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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降落 折枝伴酒 88961 字 7個月前

可下一秒,又將?她攔腰抱起來。

躺上柔軟的席夢思,她也乖順地摟住他脖頸。

一切都蔓延向不可控的趨勢。

直到放在床沿的手機被她無意間掃開,掉在地上。

鈍響聲衝散了腦子裡的迷霧,謝逢則看著她,眼?神逐漸恢複清明。

最後揉揉她頭發,輕淺地吻了她不久,喑啞克製地留下一句:“我去?外麵睡。”

他還是高估了自己。

即便是這麼大的房間,這麼寬的床,也不能保證不對她做什麼。

隻要周遭能聞見她的香味,能感受到她的呼吸與存在。

房間的燈全?關了,江月疏躺在臥室的床上,仿佛能聽見客廳裡男人的呼吸聲。

沒關門,這樣他們還像在一起。

可她還是有點心疼,朝外麵問了一句:“客廳冷嗎?”

沒有回答。

她以為他睡了,但很快手機震動一下。@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XFZ.:【不冷。】

江月疏撇撇嘴:【能聽見怎麼不理?我?】

離這麼近還要用微信聊天,她覺得像有病。

可接下來他的話,瞬間讓她整個人又燙了:【還沒緩過來。】

【你彆說話。】

江月疏緊咬住下唇:【……】

【你要不要去?衝一下啊?我看他們都是衝涼水。】

XFZ.:【你還看過誰?】

江月疏:【沒有……】

【是小說裡麵。】

XFZ.:【……】

【想這麼多,還不困?】

【我隻是考慮你明天要上班。】

【不然我進?來?】

江月疏忙不迭敲字:【我困了!】

消息發出去?,她恍惚聽見一聲輕笑。

XFZ.:【睡吧,晚安。】

她放下手機平複了一下,翻過身,背向陽台裹緊被子。

後來半夢半醒地,恍惚聽見很輕的腳步聲,和?關門聲。

謝逢則關上臥室門,躺回沙發,等那種同處一室的燥熱感不那麼明顯,才終於閉上眼?睛。

第二天她醒得很早,卻沒想到謝逢則比她更早。

江月疏打開臥室門 ,他已經換上自己的衣服,在窗前不知道想什麼。

也沒看手機,就那麼站著。

直到男人轉身看過來,懶散勾著唇:“醒了?”

“嗯。”江月疏朝他走過去?,並排站著,“你今天做什麼啊?”

“去?看一下外婆,陪她打打麻將?什麼的。”謝逢則轉向她,眼?神意有所指,“晚上再?回來。”

江月疏臉一熱,嗔他:“每天都住酒店嗎?”

“不然我去?住你宿舍?”他笑著調侃一句,也明知不可能,沒再?說,手指挑起她下巴,頭低下去?。

江月疏眼?皮一顫:“沒刷牙……”

“我刷過了。”低沉的嗓音鑽入她唇縫。

可是我沒刷啊……

來不及說的話都被他吞掉,整個人攏進?他懷裡。

過了一晚上,他似乎能克製自己了,也沒失控,還惦著提醒她:“去?準備一下,送你上班。”

“嗯。”江月疏點點頭,連忙跑回房間去?了。

洗漱完換了衣服,謝逢則在門口等她,包也給她收拾好?了,挎在他右肩上。

江月疏看了看包:“我上班不用帶。”

“我幫你帶著。”他一邊說,一邊俯身從鞋櫃裡拿鞋,自己穿上後蹲下來,再?穿她的,“白天他們會打掃房間。”

好?端端的,這人總能出其不意地勾她一下,在她麵前也總是細致周到得不像他。

有關他自己的,他似乎從來不會想太多,一切過得去?就行,湊合就行。

但卻從來不讓她湊合。

甚至她忽略掉的,都會幫她多想一遍。

一個普普通通的早晨,因為這個蹲在她麵前幫她係鞋帶的男人,變得不再?普通了。

謝逢則拔出門卡,順手放進?衣兜裡。

還沒走出去?,背後女?孩忽然叫了他一聲:“謝逢則。”

他轉回來,沒察覺到任何異常,回應她也隻是一句淡淡的疑問:“嗯?”

可下一秒她踮起腳尖,出其不意地湊上去?,帶著薄荷香的甜吻輕輕落在他嘴角。

第 37 章

更衣室裡, 另兩名同事終於出去了,隻剩下她和餘昭昭。

餘昭昭貼在她旁邊小聲問:“昨晚是不是夜不歸宿了?”

江月疏小心臟一抖,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我掐指一算呐。”餘昭昭一臉神秘。

江月疏警惕地望著她。

“哎呀唐承告訴我的, 說他們全?隊都知?道啦, 謝逢則這?次趕在集訓前休長?假,就是為了陪女朋友。”餘昭昭笑得合不攏嘴,“想不到?謝隊是這?種人?哦,肯定怕你七月份走了,儘快拿下。”

她壓低嗓音問:“拿下沒有?”

“……趕快上班吧你。”江月疏嘭地關上櫃子,走出更衣間。

她不知?道謝逢則究竟有沒有這?個想法,就算真有也?無可厚非。

怎麼辦呢?就連她自己都有。

中午, 她微信收到?一張照片,三菜一湯的家常午飯, 色彩很誘人?。

江月疏:【你做的?】

XFZ.:【外婆做的。】

【還可以吧?】

江月疏:【看著挺好吃~】

XFZ.:【那什麼時候親自來嘗嘗?】

江月疏腦子一嗡, 想起?早上餘昭昭的話——

儘快拿下。

這?是想見家長?的節奏嗎?

沒等她回答,謝逢則又發過來:【不用緊張, 我隨口?說的。】

【她隻是想見見你, 畢竟盼了這?麼多年?,你是頭?一個。】

她知?道他就這?一個親人?了,唯一的一個。

有點心酸,又有點心軟。

謝逢則平時在部隊出不來,外婆肯定很孤單, 這?次休假還陪她住在外麵。

她沒回複,謝逢則似乎有點誤會:【嚇到?了?】

【小老太太而已,又不吃人?。】

她仿佛聽見他調侃的語氣, 笑了笑:【沒有。】

【你今晚真的還要住酒店嗎?不用陪陪外婆?】

XFZ.:【她自己挺好的,我在, 她總忍不住要照顧我。】

也?是。

他再長?大,在外婆眼裡都是個孩子。

XFZ.:【再說,我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忍不住的嘴角上揚,被姚玲玲拍桌子的聲音打?斷:“坐這?邊吧。”

江月疏一抬頭?,是心內科兩名同事?。

這?會兒食堂正火爆,座位都滿了,許晉鵬和另一名同事?端著餐盤找不到?座位。

姚玲玲好心叫住他們:“對麵沒人?,好像是忘了收拾,你們叫阿姨收一下。”

“好,謝謝。”許晉鵬叫來打?掃阿姨,把彆人?剩下的餐盤收了,然後坐在對麵。

正對著江月疏。

江月疏看過去時,許晉鵬有點尷尬地笑著,點了點頭?。

這?時手機也?響了。

XFZ.:【在吃飯?】

江月疏:【嗯嗯。】

XFZ.:【和餘昭昭?】

江月疏:【不是……】

她看了眼對麵的許晉鵬,總不能實話實說,而且也?隻是偶遇,於是顧左右而言他:【晚上你什麼時候過來呀?一起?吃晚飯嗎?】

XFZ.:【你在掩飾什麼?】

江月疏心底一咯噔:【沒有呀~】

XFZ.:【我的感覺不會錯。】

【許晉鵬是不是在?】

“……”這?男人?是在她身?上安監控了嗎?

XFZ.:【沒在你身?上安監控。】

【你從來不會吃著午飯就想晚飯,這?不像你。】

【所以你現在心虛。】

【除了許晉鵬,還有什麼能讓你心虛?】

江月疏瞬間哭笑不得。

比起?在她身?上安監控,這?種把她的習性摸得透透的感覺,怎麼聽上去更可怕?

“怎麼了江醫生?”姚玲玲發現她表情不對,轉過來問。

“沒事?。”江月疏把手機屏幕關掉,“在想上午那個小患者的事?。”

姚玲玲沉吟了下,歎氣:“小小年?紀就要做那麼大手術,確實好可憐。”

江月疏心不在焉地笑了一下。

晚上急診發生點情況,沒能按時下班,也?就沒能和謝逢則一起?吃晚飯。

結束已經八點了,回到?酒店的時候,謝逢則似乎在洗澡,浴室裡傳來花灑的水聲。

江月疏走到?辦公桌前,發現桌上放著一個黑森林草莓小蛋糕,和一杯楊枝甘露。

大晚上給她吃這?麼甜,虧他想得出來。

江月疏心裡吐槽著,嘴角卻怎麼都壓不下,沒忍住打?開了包裝。

一口?蛋糕就一口?飲料,繼續昨天的論?文?。

過了一會兒,手機鈴響了。

不是她的,是謝逢則的。

第一遍她沒管,可剛掛斷又打?過來。她怕有什麼緊急的事?,拿著他手機去拍浴室的門。

裡麵水聲停了,謝逢則很快披著件浴袍出來,頭?發還濕漉漉的:“怎麼了?”

“你電話,快接。”江月疏把手機遞給他。

謝逢則皺著眉摁下免提,隨手放旁邊櫃子上,扯了條毛巾胡亂擦頭?發:“喂?”

“你是秦蔓的家屬嗎?”

“是。”謝逢則放下毛巾,盯向手機屏幕,“我外婆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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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疏頓時也?緊張起?來。

“我這?兒是仁和醫院,老太太在家摔了一跤,你趕緊過來一趟吧。”

謝逢則:“嚴不嚴重?”

“意識清醒,精神也?挺好的,有點扭傷,剛才去拍片看骨頭?了。”對方?語氣沒太凝重,“你趕緊來補下手續。”

“好,麻煩了。”謝逢則掛了電話,看向江月疏,情急下也?不忘摸摸她腦袋,“我去趟醫院,你加班彆太晚,早點睡。”

“嗯。”見他脫浴袍要換衣服,江月疏趕緊出臥室,帶上了門。

謝逢則很快穿戴整齊,走到?玄關邊換鞋邊說:“蛋糕吃完記得刷牙,睡覺前再刷一次,冰箱裡我買了水果,想吃先拿出來放一放,彆直接吃冰的。”

江月疏眼皮顫了顫,在他開門的時候,忍不住跟著跑過去,拽住他衣角。

謝逢則心裡著急,還是耐著性子回頭?:“怎麼了?”

她亮晶晶的眸望著他,認真地一眨:“我陪你去吧。”

*

仁和醫院在外婆家附近,離這?邊很遠。謝逢則一路都開著五六十碼,半小時才到?。

但醫院沒再來電話,應該代表著沒出大事?。@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看著地圖離目的地越來越近,江月疏後知?後覺地緊張起?來。

雖然是個意外,但莫名其?妙的,就要見到?他家長?了。

開車的人?似乎察覺到?她的情緒,手指輕輕揉了揉她的:“沒事?兒。”

出事?的是他家裡人?,他還反過來安撫她。

江月疏把另一隻手也?拿過來,蓋在他手背上,沒說話,隻是默默地蓋著,想要給他點微薄的能量。

在病房看見老太太的瞬間,兩人?紛紛鬆了口?氣。

大半夜折騰到?醫院,還拿著手機在打?麻將,怎麼看都像沒事?兒人?。

秦蔓贏了一局牌才發現他們,看著江月疏眼睛一亮:“來了啊,快坐快坐。”

江月疏被他牽過去,有點拘謹地叫了一聲:“外婆好。”

“哎,乖。”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真好,和照片上一樣漂亮。”

江月疏跟著笑了笑,暗中捏捏謝逢則手指。

他什麼時候有她照片的?

謝逢則也?捏了捏她,不知?道是真沒察覺到?她給的信息,還是故意裝沒察覺。

他走過去,從外婆手裡抽走手機:“該睡覺了。”

外婆不願意服他管,一臉倔強:“我還不困,我再打?兩盤。”@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越打?越不困。”謝逢則直接把她手機揣兜裡。

都說老人?越活越像小孩,江月疏算見識到?了。

謝逢則要去辦手續繳費,還得去找醫生問問具體情況,走之前不太放心地看了眼江月疏。

外婆中氣十足地催促:“快去你的,我還能吃了她不成?”

謝逢則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和陌生長?輩待著多少會有點尷尬,江月疏坐在床邊,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看手機,又覺得不太禮貌,於是沒話找話:“外婆您要喝水嗎?”

“不用不用,你彆忙。”外婆看她的眼神一百個滿意,“聽說你是醫生啊?”

江月疏點點頭?:“是。”

“醫生好,真好。”外婆拉過她的手,“今年?多大了?準備什麼時候結婚啊?”

“……八月滿25。”江月疏抿唇笑了笑,表情尷尬,“結婚的事?,還沒想。”

“也?是,不著急,你倆在一起?才沒多久。”外婆拍拍她手背,語重心長?地開口?:“阿則這?孩子彆的不說,要想對誰好,那就是掏心掏肺,一心一意的,絕不會辜負。”

“嗯。”江月疏眼眶熱了熱,“我知?道。”

“那我就把他交給你了。”外婆低下頭?,嗓音微微抖著,歎了一聲,“我這?個孫子,從小什麼都沒缺過,可又沒享過什麼福。”

江月疏睫毛一顫,抬起?頭?。

老太太眼裡隱約有淚光閃爍:“他爸常年?在部隊,一年?見不到?一個月,我那個閨女……怎麼說呢,彆人?都羨慕,長?得漂亮,嫁得好,又會掙錢,兩口?子在彆人?眼裡一個比一個光鮮,可那有什麼用呢?都是彆人?眼裡的。”

“阿則從小沒人?管,有時候跟著我和他外公,有時候跟著他奶奶,可長?輩帶孩子多少都有點溺愛,家裡又條件好,性格就養得乖張了些。”

“後來……他爸出事?,不在了,他奶奶傷心過度,沒到?一年?也?走了。碰巧那會兒我家老頭?生了病,照顧不來,他媽媽又全?國各地跑生意,就隻好把他放在寄宿學校。”

“從那以後,這?孩子就越走越偏。”秦蔓紅著眼眶繼續道,“他媽媽給的錢多,他又會花,那幫不愛學習的也?愛跟著他混,後來打?群架鬨到?派出所,我那閨女在國外接到?電話,才終於知?道孩子變成什麼樣了。”

“回國之後,阿則被她接回來,家裡就再沒安生過。三天兩頭?吵架,見麵吵,電話吵,一個罵得難聽,一個會頂嘴。”

“直到?高中畢業,阿則腦子聰明,還考了個不錯的大學,他媽媽態度才緩和些了。”

心口?像被針紮著,江月疏吸了吸鼻子,問:“那後來呢?”

聽上去似乎可以在這?裡有個不錯的結局,可故事?應該沒這?麼簡單。

“後來,他就上了半年?大學。”秦蔓仰起?頭?,眼裡的光晶瑩又渾濁,“把一個學生打?斷了兩根肋骨,人?家家長?要告他,公安找他媽媽出麵處理,兩個人?不知?道怎麼,在電話裡又吵了一架。”

“第二天。”秦蔓抬手抹了抹眼睛,說出今晚最輕鬆的一句話:“他媽也?走了。”

江月疏猛地一顫:“是……意外嗎?”

秦蔓沒說話,點了點頭?,又搖頭?。

最後也?沒告訴她答案,隻是拍拍她手背:“不早了,你們也?回去吧。”

江月疏望向她眼睛,布滿皺紋的眼皮包裹著渾濁的淚光。

“阿則在等你,去吧。”

她沒再多問,給外婆把床放下來,蓋好被子,關了燈,出去時帶上了門。

沿著走廊走了一會,才看見幽暗拐角處靠牆站著的男人?。

依舊挺拔偉岸的身?軀,卻莫名讓人?心疼。

脊梁那麼直,可她恍惚看見一個抱頭?蜷縮的無助的小孩,藏在他的靈魂深處。

“說完了?”他輕勾著唇角朝她看過來。

江月疏甕著聲,眼底晶瑩:“嗯。”

“看來是把我老底都揭了。”謝逢則轉身?麵向她,目光像居無定所地飄在黑暗裡,“抱歉啊,我以前……”

頓了頓,嗓音沉下去:“不是什麼好東西。”

兩米距離,她哭著飛奔過去。

整個人?撞入他懷中。

第 38 章

她無法對過去的他做任何評價, 哪怕確實荒唐過,迷失過,可誰又沒犯過錯呢?

她隻是覺得如果再不給他一個擁抱, 眼前?這個男人就要碎掉了。

“好了。”他?有點無奈, 怎麼到頭來還要自己哄她,可內心被勾起的關於過去的負麵情緒竟然比任何一次都?要平和。

那些傷疤也奇跡般地被她撫平,圈在腰上?的手臂柔軟又堅定,好像在告訴他?,一切都?過去了。

這一次,是真的過去了。

“不?哭了,嗯?”他?低下頭, 抱著她毛茸茸的腦袋,灼熱的吻落在她發心, 停留了很久, 像烙下一個印記,“外婆這裡需要人照顧, 我幫你?叫輛車?”

“那……”江月疏還想說什麼, 到嘴邊又咽下去,“好吧。”

想在這裡陪他?的,可她留下來也隻?會添麻煩,於?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沒事?兒,醫生說了觀察一晚, 沒問題就能出院。”謝逢則摟著她往大廳走,“明天我就能去陪你?了。”

“那你?也彆太?掉以輕心。”江月疏職業病犯了,一臉嚴肅地望向他?, “老年人不?比年輕人,行?動遲緩, 反應力也差,本來就容易摔跤,骨質又比較疏鬆,這次是運氣好才?沒骨折,你?知道多少老人身體本來好好的,摔過一次之後就癱在床上?,活不?了幾年嗎?”

“你?們這些醫生,怎麼訓起人來都?一個調調?”謝逢則笑了,抬手捏捏她臉頰,“放心,注意事?項醫生都?跟我說了,我打算給她請個阿姨,平時我不?在的時候能看著她。”

江月疏:“這還差不?多。”

謝逢則給她叫了專車,來的是一輛保時捷卡宴。

江月疏略一猶豫,覺得有點招搖,但一看時間不?早了,還是乖乖上?車。

路上?,兩人一直開著視頻。

醫院病人大多休息了,很安靜,謝逢則站在走廊儘頭的窗戶邊,嗓音壓得很低:“如果不?想自己住酒店,就讓他?送你?到宿舍,我選的是裡程計費,說一聲就行?。”

“不?用,就去酒店吧。”江月疏笑著,“我蛋糕還沒吃完呢。”

屏幕裡的男人皺了皺眉:“放那麼久彆吃了,明天給你?買新的。”

“又沒壞,怎麼不?能吃?”江月疏一臉認真地看著他?,沉默幾秒,低低緩緩地開口:“謝逢則,你?不?怕把我慣壞了?”

他?望著她笑了一聲,雲淡風輕地,似乎壓根沒放在心上?。

又或者他?是覺得,這一切理所?應當?。

“其實你?不?用這樣的。”她垂了垂眸,心裡又像被針戳一樣,“像之前?一樣就好了,你?怎麼過,我就能怎麼過。”

她知道他?或許是想擺脫以前?的自己,那段過去是他?心裡的一根刺。因為有錢,他?曾經變成他?最厭惡的樣子,如今的平凡能讓他?安心。

可他?帶她去吃很貴的餐廳,給她買一百多一小塊的蛋糕,叫專車送她回家。

去年生日送她的手鏈,後來她在彆人帖子裡見過,是某個知名品牌的夏季限定款。鉑金鏈,鑽石鑲嵌的四葉草,將近一萬塊。

還要給她在江城那麼好的地段,買一百五十多平的大房子……

“以前?,我是個沒有追求,也沒有未來的人。”謝逢則忽然望著她說,嗓音輕輕的,落在她心上?卻很重,“因為空虛,所?以用更虛無縹緲的東西?來滿足自己。”

“因為那時候,我除了錢一無所?有。”

心臟好像被砸了一下,她怔怔地望著他?在昏暗走廊裡勾起的唇角。

這世上?更多的人都?隻?知道,沒錢是什麼樣的日子。@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可謝逢則從小就知道,除了錢一無所?有,又是什麼樣的感覺。

沒有能陪伴他?長大的父親,沒有溫柔嗬護他?的母親,沒有家,沒有愛。

所?以後來,連那些錢都?成了原罪。

“但是現在我有了。”他?朝她笑著,眼裡都?是光,“跟你?在一起,就是我追求的未來,我想儘我所?能把最好的都?給你?。”

曾經在十五的晚上?往河道最窄的橋下撒鈔票,看著那些人哄鬨瘋搶,從頭到腳都?是麻木的。

可現在無論花多少錢,隻?要看見她笑一笑,整個人就像被灑滿了光。

*

外婆一大早出院了,樂嗬嗬打視頻過來,想叫她晚上?過去吃飯。

“您歇著吧,醫生說回去也要臥床靜養。”謝逢則毫不?留情地替她拒絕,“她還得上?班,這兒太?遠了。”

秦蔓:“那你?趕緊去陪人家……”

“知道。”

“多買點好吃的好喝的,家裡有盒茶葉,林奶奶過年給的,好茶,你?給她帶過去……”

“您省省吧,現在哪個小姑娘喝茶葉?自己留著喝。”

“我還有酸奶……”

“行?,一會兒我拿著。”

電話這頭聽著祖孫倆說話,江月疏忍不?住彎了唇,心裡也一片溫暖。

老天爺對他?也不?算壞得徹底。

一整天都?像打雞血似的,總算盼到了下班。

宋哲看著她收拾東西?,意味深長地笑嗬嗬:“最近兩天下班挺積極啊。”

“那怎麼了?”餘昭昭勾住她肩膀,“下班不?積極腦子有問題。”

宋哲抬了抬下巴,望著江月疏:“聽見沒?她說你?以前?腦子有問題。”

“我說的是你?好吧?”餘昭昭瞪他?一眼,“少挑撥我倆關係,鐵著呢。”

“哎喲喂。”宋哲端著保溫杯嘖嘖兩聲,突然壓過來,低著嗓音:“事?出反常必有妖,談戀愛了吧師妹?”

江月疏腦袋一嗡,隻?聽見餘昭昭咬牙切齒地懟他?:“你?少胡說八道!”

“我猜不?是心內科那位?”宋哲一臉認真思索的表情,“那就是東河那邊……”

雖然特戰隊的具體位置是個迷,但都?知道東河那邊有武警部隊,宋哲這話什麼意思,昭然若揭。

之前?在震區,他?顯然早就發現了苗頭。

餘昭昭踢了他?一腳:“你?閉嘴。”

宋哲伸手到她麵前?:“封口費啊。”

江月疏的事?兒,他?卻明晃晃地問餘昭昭要封口費。

江月疏狐疑地瞅了宋哲一眼,沒說什麼,隻?是心裡有一些猜測。

兩個人出去買晚餐,餘昭昭請客,江月疏走出醫院大門就和他?們分道揚鑣,回酒店去找謝逢則了。

進門時他?正?在窗戶邊打電話。

“還能吃飯就沒事?兒。”

“不?用管,他?累了知道停下的。”

“行?,我這兒還有事?,先不?說了。”

“再見。”

江月疏邊換鞋邊問:“怎麼了?”

“老唐這兩天不?太?對勁,我讓趙嘉年盯著。”謝逢則把手機扔到桌麵上?,走過來,摟住她,“累不?累?想吃什麼?”

江月疏想起宋哲對餘昭昭的過分熱情,心裡猜測部分成了真,又問他?:“唐承怎麼了嗎?”

她問,謝逢則自然不?會瞞她,把人帶到沙發上?坐下,一邊倒茶水一邊說:“你?閨蜜跟他?提分手了。”

江月疏瞪大了眼睛:“啊?”

餘昭昭這丫頭,這麼大事?情一點口風都?不?漏?

“也怪他?自己,前?幾天他?家裡人過來探親,知道他?談戀愛了,就說想見見。”謝逢則輕歎著,把水杯放進她手裡,“他?腦子一糊塗,就把你?閨蜜聯係方式給他?家裡人了。”

江月疏怔了怔。

她記得餘昭昭告訴過她,暫時沒想和唐承結婚,唐承也答應了的。

莫名其妙被人家家長聯係,以餘昭昭的性格,肯定覺得唐承在逼她。

“行?了,彆管他?們了,都?是成年人,自己的事?兒自己解決。”謝逢則握住她手,抬起來親了親,“我買了菜,去挑挑今天做什麼?”

江月疏眼睛一亮:“你?做嗎?”

男人笑著挑眉:“不?然你?做?”

“我不?會……”

謝逢則俯身過來,親了一口她的唇:“用不?著你?會。”

江月疏腦子又暈乎乎了,被他?牽著往廚房走去。

謝逢則拉開冰箱門,從身後摟住她:“點菜吧,公主殿下。”

裡麵擺得滿滿當?當?,江月疏驚呆了:“這要吃幾天啊?”

“看著多,其實做不?了幾頓。”謝逢則笑了笑,“我們還有七八天呢,這些可不?夠。”

“那我今天想吃炒豆角,切成絲的那種……”江月疏指了指,“再來個西?紅柿雞蛋湯。”

謝逢則貼著她耳朵悶笑:“光吃素的?”

又癢又麻,江月疏躲了躲,被他?一下子親到耳垂,低沉嗓音像暗示著什麼:“我不?愛吃素。”

江月疏整個腦袋都?燙了,假裝沒聽懂,硬著頭皮說:“我也不?愛吃素,但不?吃會缺營養的,你?再炒個牛肉就好了。……我要去寫會兒論文,你?放開。”

男人胳膊緊了緊,一臉耍無賴:“先親一個。”

江月疏努努嘴,仰起頭親他?下巴上?。

謝逢則不?滿地掐了一把她的腰:“哪兒呢?往上?親。”

她又往上?仰了仰,踮腳去尋他?的唇,卻忽然被他?抱起來。

下一秒呼吸被封住,謝逢則一邊吻著她,一邊把她送到窗戶邊,放進柔軟的辦公椅。他?扶著椅背又親了一會兒,才?停下。

最後灼熱的唇點了點她的額頭:“我去做飯。”

江月疏緩緩鬆開摟著他?脖子的手,心裡被他?勾得癢癢的:“嗯……”

如果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可他?們都?知道這樣的日子,過一天少一天。

隔著廚房的玻璃門,江月疏看他?忙碌的背影,心裡又甜又酸澀。

*

謝逢則開始每天給她做飯,早飯在房間吃,午飯用保溫盒帶到醫院,隻?要不?值班,晚上?就能回來吃到熱騰騰的豐盛大餐。

每天的菜都?不?重樣,唯一沒有變化的,是謝逢則始終睡在客廳沙發。

最後一天送她去上?班,走到醫院旁邊的巷口,江月疏不?舍地攥著他?手指。

“再不?走要遲到了。”謝逢則笑著把保溫盒放到她手裡,“這些天可能會聯係不?上?,彆擔心,完事?兒我會找你?的。”

江月疏嘴唇動了動,想問他?危險嗎,可喉嚨就像被什麼哽住,說不?出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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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隻?是默默地接過保溫盒,喑啞地“嗯”了一聲。

她把保溫盒抱在懷裡,一步三?回頭地往醫院走,直到回頭也看不?見他?。

“江醫生,有你?快遞。”門衛大叔叫住她。

“哦,謝謝。”她把手伸過去,接住大叔遞來的快遞盒。

盒子不?大,一隻?手就能掌握,可她最近沒買什麼東西?。

裡麵應該是她半個月前?,在一家網上?工作室定製的打火機。

鼻頭不?禁又酸了酸,囁嚅道:“現在才?送來……”

早一天就好了。

隻?要早一天。

*

謝逢則說的聯係不?上?,江月疏自然而然以為是出任務,便沒有細問。

直到第?二天中午,在急診樓門口遇到唐承。

小夥子看上?去瘦了一些,臉色不?太?好,有點憔悴,好端端多了一圈胡茬。

想起謝逢則說餘昭昭提分手的事?,她心裡一歎,迎上?去:“你?來乾什麼?”

唐承張了張口:“我找她……”

“她今天不?上?班。”江月疏有點於?心不?忍,“那個,你?想找她可以去宿舍,不?過她昨晚夜班,這會兒應該還在休息,你?晚點再去吧,彆吵她睡覺。”

“……好。”他?點點頭,整個人有點恍惚,什麼都?像是慢半拍,“謝謝。”

唐承轉過身,走了幾步,江月疏沒忍住又叫他?:“等等。”

他?回過頭,木訥地眨了下眼睛。

江月疏走上?前?問:“你?們隊長……還好吧?”

唐承:“我這兩天沒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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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疏愣了愣:“他?不?是去出任務嗎?”

腦子忽然一靈光,既然出任務,為什麼唐承能過來?

她心臟猛跳了下,像是要窺到什麼秘密:“你?們怎麼沒一起?”

“什麼任務?他?休假呢。”唐承狀態迷迷糊糊的,想到什麼,略睜了下眼睛:“哦,這麼快啊,又一年了。”

在江月疏迷惑的眼神中,繼續說:“每年這時候他?都?要消失一下的,沒事?兒,過兩天就回來了。”

心口像被什麼揪住,江月疏愣在原地。

直到唐承的背影也消失了。

午休睡不?著,她坐在走廊裡,忍不?住撥了謝逢則電話。

以為會像從前?那樣響到掛斷,可沒過幾秒,通了。

對麵傳來男人略喑啞的聲音:“喂?”

江月疏默默地低著頭,沒出聲。

謝逢則問她:“怎麼了?”

“沒事?。”她努力裝作輕鬆的語氣,“就是想你?啦,聽聽你?說話,不?是說聯係不?上?的嗎?騙子。”

謝逢則笑了一下,沉沉地:“那是彆人,你?不?一樣。”

頓了頓:“這個點你?怎麼不?睡覺?下午不?用上?班嗎?”

“用呀。”江月疏跟他?撒嬌,“想你?了,睡不?著。”

謝逢則:“那現在能睡著了?”

沒等她回話,嗓音溫柔地哄:“再不?睡時間不?夠了,乖。”

“嗯。”江月疏彎起唇,“那我睡啦。”

“嗯。”

“你?好好的。”

“我很好。”

江月疏眼眶一熱,雖然說不?出理由,可就是覺得他?不?太?好。

下班後,她沒回宿舍,而是去了嚴兆的健身房。

大廳裡都?是附近的上?班族,很熱鬨,她看了一圈,沒找到嚴兆。

一個肌肉健碩的帥哥迎上?來:“美女,第?一次來?用不?用幫你?介紹?”

江月疏沒跟他?廢話:“你?們老板在嗎?”

“老板剛出去了。”帥哥倚在吧台邊,身體微傾,故意展示出肌肉,“老板不?管事?兒的,你?有什麼需要找我也一樣,我專業。”

江月疏隻?覺得好油膩,勉強笑了一下,不?著痕跡地往後退退。

“看你?身材挺好的,平時有堅持鍛煉?”

“……”

“你?這氣質……我猜是大學生?美院的?”

“……”

“猜錯了彆生氣啊,我是看你?漂亮,長得又年輕,有男朋友沒?”

“……”

“哎我倆加個微信吧,我就住這附近,有空約飯?”

“約你?大爺的,滾。”突然橫空出現一隻?鋥亮的皮鞋,踹在這人毛茸茸的腿上?,“我兄弟老婆,你?他?媽長眼睛嗎?這也敢撩?”

江月疏笑著回過頭,朝來人招招手:“嗨。”

“挺久不?見啊,還以為你?換健身房了。”嚴兆一身襯衫西?褲,梳著大背頭,儼然一副商界精英的樣,往裡麵抬了抬下巴,“今早上?剛打掃的,進去練會兒?”

他?指的是謝逢則那個禦用單間。

江月疏搖搖頭:“不?了。”

嚴兆盯著她看了兩秒,似乎察覺到什麼,目光也沉寂下來:“找我有事??”

其實她和嚴兆打交道不?多,隻?知道是謝逢則發小,有錢,開著幾家健身房和酒吧,甚至在謝逢則給了她健身房的會員卡後,三?個人並沒有正?式見過麵。

嚴兆也隻?知道她是謝逢則女朋友,彆的一概不?知,但每次她過來都?特彆照顧。

好像隻?要是他?的人,都?會無條件優待。

之前?小海上?學的事?,謝逢則說起找他?幫忙,也沒半點客氣的意思。

江月疏能感覺到他?們的關係不?一般。

於?是她帶著點篤定,問嚴兆:“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嚴兆愣了一下,但很快神色正?常:“他?沒跟你?說?”

“沒。”江月疏垂下眸,“中午打了通電話,我覺得,他?不?想讓我知道。”

健身房的喧鬨仿佛被隔絕在外,隻?有她不?斷擴大的心跳聲,把自己裹挾了起來。

“也許,他?不?是不?想你?知道。”嚴兆突然開了口,唇角勾起來,笑容帶幾分釋然,“其實這幾天,他?不?會接任何人電話,也不?見任何人。”

“包括我。”

眼前?的落地窗霧蒙蒙,外麵的天也灰蒙蒙的。

嚴兆轉過頭,手在吧台上?敲了兩下:“拿把傘。”

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傘,他?看了眼江月疏,點點頭:“走吧。”

*

坐在賓利的副駕駛,江月疏手捏得很緊。

她知道這次是真的,要徹底走進他?的世界了。

路程很遠,穿過市區到郊區,又走過一段山路。中途嚴兆下車,和崗哨裡的士兵說了什麼,對方才?放行?。

看出她變化的情緒,嚴兆寬慰道:“這地方管得不?太?嚴,不?用緊張。”

最後車子停在一扇大門口,江月疏看清牌坊上?麵的字——烈士陵園。

嚴兆沒有打開中控,她也沒急著下車,隻?是心裡似乎有了一半答案。

“他?爸在他?八歲的時候就死了,抓毒販,被砍了二十幾刀也不?鬆手,一直拖到支援的人過來,立了一等功,被埋在這兒。”嚴兆打開車窗,看著陵園大門,“像他?這種烈士的孩子,在哪兒都?有優待,但其實對他?來說不?是什麼好事?兒。從小到大,他?就我一個朋友。”

“小孩兒的世界很單純,也很殘忍,他?們不?知道為國捐軀意味著什麼,不?知道家庭破碎是什麼感覺,隻?知道他?連學費都?不?用交,老師還那麼關照他?,什麼演講比賽,征文競賽,都?優先讓他?去。”

“他?們想不?通啊,嫉妒啊,時間長了就拉幫結派孤立他?,那時候還沒有校園暴力這個詞兒,但也差不?多。”

“小時候他?很乖的,雖然也是少爺脾氣,嬌縱得很。”不?知道想起什麼,嚴兆笑容裡浮現幾絲溫暖,“但他?骨子裡倔啊,他?怎麼能讓人那麼欺負,所?以後來,就變成他?欺負彆人。”

之前?得到的碎片過往,在這裡終於?被拚湊完整。可是她的心快要碎了,連呼吸都?很艱難。

“因為這事?兒,他?沒少跟他?媽吵架。”嚴兆歎了歎,“但說真的,他?媽媽不?理解他?,直到最後也不?理解他?。”

江月疏想起外婆欲言又止的話,甕著聲問:“那他?媽媽是怎麼……”

“車禍。”嚴兆交握著雙手,搭在方向盤上?撐住額頭,仿佛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

“在那之前?,我開了家公司,參加資方項目競標,學校有個競爭對手玩兒陰的,靠不?正?當?手段贏了那五百萬。”

“當?時我就指著那個項目救命,否則投資吹了,公司也就完了,還得背一屁股債。”

“對方贏了投資還陰陽怪氣,挑釁我們,老謝當?時也在,就跟人打了一架。”

江月疏吸了吸鼻子:“所?以對方要告他?嗎?”

嚴兆點點頭:“那學生的父親說,除非他?親口道歉,再賠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否則就立案。”

“事?兒是對方挑的,受傷是那小子自己打不?過,以老謝那性格,要他?認錯賠禮怎麼可能?這世上?總不?能誰弱誰有理吧。”嚴兆說,“他?要他?媽媽直接給錢,要多少給多少,反正?他?們家有的是錢。但道歉不?可能,打死他?也不?會道歉。”

“那天也正?巧是他?爸忌日,兩個人心情都?不?好,聽說吵得很厲害。”

“結果第?二天,”頓了頓,嚴兆抹了抹眼睛,“他?媽媽車禍走了。”

江月疏偏過頭,眼淚流下來。

“那幾個月,誰都?沒見過他?,該有半年時間吧……我一得空就去問他?外婆,連老家也去過,都?沒影兒,沒人知道他?去哪兒了。”

“直到那年九月份,他?突然來找我道彆,說要參軍。”嚴兆拿出一根煙,就著打火機點燃,“去武警,他?爸以前?的部隊。”

江月疏睜大眼看過去,濕漉漉的,很認真。

“他?告訴我,他?媽媽案子結了,一切都?查清楚了。”

煙霧繚繞中,嚴兆語氣帶著諷刺和恨意:

“指使那個肇事?司機的,是他?爸以前?抓過的毒販的私生子。”

第 39 章

“十年前, 他爸爸死於毒販之手,十年後,他媽媽被毒販的兒子報複。”嚴兆手裡?的煙都?被他捏得變形, “我以為他這輩子都要被困在裡?麵了, 把自己變成一把刀,直到某天和他爸一樣……”

“不會的。”江月疏覺得後背一冷,才發現外麵下起了毛毛雨。

“其實我一開始很擔心,像他這種人?不適合碰感情,他給不了你什麼確切的承諾,甚至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是個未知數。”嚴兆看過來,眼神帶著憐憫和歎息, “而且有了感情,就有了軟肋, 作為一把刀, 也許就沒那麼鋒利了。”

“但我也很欣慰。”他轉回去,吸著一口煙笑了笑, “十年了, 他總算變得有個?人?樣。”

“趁沒下大,趕緊進去吧。”嚴兆把雨傘遞給她,“我就不等你們了。”

“謝謝。”江月疏撐起傘,下了車,義?無反顧地踏進那扇門。

傍晚的天色灰蒙蒙, 細雨彌漫的陵園更?添上幾分肅穆,除了常青樹針葉沙沙的響聲?,再無其他。

她連腳步都?不敢邁得太重, 怕打擾了這片莊嚴的靜謐。

一路循著地上的號牌找到工作人?員指引的片區,才遠遠看見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

直挺挺地, 一動不動,比那些墓碑更?像石頭。

想起嚴兆的話——他不見任何人?,江月疏驀地停下腳步,不再往前。

隻要看著他就好?了。

她吸了一口氣,忍住想哽咽的衝動,怕被他發覺。

慢慢地把傘放下來,就這麼暴露在溫柔卻冰涼的雨簾中?。

這樣也算是陪著他了。

雨天黑得很快,沒多久,她隻能在昏暗中?看見一道模糊的剪影。

淋濕的身上一陣陣發冷,她不自覺抬手摸了摸胳膊,想用?掌心摩擦出熱量,卻忽然聽見那人?聲?音:“怎麼不過來?”

乾乾啞啞的,像是許久沒說過話。

江月疏喉嚨一哽,眼眶也熱了:“嚴兆說,你不想見任何人?,我……”

“傻子。”他這話不像在罵她,倒有些無奈和寵溺,“你不是任何人?。”

江月疏心口一陣鼓噪,隻見他稍抬起手,像往常牽她的模樣:“過來,讓我爸看看你。”

她終於抬腳走過去。

站到謝逢則麵前,他用?手抹去她頭上和臉上的雨水,然後接過她手裡?的傘,撐在她頭頂,握住她的手轉過身。

“爸。”他嗓音夾著依稀的笑意,“這是我深愛的姑娘。”

江月疏腦袋嗡嗡的,心跳徹底亂了套。

“我會和她結婚,永遠待她好?。”

江月疏看著墓碑上的刻字——烈士謝霖之墓,眼淚不爭氣地湧出來。

她握緊謝逢則的手,哽咽著,卻也鄭重地出聲?:“伯父,我也會永遠待他好?。”

離開?之前,他把一枚小小的勳章放在墓碑前,自言自語地笑了笑:“小時候我不理解你,沒想到,我最終還是跟你一樣了。”

江月疏心底狠狠地一震,想起嚴兆那句——直到某天和他爸一樣……

她緊緊捏住謝逢則的手。

“走吧。”他撐著傘,把她摟在身前,不讓一點雨絲落到她頭頂。

上車時,雨已經下得挺大了。

謝逢則從後備箱找了條毛巾給她:“擦擦,彆?著涼。”

然後打開?車裡?的暖氣。

這邊離市區實在太遠,下雨路滑,天又黑,又是山路,經過半山腰的一家溫泉酒店時,謝逢則把車速慢下來:“要不,去歇一晚?”

江月疏看著前方茫茫的漆黑,點點頭:“好?。”

現在不是泡溫泉的旺季,酒店房間還挺多,謝逢則照例要了間套房,帶私湯的。

服務員送生活用?品時問了一句:“需要打掃湯池和放水嗎?”

想起她晚上淋了雨,得去去寒氣,謝逢則點頭應:“需要,麻煩了。”

江月疏剛在衛生間把頭發吹了吹,用?鯊魚夾盤起來,出來聽見院子裡?放水的聲?音,走近一看,眼睛都?亮了。

小小的溫泉池裡?熱氣氤氳,還漂著許多玫瑰花瓣。

可謝逢則不知道去哪了,正?要打電話,那人?先打了過來。

“吹好?了嗎?”他問。

“吹好?了。”江月疏看著溫泉池,“你出去啦?”

“嗯,在酒店大廳,你來一下吧。”謝逢則說,“選套衣服。”

“……哦。”江月疏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身上半濕的T恤,“我馬上來。”

她以為這人?真是要她買正?常的衣服,結果一進店,看著滿牆壁掛著的泳衣,頓時傻眼。

謝逢則還站在一個?貨架邊和導購小姐姐討論:“這種和那種有什麼不一樣?”@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先生,這種比基尼下水可能會不太方便哦,泡溫泉的話還是推薦普通款式。”小姐姐一臉禮貌地笑,“當?然了,看您自己。”

看什麼比基尼啊這男的……

江月疏臉一熱,瞪他:“謝逢則。”

“嗯?來了。”他回過頭,拎著衣架給她看,“這個?行嗎?”

江月疏紅著臉搶過,塞回去:“不行。”

男人?手僵在半空:“我覺得挺漂……”

“不,行。”江月疏一臉嚴肅地打斷他。

導購小姐姐都?笑了:“您喜歡什麼樣的款?我可以幫您推薦。”

江月疏:“普通款式就好?了。”

“普通款在這邊。”小姐姐領她到另一個?貨架,“您想要分體還是連體的?”

“連體……吧。”她最後瞪了謝逢則一眼,跟上去。

男人?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手閒閒地揣進兜裡?:“你喜歡就好?。”

江月疏選了兩套她喜歡的顏色,款式差彆?也不大,猶豫不決地問謝逢則:“哪個?好?看啊?”

“這個?吧。”他指著她左手那件。

江月疏抬起來看了看,最大的特色是腰側兩邊鏤空設計。

她嘴角微微一抽。

這男的眼光挺騷啊,不是比基尼就是露腰?

平時看不出來,他居然喜歡這種調調。

江月疏再認真比較了一下,他選的那件的確挺好?看,於是拿到收銀台。

謝逢則隨便選了條泳褲來付款。

回到房間時,湯池裡?水已經放滿了。

露天小溫泉,頭頂遮著一片玻璃棚,下雨也不會淋到。

正?對?著溫泉的牆角種著一棵桂花樹,旁邊還有一把雙人?秋千椅。

江月疏進浴室換好?了泳衣,對?著鏡子,怎麼看怎麼彆?扭。@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買時覺得挺保守,現在又覺得太露了。

她不會遊泳,也幾乎沒穿過泳衣,上次還是餘昭昭帶她去泡溫泉時穿過。

可那次是閨蜜局,這次不一樣。

這副樣子出現在他麵前,會不會有點……

可是來都?來了,泡個?溫泉而已,應該沒什麼大不了?

江月疏做好?心理建設,咬了咬牙,開?門走出去。

謝逢則已經先下池了,旁邊台階上還放著切好?的水果和紅酒杯。

見她過來,一邊端著醒酒器倒酒,一邊勾唇看她,眼神透著一絲驚豔和欣賞。

江月疏被那種專注又玩味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強自鎮定走了過去,從他旁邊邁下一隻腳。

她不太習慣水的浮力,坐下去身體便不受控製,要直挺挺地往前栽。

謝逢則輕輕拽了她一把,順著水流的方向,她隻能漂進他懷裡?。

酒瓶在大理石台麵上發出“鏗”地一聲?,江月疏心臟也跟著一跳。

水下的他赤著上半身,無論她怎麼抱,都?毫無阻隔地觸碰到他炙熱的皮膚。

泳衣布料很薄,貼上他那瞬,她覺得快暈過去了。

男人?肌肉的脈絡就那麼清晰地被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滾燙。

“喝酒嗎?”他沉聲?開?口,帶著點啞,因為剛才拉扯間濺起的水花,嘴唇上亮晶晶的,又被熱水蒸得緋紅。

江月疏一下喉嚨都?緊了,發出一聲?艱澀的:“嗯。”

離得這麼近,他卻沒親她,像在努力克製著什麼,江月疏雙腳甚至沒落到池底,在水下無助地漂著,隻是被他箍著腰身,靠他的力量保持穩定。

他一隻手摟著她,一隻手從池邊端來酒杯,示意她接過,再端起另一杯。

碰了碰,仰起頭閉著眼悶下。

就連喝酒的動作,都?像在壓著什麼。

江月疏抿了一小口,看向他空蕩蕩的酒杯,問:“你還要喝嗎?”

他眼裡?氳著霧氣,又或許是池子裡?的霧氣,看起來似真似幻,像夢一樣:“夠了。”

江月疏小口小口地抿著,他抬手撥開?她被水霧暈濕的劉海,動作溫柔地夾到耳後。

男人?手指滾燙,過處仿佛都?帶著電流,江月疏看他的眼光顫顫的,拘謹又緊張。

“這兩天我爸媽忌日。”他說,“放心,不碰你。”

這樣的日子的確不合適,可被他坦誠地說出來,江月疏更?覺得難為情了。

“我沒想……”她小聲?為自己解釋。

“是麼?”謝逢則直勾勾望著她,眼裡?明目張膽的挑逗,“我想。”@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江月疏小心臟狠狠地一顫,眼皮也一抖。

“還放過你一次。”灼熱的呼吸逡巡到她耳邊,輕輕抿了下她的耳垂,“沒下次了。”

沒見過這種事還帶預告的,江月疏臉頰緋紅地咬了咬唇,一拳頭砸在他胸口。

謝逢則握住她綿軟的拳頭,往懷裡?一扯,低頭含住她的唇。

手指顫抖著鬆了,紅酒杯就這麼悄無聲?息地落入池水中?,一如她悄無聲?息地,被他攪得兵荒馬亂的心。

第 40 章

溫泉水四?十多度, 她在他懷裡卻燙得不行,整個人都快被煮熟。

後來披了浴巾坐在岸上,一邊吃果盤, 一邊用腳玩水。

謝逢則一會兒往她腳背上放玫瑰花瓣, 一會兒抓住她?的腳把玩。

她?怕癢,嬌嗔地濺他一臉水花。

男人又懶又痞地?笑著,也不抹開臉上的洗腳水,就那麼興致勃勃地?,將她?的模樣映在眼底。

房間裡隻有一張大床。

江月疏洗完澡先躺進被窩裡,側身對?著床邊的屏風,看似睡著了?, 其實緊張得不行。

他今天似乎沒有要睡沙發?的意?思。

直到浴室的花灑停了?,她?豎直耳朵聽裡麵的聲音。

窸窸窣窣的, 像在穿衣服, 然後用毛巾擦頭發?。

擦完後緊接著刷牙。

每換一樣,她?心跳就更快了?一分。

直到浴室門打開, 江月疏猛閉上雙眼。

大床晃了?一下, 陷下去,溫熱從背後貼近,他手指撥了?下她?的頭發?,啞著聲問:“今晚能睡你旁邊嗎?”

肩膀敏感地?縮了?縮,她?假裝睡著。

男人從背後擁上來, 隔著被子?抱緊:“不說話就當答應了?。”

第一次被男人這樣抱,起初還有些燥熱,漸漸地?, 就好像沉溺在獨屬於他的空氣中?,呼吸都帶著令人安心的味道。

睡得不早, 卻一夜好夢。

第二天她?值夜班,隻需要下午趕回醫院,鬨鐘也就沒定。

但她?的生物鐘從大學起就不習慣睡懶覺了?,早上七點多天一亮,便悠悠醒過?來。

觸覺是最先醒來的,不屬於自己的肌肉觸感令她?腦子?一激靈,瞬間睜大眼睛。

視野中?是男人穿著白色浴袍,側躺著滿臉揶揄的樣子?,目光微垂,落在自己敞開到腰際的領口,倒是半點不見難為?情。

而她?的手正?從浴袍裡麵摟著他的腰。

“……”江月疏被自己的手嚇住了?,連眼珠子?都不敢動。

直到謝逢則低笑一聲,喚回她?理?智,才瑟瑟發?抖地?把手抽回來:“……那個,我,應該不是故意?的……”

他直勾勾望著她?:“我哪知道。”

江月疏眼皮也抖起來,胡亂解釋:“我睡著了?……”

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懊惱地?咬住下唇。

“是睡著了?。”謝逢則意?味深長地?勾著唇角,“興許還做了?個美夢。”

她?腦袋快埋進胸口裡去。

“夢到什麼?”他挑起她?下巴,俯身貼近,較真的語氣喑啞得像砂礫摩挲她?心口,“夢裡抱的是我麼?”

江月疏睫毛不停地?顫:“不知道……”

夢到什麼她?真全忘了?,也或許昨晚壓根沒做夢。

“不知道你就亂摸?”他轉過?身,腿將她?壓住,攫住她?喉嚨裡的驚呼。

江月疏艱難地?在他的攻勢下保持清醒,卻還是被他攥著手,放在自己結實的腹肌上,嗓音帶著較勁的痞壞:“現在知道是誰了??”

每一寸肌膚都滾燙起來,她?剛想回答,又被他掠走?了?呼吸。

手被他牽到腰側,和剛醒來時一樣,又像是某種難以啟齒的懲罰:“抱好你男人。”

從七點多玩鬨到八點,又在他懷裡睡了?個回籠覺,再醒來時都十點了?。

謝逢則打前台電話問餐廳還有沒有飯,前台說午飯是十點半開始,兩人起床收拾了?一下,就去餐廳。

昨晚來的時候人還挺少,才過?一夜,溫泉酒店就熱鬨了?。

今天是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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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還不到人滿為?患的地?步,但一半桌子?都坐著人。

好不容易才看到個靠窗的位置,江月疏把自己的外套放椅子?上占著,去選菜。

這裡是自助餐,種類挺齊全,她?裝了?一大盤海鮮,倒了?杯橙汁。

回到座位的時候卻發?現那裡坐了?人,而她?的衣服被一個五大三粗的男的壓在屁股下麵。

心裡頭頓時有點火了?。

就算不滿意?她?占座,也不能把衣服放到旁邊座位嗎?就這麼坐著算什麼?

她?走?到旁邊,忍住要罵人的衝動,儘量保持禮貌的態度:“麻煩您起來一下,您坐著我的衣服。”

那男的看她?一眼,咧開滿嘴黃牙笑:“你的衣服?寫你名兒了?嗎?”

一臉流氓樣,顯然是看她?長得漂亮就出口調戲。

江月疏回頭看向謝逢則,他正?在餐廳角落排隊,等她?要的新鮮三文魚刺身,還沒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湧起的念頭瞬間壓下去,以他的職業,也不適合大庭廣眾下和人起衝突。

於是抬頭環視了?一周,說:“這裡到處都有攝像頭,您不信的話可以叫保安調監控,是不是我的一看就知道。”

男人許是看她?長得嫩,以為?好欺負,即便這樣依舊蹬鼻子?上臉:“叫保安多麻煩啊,調監控那麼興師動眾的,不知道還以為?我欺負你呢。叫聲哥哥,陪哥哥喝杯酒,衣服給你。”

神經病。

江月疏心裡翻了?個大白眼,臉色卻無比淡定。

她?隻是長得年輕,在醫院見過?的死人都比這男的的頭發?多。

她?把橙汁放在桌麵上,男人眼睛一亮,以為?她?真要陪喝酒,卻見她?拿出手機皮笑肉不笑地?說:“叫保安確實麻煩,我報警了?。”

“行啊,你報,看警察管不管你這破事兒。”男人仰靠在椅背上,氣定神閒地?望著她?。

江月疏本來沒打算報警,這事兒也還不值當,最多叫個保安。

正?鬱悶著怎麼收場的時候,一隻手奪過?她?手機。

她?吸了?口氣抬頭,隻見謝逢則果斷摁下撥號鍵,舉著屏幕放到那男人麵前:“你騷擾我女朋友的過?程已?經被監控錄到了?,我數三聲,還衣服道歉。三——二——”

沒等他說出最後一個字,那男的趕緊把衣服從屁股下麵拿起來,雙手奉上。

謝逢則掛斷電話,接過?衣服,好像上麵有什麼臟東西似的拍了?拍,才搭在胳膊上,冰冷目光最後瞥了?那男人一眼,直瞥得人篩糠似的一抖。

那個眼神,江月疏都有點被嚇到,生怕他下一秒要打人,忙扯扯他衣角,示意?他冷靜。

正?準備離開的時候,男人的同伴也回來了?,坐到對?麵,一抬頭,望向謝逢則時,眉毛驚訝地?跳了?跳:“喲,謝逢則?”

江月疏瞪大眼睛,轉頭看向謝逢則,剛想問是朋友嗎,看他的表情,卻不太對?勁。

不像是遇到朋友的目光,倒像是……仇人。

他不發?一言,牽著江月疏要轉身,那人卻不陰不陽地?開口:“十年沒見了?吧?就這態度?當年你對?我爸可不這樣。”

十年……

這個微妙而熟悉的字眼令她?心口一顫。

謝逢則還是沒說話,要走?,那人索性沒臉沒皮地?攔住他去路。

“聽說你去當兵了??”

“當初你可是傲得不行,打死都不承認錯誤,突然找我爸跟他道歉,就是為?了?能去當兵?”

“聽說你媽也死了??沒了?那個有錢的媽,我看你現在混得也不怎麼樣啊。這穿的什麼玩意?兒?誒唷,鞋都換耐克了??委屈你啊大少爺。”

“嘖嘖,妞不錯,挺漂亮的,身材也辣,挺對?我胃口——小姑娘,他給你多少錢啊?老子?給你兩倍,今晚一起快活快活?”@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謝逢則眉心一擰,像是忍耐到了?極限,終於抬手攥住這人領子?。

對?方卻絲毫不懼,一臉無賴地?盯著他:“喲,想揍我?好了?傷疤忘了?疼是吧?當初怎麼給我爸下跪的?啊?你現在可是軍人,這一拳頭下來前程可就沒了?,跪誰都沒用。”

“有本事你打。”這人指著自己的胸口,腆上去,“彆?偏了?,朝這兒打,再給老子?打斷幾根,老子?送你去坐牢!”

看著謝逢則竭力?隱忍的樣子?,顫抖的嘴唇和拳頭,她?心臟已?經疼到沒有知覺,隻有整個胸腔裡熊熊燃燒的一團火。

再也忍不住,抬手把橙汁潑到男人臉上,夾著冰塊,落進他的領口裡。

男人終於消停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清醒了?嗎?”江月疏目光冷冰冰地?,像看著一個死人,“他不能揍你,我能。”

說完一腳踹在他□□,趁他麵容扭曲地?捂上去時,拉著謝逢則離開。

直到再看不見那個惡心的男人,才找了?個位置坐下。

剛才潑飲料時她?手上也濺了?一些,謝逢則抽了?張紙巾給她?擦手,默默地?也不說話,隻是表情看上去還挺淡定。

可江月疏知道,他心裡並不好受。

嚴兆沒說當初他自己的案子?是怎麼解決的,那人要告他,就算不坐牢也會有案底。既然能順利參軍,那就是解決了?。

卻萬萬沒想到是以那種方式。

他那麼驕傲的人,沒做錯的事寧死都不道歉,卻要把尊嚴送到人腳下任人踐踏,一定很痛很痛吧。

然而那時的他,恐怕已?經不知道什麼叫痛了?。

江月疏抓住他手指,紅著眼睛,像他以往哄自己那樣捏了?捏。

謝逢則雲淡風輕地?勾著唇,回握住她?:“三文魚忘了?拿調料,等我一下。”

當時看見她?與人爭執,沒多想就折回來了?。

“嗯。”江月疏點點頭,“快點哦。”

“好。”走?之前,他摸了?摸她?的頭發?。

謝逢則起身,輕輕解開襯衫袖口的扣子?,邊往外走?著,邊把袖子?折到肘彎,再把領口也散了?兩顆。

出門右拐,往男廁所的路上有一扇安全通道門。賀銘瑞清洗完身上的果汁,剛走?到旁邊,忽然被一隻手拽進去,他一百八十斤的體重,居然毫無抵抗之力?。

鐵門被關上,他腦子?還是懵的,冷不防眼前一花,臉一痛,對?方一個猛拳砸下來。

“我靠謝逢則!你打……唔——”

話音未落,又是一膝蓋肘頂在他肚子?,內臟都差點吐出來。

“打你,怎麼了??”謝逢則比他足足高一個頭,向下俯視著,目光泛著刺骨的冷,“你是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疼,老子?當初怎麼打你的不記得了??”

賀銘瑞臉漲得通紅,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疼的:“我找你領導舉報!”

“行啊,要地?址還是電話?”謝逢則攥著他衣領,膝蓋頂著他身子?,“這些年老子?練的就是揍人,保證隻讓你疼,不傷你一根頭發?,試試?”

“你,你少嚇唬我!”看著謝逢則繃緊的手臂肌肉,賀銘瑞臉都嚇白了?,“你是解放軍!你不能打人!”

“電視劇看多了?吧?誰告訴你的?”謝逢則嘲諷地?扯著唇,“老子?就算背個處分,白乾十年,也不會讓你欺負我老婆。”

*

江月疏等了?好久才看到謝逢則回來,嗔怪地?努了?努嘴:“這麼慢,還以為?你偷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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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弄了?點兒臟東西,洗個手。”他笑著把醬油和芥末包遞給她?。

江月疏往碟子?裡倒了?,開始哐哐炫三文魚。

嘴角都沾了?醬油,謝逢則滿臉寵溺地?抽了?張紙巾,摁到她?唇上擦:“慢點兒吃,沒人跟你搶。”

雖然剛開始的插曲挺惡心,餐廳味道卻不錯,沒再見那兩人,江月疏吃得很開心。

吃完出去的時候,門口有點喧鬨,經過?的客人都要回一回頭,不知道在看什麼,指指點點的,還偷笑。

等她?挽著謝逢則胳膊走?過?去,才看見——

是剛才跟謝逢則吵架,還對?她?出言不遜的猥瑣男。

這會兒低著頭,一臉狼狽地?站在餐廳大門口,像在接受所有人檢閱。

前胸後背各貼著一張大白紙,前麵寫著“對?不起”,後麵寫著“我是流氓”。

江月疏忍不住“噗嗤”笑出聲,笑過?後,腦子?突然一靈光,想到了?什麼。

她?拽拽謝逢則胳膊,小聲張口:“他怎麼了??是不是……”

“不知道啊。”男人輕飄飄笑了?一聲,仿佛真的與他無關,淡定地?反手握住她?,“良心發?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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