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孫子嗤笑著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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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雪洄和賀懷霄老老實實跟著員外郎指定的引路護院一起趕路去凡人皇都。
也是巧了,這個引路的護院正是之前雷雨夜的護院,後來趴在牆頭無所事事撞上顧雪洄銷毀鎮物,被他點了失憶咒,這會兒完全不認得顧雪洄。
他隻覺得顧雪洄麵善,莫名有幾分好感,因此員外郎問誰願意接下這個有可能十分危險的任務時,他主動站了出來。
他不覺得這個任務有什麼危險的。
兩人正慶幸員外郎沒有叫他們和自家孫子一同趕路,之前絞儘腦汁想好的各種借口用不上。
沒有馬車隻能靠著腳,護院本就對顧雪洄很有好感,這一路顧雪洄問什麼他更是答什麼,知無不言。
待護院回過神來,他已經接連走出十幾裡地,比預計的時間還要早到達分彆的地方。
沒有以往氣喘籲籲的感覺,反而腳下還是覺得輕快。
眼前兩個書生也是,衣裳潔淨不沾半點塵土,額頭一滴汗也沒有。
“多謝壯士一路相送,”賀懷霄朝他拱手道謝,“後會有期了。”
護院點頭,心裡暗自嘀咕懷疑自己的功夫近日又長進不少。
走了幾步護院才想起來,員外郎叫他護送這兩人是為了防止後麵尋來的震雷宗找不到人,可等他再一回頭,那兩個青衣書生早已不見蹤影。
腳下依舊輕快,有絲絲縷縷的細風托著推著他快步走回去。
“如何,我這法術?”顧雪洄笑著問賀懷霄。
“這是什麼法術?”賀懷霄也覺得有趣,修士習慣了禦劍飛行,就算是真的要下地走路,也會忍不住懸浮飛行,很少實打實用腳走路。
顧雪洄:“這是疾步風。”
農夫於山間行走累得走不動,恰有修士此時回眸一瞥。清風緩緩吹過,待農夫擦了掉額上汗水再次站起行走,隻覺腳下生風,竟然在天黑前歸家,不會挨婆娘的抱怨。
這就是疾步風。
想來自己能在天黑前趕回主家吧。
護院回想起臨彆時兩位書生客客氣氣的態度,搖了搖頭,心道主家真是多慮了,這樣的讀書人怎麼可能是壞人呢?
天際幾道流光劃過,震雷宗修士終於趕到。
“那兩個書生呢?”震雷宗修士一聲招呼也不打,一上來就厲聲喝問。
“走……走了。”護院壓下不滿與厭惡,麵對這些所謂的仙人,他們就是再能打,也毫無還手之力。
“廢物,這都留不住!”震雷宗修士氣得不行,順手甩袖給了護院一下,“說,他們去了哪邊?”
一道勁風襲來,護院當即被掀翻在地,磕得頭破血流眼冒金星。
震雷宗修士咄咄逼人,護院勉力抬起手,指了指分叉路的一個方向。
震雷宗修士才懶得管一個普通凡人的死活,丟下他根據護院指路的方向追人。
“快快快,彆讓人跑了,掌門和長老都說了,說了抓到有重賞!”
“極品丹藥,還有上品功法,還有可能會被他收為弟子,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啊!”
震雷宗修士急速飛離此地,空氣隻剩下他們對抓到人以後獲得獎勵的美好暢想。
護院在地上躺了好一會兒才抖著身子緩慢爬起來喘息。
他還以為他要死了呢,沒想到危機時刻,眉心陡然生出一股清氣撐著他,這才沒被震雷宗這些趾高氣昂的修士給拍死。
他……他想起來了,那個桃花眸子笑得燦爛的書生,才是真正的救人神仙啊!
護院爬起來,對著分叉路的另一個方向恭恭敬敬磕了三下。
——真正的神仙不應該就此隕落。
願仙君逃脫歹人的追捕,成就無上大道,懲惡揚善,普度救世。
第 66 章
對凡人來說動輒要幾個月的路程, 於修士而言不過是眨眼間。
沒了凡人在場,顧雪洄和賀懷霄很快到達凡人王朝皇都。
凡人王朝皇都極大,兩人還沒到就能遙遙望見密密麻麻的屋舍, 千百家似圍棋局整齊排列, 街道縱橫交錯,坊市宮殿有序分布。
雲上城則在更高的天上, 於雲層中時隱時現。
凡人於地麵觀望, 隻能遙遙望見一角晶瑩的飛簷。
修士可以直接飛至雲上城。
賀懷霄帶著顧雪洄直衝那片晶瑩的飛簷,卻怎麼也飛不到。
“你沒找對方位。”顧雪洄指點說, 他讓賀懷霄往東南飛, 這反而偏離了他們看到的雲上城。
賀懷霄倒是沒有一點猶豫,顧雪洄怎麼說他就怎麼做。
繞了一圈, 兩人停在雲上城的外圍,站在雲上等著排隊入城。
排隊等待最是無聊, 顧雪洄閒不住,問道:“小賀師侄就這麼相信我啊?萬一我指錯路了怎麼辦?”
賀懷霄:“不怎麼辦, 回去就是。”
顧雪洄:“……”
沒意思,他不想理小賀師侄了。
他不說話後,兩人之間就隻剩流動的雲和風了。
“小師叔。”
顧雪洄當沒聽見。
“小師叔。”賀懷霄再叫。
顧雪洄看看左邊再看看右邊:“有人叫我?”
“小師叔。”賀懷霄耐性極好,毫不氣餒。
顧雪洄極輕地哼了一聲。
賀懷霄揚了揚嘴角:“因為我知道,小師叔是不會錯的。”
顧雪洄長哦一聲:“這會兒又知道我不會錯了?”
賀懷霄笑笑:“小師叔陣法也很厲害的。”
顧雪洄沒把賀懷霄這句話放心上, 隻當賀懷霄是在哄他。
“我是真的這樣覺得,”賀懷霄再次強調,“小師叔之前幫我壓下金丹天劫時,小師弟被師尊用臨時陣法圈住保護起來, 是小師叔後來給他解開的。”
現在說起軒紫劍宗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賀懷霄說的時候,顧雪洄就在一邊安靜地聽。
隊伍太長, 不知道要排到什麼時候才能入城,有些修士乾等等得不耐煩,乾脆就地打坐吐納靈氣修煉起來。
靈氣湧動,流雲飄飛,周圍人來人往,偶有修士爭論說話,法寶武器發出明亮的寶光。
“這他娘的要排隊排到什麼時候啊?”有人問。
“還不是廣流仙宮正在搞什麼招募,人才一下子擠過來,然後又和廣流仙宮去曆練回來的弟子撞一起,這才擠得不行。”
“聽說廣流仙宮準備讓一部分弟子跨州曆練,真的假的?”
“就是這個啊!不僅僅是廣流仙宮一部分弟子有機會,廣流仙宮還要招募一些散修一起,雖然上去肯定是乾活的,可這樣的機會錯過就沒有了!”
周圍修士說了幾句,一聽到是難得的機會,怨氣倒也沒那麼大了。
“要說還得仁厚義氣還得是廣流仙宮,有這種事都想著我們散修。不像那震雷宗,聽說了吧?距離他們方圓十裡的地方去都去不得。”
“誰讓軒紫劍宗自甘墮落願意低一頭並入震雷宗呢?”
說起雲鶴城附近兩個宗門的變故,剛從那裡過來的修士也是一肚子怨言。
軒紫劍宗的掌門賀石貿然渡劫失敗,竟然連累得整個宗門實力衰減,不得不向隔壁的震雷宗低頭。
至於之前在鏡河試煉奪得第一的賀懷霄,散修們說起來也是恨其不爭,按照震雷宗那邊的說法,賀懷霄是自己獨身離開師門不知所蹤了。
“之前迭會山一戰,賀掌門一劍當真是驚豔,誰能想到後繼無人?”
“賀懷霄自己沒骨氣,要我是他,肯定跟震雷宗拚個你死我活,賀石一死,他就應該接過掌門之位承擔起來,沒想到骨頭這麼軟這麼沒擔當,眼睜睜看著軒紫劍宗就這麼沒了!虧我之前還看好他來著!”
高談闊論的散修沒有想到當事人就在他們身邊,洋洋灑灑假設了一番如果自己是賀懷霄應該會怎麼做,順帶奚落貶低了賀懷霄一番。
賀懷霄直挺挺站在一邊,麵無表情仿佛自己也是普通的入城散修。
“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顧雪洄陡然一拍手,清脆的合掌聲讓賀懷霄瞬間醒神,“我之前答應過妙妙師妹,說要給她帶些特產回去,要不然你幫我帶回去吧?”
“妙妙……師妹?”賀懷霄愣神,握拳的手慢慢鬆開,“小師叔的師妹?”
顧雪洄就是長鯨汀唯一的傳承人,哪裡冒出來一個小師妹?
中州什麼沒有,還要勞煩顧雪洄專門托付賀懷霄代送?
“是啊,妙妙師妹人很好的,”顧雪洄說,“之前林融的丹方就是她寫的。”
那張丹方連蘇月都讚不絕口,好奇寫丹方的人是誰。
一聽是寫丹方的人,賀懷霄不再去聽那些碎嘴的言論,認真道:“小師弟的丹田能修補好,多虧了這位……”
顧雪洄是他的小師叔,卻不是正兒八經的軒紫劍宗門人,顧雪洄這個師妹跟軒紫劍宗八竿子都打不著,賀懷霄一時半會兒竟然想不到應該怎麼稱呼。
“你應該是見不到她的,”顧雪洄拉著賀懷霄遠離那些散修,“她不太好經常出門,到時候你去找薑榭,把東西給他就是,他會轉交給妙妙師妹的。”
賀懷霄認真記下顧雪洄的話,承諾道:“我會的。”
“所以——”顧雪洄環顧一圈,最後把指了指下麵的凡人皇都,“我們下去買吧?”
賀懷霄:“下去嗎?”
“是啊,”顧雪洄理所當然道,“反正現在也進不去,不如去看看凡人皇都有什麼新奇東西。”
他催著賀懷霄速速禦劍帶他下去。
兩人很快站在凡人皇都內一處暗巷裡頭。
“這裡的凡人街道比雲鶴城還要熱鬨。”
顧雪洄往外望去,又猛地縮回頭來:“居然還有執戈巡查的兵卒,還會檢查包袱!”
賀懷霄:“……”
雖然他也是第一次來這樣繁華的地方,但他還是很好地控製了自己的驚訝。
有了給親友帶特產這個正當理由,顧雪洄掃起貨的力度更強,付錢的時候更是眼也不眨,隻要合眼緣就能付錢買下。
因著有凡人在場,兩人不能順手把東西丟進袖內,隻能用自己的手拎著捧著。
特彆是賀懷霄,顧雪洄在前麵買,他就在後麵幫忙。抱著壘到超過他頭部的包裹,要不是修士五感過人,早就跌倒撞翻了。
這一路,賀懷霄也跟著漲了不少見識。
顧雪洄會邊走邊介紹中州。
中州像長山州,修士不顯於凡人麵前,各大宗門傲然佇立在靈氣充足的地方,凡人有心求道即可上門拜師。
雖然也有凡人王朝國家,卻都依附於各大宗門,修士不會親自出手治理國家,卻會在凡人有需要的時候出手幫助。
顧雪洄:“雖然不能做官斷案,但控製天氣,刮風下雨,風調雨順,這些都是修士應當為凡人做的。”
宗門修士之間鬥得再厲害,都默認禍不及凡人,就是從中州開始的。
天下十四州,並不是都像長山州中州這樣仙凡混居。
顧雪洄順著話頭又給賀懷霄說起其他州的風土人情。
西極州千裡荒漠,萬年不雨,卻盛產各種稀世礦石,天衍宗內有很多精研煉器的大能俱是這裡出身。
冰原州極為寒冷,這裡人煙稀少,是部落群居,當地土著有自己獨特的修煉法門。
中州是天下的中心腹地,四通八達,彙聚各方精英,顧雪洄即使沒有去過其他州,也能說個一二三來。
除了長山州隔壁的湘汀州。
他隻知道那裡全是魔修,天衍宗不允許門內修士墮魔修習,但凡發現都要被驅逐出門。
顧雪洄想了半天,對湘汀州的了解隻有一句話:“那裡和冰原州隔了一個無際海。”
賀懷霄:“……”
“咳咳咳,其實我還挺想去冰原州的。”顧雪洄的本命劍清霜就是冰原州的仙淚星鐵鑄造的,他想去看看那裡是如何開采的。
據說長鯨汀名字的由來,與冰原州有關。
顧家就算入了天衍宗還是顧家,顧家老祖宗遠赴冰原州,挖采仙淚星鐵,駕馭長鯨回中州。
從此以後,長鯨沉入水域,成為顧家的長鯨汀。
“這是我小時候聽到的說法,其實我也不知道真假。”兩人隨意找了個小吃攤坐下,顧雪洄喝兩口糖水繼續道,“我去向我家老祖宗求證,他卻不答,隻是笑。”
大概是覺得無稽之談,又不忍心打破顧雪洄的期待。
顧雪洄:“反正我是沒見長鯨汀動過,上麵種花種樹修庭院還有山峰河流,就算是真的長鯨,也不可能活著了。想來就隻是騙小孩的故事。”
“長山州事了,我想去看看當初老祖宗走過的地方。”
也許他會在那裡知道,他的劍意是什麼。
時間差不多,兩人喝完糖水起身。
臨走前,賀懷霄從城內河流撈起兩隻三葉金鱗魚,珍而重之地放入劍穗上的澄光玉。
此去長山遙遙,然而無論走多遠,他都會記得這裡才是他的家鄉。
“所以,”賀懷霄倏地抽出碧光劍,指向周圍暗暗把他們圍在中間的路人,“這大概是你們震雷宗最後一次囂張的機會了,下次見麵,就讓你們掌門嚴天瑞提頭來見!”
劍鳴長吟,劍光橫掃開一乾攔路人,賀懷霄抓起顧雪洄的手:“小師叔,這次禦劍可能不會很穩了,你小心抓穩了!”
“好說,你放心,我肯定抓緊!”
顧雪洄笑嘻嘻抓了抓賀懷霄的掌心:“禦劍不行你在中州可是要被人落在後頭的。讓我看看你的禦劍術學得如何了,衝啊小賀師侄!”
第 67 章
雲上城就在皇都上麵, 意味著皇都受廣流仙宮的管轄,震雷宗不可能大張旗鼓抓人打廣流仙宮的臉。
無需多言,賀懷霄也知道這個道理, 隻要甩開震雷宗進入雲上城, 他們就算是安全了。
出了糖水鋪子所在的巷子,進入人流如織的坊市街道, 兩人過於突出的身形外貌在人群中是相當搶眼的存在, 即使沒有修士極好的目力,也不至於一下子跟丟。
賀懷霄當然不能帶著顧雪洄當著這麼多凡人的麵禦劍, 反正震雷宗也有所顧忌, 不會當眾使出各種法術抓人。
於是乎,兩人運氣飄飛, 幾個閃身避開殺招,躍上屋頂飛簷。
周圍的凡人瞧見這一幕, 哇地爆發出驚呼,還有小孩目不轉睛地盯著叫了聲好, 旁邊的戲法都不看了。
這樣熱鬨的一幕很快就引來巡查的兵卒,又是長戈揮舞叫人停下,又是讓普通百姓趕緊離開免得被誤傷。
知道震雷宗的修士氣得瞪眼,這個時候就是不得不承認長得好也能占便宜,他們這邊在後麵追自然而然被凡人理解成凶神惡煞的壞人, 前麵兩人就是俊俏風流的仁義俠客。
兵卒的第一反應更是先攔住震雷宗的人。
可惡啊!
震雷宗的修士氣得想當眾甩出一疊五雷符把這裡炸個乾淨,偏偏礙於這裡不是自家地盤,隻能憋著氣先甩開兵卒。
顧雪洄和賀懷霄趴在一處僻靜的院落牆上,望見震雷宗修士竟然顧不得他們, 直直地從他們這裡走過,對視一眼沒忍住笑出來。
“兩位客人可是遇見了什麼好笑的事, 能否也講給我聽?”
院牆下,一個穿著緋紅官服的年輕人抬頭看上麵兩個青衣人,朗朗問出聲來。
他從外麵回來就注意到家裡來了兩個不速之客,還以為是哪個沒眼色的小賊竟然摸到新科狀元郎的家裡來——坊間都知道,新科狀元郎是貧苦出身一窮二白,除了這外表光鮮亮麗的禦賜的宅子,就是把他家掘地三尺,都不可能翻到什麼值錢物件。
然而這兩個賊人就這麼大喇喇地靠在院牆上,聚精會神似乎在看什麼好戲。
顧雪洄和賀懷霄早就感覺到後麵有人,本以為這院落主人會大喊大叫,沒想到對方這麼鎮定,竟然耐著性子等了這麼久,到現在才問出聲。
待他們轉過身來,狀元郎才看清楚兩人的長相,怔愣在原地。
——原來是曾經驚鴻一瞥的仙人。
他從雲鶴城來到皇都,才知道那一夜看到的景象不是他讀書讀昏了頭,是真真實實的存在。
做了官以後,他比普通百姓更明白,欽天監的國師不是隻會看天象撚手指算八卦。
在繁盛的皇都王朝上麵,還有比皇權更強勢的存在,籠罩整個長山州。
可惜仙人並不記得雲下的曾經仰望過他的眾生。
狀元郎壓下內心的苦澀,瞥見賀懷霄碧光劍的劍穗。
鮮紅的絲線上吊著一塊澄淨剔透的玉環,一打眼望去竟說不出具體是什麼顏色,隻覺得五光十色流光溢彩,再定睛仔細看,裡麵還有兩尾金燦燦的胖魚兒轉來轉去不斷遊動。
就算是皇家的能工巧匠,也雕刻不出這樣的玉環來。
他打量完那塊玉環再一抬眼,眼前兩個不請自來的客人,正言笑晏晏地看著他,似乎等待許久。
兩人都沒有自我介紹說自己是何人,狀元郎卻知道自己的舉動沒有逃過仙人法眼。
狀元郎心中忐忑,麵上卻沒有太大的變化,在短暫的震驚過後,他又恢複了從容,說來者是客,歡迎兩人光臨寒舍,請兩人入內小坐喝茶。
賀懷霄自然是以顧雪洄的意見為主。
顧雪洄說留下喝茶他就幫著狀元郎一起燒水煮茶。
瞧見狀元郎灶台一層油膩,各種吃食茶葉亂七八糟堆在一起,趁著狀元郎蹲下身撿柴的間隙,賀懷霄麵無表情抬袖一掃。
等狀元郎撿了柴抬起頭,整個灶台煥然一新,台麵不再油膩,各種瓶瓶罐罐整齊擺放。
狀元郎:“……”
雖然但是,這樣會不會太明顯了,說好的心照不宣呢?
他乾笑著和賀懷霄道謝,謝過他幫忙收拾,卻聽賀懷霄直接說明:“我小師叔要是看見你這裡麵是這樣,肯定是喝不下你的茶。”
外麵那個看著和他們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居然要被稱為師叔,狀元郎甚至覺得顧雪洄看著比他還要小,沒想到輩分居然這麼大。
這樣一想,狀元郎更覺得自己當初能看到顧雪洄真是太幸運了。
顧雪洄正坐在院子裡抬頭望天。
沸水煎茶,狀元郎小心翼翼為顧雪洄倒上第一杯茶:“客人請——”
顧雪洄喝了一口:“這茶不錯。”
“今年的新茶,是禦賜的。”狀元郎麵上鎮定,手心滿是濕汗。
賀懷霄一樣喝口茶,也抬頭。
先前雲上城外麵還有不少排隊的修士,這會兒已經看不到,想來是都進了雲上城。
兩位客人一起抬頭望天,狀元郎不知所以然,愣愣地跟著做動作。
有風無月的夜晚,雲層極厚遮住所有星光,牆角一株枯樹斜出來幾條枝椏遮擋住一部分視線,實在談不上什麼景致。
看狀元郎身上的官服,顧雪洄饒有興趣問了幾句。
說到這個,狀元郎說話終於大聲了些許,一臉驕傲說自己是今年的新科狀元郎。
“今年的新科狀元郎?”賀懷霄和顧雪洄異口同聲。
竟然能在兩個仙人臉上看到驚異的神情,狀元郎點頭稱是,又說自己是雲鶴城人,斟酌著說起雲鶴城的雲鶴仙人傳說。
顧雪洄和賀懷霄都沒什麼心思聽這些——他們算是知道為什麼震雷宗能這麼快追上來了!
賀懷霄哭笑不得:“小師叔,原來搞了半天我們一開始就露餡了。”
說到底還是因為他們對人間俗事一知半解,隻知道科舉金榜題名,卻連確切時間都搞不清楚。還好都是些凡夫俗子,知道他們有問題也不礙事。
狀元郎沉默不敢吱聲。
顧雪洄卻是拖著下巴道:“這樣喝茶終究少了些景致。”而後高抬起手臂,右手寬袖滑落些許,露出手腕的白玉鐲。
食指和拇指合攏成一個圓月掛在枯枝上。
“這樣喝茶才有意思嘛,你說是不是啊讀書人?”顧雪洄笑著問。
狀元郎手上的茶杯乒乓一聲清脆落地。
顧雪洄跳上賀懷霄的碧光劍,他沒有回頭,手朝後麵的狀元郎搖晃:“彆送啦,這下大概是真的要後會無期了。”
長虹從頭頂劃過,正好風吹雲散,明月當空照。
天上樹上各一輪明月。
狀元郎站在原地,目送仙人直入天上廣寒,餘下點點星光。
以後再也不會做這樣的夢了。
狀元郎站在枯樹下接住樹上掉落的月亮,入手溫潤舒適,是頂頂好的美玉。
至於掛著月亮的枯枝,則在尖端冒出一點脆嫩的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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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上城是實實在在的修士城池,裡麵沒有一個凡人。
不論白天黑夜,這裡始終都有修士行走活動,是真真正正的繁華不夜城。
除了有廣流仙宮的宗門駐地,這裡還有長山州興義和的總商行等商鋪,跨州港口則在城中另一側,停靠好幾艘高大如小城的跨州飛船。
進入雲上城的師侄兩人目的明確,直奔興義和買跨州船票。
“去中州最近的跨州飛船什麼時候開?”顧雪洄沒有廢話,直接道,“來一張上等艙船票。”
賀懷霄急忙道:“不用,最便宜的那個就行。”
興義和的夥計興致缺缺道:“最近的跨州飛船是三天後出發,你們要哪種票?我們這兒訂了就不能退票的。”
長山州太窮,願意付船票去其他州的修士太少,跨州飛船多用來運送貨物,班次相比其他州也少了很多。
特彆是最近,廣流仙宮野心勃勃地要搞什麼跨州試煉,自己煉製了屬於自己的跨州飛船,不少想要去其他州遊曆卻又沒錢的散修都想占這個便宜,
興義和的跨州飛船生意越發蕭瑟。
幸好興陽派已經習慣了長山州的貧窮,沒在這裡投入太多。
“最便宜怎麼行?”顧雪洄不同意,“跨州飛船很顛的,你要是坐最便宜的船票回去,不用等你下船,骨頭都散在裡麵了。”
跨州飛船飛行時會遇到各種狀況,能說出這樣話的修士在長山州可不多見,興義和的夥計聽見這話,終於認真起來:“客人怎麼說?”
要他們商行的掌櫃說,廣流仙宮真是在天上太久飄了,真當跨州飛船那麼容易煉製。就是他們興陽派,用來載人和運送貴重物品的跨州飛船都是采買自天衍宗的。
——興陽派自己煉製的跨州飛船太粗糙了,甚至還有過墜毀迷航記錄。
“上等船票。”顧雪洄堅持,“麻煩了。”
“小師叔,我這用不著這麼好的。”賀懷霄自己是打定主意一定要還船票錢的。
“就要這麼好,彆忘了你還要幫我把東西帶回去,你人壞了沒關係,我送回去的東西可不能壞。”顧雪洄沒好氣地拍了拍賀懷霄,“我知道你想還錢,可你也得活著到中州是吧。”
“……小師叔說的都對。”
賀懷霄發愁地最後瞄一眼上等船票的價錢——
乖乖,居然要六百上品靈石,想當初自己的師尊賺三塊上品靈石就廢了老大勁,這他要何年何月才能還這筆外債啊?
除了買船票,顧雪洄還不死心地問了一句凰羽金等材料,得知確實沒有又到處轉了轉。
趁著賀懷霄跟著到處看注意力不在他這裡,顧雪洄悄聲問夥計:“你們這次的跨州飛船會去幾個州,全票多少錢?”
他就從中州上麵經過,不入中州,應該不會被自家老祖宗打下來吧?
第 68 章
興義和三天後有兩艘跨州飛船同時出發, 除了一艘由天衍宗打造的高等跨州飛船,專門用來載人和運送貴重貨物,還有一艘興陽派自己打造的運貨飛船。
買完船票顧雪洄帶著賀懷霄去港口認船。
天衍宗煉製的跨州飛船極其恢弘。賀懷霄之前已經看過廣流仙宮的畫舫飛船, 現在咋一看天衍宗的跨州飛船, 隻感覺兩者差不多,區彆就是天衍宗的跨州飛船更大。
“這是肯定的, ”顧雪洄道, “十四州不少飛行法器都會模仿天衍宗,長得像很正常。”
不過一般都是外表像, 核心的煉器手法是學不到的。
興陽派自己煉製的跨州飛船就是最好的例子, 本以為自己煉製出跨州飛船就不用受到天衍宗你的製約,沒想到一再出事, 乘坐體驗也遠不如天衍宗的跨州飛船,最後無奈放棄, 自家煉製的跨州飛船隻用來運大宗貨物亦或是偶爾塞點沒錢不怕死的修士進去。
——這就是興義和最便宜的跨州船票,交錢上船乾活, 生死自負。
“不過興陽派這艘跨州飛船……”顧雪洄摸了摸下巴,笑出來,“原來如此,我說興陽派難道舍得把投入巨大的失敗品全部銷毀,原來是全扔到長山州廢物利用了。”
港口停靠的另一艘跨州飛船正是以前興陽派模仿天衍宗失敗的作品, 其他州的興義和商行不願意用,就欺負長山州這邊窮掌櫃話語權低,扔給他們用了。
兩艘跨州飛船並排在一起,乍一看一模一樣。
在兩艘跨州飛船旁邊, 還有幾艘更小的飛船以及其他的飛行法器停靠。
一眼望去,大部分飛船和飛行法器都插著廣流仙宮的旗子, 在風中獵獵招展。
雲上城城中正在舉行招募大會。
廣流仙宮打算組建跨州曆練小隊前往西極州,除了廣流仙宮弟子還會招募部分散修一同出發。
西極州隻是表麵看著窮,實際上富得流油,時常有挖到稀有礦石一夜暴富的傳聞故事。
除了礦藏,那裡還有不少荒野秘境、主人早已仙逝的大能洞府可以探索,廣流仙宮特意發出公告說此行不會保證隨行者的安全,想要跟著上船去往西極州的散修最好再三考慮。
然而還是無法抵擋散修們對一夜暴富的渴望。一聽說有生命危險,斷定此行必然是富貴險中求,廣流仙宮不會敷衍地挑選地方隨便走走了事,更加興奮,報名人數更多。
興義和的跨州飛船終點就是西極州,就是買下等船票也要五百上品靈石,一路顛簸過去,命都要沒了半條,更彆提人生地不熟有可能會出現各種意外。
如果能和廣流仙宮一起走,就等於有了相對靠譜的同伴,除了能賺錢還有機會通過曆練提升修為……種種原因加起來,很多散修不管自己符不符合廣流仙宮的硬性要求,都想著來試試。
在雲上城就不用擔心震雷宗會公然追殺他們了。
兩人無事,本想著找個地方好好休息,奈何大街小巷都在討論招募會,根本避不開。
周圍散修吵吵嚷嚷,討論如何通過廣流仙宮的招募。
除了修為這個第一要素,還得有突出的才能。
“其實說來說去,還不是要特彆能打!”一個散修拍桌道,“人家廣流仙宮可是把好幾個金丹弟子派出來了。”
“其他人我都沒把握能打過,更彆提宋意姚采麓這些了。”
“宋意也來了?不是說他剛從一個小秘境曆練出來嗎?”
此刻,宋意正地趴在桌子上睡覺。
周圍其他廣流仙宮的弟子來來往往,有的負責檢驗散修的陣法符篆能力,有的負責檢驗對戰,也有的個彆散修說自己擅長觀測地形尋找礦脈,這種能力廣流仙宮沒有特彆擅長的人才,弟子們一時分辨不出這散修是否有真才實學,除了去請長老,還七嘴八舌商議要如何考校。
沒有人注意到宋意已經醒來,懶洋洋地耷拉著眼皮,小小地打了個哈欠。
完全不想起來,起來就要乾活,還是睡覺比較舒服。
他稍稍一動,從臂彎裡偷偷觀察外麵的情況。
其他的還好,負責檢驗打鬥能力的弟子是最累的,這裡的累不單單是身體累,還有精神的勞累。
那種修為不夠,但還有一兩門獨門絕技的散修還好,好歹還算是能打的,那種完全打不過,一兩招就趴下的,趴下以後揪著褲腿胡攪蠻纏,說自己前日受傷修為倒退,今天狀態不佳,明天自己就能突破晉級的等各種理由的散修,才是最煩的。
有些小弟子臉皮博脾氣好,哪裡見過這種陣仗,一下子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有的被磨了半天,竟然糊裡糊塗地答應再給散修一次機會。
結果就是更累了。
宋意才不想出這種力,在他看來,來參加招募會的散修修為平平,一個個雙眼放光盯著他們看卻拿不出真本事,一點意思都沒有。
想到這裡,他又瞄了眼台上。
姚采麓就站在那裡,背上依舊是門板寬的巨劍,他就出了一隻手做了個起手式,與他對戰的散修就兩股戰戰,看起來隨時要暈過去的樣子。
在宋意來之前,姚采麓就站在台上了。聽其他弟子說,姚采麓已經連續挑戰了一百個散修還沒有敗過,能在他手下走過十招的散修不超過一隻手。
果然,那個上台的散修堅持不到三招,就被姚采麓轟下台。
周圍的廣流仙宮弟子見怪不怪,同時慶幸還好有姚采麓在。
彆的不說,就這張冷臉在這裡杵著,很多想要做小動作的散修就收斂了。
“大師兄,你需要休息嗎?”廣流仙宮一個小弟子麵頰泛粉問姚采麓,“我們這邊備了一些靈泉和吃食,你可以下來休息一會兒。”
“不用,”姚采麓麵無表情,“下一個。”
這些散修太弱了,對姚采麓來說就是熱身而已。
“有姚采麓在那裡,這怎麼通過啊?”有散修唉聲歎氣,“我就是想蹭一張船票怎麼那麼難!”
“確實是,姚采麓現在是我們長山州的金丹第一人吧?”
和賀懷霄一樣,不少參加完鏡河試煉後出來的築基修士都渡過金丹天劫,成為一個宗門的主力。
有散修詫異:“難道不是賀懷霄嗎?他還是劍修,上次的鏡河試煉第一。”
“他算什麼第一?軒紫劍宗都沒了!現在人還不知所蹤,誰知道他金丹了沒有。”
“宋意和姚采麓誰更厲害?”
有人想起賀懷霄在鏡河試煉中的密令就是從宋意那裡奪到的,想以此比較。
“不知道,他們宗門內的比試都是點到為止,所以到底誰更強到現在也沒定論。”
“廣流仙宮派姚采麓宋意出來,總不會是為了招賀懷霄去吧?”
“笑死,從這方麵來想也不是不可能,軒紫劍宗沒了,他不就是散修嗎?”
賀懷霄沉著臉不說話。
顧雪洄走過去拍了拍他們的肩膀:“兩位道友說得很有道理,話說是不是打過姚采麓就算過了招募會?”
“怎麼,你要去啊?”
“是啊,”顧雪洄笑得燦爛,“你們說姚采麓是長山州金丹第一人,這我可不服。”
這話一出來,兩個說話的散修不由得大笑:“你覺得你行你就去,話說你上次在鏡河試煉排名多少?這麼狂。”
“沒有排名呢。”顧雪洄還是笑。
“沒有排名你就敢去啊?小心三招都過不了。”
散修還想說什麼,顧雪洄卻已經走到報名處了。
“小師叔——”賀懷霄急忙追過去,“你要去西極州嗎?”
“去好像也行?”興義和的跨州飛船目的地正好是西極州,顧雪洄覺得要是拿下名額正好有借口和賀懷霄一起登船也不錯,“反正我也沒什麼事,去哪裡都一樣。”
賀懷霄:“那任閒呢?”
顧雪洄:“……”
說實話,昭靈殿那邊沒有給長鯨汀發令讓顧雪洄幫忙追回庚玄鏡和任閒,顧雪洄就是不管任閒也沒事。
之前顧雪洄想著追回庚玄鏡更多的還是想用庚玄鏡來幫忙明悟劍意,但仔細想想,如果這東西有用,他家老祖宗早就去拿來了,何必眼睜睜看著顧雪洄失敗三次。
總的來說,追回庚玄鏡主要還是顧雪洄覺得自己好歹是天衍宗出來的,宗門至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讓叛徒拿著晃來晃去,有失體麵。
而且,這麼久了,昭靈殿還沒發現任閒已經跑到長山州來,也讓顧雪洄覺得詭異。
太上長老夏侯泰難道感應不到嗎?
顧雪洄眉毛糾結:“要不然我留下?”
賀懷霄笑出來。
“小師叔,我知道的。”他說道,“謝謝你,但是這件事還是我來的好。”
賀懷霄的名聲不需要顧雪洄來維護。
他拿出自己編織的劍穗,接著說道:“這個我很早就想給你了,但是一直沒有機會。”
劍修之間互送劍穗與表白無異,旁邊負責登記的廣流仙宮弟子本以為兩人又是來湊熱鬨的散修提不起什麼勁來,這會兒看兩人的動作,一下子瞪圓了眼睛。
“哎呀呀,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廣流仙宮弟子的後麵忽然伸出來一把金色圓月彎刀勾住他的衣領,把人扯下去。
宋意從人後探出來,代替了原來弟子的位置,努力坐端正等待賀懷霄接下來的動作。他沒有說話,但滿臉催促看好戲的模樣。
還以為賀懷霄會和姚冰塊一樣是個沒有感情的揮劍偶人,沒想到還能撞上這一出。
賀懷霄:“……”
“這是我小師叔,”賀懷霄強調,“他對我情深義重,懷霄無以為報。”
隻能送劍穗聊表心意,此生絕不負他。
他的目之所及,我的劍之所指。
第 69 章
賀懷霄自己編織的劍穗是各色絲線交雜, 除了穗絲再無其他,遠不如顧雪洄送給賀懷霄綴了澄光玉的劍穗。
“小師叔……”
顧不得旁邊看好戲的宋意,賀懷霄忐忑不已。
“你自己做的?”顧雪洄接得十分乾脆。
這種什麼道侶之間才能互送劍穗的顧慮他早就糾結完了——小賀師侄都說了, 這是他的一番心意, 他怎麼會辜負浪費呢?
“可惜我現在沒有本命劍,不然就係上了。”顧雪洄摸了摸劍穗, 小心收好。
等以後他能祭出本命劍再戴上。
“宋……宋師兄, ”被宋意用白羽金刀勾到後麵的小弟子摸不著頭腦,“你不是說你太累了需要休息嗎?”
“有熱鬨看怎麼能休息呢?”宋意理所當然道, 他指了指賀懷霄, “你知道這是誰嗎?”
小弟子搖頭。
“真笨哪,”宋意歎息, 白羽金刀在手腕上轉了一圈,金光閃耀, “這不比看姚冰塊吊打人有意思?”
小弟子往後瞄了瞄,噤聲不語。
若有若無的鐵鏽味從後麵傳來, 宋意表情不變,眼睛饒有興趣上下打量顧雪洄:“你是賀懷霄的小師叔,所以你是不是比他厲害?”
“我小師叔當然比我厲害,”賀懷霄一步踏出站在顧雪洄前麵,“但是今天不需要他出手。”
宋意摩拳擦掌, 興奮得跳起:“哎呀呀你是不是也金丹了?好巧我也金丹了,上次我就說過了,下次再見我一定不會輸!來吧來吧,我準備好了我準備好了!”
宋意這一嗓子讓周圍人認出賀懷霄來。
“原來在這裡啊, 我還以為他跟著一起並入震雷宗呢?”
“他這樣是代表震雷宗來的嗎?這次有好些宗門想著要和廣流仙宮合作分一杯羹呢。”
“軒紫劍宗賀石真是可惜了,見過的都知道, 實實在在的君子,劍招犀利,劍意純粹,可惜了可惜了……”
“軒紫劍宗都沒了,可惜又有什麼用,賀石也太急了,化神天劫哪有那麼好過,不行就和廣流仙宮要仿品的混元丹唄,他不是和蘇月仙子那個……”
“錚——”
一道淩厲的劍氣陡然劃過談論的散修側麵。
賀懷霄握著碧光劍,脊背挺直,看也不看周圍說閒話的人,目光直視前方的宋意姚采麓:“軒紫劍宗賀懷霄,請指教!”
“好——”
宋意抄起白羽金刀就要應戰,“說”字還沒喊出來,就被姚采麓一把按住。
“我來。”姚采麓率先躍上台。
就這麼被搶了風頭,宋意終於收了笑:“喂,姚冰塊,你還有狀態和他打嗎?”
姚采麓沒管他,視線一直在賀懷霄身上:“贏了,我的房間給你。”
廣流仙宮招募的散修上了跨州飛船的居住環境肯定不如本宗門的弟子,姚采麓這話一出來,周圍驚呼不斷。
姚采麓是這次跨州曆練的最被看好的修士之一,廣流仙宮本次曆練著重鍛煉的目標之一。
可想而知,屆時分給姚采麓的房間肯定是最好的。
“我沒打算去西極州。”賀懷霄搖頭,“我隻是想說明一件事——”
“軒紫劍宗還沒有完呢!”
碧光劍指向姚采麓,劍光衝天。
台下,宋意看著自己預定好的對手就這麼被姚采麓搶走,白羽金刀往地上一插。
光整的地麵崩出一線裂痕,宋意衝後麵的散修皮笑肉不笑:“分析得頭頭是道,想來你們是能過的,等會上來試試?”
頓時鴉雀無聲。
顧雪洄抱著手站在一邊,眼也不眨地盯著台上。
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小聲討論自己看好的哪一方,也不會唾沫橫飛分析每一招的威力和難點要點。
宋意微微彆過臉,眼角餘光是顧雪洄的側臉。
“賀懷霄他小師叔,要不然你和我打一場吧?”宋意終於忍不住。
顧雪洄:“這不好吧?我可不是長山州的本地人。”
也不是真正的金丹。
知道顧雪洄沒有應戰的意思,宋意不甘心地撇嘴:“你剛才不是還想著上去嗎?”
“但是我小賀師侄說了,他可以應付。”顧雪洄朝他一笑。
猝不及防收到一個笑臉,而且居然比自己笑得還要燦爛,宋意難得怔愣一瞬,而後長哦一聲:“你們是不是要離開長山州了?”
軒紫劍宗剩下的人被陳單帶著並入震雷宗,賀懷霄卻獨自流落在外,還堅稱自己是軒紫劍宗的弟子。
宋意直覺這件事沒那麼簡單,然而這是彆的宗門事務,他不可能去插手。
如果是震雷宗……
宋意不意外賀懷霄會做出這個選擇,長山州確實不是久留之地。
台上,賀懷霄與姚采麓已經接連過了十來招。
因為有宋意剛才出其不意的威脅,周圍的看客即使激動得想歡呼也拚命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不小心喊出聲來。
“哎呀呀,姚冰塊要不行了。”宋意又愉悅了,“再不出劍就要被賀懷霄打下台了。”
他說得沒錯,賀懷霄這一劍實在剛猛。
劍氣呼嘯,賀懷霄沒有致人死地的殺意,這一劍的威勢卻極重極重,銳不可當。
姚采麓沉沉望向賀懷霄——他在逼他出劍。
碧光劍並不是材質特彆出色的劍,若是換了另一個持劍人,姚采麓有信心赤手空拳將劍折斷。
是的,折斷。
他的體魄天生比一般修士強悍,因此不必出劍也能遊刃有餘應對大多數同修為的修士。
劍尖寒光閃爍,姚采麓不再猶豫,低喝一聲,背上大如門板的巨劍終於出鞘。
像是有遠古巨獸在嘶吼,鐵鏈叮當聲驀然響起,有一雙猩紅的眼睛在暗中窺伺獵物,嗬氣釋放出濃厚的血腥味。
“原來這就是血淵劍啊。”宋意低語,眼睛灼灼望向台上,握緊手裡的白羽金刀。
熱血在胸腔中湧動,白羽金刀受到感染,迸發出白金色的刀光,周圍的散修看到這一幕,嚇得又往後退幾裡地。
血淵劍巨大的劍身如用血水澆鑄過,通體暗紅似血池,劍柄漆黑嵌有兩顆冥龍石各自鏈接一條黑鐵鏈,隨著巨劍出鞘甩動交錯纏繞到姚采麓左手上。
“居然是左手劍!姚大師兄居然是左手劍!”
終於有廣流仙宮的弟子忍不住了,直接喊出來。
大多數人天生右撇子,右手更加有力,因此左手無力反應更慢些,就算是修煉雙手武器的修士,也是以右手武器為進攻方,左手輔助。
左手的進攻防守因為習慣和角度問題,與右手大有不同,這對習慣了右手的修士來說會覺得彆扭和不習慣。
往來對戰最忌走神恍惚,一瞬間就能讓對手給你致命一擊。
“你很好。”姚采麓低啞道。
竟然能逼得他出劍,但也僅此而已了。
血淵劍一劍橫掃,論剛猛,細長單薄的碧光劍如何敵得過?
無需太多花哨的劍招,斜劈下斬,血淵劍憑借重劍的優勢步步緊逼,蘊含血腥味的紅色劍氣直衝賀懷霄,如同凶獸伸舌舔舐。
一劍——
搭建比試台的石塊崩裂飛濺。
鐺——
煙塵中,賀懷霄提劍上撩抵住血淵劍,劍鋒相抵,鏗鏗鏘鏘擦出火花,劍氣互相衝撞。
飛濺的碎石塊被兩道相抗的劍氣凝滯在半空。
血淵劍勢大力沉,終究是姚采麓一步步將賀懷霄往下壓。
碎石塊嘩啦啦落地,在場圍觀的人沒有一個敢發出聲音,大氣也不敢喘。
台上,賀懷霄握緊碧光劍,眼睛微動。
顧雪洄還是站在原來的位置,他眼神一過去就被察覺到。
桃花眼彎彎,笑如春風。
前方,是他要出劍的方向。
“他們都說,你是長山州金丹第一人,”賀懷霄輕聲道,“可我不覺得呢。”
在離開長山州之前,他要讓震雷宗、讓長山州所有修士知道——
軒紫劍宗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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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雲淡,陽光大片大片灑在雲上城上,給每一個建築鍍上淡金色的光芒。
蘇月端正坐著,默然垂眼,神色冰冷仿若一個精美的花瓶擺件。
她的上首,是廣流仙宮的掌門第五鳳和嚴天瑞。
很多修士沒有見過第五鳳以前,都會想象長山州第一宗門的掌門必然是身材魁梧,威武霸氣,實際上——
蘇月眼睛微動,勉強壓下嘴角翹起的弧度。
第五鳳身材十分矮小,甚至隻有半人高。
震雷宗吞並軒紫劍宗以後,實力增長可遠不如廣流仙宮,嚴天瑞當然不敢讓第五鳳仰著頭和自己說話,於是隻能滑稽地俯下身子儘量縮短脖子,儘量低於第五鳳。
“震雷宗精通陣法,聽說西極州大部分地盤都是天衍宗在管控,大部分礦脈為天衍宗所有隻能由他們開采,剩下的區域天衍宗不去開采是因為風險損失太大這才留下來給其他宗門散修……”嚴天瑞滔滔不絕,“震雷宗精通陣法,如今煉製丹藥的水平更是突飛猛進,我們震雷宗的弟子如果能一同去西極州曆練,搭配貴宗的弟子,這一路定然順利許多。”
“聽起來很有道理啊。”第五鳳若有所思。
眼見有希望,嚴天瑞趕緊跟著點頭。
“但是這些我們廣流仙宮也沒有很差,你說是吧蘇月仙子?”第五鳳笑著問蘇月,“你座下的那個弟子也跟著去的話,我相當放心。”
蘇月頷首稱是。
嚴天瑞就是再狂,也不會說震雷宗的丹藥醫術比蘇月強,連忙道:“我們還有一個長老,精通探尋礦脈,如果我們能合作,他必然是跟著一起去的。”
第五鳳終於看向嚴天瑞,笑得十分親切:“貴宗有這種稀缺人才,嚴掌門應該早點說啊!”
嚴天瑞長舒一口氣,知道是說動第五鳳了。
廣流仙宮實力比震雷宗強,第五鳳的地位自然而然比嚴天瑞高一些,即使兩人同為化神修士,第五鳳也不可能親自把第五鳳送出廣流仙宮,送出議事殿已經算是客氣。
目送嚴天瑞離開後,蘇月甩了甩袖子,冷聲問道:“所以掌門是真的打算和震雷宗合作嗎?”
“要不然呢?”第五鳳歪頭反問。
他人矮小,再加上一張笑臉,這麼一歪頭很有老頑童的樣子。
蘇月卻不吃他這套,直言不諱:“掌門明明知道軒紫劍宗賀石渡劫而亡有蹊蹺,軒紫劍宗這麼多年發展再差都沒求過誰,怎麼可能突然決定並入震雷宗?”
“是啊,為什麼這麼突然呢?為什麼軒紫劍宗一夜之間就忽然從長山州消失了呢?”第五鳳還是反問。
蘇月眼眶發紅,嘴唇顫抖。
第五鳳從地上懸空飛起,飛到比蘇月高一頭的位置,居高臨下。
“當初賀石登上天極塔五百一十二層,我問過你,你是願意留在廣流仙宮做你的蘇月仙子,還是願意去做籍籍無名的軒紫劍宗煉丹長老。”他頓了頓,“那個時候,你不就已經做出選擇了嗎?”
那個時候軒紫劍宗是真的一窮二白籍籍無名,如果蘇月選擇和賀石一起回軒紫劍宗,沒有足夠的資源提供,怎麼可能有如今的長山州第一丹修。
“是你自己放棄了賀石。”第五鳳慢條斯理道,“後來你私下跑去軒紫劍宗煉丹救那個先天靈體,我也沒有計較,畢竟是人家自己找到的苗子,還願意到處求醫問藥——我是真佩服賀石能做到這個地步。現在好了,先天靈體去了震雷宗,估計震雷宗給他喂了藥,賀石的功夫全白費給人做了嫁衣。”
“早知道當初就直接讓你把先天靈體帶回來了,我親自教導不比跟著震雷宗好?”第五鳳嗤了一聲,“與震雷宗這種小人合作就擔心他們背後捅一刀,這個道理我當然懂,但是我有彆的選擇嗎?”
蘇月再也憋不住,淚如雨下。
“長山無天驕!長山無天驕啊!”第五鳳眼睛比她還紅,他嘶吼出聲,“我不能忍!憑什麼!就連湘汀州那群魔修都能入中州上天驕榜留下名字!我們憑什麼沒有!”
長山無天驕,所以其他州修士就能隨意進入長山州隨意看低本地修士;長山無天驕,所以長山州的興義隻能接收其他州不要的東西;長山無天驕,有人說是天下十三州也不見反對聲!
“我已經和震雷宗說好了。三天後,興義和的兩艘跨州飛船就要起航,到時候他們會乘坐一艘小寶船跟在後麵試航,同時仔細觀察天衍宗興陽派他們煉製的跨州飛船如何抵禦高空罡風,再一起研究我們的跨州飛船還能如何改進。”
第五鳳遠遠遙望中州的方向:“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第 70 章
血淵劍一出來, 看比試的修士覺得這一場的輸贏就沒有懸念了。
雖然姚采麓隻有金丹期,但是有了血淵劍的加持,每一次他揮劍, 都有猩紅的血氣隱隱浮現。
“能有這樣強勁的劍氣, 少說也得元嬰吧?他明明才金丹就有這樣的成就,未來不可限量啊!”
“長山州金丹第一豈是浪得虛名?”
周圍議論不斷, 全是看好姚采麓, 廣流仙宮弟子也與有榮焉地挺了挺胸:“不愧是我們姚大師——”
剩下的話被一柄白羽金刀截斷。
宋意懶洋洋抬起眼:“你們真的好吵啊知不知道?我不是已經說了要安靜嗎?”
做完這些,他往旁邊的顧雪洄瞄一眼。
顧雪洄一直沒有怎麼動過, 鑒於這個人是賀懷霄的小師叔, 宋意還是保持謹慎態度。
——雖然他一直覺得上次輸給賀懷霄是偶然,下次再打他一定能贏回來。
可對上顧雪洄, 不知道為什麼,隻是單純的搭話, 他就有種腳踩不到實地的空蕩感。
——應該是比賀懷霄厲害的。
宋意對顧雪洄的實力做出估計。他的直覺一向很準,直覺告訴他顧雪洄沒有表麵那麼簡單, 最好不要輕易招惹。
所以在顧雪洄拒絕自己的比試請求後,宋意沒有再多糾纏。
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躍身斜劈後是橫斬、翻身直刺,姚采麓一招接一招沒有停歇,打得眼睛發紅。
他不信賀懷霄的話。
血淵劍怎麼可能輸給一把普通的碧光劍?
定定神止住持劍顫抖的手,賀懷霄反手提劍一撩, 旋身一轉避開後橫削過姚采麓的頭頂。
血淵劍太大太重,姚采麓不得不用鐵鏈綁在手免得脫手,同時這兩條鐵鏈也能用來揮舞拋擲血淵劍,增加他的靈活度——隻要姚采麓的力氣足夠。
碧光劍劍尖近在眼前, 姚采麓不得不揚劍上撥,而後翻身借勢橫掃。
他直接掃了個空。
周圍的修士才剛剛被姚采麓的失誤驚到, 就看到賀懷霄轉腕挽了個劍花,一劍遞出,劍尖落在姚采麓的脖頸處。
幾縷發絲從耳後飄下,還未落地,鋒銳的劍氣從姚采麓耳邊尖嘯劃過,後麵臨時搭建起來的棚子轟然崩塌。
“承讓——”少年眉眼飛揚,說著謙虛的話卻沒有謙虛的意思。
“軒紫劍宗還沒有完。”賀懷霄站在台上,收劍入鞘的喀嚓聲傳遍全場。
“隻要我賀懷霄在,軒紫劍宗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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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懷霄選擇上台挑戰姚采麓本就不是為了船票。
贏了以後立刻跳下來蹦到顧雪洄麵前:“小師叔你看到沒有?”
“看到了看到了,”顧雪洄也很高興,“小賀師侄的劍法又精進了。”
要使得動那把巨劍一般體質可不行,顧雪洄當年參加天驕榜,與各路天驕過招,什麼奇異體質沒見過,姚采麓的半妖體質在他看來算不得罕見。
隻是看不出姚采麓到底什麼半妖混血罷了。
賀懷霄凝眸定定地看著他,墨潭般深邃的瞳仁就倒映了顧雪洄一人。
“所以小師叔是覺得我一定會贏是嗎?”
“對。”顧雪洄肯定道,“我不覺得你會輸,他隻是剛好有一把比較好的劍,但是你的劍心……這世上沒有人比你更加通透。”
“姚采麓隻是開始,以後你去中州能遇到更多,比他更厲害的對手,你不要害怕……”顧雪洄想了想,突然笑道,“要是打不過報上我的名號也行。”
天衍宗的名頭確實大,賀懷霄沒往彆處想,隻當顧雪洄是因為出身天衍宗有宗門托底。
“那有什麼意思,我的名號要自己打出來才行。”賀懷霄忽然道,“我還記著呢,小師叔欠我一次問劍。”
軒紫劍宗沒了,浮雲崖漫山遍野的香愈木花也沒了,問劍自然而然也沒了。
說到這個,顧雪洄笑意也收斂了不少。
“以後……以後還有機會的,我終究會回中州。”他道,“小賀師侄,我們天驕榜見。”
興義和跨州飛船起航當天,顧雪洄親自送賀懷霄到港口。
他自己偷偷買了全票登船,因為怕賀懷霄發現,還和興義和那邊商量了一下,說到達中州前可以先乘坐興陽派自己煉製的跨州飛船,到了中州再換。
興義和的夥計聽了整張臉隻剩下迷茫:“也是買的上等船票嗎?出這個價去坐另一艘載貨的?”
顧雪洄給了肯定答案。
持有烈陽令的內門弟子花這麼多靈石還主動當冤大頭,夥計良心難安,主動道:“那艘專門運貨的跨州飛船是空船,我們這邊可以給您在船上找個空房間稍微布置一下,您看行嗎?”
中州沒什麼特產,貨船有進無出,所以每次出長山州都是空船。
顧雪洄當然說可以。
以往每次跨州飛船起航,港口的人除了興義和的夥計其他修士寥寥無幾,今天的人卻格外多。
除了廣流仙宮的第五鳳帶了一乾弟子,嚴天瑞也親自帶了震雷宗三個精通陣法長老和十幾個弟子,以及不少來看熱鬨的散修。
第五鳳和嚴天瑞帶著人在最前麵,最後確定一遍如何試航以及人員安排。
寶船比廣流仙宮煉製的跨州飛船要小一些,隻打算飛到長山州與湘汀州交界處就返航。
第五鳳說廣流仙宮之前就測試過了,但始終不太穩定,被罡風刮得搖搖晃晃像是再前進就有墜毀的危險。
嚴天瑞泛泛而談說了幾種適用抵禦罡風加固寶船的陣法,卻不說具體如何布置,需要等他們的長老和弟子親自上去才行。
他是打定主意要讓廣流仙宮見識一下震雷宗的真本事,口說無憑,做了才知道。
第五鳳自然是同意的,隻安排了一個長老和幾個弟子上寶船,剩下的任由震雷宗布置。
湊熱鬨的人把港口圍得裡三層外三層,顧雪洄心裡還記掛著自己得先去另一艘跨州飛船那裡做安排——高空罡風可不是開玩笑的,怎麼都得先做好布置才行。
賀懷霄也被人群擠得煩躁。
他將姚采麓擊敗後,這幾天和顧雪洄找了個安靜的地方窩著儘量低調了,可還是有修士認出他來,想著要和他搭話,居然還有的來問他是不是後悔了要搭乘廣流仙宮的跨州飛船去西極州!
“不去!”賀懷霄板著臉,這種時候他更想要一個安靜的環境和顧雪洄道彆。
雖然知道他們還會再見,賀懷霄還是舍不得。
遠遠看到登船入口,顧雪洄對賀懷霄說道:“我就送到這裡吧,前麵的人好多,以後的路,你就要自己走了。”
是和賀石差不多的道彆話語。
賀懷霄微微低下頭,應了聲好。
“彆怕,中州很好的,你會有更廣闊的天地。”顧雪洄拍拍他的肩膀。
賀懷霄點頭:“我知道,我一定不會辜負小師叔的期望!”
他們除了約定金丹問劍,還約定過天驕榜相見,賀懷霄平複了一下情緒,再抬起頭就隻剩下微紅的眼眶:“小師叔,我能再抱一下你嗎?”
這有什麼難的。
顧雪洄剛想應聲,賀懷霄就已經伸出手抱住他。
然後迅速撒手跑掉。
“不要送了小師叔,我們中州見!”
眼睜睜看著賀懷霄跑遠的顧雪洄:“……”
行吧。
賀懷霄壓根就不知道,他打算跟去中州,順便去西極州轉一圈看看有沒有凰羽金亦或是其他珍惜材料。
西極州是天衍宗的地盤,有人開玩笑說西極州叫做天衍州也不是不合適,足以見天衍宗在西極州的勢力有多大。
顧雪洄在人群外轉了一圈,聽到周圍人說廣流仙宮與震雷宗合作,動作一頓,跟著擠到人群裡麵。
第五鳳留下人就走了,剩下嚴天瑞背著手,意氣風發訓完話,正心滿意足享受周圍人仰望的目光。
顧雪洄平平淡淡瞥去一眼。
就算沒有彆的動作,顧雪洄隻是站在那裡,也會天然吸引彆人的注意力。
猛地看到顧雪洄,嚴天瑞驚詫一瞬,隨機立即調整表情,當做沒看到一樣轉開臉。
兩人對視過後又平靜移開目光,顧雪洄離開人群。
嚴天瑞目送自家門人上寶船,而後一個小弟子彙報說有人看到賀懷霄上了興義和的跨州飛船。
“興義和的跨州飛船?他有這個錢?”嚴天瑞嘲弄道,“軒紫劍宗上下搜刮了個遍,都湊不出十塊上品靈石,他身上能有多少?”
之前他就聽說姚采麓被賀懷霄於招募會上擊敗,本以為對方會窩在雲上城拿喬觀望廣流仙宮此次跨州曆練,亦或是躲到某個深山老林。
嚴天瑞想了一圈,覺得賀懷霄應該是聽說震雷宗要和廣流仙宮合作,這才急急忙忙跑路。
旁邊小弟子唯唯諾諾點頭,跟著道:“就賀懷霄這窮樣,肯定是登的貨船,要上去做苦力乾活才行,都不用等到出長山州,罡風就能要了他半條命。”
嚴天瑞頷首,還是有些憂慮:“就是不知道這小子要去哪裡。”
賀懷霄就算天賦不如林融,他還是不願就此放過。
不管怎麼說,興義和背後是興陽派,即使遠在長山州,也不是他們能挑釁的。
半晌,他慢慢道:“興義和的貨船本就不是很穩定,我們就是來調試寶船陣法試航的,不小心撞一下有顛簸很正常吧?”
小弟子立刻會意,拉住最後一個要登上寶船的震雷宗弟子耳語一番。
嚴天瑞甩袖昂首離開,他沒有看到顧雪洄被夥計畢恭畢敬迎著登上貨船。
入夏時節,天空碧藍,萬裡無雲,正是出行起航的好天氣。
賀懷霄站在船頭,回望遠去的雲上城,港口上站著送彆的人縮小成一個個小黑點。
再見,小師叔,我們還會再相見的。
再見,長山州,我還會回來的。
第 71 章
平常修士跨州遊曆, 不坐跨州飛船單靠自己,就隻能慢慢禦物飛行一個地方一個地方飛過去,至於多久能到達目的地, 就要看自己本身的修為能力了。
而修士禦劍飛行一般都不會飛得特彆高, 借雲霧遮掩,再加上速度夠快, 一般來說, 地上凡人如果不是目力靈敏者,是很難發覺天上還有仙人急速飛過的。
有也隻會覺得自己是一時眼花看錯了。
跨州飛船則不一樣, 為了徹底隱匿不被凡人察覺, 也有防備攻擊的意思,跨州飛船會飛到極高的位置, 遠離雲層,位於雲層上方飛行。
這就意味著跨州飛船要麵臨猛烈的高空罡風。
高空罡風極其猛烈, 以往興陽派自己煉製的跨州飛船多是因為防護陣法損壞,被罡風刮地亂了方向甚至破損這才墜毀。
廣流仙宮自己的跨州飛船要運載的是長山州的未來, 再怎麼謹慎都不為過。
廣流仙宮的寶船是跨州飛船的縮小版,跟在興義和兩艘跨州飛船後麵,因為有兩艘大船擋住了大部分的罡風,後麵的寶船飛起來就安全順暢很多。
接了嚴天瑞命令的震雷宗長老沒有立即發動攻擊,而是和廣流仙宮的長老一板一眼商量應該如何測試寶船的抵禦陣法。
“可以慢慢側出一點, ”廣流仙宮這位長老陣法不如震雷宗的長老精通,卻對天象很有研究,“罡風的大小受天氣影響,今天晚上亥時三刻後, 風會漸大,我們可以試一下新改進的陣法……”
震雷宗長老點頭, 聽從他的指點。
“大宗門就是大宗門,”震雷宗長老望著前麵兩艘龐大的跨州飛船感歎,“花費大把靈石打造的跨州飛船,都沒怎麼用就說拿來運貨就拿來運貨。”
天衍宗的跨州飛船更好,所以排在第一,後麵興陽派的跨州飛船因為差一些,再加上是空船怕被罡風掀翻,所以排在後麵。
顧雪洄就在興陽派的跨州飛船上。
他舍得出錢,再加上一枚烈陽令讓興義和誤以為他是出門遊曆的興陽派弟子,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舍棄更好的艙房不要,硬要來貨船上顛簸,夥計還是儘心儘力給顧雪洄安排妥當。
因為是空船,前麵還有另一艘跨州飛船開路擋風,貨船隻配備一個管事和六個夥計。
都是走熟了的航線,和以往的航行沒有太大不同,夥計巡查完整艘船已是亥時,想了想還是去提醒船上唯一的貴客,亥時三刻後罡風會變大,屆時跨州飛船可能會稍有顛簸,還請貴客多擔待。
在上船之前,顧雪洄有預想過去中州這一路不會太輕鬆,上了船還是覺得不太舒服。
興陽派自己煉製的跨州飛船穩定性是真的差,罡風稍微一變化加大一點就開始晃。
晃得顧雪洄頭昏腦漲。
夥計已經習慣了,這艘跨州飛船有諸多小毛病還使用多年,要不是長山州太窮興義和在這裡賺不了什麼錢,也不會一直勉強用著。
不過看著顧雪洄難看的臉色,夥計心裡過意不去的卻也沒什麼好辦法,隻能和顧雪洄說儘量睡一覺,明天起來就距離目的地更近了。
這是顧雪洄自己做的選擇,顧雪洄沒理由把火發到無辜的人身上,船艙悶又晃,顧雪洄實在不想呆了,詢問是否可以到外麵透會兒氣。
“可以是可以,”夥計有些猶豫,“隻是夜裡罡風大,以往不是沒有人被甩飛出去過……”
這隻是很久以前的個彆事例,在這之後跨洲飛船就加裝了欄杆和陣法……雖然夥計不覺得這些加裝在危險真正來臨的時候有用,但好歹是有了。
顧雪洄表示知道,他就在外麵透一會兒氣就回來,不會停留太久。
在後頭的跨洲飛船需要和第一艘跨州飛船保持一定距離,罡風變大後,前麵的跨州飛船放慢速度,顧雪洄這艘跨州飛船一樣減慢速度。
雲層在下麵翻湧,星辰在更高的位置閃耀。
顧雪洄靠在甲板欄杆上,望著前麵那艘跨洲飛船。賀懷霄那艘跨州飛船燈火通明,反而是顧雪洄這艘跨州飛船因為沒幾個人,所以幾乎沒有亮光。
按照小賀師侄以往的作息習慣推算,這會讓應該在吐納靈氣修煉吧。
顧雪洄從袖裡掏出一個水壺來,裡麵是他之前在軒紫劍宗裝的香愈木樹汁,呷了一口後隨意往後瞄去。
上船不久後他就注意到震雷宗搭乘了廣流仙宮的寶船跟在後麵。
白天的時候陣法的光芒就時不時亮起,接連做了不少測試。
這會兒罡風變強,寶船想嘗試更高難度,正慢慢從跨州飛船的陰影裡探出頭去。
各色陣法光芒亮起,顧雪洄饒有興趣地遙望觀察了一會兒。
跨州飛船是天衍宗能力技術的集大成者,天衍宗能保持對跨州飛船煉製的壟斷,除了高超的煉器水平,跨州飛船上陣法的布置也堪稱絕妙。如今興義和從天衍宗買的跨州飛船有什麼問題,還得跑一趟天衍宗恭恭敬敬去請人來看。
就連興陽派都沒辦法自己獨立煉製成能載人安全性更高的跨州飛船,顧雪洄不覺得廣流仙宮和震雷宗能成功。
跟在寶船上廣流仙宮的長老正撐著精神做觀測,他對這次試航十分看重,白天生怕震雷宗不熟悉寶船如何操控一直盯著。
修士的精力確實比普通人強悍,但寶船操控也遠比很多事耗精力,一個白天下來廣流仙宮的長老其實已經沒什麼精神。
可到了晚上,他又想起還有猛烈的罡風,不得不再次打起精神。
廣流仙宮輪班的弟子看不下去,勸他回去休息,之後的路要怎麼走還要靠他觀測天象。
今晚的罡風雖然猛烈,但他們白天已經商議好如何應對,要試驗何種陣法,如果有意外要怎麼操作。
“一定沒有問題的!長老你放心去休息吧!”
不僅是廣流仙宮的弟子信心滿滿,震雷宗也跟著做出保證。
“這……”
廣流仙宮的長老不由得最後一次拿出星圖做推算,再結合現在的風向得出結論,一切都和他之前的預測一樣。
拗不過其他人的好意,廣流仙宮的長老還是回了船艙休息。
震雷宗三個長老都上了寶船,他們早就商量好輪班,一個現在去休息,隻剩兩個帶著弟子值班。
“這罡風確實是越來越大。”
“確實是,往外一點沒有跨州飛船擋住感覺就更加明顯了。”
兩個長老對視一眼,無需多言,儘在不言中。
一個留在操控室,另一個走去陣法布置處做檢查。
負責陣法記錄的隻有一個廣流仙宮弟子,剩下的都是震雷宗弟子。
震雷宗長老拿出腰間的量天尺,假模假樣地做出測量檢查,另一邊又做了些陣法講解,不僅僅是震雷宗的弟子,廣流仙宮的弟子也聽得兩眼放光。
這是自然的,他們震雷宗自從得了那本神書,陣法丹藥水平突飛猛進,裡麵有很多長山州其他宗門都沒有想過的點。
也是因為這個,震雷宗這才有信心和廣流仙宮談合作。
“陣法之妙在於因地製宜千變萬化,可以根據實際情況來做出變化發揮出最大作用的陣法才是好陣法,因此死記硬背最容易陷入死路……”
震雷宗長老侃侃而談。
沒多久,就有負責觀測的弟子來報罡風風向有變,東南方還飄來幾朵雷雲。
“這個時候抵禦陣法就要做出改變了。”震雷宗長老早就在等待這個機會,現場教弟子們如何修改陣法。
寶船被猛烈的罡風吹得搖晃了幾下後又迅速穩定下來。
接下來要當心的就隻有雷雲了。
跨州飛船欄杆上,感受到罡風在加強的顧雪洄知道不能再久留,提腳走回船艙。
不遠處,寶船船身發亮,飄出一串繁複符文,陣法刻痕旋轉。
這是抵禦罡風的陣法。
顧雪洄隻是隨意一瞥,卻被這一眼驚得愣在原地。
震雷宗這個陣法和前麵天衍宗跨州飛船抵禦罡風的陣法如出一轍,並不是像興陽派等其他宗門蠻橫的抵禦對抗,而是吸收分化,甚至可以在順風時借罡風提速!
這是天衍宗跨州飛船的獨到之處,是天衍宗的獨門陣法,外人絕對不可能學到。
顧雪洄停在原地,死死盯著那一串繁複的符文。
天衍宗的獨門陣法在設計的時候就會烙上宗門印記。
這一串繁複的符文裡麵儼然有天衍宗的印記!
就如顧雪洄之前所說的,他對陣法確實談不上精通,然而這個精通的對比對象是天衍宗內專門修習陣法的弟子。
出了天衍宗,顧雪洄的陣法水平已經比一般修士好很多。
門內的招牌陣法顧雪洄沒有專門學過,不知該如何布置,卻還是認得的。
天衍宗招收弟子向來嚴格,距今為止沒有一個出身長山州的弟子進入天衍宗。這類獨門陣法至少需要元嬰才能修習到,在長山州元嬰就已經是一方大能,不是籍籍無名之輩,若是之前進入過天衍宗,不可能無人知曉。
眼下沒功夫想那麼多,顧雪洄尋思可以等到了中州再給薑榭去信,讓昭靈殿那邊來查。
——正好也找了理由。
老祖宗就算知道他回了中州,應該就不會那麼生氣吧?
顧雪洄自己也覺得好笑,他十八歲去明明湖迎戰各路天驕的時候沒怕過什麼意外,偏偏到了賀懷霄這裡,卻不放心他一個人出門自己還得偷偷跟在後麵。
不等顧雪洄走回艙房,跨州飛船劇烈一震而後開始顛簸。
“什麼情況?”
“快快快,快去檢查防護陣法!”
夥計們從睡夢中被管事叫醒。
管事臉色鐵青:“廣流仙宮的寶船撞上我們的跨州飛船了。”
什麼時候撞不好,偏偏挑夜晚罡風最猛烈的時候撞過來。
這艘跨州飛船可比不得前一艘,萬一防護陣法破裂,猛烈的罡風能把整艘跨州飛船吹落高空墜毀。
顧雪洄在甲板上看得一清二楚。
寶船在罡風中忽然一歪頭,斜側過船頭忽然衝顧雪洄所在的跨州飛船而來。
一頭撞在防護陣法張開的屏障上,船頭探入大半,堪堪擦過跨州飛船船身。
興陽派這艘跨州飛船是野心勃勃是仿照天衍宗建造的,配備的防護陣法可不含糊,察覺到有異物撞擊疑似要攻擊跨州飛船,張開屏障防護後其餘陣法也跟著啟動,想要把寶船驅逐出陣法外。
跨州飛船的陣法自動啟動,寶船上的陣法也跟著運轉,光芒衝天。
“廣流仙宮在搞什麼!”管事一陣火大,“不知道這種高空航行一旦出錯每一個瞬息都十分緊迫嗎?調整了這麼久那破船怎麼還沒滾出去!”
“你們快把自己的防護陣法關掉,我們的跨州飛船自然而然會把你們推出去!”有夥計朝寶船喊話。
寶船上。
震雷宗長老眼見目的地達到自然依照夥計所說的關掉防護陣法,又吩咐震雷宗弟子可以趁此機會觀摩興陽派的跨州飛船陣法是如何布置運轉的。
唯一一個廣流仙宮弟子雖然意外寶船會突然調轉方向,但也暗自慶幸沒有真正撞上——廣流仙宮是真的惹不起興陽派,這麼一大艘跨州飛船哪怕隻是損毀一小塊地方,都是嘩啦啦的靈石。
問題不大,應該是高空罡風太猛才會出現失誤。
他拿出紙筆記錄下來。
天下第一宗門之一的興陽派陣法果然精妙,竟然就這麼不傷分毫把他們的寶船推出範圍,這種陣法長山州可沒有,約莫是興陽派為了某些飛行的高空異獸考慮,怕它們意外撞上來被防護陣法絞死。
回頭他們廣流仙宮也應該考慮……
“不好了長老,東南方的雷雲飄過來了!”來報信的震雷宗弟子打斷廣流仙宮弟子的思緒。
沒有防護陣法的寶船,遇上雷雲他們這一艘船的人可就要莫名其妙經曆一次小天劫了。
這是震雷宗長老沒有想到的情況:“雷雲怎麼忽然這麼快就過來了?”
按照推算應該是等他們撤離出一定範圍再到才是,到時候寶船還有餘裕的空間操作繞開這危險的雷雲。
“是罡風,變了方向的罡風風速太快了!”廣流仙宮弟子立刻推想到原因。
“啟動防護陣法。”震雷宗長老想也不想就吩咐下去。
廣流仙宮弟子猶豫:“可是……”
如果繼續啟動防護陣法,跨州飛船會認定他們要發動攻擊,就不會把他們推離開了。
他問:“就差一點了,能不能再等等?”
“來不及了。”震雷宗弟子往外一指。
黑沉沉的雷雲已在他們眼前,猙獰的閃電在其中穿梭,隻要一觸碰就能落下將他們劈得外焦裡嫩。
看到寶船又不知死活地運轉他們那破陣法,管事氣得鬼火直冒:“搞什麼?就差一點就出去了,怎麼又來?就這麼等不得嗎?”
夥計請示下一步他們該什麼。
“當然是讓他們趕緊滾出去!”管事揮手讓夥計加大推離異物陣法的靈石投入,“再讓他們擠進來,我們的速度就會受到拖累,無法按時到達中州不說,若是和前船拉開太遠,我們抵禦罡風陣法就要投入更多靈石,屆時更是得不償失。”
兩船推拉間,雷雲已至。
跨州飛船還好,隻是瘋狂運轉陣法將寶船推離,至於寶船則是兩頭受夾,不斷搖晃。
寶船壓根就沒想過要去中州,這一趟隻是試航,為航行準備的靈石就這麼多,如果在這裡因為對峙跨州飛船消耗太多,他們很可能沒有足夠的靈石支撐接下來的航行。
廣流仙宮的長老是被晃醒的,一睜眼就被弟子告知這個情況,眼前發黑差點沒暈過去。
就算是一開始是意外,再發展下去也難免被興陽派事後算賬。
寶船沒有辦法像跨州飛船一樣推開雷雲,或是從中穿行,隻能運轉陣法抵禦。
“能不能稍微調整一下,我們和跨州飛船更靠近些,擦過雷雲呢?”
不知道是誰提了這一句,寶船上四個主事的長老商議過後,決定試試看。
於是寶船再次調轉船頭,硬是要破開防護陣法的屏障向跨州飛船靠來。
管事當然也注意到雷雲即將靠上寶船,實在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都說了跨州飛船不會做就不要做,做不好是真的會出人命,就是不聽不甘心想要試試看,結果連個雷雲都處理不了!”
興陽派都做不了的東西,廣流仙宮居然托大覺得自己能行,他們在中州連名都沒有!
可笑!
“把推離異物陣法關了放他們進來些。”管事無奈下令,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寶船真給雷雲劈了。
顧雪洄已經返回艙房,還是時刻注意外麵的情況。
看得出來,寶船上布置的陣法和天衍宗如今布置在跨州飛船的陣法還是稍有不同,或者可以說,沒那麼完善還有諸多問題,遇到一些緊急情況就不會變通處理了。
所以是偷學學了一半嗎?
顧雪洄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是布置陣法的是誰,真是藝高人大膽,這種有問題的陣法就這麼真身上來嘗試。
看到推離異物陣法撤掉,顧雪洄懶得再看下去,閉眼準備歇息。
就算偷學隻學了一半,他還是會報信讓昭靈殿知道。
這關乎天衍宗的聲譽地位和傳承根基。
察覺到跨州飛船放鬆讓他們進去,震雷宗長老連忙指揮操控方向的小弟子儘快動作。
“我們不如借著跨州飛船的防護陣法穿過雷雲抵禦罡風,”震雷宗長老也知道剛才消耗太多的靈石,廣流仙宮長老會有不滿,“這樣等罡風弱了我們再返航,靈石也是夠用的。”
廣流仙宮長老不置可否,抱著手看他們動作。
雷雲逼近,與寶船的防護陣法相擦,閃電打在屏障上發出滋滋的響聲。
“必須儘快,”震雷宗長老道,“不然防護陣法撐不住,迎接我們的就是罡風了。”
一旦罡風破開屏障,整艘寶船就完了。
一想到這一點,負責控製寶船速度的震雷宗弟子不由得投入更多的靈石加快速度。
砰——
一聲巨響,寶船船頭直直撞上跨州飛船的側身。
這次是實打實的撞擊,寶船船身傾斜,桅杆斷裂,各類陣法胡亂運轉,再勾連串味的那一點雷雲閃電,轉眼間竟然燒了起來。
連帶跨州飛船也不斷搖晃。
下令放寶船進入防護陣法的管事在呆愣一瞬後,讓夥計迅速啟動修複陣法,又趕緊喊話說要去救人。
“請問貴客休息了沒有?有事相求!還請貴客出手相助!”
跨州飛船上的夥計實在太少,管事心想救人要緊,還是來找顧雪洄幫忙了。
顧雪洄在巨響的過後就醒了過來。
整艘跨州飛船受到影響,在罡風中起伏顛簸,就算是躺下還是會跟著翻滾。
三言兩語說清情況,管事帶著顧雪洄到下層船艙救人。
“幸好是空船,不然隻會更危險。”管事苦中作樂安慰自己船體損壞還是能修的,總好過高空拋物砸傷砸死地上的凡人好。
火光熊熊,寶船上的各類陣法混亂,跨州飛船這邊要營救得先破開陣法。
管事本有些犯愁,卻見顧雪洄沒怎麼猶豫,拿出量天尺刷啦幾下就破開了。
管事鬆了口氣:“太好了,我還以為您不懂陣法呢?”
他才說完這句,頂上就傳來夥計焦急的喊聲。
“不好了!管事的!您快回來!”
“乾他娘的王八羔子!損人不利己!”
“不要救他們了,先救我們自己!”
“乾什麼吵吵……”管事回頭訓斥的動作頓住。
倒映在他眼底的是一個極其龐大的陰影,巍峨高聳的假山,尖銳的簷角……
赫然是另一艘跨州飛船!
此時此刻的長山州雲鶴城外環形山脈。
原本是軒紫劍宗地盤的東側山脈現在已經儘數成為震雷宗的地盤。
月色慘白,一條黑影晃晃蕩蕩倒映在地上。
“我說小姑娘,你要跟到什麼時候?”任閒忽然轉身問後麵跟來的人。
暗暗捏緊手中畫好的符紙,盧秋心謹慎地從陰影處露出半邊身子,壓低聲音:“不管你是什麼人,來這裡有什麼目的,我勸你速速離開!”
任閒不甚在意地笑了一聲:“你是在提醒我嗎?”
盧秋心沒答話。
也就是嚴天瑞帶著大部分長老去了雲上城的廣流仙宮,軒紫劍宗所在的東側山脈剛被收攏,其他長老還沒完全布置好這裡的護山陣法,才會讓這個神秘人隨意來去。
盧秋心暗暗跟蹤過幾次,她沒有發現這個神秘人有什麼惡意,要說奇怪的地方,對方似乎對林融有些在意?
想到林融,盧秋心再次警告:“很會掌門和其他長老就會回來,這裡不是隨意進出之地,不要再來試探了!”
“可以,”任閒應下,“隻是在離開前我有個疑問。”
幾個月前,他從迭會山第一次來雲鶴城曾與賀懷霄帶的軒紫劍宗弟子偶遇,救下他們。
那時他雖然重點結交了賀懷霄,對其他弟子印象不深,但這個林融,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應該是賀懷霄的師弟才是。
被問起林融的身份,盧秋心捏緊符紙的手一顫,眯眼打量任閒試圖分辨他是哪位。
任閒就大大方方站在那裡,不慌不忙勾起嘴角。
半晌,他忽然抽出黑金長棍,出棍將盧秋心從陰影中拽出來:“說實話,你真的不知道他原來的身份嗎?”
賀懷霄是任閒在長山州,甚至可以說這一路逃亡唯一的朋友,雖然兩人的修為差距極大,但不這不妨礙兩人的交情。
對吞並了軒紫劍宗的震雷宗,任閒並無任何好感。
如果不是他這會兒修為不穩定,少說也要為賀懷霄出一口氣。
冰冷的長棍點在眉心,似是有什麼在灼燒神魂,盧秋心痛苦擰眉,哆哆嗦嗦道:“他……他是掌門新手的弟子,叫……叫林融,聽說……聽說體質十分特殊,天賦極高,很得掌門看重……”
“隻是這樣嗎?”
“是……是……”盧秋心繼續道,“你不要去找他了,他周圍時不時就有其他長老,白水跡那些人也……也一直在的……他們對林融很上心,一直監督他的修煉……”
“監督?”任閒嗤笑,“我看是監視吧?”
神魂灼燒,意識痛得開始模糊,盧秋心咬著牙強令自己清醒。
這個神秘人的修為比她高太多,她沒有任何反抗的實力。
任閒收了長棍,一腳踩在盧秋心之前攥在手裡捏得發皺的符紙上:“我看你一直跟在林融身邊,你是不是對他有意思?”
“絕無可能!”
這個回答也太快了吧。
任閒噗的一聲笑出來:“彆那麼緊張嘛,我就是問問。”
他確實是挺討厭震雷宗這些人的,要不是庚玄鏡指使曾又夏的殘魂在這裡,他也不會在這裡逡巡幾天。
這個盧秋心,他怎麼看怎麼奇怪——她似乎在保護林融。
之前任閒曾追查到林融的叔嬸身上,現在指引又卡在林融這裡,任閒姑且認為林家一家都與他師尊的殘魂有過接觸。
還是得想辦法將林融的神魂抽出來檢查才行啊……
思緒百轉,任閒麵上卻無其他變化。
“是我太著急下手有些重了,”他從袖裡抖出三粒蓮子,“這些就當是我的賠禮吧,不好意思了小姑娘。”
說完就走,瞬間了無蹤跡。
盧秋心撿起蓮子,放在手心仔細觀察。
月光灑下,蓮子竟然膨脹綻放成一朵蓮花,香氣撲鼻。
“……”
盧秋心神情古怪,這個神秘人不會以為她和普通姑娘一樣,喜歡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