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注意的昏暗角落,謝逢則牽起她的手,揉進掌心:“這樣可?以?”
江月疏故意刁難他:“不行。”
“學會口是?心非了……”謝逢則手上用力一拽,同時摟住她傾倒過來的身子,結實的手臂圈著細腰,側頭低下去?,緩緩靠近女孩滾燙的臉,意圖昭然?若揭。
江月疏被他的眼眸勾纏入那?片深淵,就快要?徹底沉溺。
直到刺耳的手機鈴聲劈頭而下,瞬間澆醒她犯迷糊的腦袋。
來電顯示是?餘昭昭。
江月疏怕是?哪個病人出狀況,趕緊接聽:“喂?怎麼了?”
“幾點了你還在外麵?七歲小孩要?你哄睡嗎?”餘昭昭語氣?有點不耐煩,“我剛打的熱水,速度回來泡腳。”
“知道?了,馬上回來。”江月疏收起手機,仰頭看?著一臉鬱色的男人,討好地?笑著,揮了揮手,“我走啦?”
謝逢則“哼”一聲,轉過去?:“送你。”
為了避人耳目,兩?人一前一後隔著兩?米多距離,謝逢則親眼看?著她進門?,才轉身回病房。
餘昭昭翹了翹泡腳桶裡的腳,沒好氣?:“去?跟謝逢則私會了?我剛剛沒打擾你們倆好事吧?”
江月疏一邊換鞋一邊不假思?索地?問:“你怎麼知道??”
“我靠你還真去?了?”餘昭昭拔高嗓音,“我跟沒跟你說不要?和當兵的搞對象?唐承說的時候我還沒當回事,我以為你腦子夠清醒,謝逢則再怎麼帥再怎麼牛逼也勾引不到你——”
江月疏沒打算再瞞,破罐子破摔:“我顏狗嘛。”
頓了頓,垂下眸:“而且他都那?麼對我了,差點就……”
“那?也沒必要?以身相許啊。”餘昭昭瞪大眼睛,“你給他送個禮物,送個錦旗,隨便你送什麼,也好過把自己給送了吧?”
“昭昭,我喜歡他。”江月疏坐到床上,笑著坦白,“我一直喜歡的就是?他。”
餘昭昭平靜下來,目光怔然?地?望著。
江月疏從枕頭下拿起那?隻早已沒油的打火機,無比珍視地?用指腹摩挲:“從十年前他救我那?一次,我就忘不掉他了。”
“如果?不是?到延城那?趟,我可?能這輩子都隻能把他放在心裡,彆說見麵了,到死都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她笑著翻開打火機蓋,“你說,我怎麼能甘心錯過?”
“那?你好自為之吧。”餘昭昭歎了歎,語氣?十分嚴肅,“我聽唐承說,他家四代都是?軍人,太爺爺打過鬼子,在戰火中活下來,算壽終正寢,他爺爺和父親都英年早逝,埋在烈士墓園裡,偏偏謝逢則又是?乾這個的……我不想把話說太難聽,就是?擔心你。”
“我知道?了。”江月疏望著她笑,眼裡都是?感動和感激,“我心裡有數。”
他們這樣的人,向來把國家大義看?得比什麼都重要?,所?以才會拿命去?守護。
就像唐承那?天說的,無論她是?誰,他都會救。
可?她偏偏喜歡這樣的謝逢則。
固執地?,盲目地?,不問結果?地?喜歡。
關?了燈躺在床上,江月疏忽然?輕聲開口:“昭昭,睡了嗎?”
餘昭昭半清醒半迷糊地?:“嗯?”
江月疏問她:“如果?哪天唐承出了事,你怎麼辦?”
那?邊安靜幾秒,傳來餘昭昭滿不在乎的聲音:“該怎麼辦怎麼辦唄。”
“他要?是?殘了,一定會跟我分手,他要?死了,我也照樣會跟彆人結婚。一輩子太長了,得要?多堅不可?摧的感情啊?走到哪兒算哪兒唄,大家都要?往前看?的。”
江月疏默默地?側過身,看?著打火機光滑的表麵,恍惚映出她迷茫的眉眼。
是?這樣嗎?
可?那?天在搶救室握著他冰冷的手時,她好像不會往前看?了。
一切就停在了那?裡。
對她來說不再有以後,隻有最愛他的當時和過去?。
*
重建安徐縣醫院的任務,特戰隊也參加了,都是?些年輕小夥子,弄起鋼筋混凝土還挺專業。
隻不過縣醫院位置挺遠,謝逢則他們暫住在工地?,而醫療隊留守安置區,自從開始重建,兩?人就幾乎沒見過麵了。
“有的人快要?望穿秋水了哦。”餘昭昭遞給她一份盒飯,要?笑不笑地?,挨著她在門?口坐下。
快到元旦,山裡越來越冷,比起那?次十一月飛雪的異常天氣?,這次是?真的冷了。
江月疏打開飯盒,抬手到嘴邊嗬了口熱氣?:“昨晚是?誰對著屏保發呆啊?我不拆穿你,不代表我沒看?見。下次想人家的時候低調點,不然?怎麼立得住冷酷無情的人設?”
餘昭昭乜她一眼:“那?也比你強,連某人一張照片都沒有。”
江月疏吃了口飯,不說話了。
連張照片都沒有的日子,的確挺難熬,不得不承認餘昭昭比她是?強點。
醫院領導下命令,他們元旦後就能回去?,還剩最後幾天,大家都不怎麼忙了。
休息棚甚至支起了牌場。
江月疏不會打麻將,在邊上和同樣不會的兩?個女孩玩鬥地?主。
其實鬥地?主她也不怎麼會玩,總在輸。
旁邊的小海都看?不下去?了:“姐姐,你要?出這個!這個能贏!”
江月疏覺得自己怎麼著也活了二十多年,不至於要?聽一個小屁孩,於是?固執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出牌。
還剩兩?張牌的地?主笑著放下一對2,江月疏被同伴狠狠一瞪。
小海義憤填膺:“我就說要?出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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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醫生,你說你一個大學霸,腦子這麼好,怎麼就不是?打牌的料呢?”同事衝她笑了笑,看?向氣?呼呼跑出去?的小海背影,“我們過幾天就走了,這小孩你打算怎麼辦啊?”
這段時間,不少人已經離開安置區,包括當時救下來的三?個孩子和家長。小海無親無故,唯一的那?個遠房舅舅看?樣子不再想管他,將來或許隻有去?福利院。
江月疏有點心疼地?垂下眸:“不知道?。”
因為心疼,之前有福利院過來接收地?震中失去?父母的孤兒,小海不願去?,她便做主把小海留在了身邊。
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她沒有能力收養這個孩子。
“唉,不說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像你這樣的好心人,老天爺肯定眷顧的。”同事一邊洗牌,一邊歎息道?,“可?惜今年的聖誕節沒得過了,窮鄉僻壤的,一點氛圍都沒有。”
江月疏訥訥地?抬眸:“什麼時候聖誕節?”
同事笑:“你這日子過得真糊塗啊,明天就聖誕節啦。”
往年聖誕,她都是?在江城過的,雖然?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大家都開始抨擊洋節,但江正豪和徐瑛寵她,無論什麼節,總要?給她個像樣的儀式感。
果?然?,當天晚上上床沒多久,江月疏手機就響了。
徐瑛發來的一個微信紅包,520塊,備注“平安夜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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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疏火速收紅包,在被窩裡笑得花枝亂顫:【謝謝媽媽,親親~~】
徐老師:【就知道?你還沒睡,夜貓子,又被我抓到了吧?】
江月疏:【……】
【我以為我們是?真愛,沒有套路!】
如果?所?有的釣魚執法都用這招,恐怕一抓一個準。
徐老師:【收了錢趕快睡覺,熬夜皮膚會變差。】
江月疏翻了個身,心情美美地?:【媽媽晚安!愛你!】
閉上眼睛,仿佛看?到一片粉紅色星空,無邊無際地?在頭頂上閃耀。
也許就因為她有很多很多愛,所?有才會有很多很多,義無反顧去?愛他的勇氣?吧。
她知道?他沒有帶手機,可?還是?猶豫了很久要?不要?發一條祝福微信。最後想想還是?算了,怪蠢的。
江月疏定下心神,準備睡覺,卻忽然?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
【睡了嗎?】
一個荒唐的預感在腦海裡迅速成型,大冬天的,身上都燥熱起來,手指顫抖著敲下一個字:【沒。】
很快,那?個陌生號碼再次發來:【知道?我是?誰?】
江月疏悶在被窩裡“噗嗤”笑,故意捉弄一句:【誰呀?不知道?~】
頂著那?串號碼,是?某人的標誌性語氣?,狂妄自大,不要?臉:【不知道?算了,我也不是?很想帶某人去?過平安夜。】
第 27 章
江月疏:【!!!】
【你在哪裡?】
那人很快回複:【東邊出口。】
黑暗中, 江月疏小聲喚了喚:“昭昭?”
對麵床的人沒反應。
她躡手躡腳地起床披衣服,一邊拉著羽絨服拉鏈,一邊迫不及待地跑出去了。
安置區的東邊出口, 赫然停著輛黑色越野車, 車身被月光照得鋥亮鋥亮。
靠著車門的男人看過來,眼神也?亮得勾人。
好多天沒見,怎麼感覺又更帥了……
江月疏忍住飛奔過去的衝動,放慢腳步,淡定地站到他麵前,輕笑?道:“謝隊長夜不歸宿,不算違規啊?”
謝逢則勾唇深深地看她一眼, 若有所思地問:“你很想夜不歸宿?”
他口中的“夜不歸宿”,跟她所指的或許是兩碼事?。
江月疏思想沒那麼天真無邪, 驀地臉一熱:“走不走啦?”
謝逢則笑?著幫她拉開副駕駛車門。@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江月疏哼一聲, 坐進去。
謝逢則繞過車頭,進了駕駛座, 發動車子?的時候江月疏問他:“哪裡弄的手機號啊?跟亂碼似的。”
她就沒見過那麼難記的電話號碼。
“租的手機, 號碼也?是彆人的,不用記。”謝逢則笑?了笑?,“今晚用一下就還了。”
“哦。”江月疏把手機收進包裡,看了眼一塵不染的中控台,“車也?是租的嗎?”
男人掛擋倒車:“嗯。”
江月疏旋身四顧檢查了一遍, 表情十分滿意:“還挺新。”
一股撲鼻而來的新車氣味,徐老師總說難聞,讓人想暈車, 江正豪換車那會兒?被老婆嫌棄得不行。
江月疏卻覺得聞著很乾淨。
“這邊車行少?,就一輛新車, 人家一開始不舍得租給我。”車子?平穩地往前開起來,謝逢則轉頭看向她,“我說我去接女?朋友,大半年沒見了,想她想得不行。”
江月疏瞪了瞪他,又忍不住笑?:“謊話連篇。”
“有嗎?”他把手搭在檔位後麵的儲物箱,手心朝上?,指尖勾起,“就一句假的,其他都是真的。”
小心臟像被他指尖撓了撓,冷不防一顫。
一句假的,自然是那句“大半年沒見。”
他笑?了笑?,指尖又勾兩下,江月疏假裝沒看見,他索性把手探過去,牽住她。
身上?衣服應該是在這邊買的,黑色短款羽絨服,領口漏出裡麵的中領白毛衣,褲子?是深灰色牛仔褲。
他這麼肌肉發達的人,穿衣還挺顯瘦,一雙腿又長又纖細,不知道讓多少?女?生都羨慕。
江月疏印象中,他好像沒幾件私服。
夏天基本都是初見時那身黑T恤,和一件灰襯衣換著穿,秋季也?一樣,反正他也?不怎麼怕冷。
冬天……除了軍裝,她就隻見過這一身。
不知道的以為他窮,沒錢買衣服,可明?明?開得起路虎,加得起九塊一升的油。
江月疏想不明?白,也?沒再多想,慢慢地把手指穿進他指縫:“我們去哪裡玩啊?”
“這附近有個古城,南青,聽?說夜裡很熱鬨。”他握緊她的手,“開過去要?一個多小時,你可以睡會兒?。”
“我不睡。”外麵黑漆漆的,還沒到主乾道,連路燈都沒有,時不時還出現個大彎,江月疏坐直身體盯著前麵,“我幫你看路。”
謝逢則揉了揉她的手,輕笑?:“好。”
下車時淩晨一點半,南青古城的停車場車位還是滿的,當真熱鬨,各種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
江月疏覺得無比震驚。@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即便是在江城那樣的大都市,淩晨一點除了酒吧和大排檔,也?很難有這麼熱鬨的地方。
門票還挺貴,每人九十八塊。排隊入城的時候江月疏看到旁邊的告示牌,激動地拽拽謝逢則衣角:“軍人免費誒!你帶證件了嗎?!”
謝逢則抬抬手機屏幕,旅遊APP的驗票界麵:“不用,都買好了。”
“二百塊錢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江月疏衝他伸手,態度很強勢,“拿來。”
謝逢則表情無所謂,但還是聽?話地從兜裡摸出證件,交給她。
江月疏樂顛顛地跑到人工窗口,沒兩分鐘,帶回兩張嶄新的門票。
“紙質票多好啊,還能留著作紀念。”她湊近聞了聞印油和紙香味,眼睛笑?成兩彎月牙,“快把網上?的退了。”
票麵上?蓋了戳,兩張一模一樣,謝逢則看著,倒生出點彆的心思。
結婚證,好像也?是這麼蓋戳的。
隨即覺得自己?挺好笑?,勾了下唇,在手機上?取消訂單。
證件還在江月疏手裡,她看得興致勃勃:“這是你幾歲的照片?”
“十九歲。”他淡淡地說,目光落在照片上?,有短暫的失神,“剛入伍的時候。”
原來這就是他十年前的樣子?,是她當年心心念念,卻沒有見過的樣子?。
江月疏眼眶有點熱,抬頭望向男人現在的這張臉,心中有些恍如?隔世的震顫。
但變化好像並?不多。
堅毅清冷的輪廓,無可挑剔的五官,要?說唯一變化很大的,隻是眼神。
十年前還帶幾分青澀,但如?今的他,眉眼間?隻剩下沉穩和冷靜。
被她直勾勾看了會兒?,謝逢則也?不大自在,揚眉問:“怎麼了?”
“……沒。”江月疏忙低下頭,故作輕鬆地轉移話題,“那你十九歲入伍,沒上?大學呀?”
“上?了。”稍頓一下,他語氣帶了絲無奈的嘲弄,更像是對命運的嘲弄,“後來又退學了。”
沒等她刨根問底,他抬手把她向前推了推:“驗票了。”
江月疏不是缺心眼,她能感覺到關於這件事?,他似乎不想說太多,於是過了檢票閘機,也?沒再問。
好在那一點微妙的情緒,很快被古城裡熱鬨的氛圍衝散,裡麵人山人海,燈影閃爍,江月疏拉著他往前跑:“快走!那邊好漂亮!”
長廊側簷垂下一條條透明?的亞克力燈牌,上?麵刻著古詩文,每隔幾米就有人拍照。
廊邊臘梅開了,燈光掩映著梅花,有種古今交疊的美感。
江月疏對拍照沒興趣,天生的學習腦袋,看見這些詩句就忍不住調動記憶裡的碎片知識。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裡路雲和月……”
詩句是打亂的,大部分都能對出下一句,但有的古文卻比較生僻。
可偏偏江月疏是個追根究底的性子?。
看她拿手機認真地查,謝逢則站在旁邊,忍不住發笑?。
百無聊賴,拿出手機拍了她一張。
江月疏聽?見快門的聲音,瞬間?警惕地望過來:“你剛剛乾什麼了?”
男人清清嗓,若無其事?地收起手機:“發微信。”
江月疏盯著他,眼神明?亮又篤定:“我聽?到了。”
“聽?到什麼?”他一臉疑惑,裝傻充愣得徹底,唇角還勾著懶散的笑?,目光朝下瞥,“我隻聽?到你肚子?餓了。”@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
江月疏迷迷糊糊地,被他搭著肩膀帶到美食街。
自從去到安徐縣,她兩個月沒吃過這種東西了,平時總嚷嚷著不衛生,可現在聞到燒烤的香味,才終於像是回到人間?。
被盒飯虐待了兩個月的胃,瘋狂地躁動起來,瘋狂想念各種垃圾食品。
吃著碗裡看著鍋裡,成了此刻的她最真實的寫照。
全都想吃,全都隻想吃一口,還得留著肚子?掃蕩一整條街。
於是她吃不完的,全都進了謝逢則肚子?。
從小家裡條件好,都不吃剩飯剩菜。長這麼大,連父母都沒吃過她剩下的東西。
最後一碗烤冷麵,江月疏嘗了幾筷子?,剩下來的,他坐在街角石墩上?吃得很香。
江月疏目不轉睛地看著,心口一陣陣微妙的顫動。
就像剛才,他直接用手心接下她吐出來的糖葫蘆核。
謝逢則這人,看起來不解風情,有時候又欠又壞,還故意逗她生氣。
可他會把她放在掌心上?,疼進骨子?裡。
碗見底了,江月疏拿張紙巾遞過去。
他沒接,微仰著頭,眼神直勾勾望著,明?晃晃地示意。
江月疏紅著臉把紙巾摁在他唇上?,熱意透過薄薄的一層傳遞在指腹,同時溫熱的,還有他握上?來的手。
繁華深處,兩人的目光卻安靜了,除了彼此心臟的跳動,沒有一點多餘的聲音。
直到周圍的人都開始往同一個方向跑。
江月疏剛剛好奇扭頭,就被他牽起來,人潮熙攘中,結實有力的胳膊摟住她,護著她,不讓她被擠到分毫:“廣場有節目,去看看。”
人很多,但廣場更大,上?百個遊客激動喧鬨的聲音仿佛被擴散到夜空之?外,連天上?的星星都能聽?到。
江月疏興致勃勃地往中間?跑,跑到最擁擠的裡層,沒法再前進,她踮著腳穿過縫隙往裡看,頓時眼睛一亮,回頭晃著謝逢則的手:“是不是打鐵花?”
謝逢則帶她來,自然是提前做過功課的。
“是。”他笑?了笑?,“今天有兩場,這是第二場。”
江月疏在網上?看見過打鐵花,隔著屏幕都覺得震撼。
千餘度高溫的鐵水用柳木棒打出去,散成流星般的火花,是比煙火更壯觀的景象。
廣場上?搭著高高的大棚,大冬天的,那些手藝人光著膀子?,正在為接下來的表演做準備,周圍喝彩聲已經不絕於耳。
沒過多久,節目開始了。赤著上?身的壯漢手執兩根木棒,一根盛著鐵水,跑到花棚下用另一根往上?敲擊。
鐵水化為漫天的鐵花,四散垂落,像流星一般落在花棚上?,點燃焰火和鞭炮。
人群歡呼著,喧嘩著,膽小的早已經跑開,遠觀這幅盛大景象。
江月疏看著往頭頂落下的零星花火,也?不自覺想要?後退。
然而還不及挪動,就被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鐵花落下,原來並?沒有滾燙的溫度。
還是他的眼眸更炙熱一些,仿佛要?將?她融化。
聽?說打鐵花是人們祈願豐收和興隆,國泰民安。
她沒有那麼偉大的願望。
站在漫天花火中央,如?果能奢求一個願望的話,她隻希望眼前人順遂,康健,喜樂,平安。
願他信念不滅,也?願他長命百歲。
第 28 章
回?安徐縣的路上, 江月疏終於撐不住睡著了。
謝逢則把車停在安置區入口,沒叫她,隻?是掛了停車檔, 車裡還開著暖氣, 側過頭看?她睡著的樣子。
“忘了跟你說,明天要走了。”他嗓音很低,更像是自言自語,手輕輕撩開垂在她臉頰的頭發,十分小心地掖到耳後。
望著她毫不設防的睡相,無奈又寵溺地勾唇:“沒心沒肺的,被人拐了都不知道?。”
遠處天空開始泛出灰白色, 再過一會天就亮了。
謝逢則下?車繞到副駕駛,將她攔腰抱出來。
才五點?, 大家都還沒起床, 隻?有遠處廚房裡的一丁點?光。
他抱著她經過空曠的小廣場時,有人從帳篷裡出來。
是許晉鵬。
許晉鵬手裡拿著牙刷和杯子, 看?向他懷裡的江月疏, 嘴角不太自然地撇了撇。似乎是想笑?著打招呼,卻沒能?成功地笑?出來,最後有點?僵硬地問:“這是……去哪兒了?”
謝逢則看?了看?女孩安睡的臉,毫不掩飾目光裡的溫柔:“昨天平安夜,帶她去了趟南青。”
“哦, 南青古城。”許晉鵬假裝輕鬆的語氣,扯了扯嘴角,“聽說挺熱鬨。”
謝逢則:“是挺熱鬨。”
許晉鵬嘴唇動著, 似乎不知道?還能?說什麼,謝逢則主?動結束話?題:“我送她進去了。”
許晉鵬目光一頓:“好。”
等謝逢則走遠, 他才轉身。
目送那人把她抱進帳篷,眼裡的光暗下?來。
他跟謝逢則並不熟,甚至在這次救災之前,是隻?聽過對方名字的程度。
雷霆特戰隊隊長,入伍十年,從一個沒學曆沒背景的武警部隊大頭兵,爬到如今的中尉軍銜,每一步都是踏著屍山血海,拿軍功換的。
人活到這地步,說得不好聽,或許連血都是冷的。
過去他們之間沒有交集,聽到這個名字,許晉鵬也隻?能?說一句佩服,再歎一句惋惜。
當他給江月疏送出第一杯奶茶的時候,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
那個拒他於千裡之外,除了工作?一句也不會多說的女孩,就那麼乖順地躺在謝逢則懷裡。
而這把武警部隊最強最無情的利刃,也會露出那樣溫柔的表情。
許晉鵬失魂落魄地坐在小廣場的水池邊,直等到謝逢則出來。
等人靠近,他略顯疲憊地開口問:“你們在一起了?”
深藍和灰白色交織的天際,現?出一條狹長的紅光。
今天或許是個陰天。
謝逢則撿了塊石頭,拋起來,再接住:“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
答非所問,卻字字如刀。
謝逢則是懂怎麼戳人心窩子的。
在一起了,或許還可能?分開。
但我們兩情相悅,在沒在一起,你都沒戲。
許晉鵬噎了一下?,臉色不太好看?。
謝逢則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樣子:“你知道?你和我的區彆在哪兒嗎?”
許晉鵬嗓音有點?哽住:“在哪?”
“你是高?材生,腦子好,也就是腦子太好了,有時候想太多。”謝逢則笑?了笑?,帶了點?遺憾的意?思,也不知是為對方,還是為自己遺憾,“換了我是你,哪怕她不喜歡我,還是會帶她出去玩。”
他抬頭看?著被擋在雲層之後的陽光,眸底的一些情緒也像被什麼擋住:“人可以自己選擇,放手去做的事本就不多了,還要處處給自己設限,有意?思嗎?”
“我明?白。”許晉鵬略有愧色,低下?頭,“但你的工作?性質……恕我直言,你們有時間相處嗎?你能?照顧好她嗎?”
謝逢則輕飄飄地乜了他一眼:“許醫生喜歡一個人之前,都要考慮這麼多?”
沒等許晉鵬接腔,他哂笑?了聲。
“我沒想那麼多,喜歡就是喜歡,我喜歡的就不可能?讓給彆人。”他若有所指地看?向許晉鵬,“至於你說的那些,我謝逢則一條爛命,除了給國家和人民?的,全都給她。”
*
江月疏睡到中午才起來。
在古城玩到半夜,還在酒吧裡喝了酒,回?來的路上在謝逢則車上睡著了……
然後呢?
怎麼就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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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了揉熬夜後發暈的腦袋,拿手機一看?,十二?點?半了。
肚子餓得咕咕叫,她實在懶得動,拉開抽屜從裡麵掏出袋餅乾。
江月疏一邊啃餅乾,一邊看?睡覺時錯過的工作?群消息,延城大本營的同事們已經在準備歡迎儀式。
終於要離開這裡了。
還過幾天,就能?回?到她心心念念的宿舍,睡在那張香噴噴的柔軟大床上。
吃完餅乾扔垃圾的時候,江月疏才發現?床頭櫃上放著一個寶藍色禮品盒,表麵印著許多燙銀的小雪花。
顯而易見,是聖誕禮物。
她驚喜地翻開蓋子,裡麵靜靜躺著一枚雪花形狀的鑽石發卡。
還有一張手寫字條——
今年聖誕沒下?雪,就當陪你看?過雪了。
她不禁捂著嘴巴笑?起來,笑?得眼眶濕潤。
忽然從外麵傳來一陣嘈雜聲,小海撞開簾子跑進來,邊哭邊叫:“我不要新媽媽!也不要新爸爸!”
江月疏趕緊跑過去,蹲在他麵前,抱著他揉揉腦袋:“怎麼了?誰欺負你啊?”
“我不要新媽媽不要新爸爸……”小海哭得滿臉鼻涕淚,臉都紅透了,“我不要……我要跟姐姐一起……”
江月疏哄了哄小海,讓他在房間裡吃零食,然後去找安置區負責人了解情況。
原來是市福利院又來人了,聽說他們元旦後要離開,來問問要不要帶小海走。
負責人得知小海情緒,歎道?:“他還是很?抗拒?”
“嗯。”江月疏思忖著,和他商量,“我可以帶小海回?延城嗎?他現?在隻?想跟著我,不如我先帶著他,後麵看?看?情況再做打算。”
“隻?能?這樣了,總不能?逼孩子。”負責人麵色為難,但很?快也下?了決心,“手續我來辦,你不用操心,照顧好小海就行了。”
江月疏感激地笑?了笑?:“多謝。”@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聽說能?和她一起回?家,小海總算不哭不鬨了,纏著她玩了一下?午,晚上乖乖回?自己的帳篷睡覺。
餘昭昭調侃她:“你這趟挺值啊,大的小的都賺到了。”
“我命好唄。”江月疏一邊笑?著附和,一邊收拾床頭櫃。把打火機用手絹包了,也放進那個裝發卡的禮品盒裡。
等她回?去,宿舍衣櫃的收藏區又要添新夥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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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旦過後,本地人準備了歡送晚會。
沒什麼節目,就大家一起吃個當地特色的晚餐,由那些被救助的災民?親自下?廚,還說要叫部隊裡的小夥子們一起來。
下?午,安置區負責人就給醫院工地那邊打了電話?,讓他們忙完過來吃晚餐。
明?天一大早就走,江月疏和同事們下?午都在收拾藥物和器械,忙到天黑,該裝車的都裝上車,終於隻?剩自己的行李了。
她和餘昭昭剛進食堂,小海在宋哲旁邊叫她:“姐姐,快來!”
江月疏趕緊走過去,坐下?摸摸他腦袋:“洗手了沒?”
“我洗了。”小海把手伸給她看?。
江月疏檢查了下?,很?滿意?:“嗯,洗了就可以吃飯了。”
對麵劉主?任慈祥地笑?了笑?:“餓了吧?小朋友可以先吃,沒關係。”
“不能?吃。”小海坐得端正,一臉乖巧,“要等謝叔叔一起吃。”
江月疏正在給爸媽發明?天的航班號,聞言一哂:“等他乾嘛?”
有的人沒見過幾次,倒讓小家夥心心念念,一天掛嘴上八百回?。
“當然要等啦。”小海脫口而出:“你和他不是一……”
江月疏腦袋一激靈,連忙捂住小海嘴巴,才沒讓他說出後麵的字。
劉主?任興趣盎然地傾身過來:“小海,說什麼呢?”
“沒什麼。”江月疏警告地捏了捏小海的胳膊,“他的意?思是,謝叔叔和我救過他,所以要等人家一起吃飯。”
話?音未落,門?簾被掀開。
負責人笑?嗬嗬走進來,身後卻沒有人,在大家疑惑的眼神中解釋道?:“不用等了,他們幾天前就離開了,今天這頓飯就咱們吃。”
隔壁桌災民?失落地歎氣:“哎,怎麼就走了?”
“聽說是部隊有任務。”負責人笑?著安撫災民?,“咱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不能?耽誤人家啊,是不是?”
眾人紛紛點?頭:“也是。”
“部隊可是很?忙的,能?幫咱這麼久,很?不容易了。”
“是啊,可惜沒能?請他們吃頓飯。”
“唉,太可惜了。”
身側,餘昭昭拿著手機在桌下?泄憤。
【又不打一聲招呼就走!混蛋!】
江月疏碰巧瞥見了,安慰地拍她手背,隻?聽見一聲氣呼呼的低罵:“臭狗子。”
江月疏知道?她,嘴硬心軟,其實擔心得不行,唐承受個傷,她晚上睡覺都要躲被窩裡哭。
歎了一聲,望向不斷沸騰的火鍋,香味勾不起多少食欲,隻?覺得熱氣熏得眼睛疼。
不禁想到那天晚上在病房裡,謝逢則淡定又無奈的樣子——
“你們負責人太熱情了,我打算五點?多悄悄帶他們走,不然明?早又是大場麵,他們都不習慣,也沒必要。”
終究還是浩浩蕩蕩地來,悄無聲息地走了。
*
離開時還是去年,回?到延城,到處已經張燈結彩,準備迎接農曆春節了。
徐瑛來過電話?,讓江月疏把小海送回?江城給他們倆照顧,但她還在考慮。
養一個孩子不是小事,這份責任她不能?輕易攬下?,也不能?輕易推脫給父母。
儘管徐瑛的確很?喜歡這個孩子。
這天,江月疏正在查房,手機接連響了好幾回?,結束後拿出來一看?,是110尾綴的座機電話?。
她趕緊回?過去。
“你好,江醫生。”那邊民?警的聲音都已經熟悉了。
江月疏最近沒少找他們,為給小海尋親。她還是不相信偌大個中國,找不到一個跟他有血緣關係的人。
“是我。”她嗓音帶了點?激動,“陳警官,有進展嗎?”
“不好意?思啊江醫生,我們真的儘力了,連他們家以前的鄰居也問過。”陳警官抱歉地歎了一聲,“孩子那個舅舅,明?確表示自己經濟也很?困難,養不了,而且隔著好幾層親呢,人家沒這義務,你就算強送過去,孩子能?被好好照顧嗎?……依我看?,要麼送福利院,要麼你想收養的話?,儘早辦手續,孩子這麼大也該入學了,不能?拖了。”
江月疏道?了謝,掛了電話?,呆坐在走廊裡。
確實不能?再拖了。
彆人家七歲孩子都二?年級了。
晚上下?班,小海已經在隔壁阿姨家吃過晚飯,乖乖坐在沙發上看?奧特曼。
江月疏切了盤水果端過去,小海甜甜地說了句“謝謝姐姐”,才伸手拿裡麵的蘋果肉。
看?得出來,他已經基本從失去父母的陰影裡走出來了,原本也是個聽話?的孩子,甚至很?會討大人喜歡。
難道?真的要把他送走嗎?去了福利院,他還會這麼乖,這麼笑?嗎?
江月疏有點?發怔,直到小海眨巴著眼睛問她:“姐姐怎麼了?是不是工作?不開心?”
江月疏不禁笑?了一下?,摸摸他頭。
到底是個孩子,問的也是孩子話?,工作?哪會有開心的?
但對著這張天真的臉,她還是搖了搖頭:“姐姐沒有不開心,你今天開心嗎?”
“開心!”小海笑?得兩眼發光,“孫阿姨做的披薩好好吃!我明?天還可以去吃嗎?”
江月疏放下?果盤,幫小海擦擦手上的蘋果汁:“你喜歡吃披薩?”
小海用力點?頭:“喜歡!”
“那姐姐明?天帶你去外麵吃吧。”江月疏笑?著揉揉他腦袋,“吃必勝客,好不好?”
“好!”小海高?興地跳了起來。
電視裡奧特曼大戰怪獸,小海看?得津津有味,江月疏心裡擱著許多話?,都不忍心問出口。
時間過得也太快,轉眼就十點?了。
她終於還是下?定決心,抱著抱枕問:“小海,你為什麼不喜歡福利院?”
正在看?動畫片的男孩,背影恍惚顫了一下?。
幾秒鐘沉默後,他低下?頭,嗓音甕得可憐:“福利院都是沒人要的孩子,我不想……不想當沒人要的孩子。”
江月疏隻?覺得心臟被揪緊,霎時間鼻頭也酸了,她攬過小海的頭,擱在自己肩膀上。
“姐姐要送我去福利院嗎?”小海在她肩膀上哭起來,毛衣瞬間濕透。
柔軟的身軀在她懷裡顫抖,江月疏哽著聲:“彆怕,我們不去福利院。”
“我們去江城好不好?”一下?一下?地,手掌溫柔地拍著他的背,“那裡有姐姐的爸爸媽媽,以後,他們也是你的爸爸媽媽。”
*
這晚江月疏失眠了。
雖然已經做好決定,但心裡還是莫名焦慮。
在床上輾轉反側,直到淩晨四點?多,鬼使神差地摁下?那個明?知不會打通的號碼。
嘟——嘟——
兩聲過後,就像天光乍破的一秒停頓,緊接著電話?那頭熟悉卻沙啞的嗓音:“喂?”
眼眶忽然就熱了。
不想問他怎麼突然就接了,不想問他什麼時候結束的任務,隻?是沒頭沒尾地,叫了他名字,帶一絲委屈的腔調:“謝逢則。”
那人聲音半夢半醒的:“嗯?我在。”
江月疏望著窗外的夜空,忽然笑?了一下?,她知道?此刻他也在同一片夜空。
然後悠悠地,鄭重地開口:“我想收養個孩子。”
“行啊。”那人笑?了,好像比剛剛清醒了些,慵懶的低音像砂紙溫柔地磨在她心上,“隨你收養個什麼,你讓我當爸就行。”
第 29 章
江月疏被他逗笑了:“你在想什麼啊?”
那?邊一陣窸窣, 似乎是他翻了個身,再?開口時,嗓音也更清醒了些:“說吧, 什麼情況?”
江月疏坐起來, 抱著?被子盤在床沿上?,一本正?經地解釋道:“是災區的孤兒。”
謝逢則笑了下:“多大?”
“七歲。”
“七歲……那?該上?學了。”男人沉下聲?,思考了幾秒,“回頭我讓嚴兆幫忙找點兒人,安排一下,學費你不用擔心,我直接給?嚴兆, 讓他去辦。”
嚴兆就是那?家健身房老板,他發小, 在延城算個小富豪, 哪裡都吃得開。
江月疏“噗嗤”笑了出聲?:“你想得挺周到。”
謝逢則欠欠地,假裝謙虛:“第一回當爸, 沒經驗, 做得不好你包涵啊。”
江月疏故意打趣他,試他反應:“那?可惜了,某人當爸的願望要泡湯了。”
“怎麼?”隔著?屏幕都好像能?看見他擰眉的樣子,“你不找我,還想找誰?”
醋味快要溢出屏幕, 江月疏怕自己被酸死,終於對他說了實情:“是小海,他不想去福利院, 我就把他帶回來了。我爸媽挺喜歡他的,我想過年送他回江城, 在那?邊,各方麵條件也更?好些,還有人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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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太忙了,分出八隻手也照顧不好一個孩子,總不能?一直讓他吃鄰居家飯。
“行啊。”謝逢則輕嗤,“你早說是那?小子。”
江月疏想起小海一聲?“叔叔”給?他叫黑臉,實在好玩,這兩人湊一塊兒一定有趣。
“你跟他說。”謝逢則適時打斷她腦中遐想,意味深長?地,夾著?點無賴,“要當你家小孩兒也行,不過得先叫我聲?姐夫。”
江月疏臉一熱,嗔他:“你要不要臉?”
他笑了,清清沉沉的,像小錘子敲她心口,咚咚咚,每一下一個顫栗。
“一點多剛拿到手機,怕你睡了,就沒給?你打電話。”他語氣正?經下來,溫聲?解釋,“過年之前休不了假了,可能?沒法出來找你。”
剛飄起來的心臟往下墜了墜,但也不算太失望。知道他好好的,還掛念著?自己,就夠了。
她假裝滿不在乎地說:“出不來就不出唄,反正?我也不一定有空搭理你。”
“江醫生大忙人啊。”謝逢則調笑她,“每天一個視頻的時間能?擠得出來嗎?”
“看情況。”江月疏笑得眉眼發光,“看我心情,看你表現。”
那?邊還沉沉地笑著?,她一看鬨鐘上?的指針,都快五點了。
“你趕緊去睡吧。”
從一點多到四點多被她吵醒,才睡了三?個小時,他們?六點多還有起床號……
滿打滿算,也隻能?再?睡一小時了。
江月疏一陣心疼,立馬催促他:“掛電話,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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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男人似乎又翻了個身,裹好了被子,“你掛吧,我睡了。”
江月疏沒有馬上?掛。
等聽到他睡著?後均勻綿長?的呼吸聲?,才笑著?掛了電話。
*
去年國慶長?假沒能?回去,在醫院值了三?天班,這次春節,總算輪到她休息。
但也隻能?休六天,初五就得來。
三?十早上?她帶著?行李和小海一起去醫院,最後查一次房,然後去機場坐飛機。
徐瑛給?兩人買的機票,說是不讓小海跟著?她在高鐵上?折騰七八個小時,但江月疏知道,是心疼她。
春運機票貴出天價,徐老師眼都不眨,給?買了商務艙。
起飛之前,接到謝逢則的視頻電話。
他似乎在車上?,畫麵晃晃蕩蕩的:“上?飛機了?”
“嗯。”江月疏讓小海拿著?手機,邊給?他扣安全帶邊回答。
小海無比乖巧地叫“叔叔”,屏幕那?頭的人卻不太高興:“上?次讓你叫什麼的?”
江月疏已經懶得說他了,反正?越說他不要臉,他還越蹬鼻子上?臉。
謝逢則煞有介事地命令小海:“叫姐夫。”
小海倔強地抿著?嘴,哼了一聲?。
江月疏特意教過他,不能?隨便叫人姐夫,尤其是某個解放軍叔叔。
小海雖然喜歡謝逢則,但還是和江月疏更?親,無條件聽她話。
江月疏給?小海係好安全帶,用平板開了個動?畫片給?他看,才把手機拿過來。
手機忽然震動?了兩下,帶著?微信提示音。
江月疏把視頻調成小窗,一看,是謝逢則發來的轉賬。
轉了兩份,都是一千。
她愣了愣:“你給?我錢乾嘛?”
“不全是你的。”屏幕裡男人勾著?唇,眼神認真又夾著?點調侃,“一份是咱弟的改口費,還有一份……沒想好,你先拿著?花。”
“……”江月疏被他整無語了,卻忍不住笑出聲?。
改口費。
虧他想得出來。
她沒有急著?收錢,問他:“你現在去哪兒啊?”
謝逢則把手機偏了偏,旁邊坐著?唐承,還有隊裡的幾個小夥子 。
看見她,幾個小夥子齊聲?叫“嫂子好”。
江月疏臉一熱,隻能?尷尬地笑笑。
謝逢則知道她難為情,很?快把手機轉回來,畫麵裡隻剩他一個,對她說:“高鐵站人太多了,臨時派我們?去執勤。”
“啊……”江月疏失望地皺起眉頭。
她突然有點後悔聽了徐老師安排。
謝逢則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問:“你是不是在想,早知道坐高鐵了?”
心思被看穿,江月疏小心臟一抖,打死不承認:“沒有……”
謝逢則一臉篤定,得意洋洋地,嘴角快要咧上?天:“去高鐵站,說不定就能?見到我。”
對麵傳來整齊的起哄聲?,很?顯然,他的不要臉已經讓自己人都看不順眼了。
空姐溫柔地提醒關機,江月疏連忙應好,回過頭倉促地對他說:“我要起飛了。”
“嗯。”謝逢則不再?逗她,輕聲?叮囑,“落地發消息。”
“好,掛啦。”江月疏朝屏幕揮揮手,“再?見。”
屏幕停留在男人懶散溫柔的笑容,她唇角也始終留著?剛才的弧度,把手機調成飛行模式,才轉頭拍拍小海的肩:“要起飛啦,先把平板收起來,一會兒再?看。”
小海乖乖聽話,把平板交給?她,然後眨巴著?一雙亮晶晶的眼,問她:“姐姐,謝叔叔是不是很?喜歡很?喜歡你?”
江月疏有點不好意思地撇過眼:“小小年紀懂什麼啊?彆亂講。”
“小時候爸爸在外麵打工,也總是這樣給?媽媽打電話。”小海一臉認真,“爸爸很?喜歡很?喜歡媽媽,他每天都很?想我們?,想回家,可是為了賺錢,他不能?回家。”
江月疏聽著?心口泛酸,握住小海溫熱的小手。
耳邊是七歲孩子稚氣未脫的嗓音,卻穩穩地落入她心底:“叔叔一定也一樣,每天都很?想姐姐。”
腳下的城市漸漸遠去,熟悉的,不熟悉的建築物都被雲朵一層層覆蓋,江月疏趴在舷窗上?,遲鈍地勾唇笑了笑。@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誰不是呢。
她也很?想很?想,特彆想他,想到恨不得扭頭飛奔到高鐵站,隻為了去見他一麵。
可她必須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不讓他覺得她很?需要陪伴,覺得自己因為這份工作,而辜負了她。
*
家裡早就給?小海準備好房間,精心布置的學習和玩具區,新買的兒童床,江月疏小時候有過的,小海一樣都沒有少?。
看著?小海在柔軟的新床上?打滾,徐瑛站在門口笑著?問江月疏:“這下放心了吧?”
其實她從來不是不放心,而是覺得給?他們?增添了負擔。
徐瑛哪能?不知道她想什麼,拍拍她肩,語重心長?道:“你出去了,我和你爸在家怪冷清的,有個小朋友還能?熱鬨熱鬨。而且咱們?家又不差錢,多養個孩子綽綽有餘,你爸說了,請個保姆在家照顧,做飯啊,接送什麼的,都不用操心。教育係統的人我熟,學校我來安排,都是小事兒。”
江月疏聽著?,眼眶一陣熱:“謝謝媽。”
“說什麼客氣話。”徐瑛握住她手,溫柔地笑了笑,“我相信一切都是福報,我們?家跟這孩子,有緣分。”
江月疏紅著?眼睛點點頭:“嗯。”
“對了,你舅舅他們?一家明?天回國了。”徐瑛邊一往客廳走著?,一邊說,“舅舅舅媽明?晚想叫咱們?吃個飯,他們?初三?就走了,初二還得回趟老家辦事情。不過明?天你爸有手術,我得去給?實驗小學的劉校長?拜個年,問問人家小海入學的事兒。”
江月疏點點頭,跟上?:“那?您明?天帶小海一起嗎?”
“嗯,把他帶過去好點。”徐瑛說,“所以舅舅那?邊就你自己去了啊,給?他們?帶的東西你爸裝好放茶幾上?,你記得拿。”
江月疏:“嗯,您放心。”
本來擔心小海換了新環境不習慣,可到底是她親爸媽,小海熟悉得很?快,才一晚上?,就一口一個徐媽媽,江爸爸,叫得親親熱熱。
徐瑛說小朋友長?身體不能?熬夜,就不用守歲了,早早讓江正?豪帶他洗澡,上?床睡覺。
偌大的彆墅客廳,隻有母女?倆挨在沙發上?看春晚。
外公外婆很?早就跟舅舅移民國外,爺爺走得更?早,奶奶前幾年也去世了,家裡已經沒有老人。
江正?豪三?個兄弟都散在全國各地,成家立業,逢年過節頂多打個電話問候。
自從奶奶去世,家裡就更?冷清了,近年來春節明?顯沒什麼氛圍。一家三?口吃兩頓豐盛點的菜,包點餃子,看個春晚,連鞭炮都不放。
江月疏大概能?感受到他們?或許有點孤獨,所以很?想要小海這個孩子。
有小孩子的家,總會更?熱鬨些。
*
江正?豪給?舅舅舅媽裝了兩瓶白酒,都是國外喝不到的陳釀,還有過年自己做的臘腸和肉糕,以及一些老家的土特產。
江月疏不會開車,叫了輛滴滴去餐廳。
舅舅舅媽多年未見,變化很?大,江月疏第一眼差點沒認出。
一身名牌、妝容精致的舅媽拉著?她的手寒暄:“哎呀,小時候就漂亮,我早說了,我們?月疏長?大了是個大美女?,單位追你的男孩兒都排著?隊了吧?”
話是好話,可江月疏聽著?尷尬,努力維持僵硬的笑容:“沒有,舅媽,大家都隻聊工作的。”
“醫院是太忙了點,你啊跟你爸一樣,找那?麼辛苦的活。”舅媽換上?一臉惋惜的神情,語重心長?道,“不過工作固然重要,個人問題也不能?馬虎,不一定得早結婚,但一定要多談點戀愛,不能?碰見個男人就一頭紮進去了,多挑一挑。”
“你倒是會教孩子啊。”舅舅輕哼了聲?,“談多少?個算行啊?十個八個?回頭跟你一樣,前男友組個足球隊?”
舅媽嬌嗔著?瞪他一眼:“一把年紀了還計較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小氣死了。”
舅舅:“我小氣?給?你買包的時候沒說我小氣。”
舅媽:“賺那?麼多錢,給?老婆買個包還要記著??”
江月疏憋著?笑,眼觀鼻鼻觀心,默默地聽舅舅舅媽旁若無人秀恩愛。
直到手機響了一下。
徐川:【沒找著?啊,在哪?】
江月疏趕緊對舅舅舅媽說:“小川哥到了,我去接一下他。”
舅舅:“行。”
走出包廂,她舒了一口氣,總算不用獨自當一個千瓦大燈泡了。
徐川是舅舅的兒子,比她大三?歲。自從舉家移民後一直在國外,時隔多年再?見到,依舊沒讓她失望。
徐家基因好,徐川從小帥到大,走哪兒都有數不清的迷妹。在國外幾年,穿搭氣質也都變了,站大街上?比從前更?惹眼。
江月疏看見他的時候,剛禮貌拒絕一個短裙絲襪的辣妹。
她清清嗓,徐川看見她,走過來直接張開雙臂。
江月疏下意識朝後躲。
徐川笑著?站定,一隻手拎個袋子,另一隻手酷酷地揣進兜裡:“小沒良心的,虧我給?你帶了新年禮物。”
江月疏頓時眼就亮了:“什麼禮物?”
徐川把手裡的袋子遞給?她。
其貌不揚的黑色紙袋,裡麵裝的居然是Gucci的包包。
江月疏震驚地抬起頭。
“低調。”徐川揚揚下巴,一副“不用謝”的得意表情,“不然我媽又嘮叨我亂花錢了。”
江月疏趕緊把袋子合上?。
她沒跟徐川客氣。
大少?爺向來花錢如流水,不給?她買,也會給?彆的女?人買。
吃了頓晚飯,嘮了兩個多小時家常,舅舅舅媽住的酒店就在附近,先走了,讓徐川負責送江月疏回家。
“江城變化真大啊,記得我走的時候這塊兒還是老房子,害我找好久才找到這家店。”徐川走出餐廳,笑了笑,“不過味道還跟當年一樣,好吃。”
江月疏看他一眼:“我還以為你早就是外國胃了,吃不慣中餐呢。”
“什麼話。”徐川輕笑,“我是中國人,當然是中國胃。”
江月疏眨眨眼睛:“是嗎?除了身上?流的血,您還有哪兒是中國的?”
“當初那?不是沒辦法嗎,爸媽都去,我一個人怎麼留國內?”徐川歎了一聲?,“下半年就好了,研究院項目結束,我就自由了,到時候看能?不能?回國發展。”
江月疏點點頭:“你們?那?老房子是不是還沒賣?”
“沒賣,但也不能?住了,聽說政府要拆遷,這次回來不就是處理這事兒嗎。”
江月疏撇嘴:“哎喲,拆二代。”
徐川得意地揚眉:“少?爺我差這點兒錢?”
“好不要臉。”江月疏邊罵邊笑他,“江邊變化也挺大的,要不要帶你去轉轉?”
徐川:“好啊。”
時間還早,兩人從這兒走到江邊,趕上?了最後一趟過江輪渡。
小時候他們?經常來回坐著?玩,兩塊錢一次,直接刷公交卡很?方便。
天氣好的時候在二樓甲板上?吹風看江景,看船尾滾滾的浪花,怎麼都看不膩。
那?時候的夜景遠不及現在繁華,但在記憶中卻是無法磨滅的,因為回不去,所以更?美好。
徐川看著?對岸越來越近的摩天大樓,一排排連成完整畫麵的霓虹燈,發了會兒呆,忽然問:“她還好嗎?”
江月疏不用思索,也知道他說的是誰。
點點頭:“挺好的。”
徐川:“聽說去延城了?”
江月疏:“早去了,好幾年了。”
徐川:“沒回來過?”
江月疏搖了搖頭。
在他還準備問什麼的時候,率先開口:“她有男朋友了。”
甲板上?無比熱鬨,下班回家的市民,遠道而來的遊客,笑鬨的孩子們?,摟在一起自拍的情侶……
可熱鬨的畫麵卻好像忽然被靜了音。
直到很?久後,才聽見徐川笑。
“挺好的。”迎著?江風,他點了根煙,嗓音輕得像自言自語,“挺好。”
乘輪渡過江後,可以步行到小區。
這是江月疏經常飯後散步的路線。
有段時間她心血來潮學人家夜跑,每天用健身APP打卡,再?發路線截圖到朋友圈,但隻堅持了一個多星期,就放棄了。
“江灘公園也修好了啊。”徐川嘖一聲?,朝橋墩下那?塊空地揚了揚下巴,“那?是個露天酒吧?”
“嗯。”江月疏跟著?看過去,“很?多人在這兒辦晚宴,求婚儀式什麼的,每天都很?熱鬨。”
“去坐坐。”徐川走下階梯。
兩人找了個風景絕佳的位置,徐川要叫服務員點酒,江月疏笑話他,指了指桌角二維碼:“這兒呢,外國人。”
徐川笑著?拿出手機,鏡頭還沒掃到二維碼,卻已經聽見掃碼成功的提示音。
兩人齊刷刷抬頭。
來人俊朗的輪廓被酒吧燈照得半明?半昧,高大的身軀壓下來,一屁股坐到江月疏旁邊。
他看了眼徐川,表情很?是自來熟,目光涼颼颼的,不全是友善:“介意拚個桌嗎?”
見對方疑惑發怔,謝逢則疏懶隨意地勾著?唇,把掃完碼的手機推到桌子中間:“我請。”
第 30 章
江月疏愣愣地, 直到桌下的腳被徐川輕踢了一下,才回過神。
徐川一臉要笑不笑的詭異表情,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從小到大的默契, 江月疏讀出他眼神裡的意思:“看你招的好桃花。”
江月疏一陣無語凝噎:“……”
天地良心,她可沒招。
她不知道謝逢則怎麼突然就來了江城,還能默不作聲地在偌大的江城跟她偶遇。
他甚至連個微信都沒有,就像變戲法似的,從千裡之?外的延城閃現在這裡。
她扭頭看了謝逢則一眼?,後者也正好偏過頭,一隻手搭在桌沿上, 另一隻手懶懶扣著她身側扶手,唇角勾得意味深長:“挺巧, 又見麵了。”@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徐川目光稍頓, 在兩人中間轉了一圈,問江月疏:“認識?”
“何止認識?”謝逢則看過去, 目光夾著銳利的挑釁, “自我介紹一下,謝逢則,她的——”
“朋友。”江月疏匆忙接過話頭,在桌下撞了他一腳。
“……嗬。”身側飄來很低的輕笑,男人看了她一眼?, “是,朋友。”
最後一縷話音剛落,江月疏的右手被一道溫熱攏住。
桌布擋著, 他肆無?忌憚地越攏越緊,每根指頭都牢牢地攥進?掌心。
原本牽個手沒什麼, 可對麵徐川似乎察覺到兩人之?間的微妙,直勾勾看著。心虛又刺激,江月疏半邊身子都燙了。
“聽你說話,不是江城本地人啊?”徐川若有所?思?地望向?謝逢則,下巴抬了抬,“西邊的?”
謝逢則笑了笑,捏一下她的手:“延城的。”
“喲,挺遠。”徐川笑出聲,眼?光更?帶了絲探究,“是在這邊工作,還是?”
謝逢則扯著唇,說一句,又捏一下她的手:“不在這兒工作。”
徐川:“那……”
“今天剛到。”謝逢則輕飄飄接過腔,手指鬆了。
江月疏剛歇口?氣?,想把手抽回來,卻又被他勾纏住,逗弄似的,指尖擦過她手心:“找人。”
江月疏被他撓得一陣顫栗,強忍著要瞪他一眼?的衝動,悄悄擰他的手心。
這一下不但?不痛,還像螞蟻夾似的,謝逢則反而愜意地勾起了唇。
徐川挑了挑眉,明知故問:“那找到了嗎?”
江月疏用力扯了他手指一下。
生怕這人再說出什麼虎狼之?詞,把桌上手機拿過來:“我看看喝什麼。”
她沒喝過這裡的酒,酒單上那些不知所?雲的名字她也看不明白,隨便?點了個什麼,然後打開?備忘錄,在裡麵敲下幾個字。
謝逢則拿過去一看——
【這是我表哥。】@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他莫名清咳一聲,徐川抬眸,兩人目光陡然相撞。
謝逢則朝他勾了下唇,看似和先前沒什麼不同,但?那股銳利的挑釁已?經不動聲色地收了起來。
手機遞給徐川時,身子也微微前傾:“您喝點兒什麼?”
徐川詫異地蹙了蹙眉,接過手機。
而聽到那聲“您”,江月疏猛地把頭轉向?一邊,用渾身的力氣?憋著,才沒笑出聲。
謝逢則將她手指抻開?,十指交叉扣住。
兩人點的酒一樣,玻璃杯裡盛著粉藍漸變的酒液,端上來時,他先給了她。
徐川若有所?思?地看著,唇角微微一翹。
江月疏用左手摸了摸杯子,很冰,謝逢則這才舍得放開?她手。
她雙手捧著杯子抿了一口?,隻有一丁點酒精味,更?像是甜水,混著蜜桃和薄荷香。
過了很久,三人杯裡的酒都快喝光,徐川忽然望向?斜前方,問:“你工作在延城?”
謝逢則指頭點著桌沿:“是。”
徐川:“乾哪行的?”
謝逢則淡定簡短地回答:“部隊。”
彆的沒多說。
徐川也就沒多問,隻點了下頭,又假模假式看了眼?時間:“不早了,你送還是我送?”
江月疏有點震驚,徐川就這麼明晃晃地安排她,還把主動權交給了謝逢則?
那人自然求之?不得,半點也不會推脫:“我送吧。”
“那我就先回去了。”徐川站起身,笑了一下,“謝謝你的酒。”
謝逢則起來送他,江月疏也跟著起來。
三個人爬上階梯,回到公園,再走到能打車的路邊,江月疏幫他攔了輛出租車:“到酒店跟我說一聲。”
“知道了,我這麼大人。”徐川笑了笑,上車前揉揉她腦袋,又意味深長地瞥了眼?謝逢則,“好好的。”
江月疏忽然鼻子一酸。
兩人雖然從小打架胡鬨,可徐川到底是哥哥,對她的好也沒人能替代。
這次一彆,又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了。
她有點急迫地問:“你會回國的吧?”
徐川笑著,眼?神篤定:“會。”
“那……”頓了頓,她壓低嗓音,“你回去,先彆告訴舅舅舅媽。”
徐川自然懂她意思?,拍拍她肩膀:“放心,你的事兒你自己說。”
“我走了。”
他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九點多了,居民區夜生活沒那麼晚,街上隻剩下零星幾輛車,幾個人。
有人騎自行車經過,謝逢則順手把她往裡撈了撈,一邊幫她係緊圍巾,一邊問:“你家往哪兒?”
江月疏指了指街對麵:“前麵五百米。”
係好圍巾,他稍抬起手掌:“能牽麼?”
江月疏疑惑地眨眨眼?。
“看你好像很怕被發現。”謝逢則眼?神灼熱地望著她,勾了下唇。
江月疏心尖一顫,湧動著一陣酸澀,還是忍不住,把手放入他掌心。
男人眼?底的陰翳散了,笑著握緊她手,帶她過馬路。
江月疏想了很久還是沒想明白,索性直接問出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謝逢則腳步放得很慢:“不知道,碰運氣?。”
江月疏睜大眼?:“啊?”
“之?前看你朋友圈,有段時間你經常在這兒跑步。”他語氣?淡淡的,仿佛看完她所?有朋友圈,跨越幾千公裡的距離,在一個舉目無?親的地方來偶遇她,是件很稀鬆平常的事。
江月疏眼?眶一熱:“你來怎麼不告訴我啊?”
“你說了,今天去見舅舅。”男人揉了揉她的手,“連打個視頻的時間都擠不出。”
像在抱怨,可語氣?一點也不怪她,隻有流水般溫軟的無?奈和縱容。
江月疏小聲解釋:“因為不確定幾點能結束……”
“那我運氣?不錯,結束得還挺早。”謝逢則低頭看向?兩人交握的手,揶揄輕笑,“這可比打視頻值當多了。”
江月疏被他惹得臉紅,轉移話題:“你住的酒店訂好了嗎?”
“訂好了。”謝逢則笑著,“送你回家我再過去。”
江月疏:“遠不遠?”
“不遠,就在前麵那條街。”男人眼?神痞痞地盯著她,“你要想陪我,隨時歡迎。”
“……誰想陪你了。”江月疏羞赧地瞪他一眼?。
五百米路程,第?一次覺得這麼快,晃眼?就到了。
江月疏舍不得手心的溫熱,鼻頭都有點泛酸,居然很沒出息地生出一股衝動,想去陪他。
可夜不歸宿是不可能的。
過不了多久再不回去,應該就會接到父母的催促電話。
“我們小區保安管得很嚴……”江月疏捏著他的手,小聲說。
走親訪友的都得登記,更?彆提住了這麼多年,保安都認識江正豪夫婦,哪天碰見肯定得八卦一番。
在結束延城的交換期之?前,江月疏不打算告訴家裡人她談戀愛,否則江正豪那兒不知道多少思?想教育在等著她。而以徐老師的性子,肯定會迫不及待想見人,甚至連結婚日期都開?始物色。
沒一個省心的。
江月疏暫時不想麵對這些麻煩,也還沒到不得不麵對的那一步,她隻想安安靜靜,簡簡單單地談個戀愛。
“那我就不進?去了。”謝逢則唇角淺彎著,似乎並?沒有不開?心,即便?那雙眼?底深不可測,像一片幽黑的潭,“我看著你走。”
江月疏勾著他小拇指,雙腳仿佛被黏在地上,目光也無?法從他臉上移開?。
“……明天見。”她望著他,不舍得眨眼?。
“明天醒了給我電話。”謝逢則捏了捏她的小拇指。
江月疏點點頭:“嗯。”
最後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眼?,也沒心思?去細究那片深潭裡湧動著什麼,咬牙轉身。
剛走到大門口?,手機突然響起來。
江月疏回過頭,路太黑沒看見他,隻聽見無?線電那頭的聲音:“回來拿一下禮物。”
“……哦。”她掛了電話,徑直朝兩人分彆的地方走回去。
確定是站過的位置,卻空蕩蕩的並?沒有人。
江月疏疑惑地拿起手機,剛要回撥,忽然被猛拽了一把。
打烊了的小超市,門口?還有兒童騎的音樂木馬,斷了電,木馬也不唱不閃了,周圍一切都是黑漆漆的。
而她被他抵在玻璃門上,驚呼都被那雙灼熱的眼?堵回去。
江月疏緊張地咽了咽嗓,開?口?時,不禁帶了顫抖:“禮物……呢?”
“要禮物,先回答一個問題。”他眸光比夜色更?沉,鬆開?拽她的那隻手同時,不容抵抗地掐住她腰,另一隻手抬起來,力道異常輕柔地撩開?她鬢發,夾到耳後,“我是你什麼人?”@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江月疏眼?皮顫顫地垂下,因為害羞,聲音很細很輕:“明知故問。”
“不問我怎麼知道?”他仿佛跟著她的音調在走,越來越輕,呼吸也壓得越來越低。
眼?看鼻尖就快要蹭到她,卻忽然停住,保持著要親不親的距離,手卻扣在她後腦勺,危險地把控著一切,“彆的朋友,也能牽你手?”
掐著她腰的力道更?緊,隔著厚厚的大衣,都能感覺到炙熱:“能這麼抱你?”
他不再掩飾目光中的占有欲,連低啞的嗓音都像在侵略。
危險更?加具象而貼近,江月疏慌張地瞪大眼?睛。
猝不及防地,鼻尖撞上他鼻尖,男人霸道的手將她後腦勺往前一送。
不再給她任何準備機會,側頭尋到最契合的角度,侵上她微張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