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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師叔隻想鹹魚 沉木舟 72207 字 4個月前

第 101 章

薑榭在離開天衍宗來長山州前, 被夏侯泰叫過去單獨談話過。

根據天衍宗的規定,渡劫期大能可以脫離所屬傳承,成為整個宗門供養的太上長老。

除了長鯨汀。

長鯨汀在天衍宗內地位特殊, 顧家除了一個老祖宗就剩一個顧雪洄, 人雖少卻能打。

夏侯泰的重視不無道理。

顧雪洄不僅僅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還是天衍宗維持天下第一宗的重要門麵。

未來天衍宗的劍修傳承能不能繼續壓在興陽派, 壓在十四州所有劍修之上, 就要看顧雪洄了。

夏侯泰是昭靈殿一脈出來的,即使晉升了太上長老可以不再管事, 還是放不下小輩。

“霏霏這些年是和你有聯係吧?”夏侯泰語氣篤定。

“隻有十年前收過一封他在長山州雲鶴城的信, 說是他在一個小門派留下來做長老,之後再沒有收到其他消息。”

這個時候撒謊沒有用, 薑榭選擇實話實說,但是隻說一半。

夏侯泰歎氣:“老顧這一手我看著好像不太行, 你要是去了長山州順便去看看那孩子,要是還沒什麼突破就把人帶回來吧。”

薑榭自然遵命。

天衍宗什麼沒有, 何至於要讓顧雪洄去那種窮鄉僻壤?

薑榭沒覺得夏侯泰的想法有什麼問題,最大的問題是顧雪洄壓根就不在長山州,他可能交不了差。

不過湘汀州也沒什麼不好的,薑榭漫不經心地想著,夏侯太上長老就是想太多關心則亂, 人家顧氏老祖宗都覺得這個方法可行,必然是備了後手保證顧雪洄的安全。顧雪洄不管去到十四州哪裡,隻要能突破,就不虛此行。

當然啦, 薑榭還有一點點自己的小私心,作為公認的天衍宗掌門繼任者, 自然是希望宗門越來越好。

天下皆知天衍宗不容妖魔,苛刻到連收徒都不允許弟子血脈有異,不允許弟子在修道陷入困境後轉而修魔。

薑榭抬眼覷著高坐頂上的夏侯泰,這位太上長老就是態度最堅決的,若是讓他知道顧雪洄在湘汀州,肯定會立即下令讓顧雪洄回來。

薑榭不覺得長鯨汀那位顧氏老祖宗會不知道顧雪洄在湘汀州,既然隱而不報,就說明那位認為是沒問題的。

所以,薑榭選擇一起幫著隱瞞夏侯泰。

隻要顧雪洄能順利突破,這些都不是事。

至於討人厭的震雷宗,薑榭眯了眯眼,打量著眼前的山門,合上折扇往前一劃,悄無聲息穿過護山大陣。

長山州第一的陣法宗門?

雕蟲小技!

護山大陣內的震雷宗靈氣聚集,遠比外麵更豐沛。

薑榭如入無人之境,背著手慢悠悠走著。

不能暴露自己,不能殺了震雷宗弟子解恨,薑榭隻能琢磨著給震雷宗找些小麻煩。

但是這樣就太小氣了,上不得台麵,有損他這個天下第一宗門天衍宗未來掌門人的尊嚴,不符合他的大格局。

震雷宗除了嚴天瑞,還有個長老是真正的化神,薑榭沒有自大到覺得對方會蠢笨至極察覺不到他的氣息,雖然嚴天瑞這個化神是鐵定打不過他的,不過還是穩妥點好。

他是來神不知鬼不覺找事為兄弟找回場子的,又不是來引起兩個宗門紛爭的。

薑榭就在外圈晃悠,遠遠瞧著震雷宗弟子修煉或是乾活做其他事。

林融不去參加新秀大會,還把狀告到嚴天瑞那裡,這讓白水跡很是不快。

這個半路從軒紫劍宗轉來震雷宗的小師弟,以前還和白水跡有過恩怨,沒想到一顆清洗記憶的丹藥就讓一切一筆勾銷,還讓嚴天瑞越來越重視。

未來震雷宗是不是也要交給林融?

白水跡胸膛起伏,生出憤恨。

林融告完狀就拍拍屁股跑了,說是回老家,前幾日才回來,回來後時時捧著書本專研,還不時提問,一副勤懇好學的樣子。

不僅僅是嚴天瑞,震雷宗其他長老對林融也很是喜歡。

照這樣下去,將來震雷宗還有他的立足之地?!

如果林融能消失就好了,亦或者是讓嚴天瑞對林融生出戒心,疏遠他。

白水跡想來想去,還是得從軒紫劍宗下手——這是嚴天瑞最怕的事。

最近新秀大會,嚴天瑞下令不許門下弟子參加,然而還是有不少小弟子對這場盛事十分關注,私下裡會偷偷討論。

白水跡手一抬,原本坐在角落翻書的盧秋心一下子被他揪著領子抓起來。

“喂,我說你是不是啞巴?”

盧秋心擰著眉毛不答。

她和白水跡向來不對付,時常是白水跡來找她的不痛快,她是不想太引人注目的,再加上現在震雷宗還有個林融,即使修為提升上來,她對白水跡還是以忍讓諸多。

“你是不是不知道,震雷宗這麼多年還留著你這個前任掌門之女是為什麼。”

當然知道。

成王敗寇,嚴天瑞留著她,除了能拉攏人心,讓其他長老不至於生出唇亡齒寒卸磨殺驢之感,還有就是怕把她趕出去後名聲不好聽。

雖然盧秋心覺得現在嚴天瑞名聲也不好聽,連帶著把整個震雷宗的名聲都搞臭了。可人家自我感覺良好,她也不會沒腦子衝到一個化神麵前指著人家的鼻子罵。

她是震雷宗的邊緣人,眾人忽視不願給她太好的修煉資源,卻也不會太過分。

盧秋心覺得挺好的,等哪天她修煉有成……

“你將來可是要和我結契做道侶的,等到我元嬰之後我們就舉辦結契典禮。而你居然還不懂得趁早討好我,免得我哪天給你難堪,整日對我冷言冷語,不給我……”

“啪——”

盧秋心給了白水跡響亮的一巴掌。

“你在胡說什麼?”盧秋心不可置信地瞪眼,不相信自己未來就這麼定了。

嚴天瑞既然留著盧秋心收攏人心,自然不會讓她翅膀長硬後飛走。

未來震雷宗掌門夫人的位置非她莫屬。

從前沒有林融,白水跡接任震雷宗掌門是板上釘釘的,他是看不慣盧秋心,覺得這個女人配不上他,自然小動作極多。

現在,白水跡的地位岌岌可危,這個從前他看不上的女人本就對他態度冷淡,更不可能轉頭支持他。

而且更要命的是,林融早前還因為她對白水跡胡克關有過爭鬥,這成了震雷宗對軒紫劍宗動手的借口。

白水跡不信盧秋心的內心不是偏向林融的,彆以為他不知道,林融剛成為嚴天瑞弟子那段時間,盧秋心總是暗中打量林融,裝作不經意的偶遇。

白水跡終於有了危機感。

“你也不想繼續嫁給我吧?”白水跡壓低聲音,“巧了,我也沒看上你,不如我給你指條明路,你脫離震雷宗,我也能輕鬆。如何?”

白水跡會忽然轉了性子這麼好心?

不過不可否認,白水跡這一消息確實給盧秋心帶來巨大的衝擊,讓她如坐針氈,不想繼續留在震雷宗。

越想越惡心!

“新秀大會除了是廣流仙宮檢驗門下從西極州曆練回來的弟子,還有心再招攬一批優秀散修。廣流仙宮的目標是二十五年後的中州天驕榜,他們想要更多的好苗子,如果能加入,各種修煉資源肯定是不缺的。”

白水跡語速極快,告知盧秋心,如果她想脫離震雷宗,就要加入另一個更加強勢,還能和震雷宗對陣的宗門。

在長山州,除了廣流仙宮不做二選。

但是護山大陣已經封閉了,嚴天瑞不許其他弟子出入參加。

“所以,你要自己想辦法出去,”白水跡哼道,“反正破壞護山大陣這件事我是不可能幫你的,我看林融這小子這些日子不是煉丹就是研究陣法,你和他不是還有點關係麼,不如去找他。”

很低劣很直接的手法。

但是盧秋心不得不承認很有用。

她接觸不到震雷宗更高深的陣法圖譜,如果想要偷偷出去,必然要破壞護山大陣。

反正隻要她能順利出去,就算是沒能進入廣流仙宮,哪怕離開長山州也是極好的。

原本林融就是想要盧秋心離開震雷宗,隻是這些日子任閒狀態不好,嚴天瑞又下令封閉了山門,他本來就在發愁如何破開護山大陣,如今聽盧秋心來找他商量結契道侶一事,更是覺得不妙。

薑榭抱著雙手看完全程,隻覺得好笑。

震雷宗看起來真的要完了,都不用他出手內裡就開始互相爭鬥。

他默不作聲隱藏在暗處,看著林融帶著盧秋心亂七八糟地做著各種試驗,琢磨著要不要幫一手,順手讓這個護山大陣漏風,把鍋推給林融,讓雙方的矛盾更加尖銳。

林融手上拿著一本陣法書,這是他最近從嚴天瑞那裡新得的。裡麵的陣法有很多創新改變,與之前他學的有些區彆,而且內裡還有很多觀點很有意思,每次鑽研都能有新收獲。

林融對照著陣法書劃下刻痕,道:“我覺得這個破陣法可以讓你出去不被人知道,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每次都會卡住失敗。”

隨著陣法刻痕畫完,虛空閃現出天衍宗常用的陣法印記。

這個印記嚴格來說並沒有任何作用,隻是單純的標記,表明這是天衍宗研究出來的,其他散修宗門若是敢偷學亂用,就要被天衍宗追究。

林融苦惱的聲音繼續傳來:“我搞不懂是為什麼,這個奇怪的印記明明一點用都沒有,但是每次都會浮現,我重複做了很多次都沒能去掉。”

林融擔心這串印記是震雷宗獨有的法門,會被嚴天瑞發現問題。

薑榭看著那串陣法印記,扯了扯唇角,卻不是在笑。

很好,看來震雷宗的水比他想象的還要深。

第 102 章

天衍宗的陣法煉器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 這一點就算是興陽派也否認不了。

身為天衍宗上上下下公認的陣法天賦第一,最被看好的未來掌門,薑榭的陣法造詣隻高不低。

就是薑榭狂放地說他沒有他破不了的陣法, 也沒有人會懷疑。

震雷宗精心布置的護山大陣在薑榭眼裡若無物, 來去自如根本阻擋不了他。

震雷宗的人也想不到,會有來自中州的化神閒得無聊, 極有耐心在暗中觀察他們。

於雲鶴城與震雷宗之間來往, 即使薑榭做得再隱蔽,還是會引起一個人的注意。

丹綺謹慎地和薑榭保持一定距離, 恭敬一禮做自我介紹。

眼前這個年輕人她看不出具體修為, 站在那裡就是清風明月,豐神俊朗, 即使不說話不做任何動作,也能成為人群焦點。

這樣的氣度她曾在另一個人身上見過, 可以肯定的是,這兩人她都惹不起。

“原來你就是雲鶴城真正的城主, ”薑榭笑著展開折扇,看出丹綺的戒備,“幸會幸會,在下薑榭,中州人士, 來此會舊友,不知丹綺姑娘見過他沒有。”

——中州。

丹綺的預感果然沒有錯。

軒紫劍宗覆滅後,丹綺就一直在關注後續動向,斷斷續續探聽到賀懷霄和顧雪洄上了跨州飛船, 之後就是震驚整個長山州的跨州飛船墜毀。

再之後,丹綺就不知道相關消息了, 隻能知道後來有個管事死裡逃生,從湘汀州回到中州指責震雷宗需要承擔大部分責任。

顧雪洄渺無音訊後,丹綺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總有人會來為顧雪洄討回公道。

“我想你好像誤會了,”薑榭捧著茶杯慢悠悠呷了一口,感覺味道一般後放下,“就算震雷宗不能留,那也不是現在就該死。”

他一個人要搞死整個震雷宗當然可以,但讓他們這麼莫名其妙地消失,未免太便宜了。

而且他不能在這裡暴露身份,同時薑榭也相信,這個仇顧雪洄更願意自己來報,無需他人代勞。

丹綺懵懵懂懂,她一直以為顧雪洄是興陽派的內門弟子,自然也把薑榭歸類為他交情好的同門。

以興陽派的實力,要搞死一個偏遠小州的小門派,還有這麼多顧慮?

薑榭麵上笑著,眼底卻是一片冰寒:“這不是你該管的事,你隻要告訴我,震雷宗那個林融是什麼來頭。”

震雷宗如何得到天衍宗的陣法傳承這件事非同小可,但這天衍宗的聲譽地位和傳承根基,薑榭不得不重視。

除此之外,他還注意到,震雷宗獨獨一個林融的吐納法最為特殊——與長鯨汀所傳承的吐納法如出一轍。

既然震雷宗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薑榭更要讓震雷宗萬劫不複,再也不會留下任何東西。

林融和顧雪洄的淵源丹綺自然是清楚的,這些年震雷宗宗門內的知情人,從長老到弟子更是都做了警告交代,不允許他們向林融透漏半點關於軒紫劍宗的事情。

至於丹綺,震雷宗沒有來找過,但隻要減少林融在人前露麵,慢慢的自然沒有人記得軒紫劍宗還有個叫林融的弟子。

隻要待到時機成熟,林融以震雷宗先天靈體出名,人們提起自然而然會在他前麵冠上震雷宗之名。

薑榭對震雷宗這些算計沒太大興趣,隻覺得可笑:“自欺欺人,難道真的以為自己能算無遺漏?”

丹綺諾諾,不敢發表意見。

幸好有了跨州飛船墜毀,震雷宗損失不少,不然以震雷宗的發展,雲鶴城遲早要被吞並納入囊中。

不過隨著新秀大會的開啟,震雷宗顯然也有了危機感——廣流仙宮越強,震雷宗的處境就會越發艱難,他們必須有能與廣流仙宮抗衡的力量。

十年前震雷宗就小動作不斷,想要插手雲鶴城,十年後更不會就這麼放棄。

薑榭笑笑:“按理來說,我不會相信外麵任何一個妖修魔修的話,你雖然說了很多,但真假我一個外來的很難去考證。”

丹綺心下一咯噔。

她承認她是有些私心的,就算是薑榭不能滅了震雷宗,給他們找些麻煩對她也好。

“你說得很對,這震雷宗的某些行事怎麼看都比你這正兒八經的妖修還邪門,可惜沒有證據,抓不到什麼把柄,也隻能這樣。”

薑榭話鋒一轉:“不過,我不介意給他們找點小麻煩,讓他們內裡更亂一些,也算是對你的答謝。”

林融和盧秋心研究了半天,也沒看出這個符文印記到底是什麼意思,反複確定這個印記對破陣沒有影響才開始行動。

同一時刻,薑榭捏著折扇在護山大陣的某處點了點。

震雷宗內,白水跡趴在地上,四肢著地一動不動,察覺到地麵輕微震動了一下,這才滿意地爬起來。

護山大陣破開,目送盧秋心平安離去,林融轉身返回。

盧秋心的失蹤震雷宗過了六天才發現。

上上下下尋找一通,發現她往常住的洞府已人去樓空,連池塘栽種的睡蓮也枯萎得隻剩兩三支殘葉。

嚴天瑞大發雷霆,檢查過護山大陣卻又找不到破綻,想不通盧秋心是如何出去的。

“小師弟怎麼說?”白水跡直接點名,“你最近不是借了相關的陣法書麼,盧秋心沒去找你要?”

“她找我要這個做什麼?”林融奇怪,“我這些日子都在丹爐房裡,忙得昏天暗地的。”

這一點不少震雷宗弟子都能作證。

“林師兄這幾天可認真了,到哪裡都抱著書,反複被丹方。”

“對啊對啊,無論我什麼時候去丹爐房,林師兄總是在那裡。”

白水跡眉頭一皺:“既然你這幾天主修丹藥,借陣法書做什麼,你借走了,其他有需要的弟子怎麼辦?”

林融微微一笑:“白師兄說得對,我既然借了書就要好好學,我馬上就找地方練習。”

兩個弟子之間的矛盾嚴天瑞心知肚明,他揮手讓人安靜下來:“吵什麼,那丫頭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了,走就走了。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的是她是怎麼破開護山大陣的。”

白水跡:“所以才要問小師弟呢,盧秋心所學不足以破開護山大陣,倒是小師弟手裡的陣法書……”

林融:“怪我沒有及時翻閱學完交給白師兄,導致上一次學堂考核,盧師姐的成績排名還在白師兄之上。”

“你!”白水跡瞪眼。

林融毫不客氣呲牙:“白師兄沒有證據可不要亂說。”

盧秋心的陣法天賦確實不錯,要說是自學嘗試也不是沒有可能。就算是嚴天瑞親自出手,要破開護山大陣也需要不少時間,林融有其他人作證,剩下的一些沒有認證的零碎時間,完全不夠。

嚴天瑞和白水跡完全想不到護山大陣早就被薑榭做了手腳,林融和盧秋心才能在幾個呼吸間就破開,還以為是自己的破陣之法有用。

白水跡嘟嘟囔囔:“你和盧秋心怎麼也算得上生死之交,搞不好私底下就眉來眼去郎情妾意,你會幫她理所當然。”

“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林融冷著臉,“白師兄慎言,我和盧師姐之間清清白白,僅有同門之誼,如今她人不見了,你不擔心她是否遇到了危險,反而在這裡懷疑這個懷疑那個……”

他頓了頓:“你是怎麼確定盧師姐一定是破開護山大陣離開宗門的呢?”

此言一出,嚴天瑞立刻反應過來。

盧秋心失蹤,林融等其他弟子的第一猜測,都是盧秋心躲在宗門哪個角落,而不是覺得她會破開護山陣法一走了之。

再說,盧秋心在震雷宗呆得……就算談不上特彆好,但好歹該給的都給了,她有什麼理由需要急急忙忙離開呢?

而且——

嚴天瑞臉色一變,白水跡不提他還想不起來,林融就如他自己所說的,和盧秋心在宗門內的交往眾人都是看在眼裡的,就是最普通的同門,唯一的一次算得上過命交情,是林融失憶前。

白水跡竟然把這件事當著林融的麵說出來!

幸好林融更偏向後麵的內容,覺得白水跡是在潑臟水沒細想。

縱然如此,嚴天瑞對白水跡還是相當惱火:“夠了!整天找你小師弟的麻煩,有這功夫好不如好好去修煉!”

白水跡悻悻閉嘴。

震雷宗的陣法如今多半受天衍宗的影響,嚴天瑞怎麼想不到會有一個正統出身的陣法大師在背後幫林融,因此過後不管怎麼檢查,整個護山大陣就是沒有異常。

他最後隻好歸結為盧秋心另有辦法,亦或者是,上一任掌門給這個獨女留了一條後路。

隨著新秀大會如火如荼地開展,就算嚴天瑞不許門下弟子出門去參加,震雷宗內部還是人心浮動,不少小弟子按訥不住八卦各種消息。

“排名前十大半都是廣流仙宮的弟子,特彆是姚采麓和宋意,未嘗一敗!”

“姚采麓真的猛,他到現在那把劍還沒出鞘,真的不知道還有誰能讓他出鞘。”

“他的血淵劍早就出鞘了,十年前的招募會,那個賀……”

說話的人忽然停下,看向林融。

林融聽得津津有味:“什麼時候出鞘的?怎麼不說了?”

“沒,沒什麼,”原本唾沫橫飛的小弟子聲音漸低。

“不就是一個賀懷霄麼,有什麼說不得?”嚴天瑞盯著林融,見他麵色如常,繼續說起賀懷霄以前的戰績。

賀懷霄在鏡河試煉壓過姚采麓拿了第一林融是知道的,雲上城兩人真刀實槍地比試反而不清楚,聞言杏眼明亮滿是敬佩:“這個劍修這麼厲害,不知道這次新秀大會還會不會出現,他會加入廣流仙宮嗎?”

嚴天瑞:“不會。”

林融順著他的話問下去:“為什麼?”

“因為他已經死了。”嚴天瑞冷冷道。

林融怔住:“不……不可能吧,他不是很厲害嗎?”

“再厲害也不過是個金丹,在元嬰化神麵前都算不得什麼,”嚴天瑞繼續道,“所以為師才要你儘快突破撐起宗門,免得像賀懷霄一樣。”

“……是,師尊說得是。”林融低頭,心神恍惚。

賀懷霄自從跨州飛船事故後流落到湘汀州,至於之後的動向,是隨興義和那位唐亮管事去了中州,還是繼續留在中州,是遇到了什麼人去過哪些曆練冒險,是否還活著,林融一概不知。

“這個新秀大會也就這樣,你們不必過多關注長他人誌氣,廣流仙宮那點東西算什麼,”嚴天瑞道,“你們且看著,廣流仙宮為了一個天驕榜忙前忙後,二十五年後就會發現自己是白乾!”

以往長山州又不是沒有人去過中州參加天驕榜,然而都是铩羽而歸。震雷宗現在要做的,就是低調蟄伏,儘快提升門下弟子的修為。

“比起這什麼新秀大會,我更想你們去參加天極塔挑戰,這才是真正的揚名長山州。”

嚴天瑞大力拍拍林融的肩膀:“為師對你寄予厚望,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林融乖巧點頭應下,衣背濡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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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師兄,我先走了,你也不要太晚了。”

“是啊林師兄,你已經是最努力的那個了,不要太拚命才是。”

“掌門估計也就那麼一說說,你看看白師兄每天還是照舊,哪有什麼加練……”

丹爐房內其他人收拾完東西離開,和林融打著招呼讓他早點回去。

“沒關係的,師尊也是為了我好,”林融溫和笑著,“你們先走吧。”

他盯著丹爐火候,在心裡計算丹藥的最佳出爐時間。

丹爐火通紅映著他的臉,林融陷入沉思,近來嚴天瑞多次在他麵前提起賀懷霄,語氣似有深意。

從袖裡掏出一顆清心丹藥咽下,林融閉上眼睛呼吸吐納,靈氣在筋脈內遊走,神魂暢快,卻還是半點想不起以前的事。

“想不起就算了,沒有必要一定要去想起來。”

任閒的聲音忽然響起。

林融一個激靈,睜開眼果然看到任閒。

“任大哥!”林融大驚,“你……你怎麼在這裡?”

他顧不得自己了,急急忙忙問有沒有人看到他,他又是怎麼進來的。

任閒一一作答,無奈道:“我沒事,都說了震雷宗這個護山大陣不行,我就是在天衍宗隻學了點皮毛,破開還是相當容易的,不會有人發現的。”

任閒來此本是打算帶著盧秋心出去的,上次林融就同他說過了。沒想到後來林融自己破開護山大陣,盧秋心一走震雷宗內外戒備,林融不好再傳消息給任閒。

來都來了,林融正好把新鮮出爐的丹藥給任閒。

這些日子他又查了不少典籍做了試驗,想要在離開長山州前把任閒治好。

“你不用那麼著急,我是化神不了,可和真正的化神對打,我也不是沒勝算。”任閒與他一起走出丹爐房。

林融打算把任閒帶到盧秋心之前的洞府,那裡偏僻,而且因為知道盧秋心不會再回來,所以那裡基本不會有人再去了。

不管怎麼說,任閒能來林融還是很高興的,這些日子的煩悶和懷疑終於有了訴說對象。

他其實知道嚴天瑞一時半會不會拿他怎麼樣,可是有人陪著總會安心很多。

任閒道:“彆慌,大不了我就在這兒住下了,哪天帶著你殺了嚴天瑞離開這裡,我們就去——”

他忽然停住,黑金長棍驟然飛向兩人身側的一棵樹。

“這叫什麼,意外收獲?”

一直守在暗處觀察震雷宗眾人的薑榭搖扇走出:“任閒,彆來無恙啊。”

第 103 章

在天衍宗隻有長鯨汀是例外, 可以超然物外不管宗門其他雜事,其他六大傳則以昭靈殿為首,與其他傳承互相合作往來。

比起顧雪洄的半生不熟兩眼一抹黑, 薑榭對其他傳承的弟子主事人那是時常往來, 如數家珍。

“你可真是讓我好找啊,”薑榭搖著扇子打量任閒, “把自己搞成這副衰樣, 我差點沒認出你來。”

林融警惕地瞪圓眼,手指不由自主抓緊任閒, 雙腳微微向外調轉方向, 做好跑路的準備。

他不知道這位突然出現的男人是哪位,但好歹這裡也是震雷宗的地盤, 嚴天瑞肯定不會放任外人就這麼所以闖進來。

任閒按了按林融的手,手指在他的掌心劃了劃, 示意他不用那麼緊張。

薑榭是暗中潛入,沒有立即動手, 說明沒有那麼危險。

當然,以薑榭的實力,任閒估摸著,就算他要動手,他們兩人也跑不掉。

不如鎮定下來好好周旋一番。

“庚玄鏡交出來, 人我可以放過。”薑榭很直接,展扇擋住兩人,“庚玄鏡不能流落在外。”

任閒:“我若是不給呢?”

“強搶。”薑榭搖扇,看似隻是隨意走了幾步, 轉眼就有陣法刻痕落下,困住兩人。

任閒掏出黑金長棍, 掄起打破刻痕,黑金長棍與刻痕摩擦出陣陣火花,鏘鏘聲不斷。

薑榭閒適立在一側,看著任閒費力打破一條條刻痕,卻還是被他困在其中,搖搖頭:“不行的任閒,你要破我的陣法,至少要化神才有可能。”

任閒當然知道,薑榭在天衍宗外的名聲不顯,比不上十八歲挑戰天驕榜的顧雪洄,可門內皆看好這位將來接任掌門人,就連與他交情深厚的顧雪洄也很認可,時常找他對練,可見他的修為本事是實打實的。

無需使用法相法術,薑榭單憑陣法就遊刃有餘。

林融暗暗心驚,低下頭看著地上的陣法刻痕,攔住任閒:“任大哥,你往這裡打試試。”

黑金長棍落下,一聲類似琉璃的脆響炸開,困住二人的陣法終於破開。

“林融你小子,不好好學劍,對得起顧雪洄傳給你的吐納法?”

薑榭手一甩,林融立刻感到有股吸力傳來,隻來得及驚呼一聲,他就向薑榭那處飛去。

任閒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林融就這麼被抓走,當即阻攔。

兩人鬥法,林融就這麼不上不下在半空被兩人來回拉扯。

林融:“……”

他倒是能感覺到這兩人的靈力在衝撞的時候都避開他沒有傷害他的意思,但是在空中被這麼扯來扯去,他頭也會暈的。

“前……前輩……”林融實在不知道怎麼稱呼薑榭,想著他既然能直呼顧雪洄的名字,至少是同輩人,怎麼都當得起這個前輩稱呼。

薑榭:“什麼事?”

他是真正的化神,就是單純鬥法也比任閒厲害,不過是不想傷害林融才沒用那麼激烈的手段。

林融認真道:“我想你誤會了,任大哥沒有不歸還庚玄鏡的意思,曾峰主的死另有隱情。”

“我當然知道,”薑榭不耐道,“要不然我要回庚玄鏡做什麼?”

“你——”任閒愣住,“薑榭你什麼意思?”

他這會兒沒空去計較因為林融的稱呼,自己平白比薑榭顧雪洄矮一個輩分的事了。

“什麼什麼意思?”薑榭道,“我相信浩蕩峰峰主曾又夏的為人,我不相信她會墮魔,這個道理你懂嗎?”

不過頃刻間,他就看懂任閒的怔愣是何意,他好笑道:“你該不會覺得自己的師尊是墮魔了洗不乾淨了,這才急急忙忙跑路吧?”

任閒:“……”

薑榭:“那這要怪你,都是你跑太快了,要不然曾峰主的冤屈估計早就洗清了。”

“再說一次,我隻要庚玄鏡回去,不需要你人。”

薑榭收了力,看著任閒手忙腳亂接住林融,厲聲道:“庚玄鏡交出來,曾峰主是否墮魔昭靈殿自會查明!”

任閒:“是你們昭靈殿先一口咬定她是墮魔,最後被心魔反噬……哦不對,是我殺的她,十年後,又來和我說她是被冤枉的,要我交出庚玄鏡。我應該信你嗎?”

庚玄鏡是少有的對神魂有用法寶,而且凶手目前仍然在天衍宗內部,任閒無法完全相信薑榭。

即使他說他認為曾又夏不可能墮魔。

當初顧雪洄是半信半疑,唯有薑榭的語氣是堅定的。

踽踽獨行十年,本以為堅持這條路的隻有自己一人,沒想到原來還有人也和他一樣在默默堅持,一樣要找回真相,雖然手段可能不是那麼讓人喜歡,還是讓任閒有所慰藉。

“庚玄鏡是唯一能搜查神魂的法寶,如果不能帶回去,我要如何查出真相?”薑榭的折扇指向任閒,“這本就不是你的東西,我認識的任閒絕不是侵占財物之人。”

任閒心下一動。

他在天衍宗的時候,就和薑榭關係不錯,或者應該說,很多人都和薑榭關係不錯。

薑榭這個人,看著有些吊兒郎當不太正經,處理各項宗門事務最是可靠公正,平日交往又親切坦誠,眾人皆服。

當然,更重要的是,薑榭沒有必要騙他。

如果薑榭要查……

“不行,你明明知道,能對我師尊動手的人,在天衍宗內部的地位隻高不低,定然是修為深不可測的,以你現在的修為和地位,你真的能查明白,有命查下去?”任閒很快冷靜下來。

庚玄鏡是他唯一的希望,若是真的讓薑榭收回庚玄鏡,這樁舊案就會徹底掩埋。

想來那位幕後之人不願意就這麼暴露,他有能力,也做得到封閉這樁舊案。

“你在點誰的名字,又在看不起誰?”薑榭扇子一展,黑白太極圖出現,“我的道不允許我就此囫圇過去,這就是我的道心!”

即使薑榭沒有以化神修為壓人的意思,在法相外化的這一瞬間,林融還是冷汗涔涔幾乎站不住。

看出他的窘況,薑榭收起扇子,太極圖法相隨之消失。

“我不懂你們一個兩個是怎麼回事,道心不穩不明白自己要做什麼,一個個卡在元嬰這裡無法化神。但是我和你們不一樣,我從來就知道自己要麵對的是什麼。你說得對,現在我隻是將來有可能繼任天衍宗的掌門,天衍宗並不是由我說了算,但是——天衍宗從來就不是由某一人說了算!凶手必將繩之以法!”

薑榭沒有再散漫微笑,聲音鏗鏘有力。他知道他要做的是什麼,所以他會放過任閒,所以他才一定要拿回庚玄鏡。

“任大哥……”林融扶住任閒,見對方低下頭久久不起身,有些無措。

薑榭終於沒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一個兩個淨給我找事,修心都修不明白,真的想報仇,難道不是應該努力修煉,要有與幕後黑手想抗的實力嗎?”

“不是的,任大哥這樣是有原因的……”林融弱弱解釋。

“哦,我不聽。”

薑榭展扇表示拒絕:“肯定是他急功近利給人算計了才落到這步田地。”

林融:“……”

他在這一瞬間產生了懷疑:這個人真的會那麼黑白分明秉公執法為曾又夏洗清冤屈嗎?

“還有你——”

薑榭打量著林融。

他從丹綺那裡得到的消息,這個林融是目前軒紫劍宗在長山州的獨苗,還是被顧雪洄看好的後輩。

比起震雷宗那些不知從哪些學來的半吊子天衍宗陣法,長鯨汀的吐納法必然是顧雪洄親自教授的。

“好好的劍不學,改去學什麼陣法,雖然我承認你是有些天賦,但震雷宗這些陣法,自己都找不出謬誤,居然就這麼教授下去,還真不怕死。”

薑榭手一點,護山大陣飄出天衍宗特有的符文印記。

任閒愣住。

他和顧雪洄一樣不甚精通陣法,可是再不精通,還是出身天衍宗,認得出這是什麼意思。

“震雷宗太古怪了,”薑榭道,“所以如果你想繼續留在長山州,庚玄鏡就不能在你那裡,懂嗎?”

拿回宗門,至少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他就不信那個幕後黑手能猖狂至此!

任閒化神都沒有,對方捏死他如同捏死一隻螞蟻,薑榭不覺得任閒是安全的,不管任閒到哪裡,那個幕後黑手都不會放過他。

畢竟,對方的修為,最少是大乘,甚至渡劫……這不是不可能的。

在發現曾又夏的有異,他就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在長山州逗留越久,薑榭越發覺得事情真是沒完沒了。

“所以說,這就是未來掌門的命嗎?”

薑榭坐在路邊撐著下巴,無奈感慨:“勞碌命啊勞碌命,一個個都是不省心的。”

現在所有的線索都是一頭單獨斷掉的線,薑榭再聰明也不可能連接起來,隻能靜待發展。

他感慨完,展扇扇風:“心情好差,不行,我得給自己找點樂子。”

“你說是吧,樹上那個倒吊的小子?”

薑榭抬起頭,與樹上的宋意四目相對:“看了我這麼久,是不是覺得我玉樹臨風風華絕代瀟灑不羈等等無法用美好詞彙形容完,拜倒在我的衣袍下呢?”

“啊?”

宋意馬上反應過來,從樹上跳下:“哎呀呀你在說什麼?我隻是看到有個奇怪的人好像在路邊莫名其妙地發病了出於好心關心而已。”

“那真是謝謝你啊小兄弟,”薑榭皮笑肉不笑,“我要是你我就把你身上的白羽金刀給收起來,而不是直接彆在腰間。”

“為什麼?”

“因為就你這扭來扭去的姿勢,很容易傷到——”

薑榭頓了頓,扇子指向宋意身體下方。

第 104 章

宋意這輩子都沒這麼狼狽地吃虧過。

以往都是他笑著氣得人說不出話來, 現在遇到薑榭,更可怕的是,對方好像有讀心術, 總能未卜先知開口把他的話截斷。

看著宋意咬牙切齒的憋氣模樣, 薑榭抬起折扇展開掩去唇角笑意。

“你也是去迭會山的散修?”宋意鼓著臉頰不太爽快,他怎麼也不能看出薑榭的深淺。

“是啊, ”薑榭順著他的話應下, “我是來瞧熱鬨的。”

宋意不陰不陽地應一聲:“我看也是。”

薑榭一個化神,若是真的要參加這個新秀大會, 長山州其他修士就不用玩了。

目前為止, 參加選秀大會的長山州年輕一代修為最高才到元嬰。

宋意就是這次新秀大會少有的元嬰修士,這次他提前打探了其他宗門的對手, 做了了完全的準備——絕不可能再冒出一個賀懷霄!

但是眼前這個人……

對薑榭的話半信半疑,宋意心中暗道不妙, 走了一個硬邦邦的賀懷霄,又來個笑吟吟的白麵書生。

怎麼看這次選秀大會他又是奪魁無望了。

隻能說幸好姚采麓也拿不到吧。

薑榭來迭會山就是真的看個熱鬨。長山州修士從未在天驕榜留名, 在其他十三州看來好笑,在長山州本地修士看來就很心酸了。

廣流仙宮這些年動作頻頻,特彆是專門組建了曆練小隊深入西極州,這些薑榭都是知道的。

西極州說是天衍宗的後花園也不為過,優質礦脈和十之八九的洞府秘境都掌握在天衍宗手中, 至於剩下的那些地方,危險重重。

就是薑榭自己去,也不敢保證自己一定能安全出來。

廣流仙宮的曆練小隊這十年極為不易,能活著順利回到長山州的, 都是佼佼者。

薑榭好奇接下來的天驕榜,長山州能派出什麼樣的新人去闖。

跟著宋意看了幾場比試, 薑榭看出這些人都實力平平,大部分是金丹。在薑榭看來,這其中大半修士基本功都練不好,看得出很多是匆匆忙忙突破來參加新秀大會的,對法術招式都不熟練。

這個水平不行啊,不是每個人都能金丹挑戰天驕榜的。

薑榭搖搖頭,長山州的修士都太急了。

不過也不是沒有好苗子,他將視線定格在姚采麓身上,特彆是他身上的血淵劍,手裡的折扇揮了揮,扇去隱隱的鐵鏽味。

人妖混血,還有一把不知澆了多少血才鑄成的血劍,穩穩當當修煉成長,未來天驕榜還真有可能留名。

宋意瞄一眼身邊人,發現這個雙袖寬大的白麵書生一直不緊不慢地搖著扇子,隻有在姚采麓出現的時候才坐直了身子。

察覺到宋意的目光,薑榭問:“小兄弟,你什麼時候上去?”

“你呢?”

“我就是來看熱鬨的啊,”薑榭笑笑,指向姚采麓問,“那是你大師兄?”

宋意不情不願應了一聲。

薑榭用扇子撐著下巴,道:“他挺不錯的。”

“是嗎?看好了!”

宋意抽出白羽金刀,飛身躍上台

台下,薑榭展開扇子挑了挑眉。

果然比試還是要勢均力敵才好看,要不然有什麼意思呢?

關於姚采麓和宋意誰更厲害這個問題,不僅僅是廣流仙宮的弟子,長山州其他宗門也很好奇。

廣流仙宮內部弟子切磋不允許死鬥,姚采麓又是冷冰冰的冰塊模樣,任由宋意怎麼挑釁,每次都是點到為止。

因此這個問題一直都沒能得到答案。

白羽金刀刀風剛烈,刀影片片猶如碎金灑落晃人眼,姚采麓先是以拳抵擋,不過幾招,指骨就滿是鮮血。

宋意沒有留情。

新秀大會的前十名獎勵是相差無幾,如果是非廣流仙宮的散修,還能趁機拜入廣流仙宮。

旋身避開宋意的刀,姚采麓眼眸發沉,抽出血淵劍。

血紅的大劍一出鞘就掀起紅色的風暴,與白羽金刀相抗。

兩人的身影在台上縱橫交錯,刀光劍影往來,勢均力敵。

薑榭站在台下,聽到周圍人的議論分析。

有說姚采麓這十年在西極州帶隊,沉穩可靠多次帶著其他弟子絕地逢生。

有說宋意看著隨性瀟灑,刀法卻與他性格反差極大,而且白羽金刀同樣也在西極州曆練的時候得到磨礪,比起以前更加鋒芒畢露。

他點了點頭,從人群中穿過,沒有再看下去。

這兩人的勝負依舊沒有結果,廣流仙宮不會任由弟子這麼拚命,估計再讓他們打上一刻鐘,就有人上去阻攔了。

搞不好給兩人安排個並列第一。

薑榭甩了甩手中的扇子,對這一套他可太熟悉了——以前他和顧雪洄切磋比試就是這樣。

等到宋意被長老攔住,聽完結果急匆匆往台下跑,薑榭早已不見人影。

既然有兩個第一,這屆新秀大會的前十就有了十一人。

大部分確實是廣流仙宮的人,隻除了一個缺月門的冉泠,還有一個女修。

冉泠能進前十並不意外,缺月門和廣流仙宮關係不錯,冉泠是十年前少有的跟著廣流仙宮的曆練小隊一起去西極州的外人。

至於這個第十名的女修,就讓廣流仙宮覺得很難辦了。

因為這是盧秋心。

如果不是宋意一定要和姚采麓分個勝負,盧秋心就隻是第十一名,沒有機會前十。

很快有人想起來,十年前的鏡河試煉,盧秋心也是因為宋意突然攪局把白水跡踢出去,從而進入前十。

有長老氣得牙癢,戳了戳宋意的腦門,問盧秋心為何要改投入廣流仙宮。

盧秋心如實道明,是震雷宗容不下她,她不想就這麼糊裡糊塗地任由震雷宗擺布,隻能另尋生路。

劉琦詩站在一側,眼見宗門各個長老擰眉,扯了扯蘇月的袖子。

震雷宗擅長丹藥陣法,蘇月收下她正合適。

而且很適合惡心震雷宗。

軒紫劍宗的覆滅是蘇月心中的一個症結,劉琦詩如今回想起在軒紫劍宗的日子,彆的不說,她也為蘇月惋惜。

賀石是個君子,是個好掌門,他會為其他人考慮,獨獨不會為自己考慮。

他們注定錯過。

========

離開長山州前,薑榭最後一次去找任閒拿回庚玄鏡。

還有就是震雷宗這個不知從哪裡得來的陣法書,需要深入調查。

震雷宗薑榭不好直接深入,幸好林融乖巧得很,主動提出說要幫忙。這件事除了任閒有意見,其他兩個人都覺得很不錯。

“林融隻是個金丹,萬一被嚴天瑞發現怎麼辦?”任閒抗議,“到時候你人又不在,出了事誰能來救他?”

薑榭:“你是吃乾飯的嗎?”

任閒:“……”

薑榭:“這件事非同小可,我的直覺告訴我沒那麼簡單。”

震雷宗的天衍宗陣法雖然隻有一小部分,甚至還有部分是錯漏的,但這些陣法需要弟子到一定修為才能學習參透。然而天衍宗從未有過長山州出身的弟子,更沒有弟子在這裡有故交,隨意傳授出去。

任閒:“你就不能自己想辦法嗎?不行直接派人來問,震雷宗這一窩慫得很,哪裡敢和天衍宗以卵擊石。”

薑榭隻是搖頭:“不行,你想得太簡單了。”

甚至於,這件事他交給彆人不放心,也不想讓知道的人太多。

任閒:“震雷宗把天衍宗自家正兒八經的弟子給坑了,這要是不收拾一下,以後怎麼好意思在興陽派麵前說自己是天下第一宗門?”

薑榭古怪一挑眉:“你不是已經不是天衍宗弟子了嗎?那麼關心這些乾什麼?”

任閒:“……”

顧雪洄雖然蠻橫但不是那種不能講道理的,薑榭是能講道理的,但是會反過來蠻橫地讓你接受他的道理。

任閒說不過薑榭,乾脆抱臂不說話:“那你說查到了又能怎樣,萬一引出後麵的人,來幾個都是陪葬。”

而且現在他的餘毒還是沒消,化神無望更讓人覺得挫敗。

“你這情況……”薑榭對丹藥也不甚精通,一時也覺得棘手。

林融定定道:“我覺得我可以,我一定能治好任大哥,再給我一些時間就行!”

薑榭笑了聲:“行,那你們慢慢研究,反正震雷宗你們一時半會也脫離不了,記得查清楚震雷宗這些陣法的來源就行。”

任閒:“有什麼好處?”

薑榭丟給他一個令牌外加大把靈石:“這些靈石可以用來買跨州飛船的船票,持這個令牌屆時可以去中州找我。”

任閒:“我去天衍宗找你?”

薑榭沒好氣道:“你要是做不好偽裝,就去興義和,托他們帶信給我。這會兒知道要謹慎了,先前乾的叫什麼事兒?”

任閒撇嘴:“難道我就應該坐以待斃,等著你們將我定罪然後殺了?”

“我再說一遍,我不會這樣做。”薑榭看出任閒的不滿,再次解釋道,“不僅僅我不會,我的師尊,天衍宗現任掌門也不會。”

“你怎麼敢保證的?”任閒嗤道,“外麵的人不知道,自家人還不知道自家事,你們昭靈殿才是最反對魔修妖修的,天衍宗這些年——”

“慎言!”薑榭展扇一拍,任閒悶哼一聲,咽下喉中的腥甜。

薑榭聲音冷下去:“這些話你第一次說,我當你是無知所以無畏。以後不要再讓我聽到,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昭靈殿秉公執法,絕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弟子,就算是墮魔後被昭靈殿誅殺,也是他們罪有應得。”薑榭輕聲道,“隻要你是對的,你就當堂堂正正拿出證據,昭靈殿絕不會顛倒黑白胡亂定罪。”

第 105 章

十四州中, 唯有天衍宗會把弟子受心魔影響,為了破開心障轉修魔叫做墮魔。

其他門派,諸如興陽派, 更強調有教無類, 允許弟子探索最適合自己的修行方式,還會收下小部分天賦過人的妖修。

薑榭摩挲著手上的折扇, 坐在雲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拋玩著折扇出神。

周圍黑白兩氣縈繞, 畫出太極圖。

正是夜深時候,雲下的地上皇都更鼓響過後, 萬籟俱寂。

於天上的雲上城卻依舊是燈火輝煌人聲鼎沸。

倒是有幾分中州的樣子。

手中的折扇拋到最高點, 沒有再像之前那樣落到薑榭手中,反而斜飛向另一側。

一聲清脆的叮當撞擊聲自雲中傳來。鐵鏽味彌漫, 血紅色的劍光照亮長夜。

黑白二氣卷動,薑榭抬手用折扇卡住巨劍。

姚采麓掛劍抵扇後變招反守為攻, 斜撩突刺平斬,招式接連不斷。

然而不論他怎麼進攻, 薑榭麵上都是平淡的笑意。

兩人的修為差距太大了,哪怕薑榭本人更精通陣法殺伐,用的還是看似極其脆弱一折就斷的扇子,應對姚采麓的巨劍依舊遊刃有餘。

姚采麓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再一次被薑榭的折扇掀飛, 他躍身翻滾幾圈勉強穩住身形,立劍穩住身形粗粗喘氣:“前輩修為高深,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為何要如此戲弄我們師兄弟。”

薑榭展扇一笑:“我還以為你們關係不好, 看來隻是我單方麵的以為。”

姚采麓沉默一瞬,說道:“我師弟若是言語有冒犯到前輩, 我替他道歉。”

薑榭笑道:“我倒是不覺得他冒犯到我了,反倒是你,急急忙忙來找我,是想著替他收拾掉我?”

姚采麓:“……”

今晚他碰到薑榭說的話,比他過去一年來對宋意說的話還多。

要是被宋意知道了,肯定是麵上笑吟吟,背地裡暗暗記賬,不高興地來找姚采麓要說法。

薑榭挑眉:“你們師兄弟二人真是有趣,到底關係好還是不好,亦或是你單方麵的關係好?”

姚采麓不答。

薑榭品味了一番,直接大笑出來:“長山州這地方雖然窮,但人哦,不對,還有妖,一個比一個有意思。”

“我看你身上有妖族血脈,可惜不能完全發揮出來,因此才需要鎖鏈協助持劍。廣流仙宮既沒有妖修,也沒有劍修,你若是不能自己激發血脈之力,繼續留在這裡做你的大師兄,這個鎖鏈是一輩子彆想取下來了。”

薑榭嘖聲:“所以明明師兄弟關係不好,還耽誤修煉,為什麼還一定要留在廣流仙宮呢?”

“關係沒有不好,我留在廣流仙宮不覺得是耽誤。廣流仙宮已是長山州最好的宗門,師長竭儘所能給了我最好的資源,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姚采麓卷著鎖鏈收劍:“前輩若是來看樂子的,我隻能說抱歉,廣流仙宮沒有樂子給你看。”

“好家夥,你這張嘴比你師弟厲害,多虧你不愛張嘴,不然比他還能氣人。”薑榭擺擺手,“彆和我說你早就知道會有人攔住你們的比試,我不想聽。”

“我不知道,我以為長老們會讓我們好好打一場分出勝負。”

薑榭搖扇笑笑:“還是太年輕,再多練練吧。希望在二十五年後的中州天驕榜,能看到你們師兄弟的名字。”

========

從長山州回到中州,薑榭還沒來得及修整,就被夏侯泰叫去問話。

任閒跑了沒抓到,不過庚玄鏡是成功追回來了。

薑榭一邊說著一邊取出庚玄鏡。

夏侯泰隔空取回,打入一道法訣,庚玄鏡在空中發出柔和的光芒,鏡麵照出底下眾人的樣子。

薑榭麵色如常甩著扇子,接受夏侯泰的審查。

不能用庚玄鏡直接探查神魂,隻能通過神魂波動來驗證他們是否在心虛撒謊,隻要人夠堅定自信,這種審查完全不在怕的。

苗福道:“浩蕩峰在曾又夏後,峰主之位一直空懸,浩蕩峰群龍無首,一直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很快就是天驕榜開啟時日,屆時不僅有門內弟子要參加,還有一些合適的苗子拜入門中,浩蕩峰不能再沒有峰主了。”

他瞧著夏侯泰的臉色,想著要請他出麵督促一下浩蕩峰。

現今天衍宗的幾名太上長老,沒有一個是出自浩蕩峰的。不過一般各大傳承出來的太上長老,總會關照一下自己出身的傳承。

天衍宗的太上長老地位超然,大多潛心閉關不管事,隻有夏侯泰這些年因為浩蕩峰一事庚玄鏡下落不明,這才出關插手宗門事務。

夏侯泰:“現在浩蕩峰有誰繼承了曾又夏那套鍛體功法?”

苗福想了想,道:“之前我倒是和曾峰主說過,她說她自己研究的那套功法還不成熟,還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就隻和大徒弟任閒探討過。其他弟子她當心年紀太小,心智不成熟急功近利練出個什麼毛病來,所以就沒教。”

苗福自己是覺得曾又夏謙虛了,天衍宗和興陽派都會不斷修改完善自家的舊功法,曾又夏的鍛體功法就是在浩蕩峰的舊傳承上繼續完善發展而來的,擯棄了好些錯誤的觀念做法,比起之前可強太多了。

就連夏侯泰當初也很欣賞曾又夏。

“她那套功法……”夏侯泰沉吟半晌,冷笑道,“可惜了,給一個逆徒學去,反害了自己。”

薑榭上前一步:“弟子請示太上長老,是否要廣發通緝令,抓回任閒?”

苗福跟著道:“曾又夏的死至今疑點重重,首先是兩人修為差距較大,就算是正逢曾又夏渡劫時的虛弱時刻,任閒想要連帶神魂都擊斃也需要費極大的功夫。還有就是庚玄鏡,雖是由曾又夏看管,但是當初能在有宗門追蹤印記的情況下這麼輕易被偷走,也是怪異。”

這些疑點都需要一一查清,不然難保不會再出事。

“廣發通緝令?”夏侯泰皺眉,半晌搖頭,“不行,絕對不行!”

“為什麼?”薑榭不解追問。

夏侯泰目光銳利冷然:“這樣的話,天下就知道我們天衍宗浩蕩峰出了個墮魔的峰主!”

薑榭:“任閒本就是浩蕩峰的大弟子,所學皆是天衍宗功法,若是不將他捉拿歸案,天衍宗的功法就有外流的風險。”

不管從哪個方麵講,天衍宗都必須讓天下知道他們出了一個逆徒叫任閒。告知天下反而能讓其他人知道不要隨便拜師亂學。

薑榭:“而且,馬上就是天驕榜開啟時間,浩蕩峰峰主換人根本就瞞不住。”

“那就讓浩蕩峰峰主空著吧,”夏侯泰語氣帶上幾分煩躁,訓道,“你們這些後輩怎麼回事,什麼都要來問我,這種事情就應當慎重,從宗門門麵考慮,自己都想不明白?”

薑榭:“那不是看您是前掌門麼。”

苗福趕緊踹了薑榭一腿,拱手道:“弟子無狀,請長老恕罪。”

夏侯泰愣神一瞬,而後沉下臉:“你們若是覺得我這個前掌門插手太多,以後宗門事務不必再來問我,你們才是掌門和未來掌門——浩蕩峰想怎麼處置你們自己定就是。”

等出了夏侯泰所在的洞府,苗福才點了點薑榭的腦門:“嚇死我了,這種話你也敢說,人家舉手抬足,你就灰飛煙滅,未來掌門又如何?”

“我還不確定以後一定會接任掌門位置呢,”薑榭哼道,“當初可是您騙我說,等我做了天衍宗掌門,這天衍宗我說啥就是啥呢。”

結果苗福自己頭上還壓著一個前掌門夏侯泰,雖然升任了太上長老,卻還是時不時插一手宗門事務。

渡劫期老怪壽命長達萬年,薑榭瞧著就是將來自己真的能繼任掌門,也要和苗福一樣的處境。

這樣的話,這掌門還不如不要。

苗福歎氣,惆悵道:“都讓你忍忍了,修了這麼多年還是忍不住。”

“我怕我把自己忍炸了,到時候您隻能另外找人繼任掌門了。”薑榭笑道。

師徒二人還有彆的事要忙,分彆前,薑榭往後努嘴道:“哦對了,任閒那通緝令您還是還是趕緊發下去吧,反正他都說我們說了算了。”

苗福哀歎:“這都叫啥事啊,我看你這主意不一定有用,任閒那修為,以那位想要他神不知鬼不覺失蹤死掉,易如反掌。”

薑榭:“可能死的時候沒人察覺,死完就有人知道了,您記得多加賞金就是。”

隻要錢給夠,總有人會一直關注任閒的動向,一直去找。

任閒就是死得再詭異,都會有人知道。

任閒恭敬一禮目送苗福遠去,這才動身去一趟浩蕩峰。

曾經滿是焦土的浩蕩峰已經恢複了原來的樣子,其他弟子移植來各種靈木花草,將焦土掩蓋掉。

站在浩蕩峰的最高處,可以望見被流水環繞的長鯨汀。

薑榭背著手遠眺天邊拿到流光落到長鯨汀上,這才轉身離開。

夏侯泰確實有些戀權,可是他也是真的愛護小輩。

顧雪洄不知去向,他還是著急的,這都沒怎麼歇息,就急急忙忙去找顧氏的老祖宗商量去了。

應該不是他。

薑榭下了結論。

不過麼,薑榭走著走著,忽然笑出聲來。

他覺得夏侯泰要碰一鼻子灰。

顧氏老祖宗可不是會半途而廢的人,好不容易把顧雪洄送出去曆練,就沒有讓人半途回來的道理。

而且……

薑榭在半空虛畫一個圓,黑白二氣流轉,化成兩粒珠子落在他手中。

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八卦。

薑榭轉動手中的黑白珠子。

顧雪洄出發之前來找過薑榭算卦。

既然薑榭自詡陣法卜算無一錯漏,有什麼疑慮來找這位小天師總沒錯。

“你的劍意在何方?在你所思所念之地。”

“我所掛念的地方,”顧雪洄硬想,“長鯨汀?明明湖?”

薑榭無語:“你彆了,要是真的在這些地方,你現在還在這裡找我算?”

“那你覺得應該在哪裡?”顧雪洄胡攪蠻纏,一定要薑榭給他指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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