大唐究竟需要一隻怎樣的“水師”?
嚴格來說,不論馮寶或是謝岩,均無一個明確答案。
“重建水師”是個技術問題,而“水師”作用,卻是個戰略問題。
自古以來,凡事講究“謀定而動”,《孫子兵法》又雲:上兵伐謀。而這個“謀”,實則即是“戰略指向”。
不管李治是否想到了哪一層,但話中意思倒是明明白白地在征詢。
事,由馮寶提出來,謝岩亦有推動,此時若不能說出些內容,顯然不合時宜。可說些什麼,怎麼說呢?謝岩思慮片刻,覺得還是實說為好,畢竟有些事情,現在不說,日後也會發生。
“陛下,縱觀今日之大唐,西、北兩麵,疆域已近極致;‘高句麗’苟延殘喘,他日定滅其國;西南‘吐蕃’,地利太過明顯,短期難以撼動;東、南皆為海,隔海相望已知有‘倭國’、‘流求’、‘新羅’、‘百濟’等,雖不構成威脅,然海上流寇以及莫名之地潛在敵人,相信不在少數,因此,‘大唐水師’理應能跨海遠征,揚天朝威名於域外。”話到此處,謝岩停頓片刻,看了下眼中閃動光芒的大唐皇帝李治,接著道:“終前隋一朝,至先帝太宗,數度征伐遼東均無功而返,究其原因,難以在冬季前決勝,乃其一也,然若有一支能遠征之強大水師,可自‘登州’跨海向東,運送精銳悍卒登岸於‘高句麗’大軍後方,完成前後夾擊態勢,如此可破其防線,提高大軍推進速度。”
從已知結果進行倒推,是謝岩來大唐後常用作法,避開言及“水師”諸多實用,但唐人難以理解的作用,單就在“攻伐高句麗之戰”中的用途,進行了簡單描述。
征伐“高句麗”一國,收複“前漢四郡”,那是隋、唐幾代帝王的心中執念,也是李治比肩先帝乃至超越的標誌。可是他知道,此事急不得,且非常不易。
“高句麗”軍力不弱,加之地形險要,難以速戰速決,故對其用兵,往往因戰事進展緩慢,拖延至冬季,而“遼東之地”,冬季′酷寒,大軍難以適應,且糧草運送困難,致使無法堅持,以往中原王朝的失利,幾乎皆是如此,這也是李治始終沒有最後下定決心遠征的根本原因。
在後世,稍微有點軍事知識的人都知道,大規模“兩棲登陸”,開辟“第二戰場”,是應對正麵戰場難以速勝的不二法門。
李治幾乎不用多想也明白,在前後夾擊之下,“高句麗”依托地形以及“軍寨”、“城池”組成的防線,很難有效協同,被逐一擊潰,或收縮防線,當屬必然,如此一來,可為大軍突進,爭取到更多時間。而時間多寡,恰恰是一個關鍵要素。
不得不說,謝岩的切入點非常好,李治若不心動,才是怪事。然而,有些事情的發展,往往就是那麼出人意料。
李治靜靜地聽完謝岩敘說,卻冷不丁又問了一句:“‘水師’僅此用乎?”
“嗯——?”謝岩心裡頗為疑惑,心說:“這還不夠嗎?”
可既然皇帝覺得理由不夠充分,那就得再說下去,於是謝岩繼續道:“‘水師’可運糧、運兵、靖海以及肅清海麵流寇,此外,另有一用途,即保護‘海客利益’,當為朝廷增加歲入。”
“此話怎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海客亦不例外矣!”謝岩緊跟著道:“海客乃商賈,獲利豐厚卻風險巨大,除去海上風浪、疾病,最大威脅來自‘海上賊寇’及遠處交易地方之政權,稍不留神,人、貨皆失。臣以為,朝廷可向海客征收‘新商稅’,以一船一萬貫貨物計,在大唐購買和販售各一次,總價當為兩萬貫,按一成稅率,朝廷可征兩千貫,若地方費用,朝廷至少可得七成,即一千四百貫,此為一筆巨大收入,足以支應‘水師開銷’。”
這是一筆並不複雜的賬務,李治稍加思索即明白了謝岩意思——以“保護海客利益”為名,開征“新商稅”,當然,收了錢,就得辦事,“大唐水師”在朝廷不用的時候,需要出海肅清賊寇,在必要時,替“海客”出頭,解決問題。
“卿家所言,甚為有理。”李治先是肯定一下,又道:“若按卿之所奏,‘水師’得擁兵數萬,戰船過千,如此,太多了些吧。”
“太多了。”謝岩順著李治的意思道:“軍卒至多兩萬,戰船當分大小,遠征所用之大船,最多十艘,餘者皆輔助小船,用不了多少。”
“何謂‘大船’?”李治奇道:“十艘,可行否?”
“兩千料以上者可稱‘大船’,十艘足矣!”
“什麼?兩千料?”李治“騰”地從座位上站起來,眼睛緊緊地盯著謝岩,以無法置信的語氣問道:“卿家莫非說笑?”
“君前無戲言。”謝岩起身施禮道:“陛下,本朝最大戰船乃前隋遺留之‘五牙大艦’,可載八百人,江河之內所用無虞,出海則太小,不堪大用,非兩千料大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