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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傳一個億 白川芥子 38220 字 2個月前

有人說道:“聽說前幾日有仙人來城中招收弟子。”

聽聞此言,他同伴嗤笑了一聲道:“這樣的‘仙人’每年都會出現幾十個,最後全進了衙門的大牢裡。”

最早說話的人不服氣道:“那可不一定,這回被帶走的人可是方大人的次子!”

“你說的是那位庶子?如果是他的話……就算那個仙人是騙子,把他帶走也算是救人一命的好事。”

兩人唏噓很久。

緒以灼百無聊賴地想,怎麼還沒有人說到重點啊。

所幸她等了沒一會兒,有一桌食客開始談起渡江做哪家船場的船最好。

“裴兄你頭一回來葉城,有許多彎彎繞繞你沒聽說過。那什麼楊氏船場啊鴻運船場啊的,都不可靠,渡江還得去平洲船場!”

“……平洲船場離這兒也不遠,就在東鼓巷,你一直往裡走,最裡麵就是平洲船場的會堂,你跟當值的夥計說想要渡江,他會告訴你交多少錢什麼時候出發要帶什麼,交好錢後時間一到就可以去了。”

平洲船場嗎?

緒以灼若有所思。

*

緒以灼懷疑自己被騙了。

她問著路一路來到東鼓巷,短窄的巷子一眼就可以看到頭。甫一看到巷子儘頭的建築,緒以灼心裡便是一咯噔。

就那破破爛爛,年久失修,站在裡頭都會怕屋頂塌下來的房子,真的是平洲船場的會堂。

緒以灼瞧見簷下掛了一隻滿是斑駁痕跡的門匾,看了半天看出四個字“平州舟土”。

字的金漆都掉得七打八了。

太不靠譜,緒以灼想打道回府。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掉頭,船場的門竟然就當頭砸了下來,緒以灼驚呼一聲跳到一旁,門板落在地上的聲音像是一塊被蛀空了的木頭。

裡頭走出來一個蔫頭耷腦的夥計,沒精打采地看了一眼緒以灼道:“對不起啊。”

緒以灼看著他從門邊拉出一筐工具就開始熟練地修門。

緒以灼覺得自己的聲音都因為不敢置信而有點發顫:“……你們這裡,接過江的生意嗎?”

“接啊。”夥計指了指頭頂,“上麵不是寫著船場嗎?”

緒以灼隻看到了“舟土”。

她很懷疑,真的會有人來到這裡後還覺得坐這家的船渡江嗎?緒以灼已經想象到了平洲船場的船剛開出渡口就沉進水裡的景象。

夥計毫無招攬生意的意思,緒以灼也想走人。

正在這時,東鼓巷又來了人。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緒以灼先是聽見一個少年在吱哇亂叫,回頭看去發現叫喊著的小少年正被一個威武雄壯的女子提溜在手裡。緒以灼看了一眼女子露在外頭的結實健美的手臂肌肉,肅然起敬,下意識往旁邊讓了一步。

修門的夥計擋住了道,女子走到門前停下,說道:“渡江,共兩人。”

“你放開我!”少年一邊掙紮一邊大喊,“我才不去!我要回家找我娘!”

女子不為所動。小少年比緒以灼還要瘦弱,女子提著他就像提著一隻小雞。

夥計蹲著在門板上叮叮當當,頭也不抬道:“一人一金。”

女子拋了一隻袋子過去,問道:“什麼時候出發?”

緒以灼目光一凜,她在袋子上感覺到了靈氣的波動!

夥計接過袋子打開看了一眼,回答:“五日後,辰時。”

緒以灼就在夥計身邊,眼尖地看到了袋子裡麵的竟然是靈石!

靈石是在修真界通行的貨幣,這個女子怎麼會帶著靈石,平洲船場怎麼又會接受用靈石結賬?

緒以灼腦子裡還沒出現一個清晰的答案,就和看過來的女子對上了目光。

女子看著她挑了挑眉,道:“練氣修士?”

作者有話要說:【修為】

君虞最初見到緒以灼時,感受不到緒以灼的修為,但她相信緒以灼一定不弱,隻是有著特殊法門能在她這樣的大乘期修士麵前隱藏修為。

君虞再次見到緒以灼時,感受到緒以灼是個實打實的練氣期修士。  君虞:“……”

大佬的心中一瞬間充滿了疑惑。

第 28 章

被一眼看穿,緒以灼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然而女子隻是隨口一提,並沒有深究。反倒是小少年看見緒以灼兩眼發光,向她伸出手:“救我——”

緒以灼輕咳了一聲,假裝自己沒有聽到。實在是女子和小少年之間完全不像發生了拐賣兒童一類的事,更像是厭學少年被嚴厲的班主任揪著去讀書。

小少年滿臉絕望。

緒以灼扭過頭去問平洲船場的夥計:“要用靈石結賬嗎?”

夥計答道:“用靈石也可以,沒靈石的話就用金子。”

緒以灼隨身攜帶的是在凡人國度通行的貨幣,聞言遞過去兩金:“一共兩個人。”

夥計接了金子,也沒有驗,擱下門板往店裡走去,不多時就回來,分彆遞給緒以灼和女子兩塊木牌:“上船的憑證,切記彆弄丟了,五日後辰時啟程,船上除了飯彆的都不管,行李自己看著帶,至少要在船上待七日。”

緒以灼問:“出行的是哪艘船?”

夥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們隻有一艘船。”

夥計理所當然的態度令緒以灼一噎,隻有一艘船你們還叫船場?

女子像是不是第一回來平洲船場,對緒以灼道:“帆上寫了平洲兩字的就是平洲船場的船,好找得很——哦,看著最破爛的一艘大概就是了。”

她說完拎著小少年就要往回走,小少年覺得自己在劫難逃,隻欲最後掙紮一番,大吼一聲拚命晃動著身體。結果隻聽刺啦一聲,小少年的衣領裂開了,啪嗒一聲臉朝下摔在地上。

女子嗤笑一聲,從容地提起了小少年後背的衣服。

緒以灼:“……”

好粗暴,這該不會就是傳說中的體修吧?

*

葉城比緒以灼一路來見過的任何一座城市都要繁華,景城也隻能說勉強能與其相較,大衍王朝的國力果然遠勝東方諸國。緒以灼沒有什麼要收拾的行李,她幾乎能在包裹裡找到日常所需的一切,等待船開的五日裡,她就像來旅遊似的逛遍了葉城,每日都在月上中天之時抱著一大堆買來的新鮮玩意兒回到租賃的院子。

倒是老李很沒精神,這幾日都待在自己的房間裡休息,隻有吃飯的時候會露露麵。緒以灼看他不像是因為舟車勞頓,很擔憂地詢問了原因,老李猶豫了一會兒後答了,竟是因為臨近西大陸的原因。

老李沒有告訴緒以灼全部,隻道他原先從西大陸而來,走時不易,回去同樣如此,離西大陸越近便越覺不適。

他又道沒有大礙,然後就不再多言。緒以灼隻能心裡憂慮,也沒法逼迫老李說他不想說的事。

等待的第四日離斷江上的霧氣就散得差不多了,有的船隻已經離開渡口,一時間百舸爭流,江麵布滿各式船隻,但若登高遠眺,又覺這些船隻對離斷江而言是這般的微不足道,好像細小的碎葉撒入水中,一入水便散開了。

未至辰時,緒以灼和老李就來到了渡口。沿著碼頭一路找去,好不容易才在兩艘大船的夾縫中間找到了船身斑駁的平洲船。雖然沒有女子口中破破爛爛那般糟糕,但看上去確實上了年頭。

他們來時女子已經登上了船,此刻正站在甲板上,瞧見緒以灼還懶洋洋地衝她招了招手。

她身邊小少年嗚嗚咽咽:“我要回家……”

女子翻了個白眼:“這些天你說了都不下八百回了,能去西大陸修仙這兒的凡人求都求不來,你倒好,跟洪水猛獸似的,咋的啊我還會要你命啊?”

小少年哽咽道:“我不要修仙,我要在家中陪我娘親!”

女子毫不留情:“就是你娘要我把你帶走的。”

小少年怒視了她一眼,卻說不出反駁的話。

緒以灼不會去乾涉彆人的私事,看了一眼後就靠著木牌找到了自己在船上的房間。平洲船場這唯一一艘船雖然不大,但由於乘客很少,倒是夠一人一間。安置好老李後,緒以灼才回了自己房。

還在收拾著東西,緒以灼忽地感覺到船身的搖晃。她打開窗戶往外看去,隻見船隻緩緩駛離了渡口。

無數船隻一起啟航,緒以灼一眼望不到頭。

在船上的日子其實非常無趣,緒以灼起初還有些興趣,東逛逛西看看,可是船隻就這麼點兒大,沒一會兒就把能看的都看完了。船上包括有十二人,其中七個是船員五個是乘客,船員的數量比乘客還要多。平日裡很難見到船員,他們中緒以灼最熟悉的麵孔還是她在平洲船場會堂看到的那個夥計,他也上了船。

船開出去三個時辰,緒以灼就覺得自己無聊得長草。

她躺在床頭的靠背上,一邊打嗬欠一邊翻帝襄給她的書。修煉的典籍不會比數學書有意思,同樣看著看著覺得一頭霧水的同時想要睡覺。

緒以灼在看的是最基礎的修煉功法。

練氣期的時候,絕大多數修士修煉的都是一門名為《養氣訣》的基本功法,這門功法對靈根沒有要求,所有靈根通用,緒以灼這一五靈根也可以用,以帝襄的說法,這很可能是她修煉最為順暢的一段時間。

築基之後《養氣訣》就沒法修煉下去了,必須根據自己的靈根轉換功法,有時候主功法甚至決定一個修士能夠走到多遠,而主功法的更換對一個修士而言可謂是傷筋動骨的大事。緒以灼倒不用為功法的品級擔心,不說包裹裡頭那一些,就是帝襄給她的,也是修真界頂尖的功法。

帝襄這人雖然坑得沒邊了,但給東西還是頗為大方。就是裝載玉簡的金簪也非凡品,緒以灼對比了一下她包裹裡標注了品階的空間法器,那根金簪至少也是寶器。

修士身上大多有著幾件法器,甚至有的修士以法器入道。凡器、珍器、寶器、靈器、仙器、神器是法器的六個品階絕大多數修士能接觸到的最珍貴的法器,也就是寶器了。

法器終究隻是外物這一特性,使得高階法器天然要比高階丹藥稀少。

緒以灼仍舊不知道帝襄是何人,甚至不知道她的修為,但是靠帝襄給的東西來推測,緒以灼懷疑帝襄生前很可能是大乘期的修士。

進個沙漠遇到疑似修真界老前輩的鬼魂,很符合遊戲主角的設定。

看了十分之一後,緒以灼就把《養氣訣》放下了。她對打坐冥想吸收天地靈氣沒什麼興趣,對她來說,隻要做任務就可以升級,不需要枯燥的修煉。

緒以灼倒是對《養氣訣》裡介紹的幾種簡單的攻擊法術感興趣。

緒以灼本來想試試,但是手剛抬起就放下了。緒以灼怕自己收不住力把船擊沉。

想想在蓮城發生的事,她可能還得擔心一下自己一次能擊沉幾艘船。

可是興致上來了,又回船上躺下實在有點難受。緒以灼收了功法,打算去甲板上散步。

夜間甲板上迎麵吹來的海風有點冷,四周又是一成不變的海水,實在沒什麼新鮮的風景,乘客都回了自己房中。緒以灼本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個空空蕩蕩的甲板,然而剛登上就看見船頭掛著一個人。

緒以灼瞪大了眼睛。

女子帶來的那個小少年竟然爬上了欄杆,半個身子已經探出了船外!

緒以灼嚇了一跳,脫口而出:“你要跳海?”

背對著他的小少年也被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身子猛地一顫,尖叫了一聲身體一歪斜就直直往下墜!緒以灼幾步奔上前,險之又險地抓住了小少年的腳腕。

小少年害怕得眼淚都出來了,大喊救命。

緒以灼廢了好大一番力氣才把小少年拖回甲板,鬆開手就累得靠著欄杆喘氣。

她各項屬性都已經拉滿,照理來說身體素質已經強悍到非人。但緒以灼發覺這些屬性時而有效時而沒效的,似乎隻有在和人打起來的時候才能生效,平時她和普通人也沒有多大的區彆。

緒以灼累得夠嗆,忍不住指責驚魂未定的少年:“你爬到那上去做什麼,要是掉下去了周圍還沒人怎麼辦?”

小少年囁嚅道:“我,我就是想試試……”

緒以灼皺了皺眉:“試試怎麼尋死?”

小少年嘴一癟:“我想回家。”

看小少年的年紀,在緒以灼原來的世界裡頂多也就是一個初一學生。她心裡也生不起太多苛責,倒是有點苦笑不得:“你怎麼這麼戀家呢?”

小少年低垂著頭不說話。

緒以灼道:“我之前聽到你身邊那位姑娘說你娘親讓你過江的,你娘總不會害你啊。”

緒以灼的話像是觸發了什麼流淚開關,小少年的眼淚一下子就大滴大滴落了下來。

“我娘不會害我,她是在救我。”小少年哭著道,“可是她自己又該怎麼辦呢?”

緒以灼最害怕小孩子哭,她向來哄不來小孩,此刻手忙腳亂,伸著手不知道要不要幫小少年擦掉眼淚。

她結結巴巴問道:“你娘,你娘難道有危險嗎?”

小少年自己擦了擦眼淚,低聲道:“我叫方閱,我娘是葉城知府方臨的妾。”

第 29 章

緒以灼覺得這開場白有些熟悉。

倒不是說在哪裡聽到過誰這麼介紹自己,隻是方閱說的話,讓她總能和一件事情聯係上,究竟是哪一件事緒以灼又想不起來了。

想了好一會兒緒以灼都毫無頭緒,方閱已然神色黯然地說了下去。

“娘親是祖母指給爹的通房丫鬟,為大夫人不喜,爹也就一直沒有給她名分……直到我娘懷了我。”方閱說時,眼中沒有多少憤恨,隻有拚命掙紮後留下的無能為力,“爹納娘親為妾,這更招致了大夫人的妒火。娘親好不容易生下了我,還要一邊護著我一邊忍受大夫人的磋磨。大夫人身邊的丫鬟都能對娘親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娘親雖然是有名分的妾,在府中的地位卻不如許多仆從。”

緒以灼忍不住打斷他:“你爹不管嗎?”

方閱沉默了一會兒,道:“我爹不會管。大夫人是丞相的嫡女,嫁給我爹是下嫁,府中很多事情還是大夫人說了算。”

方閱吸了吸鼻子後,繼續道:“娘親不可能一天到晚看護著我,總會有顧不上的時候。因為我到底爹的孩子,府中奴仆不敢對我如何,大夫人的兒子卻不會有顧忌。起先其實也就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屈辱,但是去年冬天的時候,大公子把我推進了湖裡。”

緒以灼皺了皺眉。方閱身材瘦弱,臉色也有些蒼白,看上去似乎落下了病根。

她問:“他這是想要你死了,你爹還不管?”

“爹教訓了大公子一頓,但是有大夫人護著,他不會做什麼,隻罰大公子半個月的禁閉。然而爹是葉城知府,公務繁忙,祖母死後府中全由大夫人管理,沒幾天大公子就被她放出來了。”

緒以灼注意到方閱形容他父親的行為時,用的都是“不會”這個字,而非“不能”。如果他的父親態度堅決,即便大夫人娘家地位顯赫也不至於護不住方閱母子,說到底在他父親心中還是利益最重要,他寧可犧牲方閱母子,也不想失去大夫人這一助力。

方閱繼續說了下去:“大公子出來後,不但沒有絲毫收斂,反而對我和娘親懷恨在心,愈加過分。在我飯菜裡麵下瀉藥,雨天弄壞我房中的屋瓦已然算小事,最嚴重的一次夫子教我們騎馬,他用馬鞭狠狠抽了我騎著的那匹馬的馬腿,我從馬上跌了下來,運氣好沒有受什麼傷。”

“林仙長就是那個時候來的,她說我有仙根,不如隨她去西大陸修仙。她耍了些戲法,我娘信以為真就讓我跟她走了……”

啪!

半個果殼飛射而來,精準地砸在了方閱額頭上,一下就是一個顯眼的紅印。方閱痛呼了一聲,捂著額頭眼淚都出來了。

緒以灼往果殼彈來的方向看去,隻見帶方閱上船的女子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一手掐著腰,一手拋著果殼,臉上掛著冷笑,說話也沒什麼好氣:“你說誰變戲法呢?”

方閱委委屈屈道:“不就是變戲法嗎……”

又一個果殼彈了一下方閱捂著額頭的手背:“那是法術,笨蛋師侄!”

方閱被打怕了,抗議聲都小小的:“我根本就沒有答應。”

女子一點都沒有把他的抗議放在心上。

緒以灼有些驚訝地指著方閱問:“他不是你徒弟嗎?”

“我可是體修。”女子懶散地往船舷上一靠,“就他那弱雞樣子能當體修嗎?不過這小子靈根倒是純粹,剛好可以給我師兄當徒弟。”

女子抬了抬下巴:“在下列玉門林禾,道友來自何門何派?”

緒以灼答道:“散修。”

“在東大陸停留的散修倒是少見,”林禾挑了挑眉,“你修為過淺,練氣期在東大陸這邊,隻要不怕天罰也能混個小國國師當當,去了西大陸可不夠看的,還是有個宗門庇護的好。”

緒以灼點點頭:“我會考慮的。”

她本來就有加入門派的打算,被帝襄坑著簽下的那份契約上寫明了要在五百年內找齊黃泉鏡剩下的碎片。緒以灼不知道五百年對修士來說是個什麼概念,以凡人的角度來看,五百年這個時長真的很寬裕了,緒以灼打算徐徐圖之。

比如說先加入一個有黃泉鏡碎片的門派。

黃泉鏡剩餘的四枚碎片,一枚下落不明,一枚在一個隱世的妖修手中,而剩下的兩枚,分彆在仙道和魔道的大派手裡。

其實緒以灼的破妄鏡照理來說也好好待在仙道第一宗門玄玉仙宗,誰讓遊戲已經出了這個道具,以至於世界上又平白出現了一億塊破妄鏡,要是被玄玉仙宗的人知道了恐怕要宰了她。

“你乾脆收她吧,她想修仙。”方閱說,“我隻想當個凡人。”

林禾一臉欠的表情:“你娘當時就差跪下來求我把你帶走,你現在回去也不怕你娘失望?”

方閱大聲反駁她:“我走了,我得救了,那我娘怎麼辦?!我已經在長大了,再熬幾年我也能成為我娘的依靠,沒有我娘在府裡孤立無援,現下孩子都沒有了,大夫人能放過她嗎?”

林禾笑了一聲,笑意卻不達眼底:“離斷江霧散的時間就那麼幾天,我們可不會為了你返航,你要是想回去,喏,可以跳水裡自己遊回去。”

她漫不經心的態度氣得方閱身體發抖。

緒以灼覺得方閱有些表現確實幼稚了些,但林禾更是哪都沒啥問題可惜長了張嘴。她怕方閱被林禾一激真跳海去了,忙死死拽住他的胳膊,轉頭瞪了林禾一眼:“你少說幾句吧!”

林禾被瞪到,撇了撇嘴嘟囔道:“跟貓兒一樣。”

緒以灼:“……”

是在內涵她一點氣勢都沒有嗎?

緒以灼又對方閱道:“去了西大陸還可以回來啊,你若是修成歸家,也能成為你娘親的依靠。你若是成了修真者,一定沒有人再敢欺負你娘親。”

方閱喃喃道:“可是,那又是多少年後呢。”

林禾抓到機會就潑冷水:“你現在一點基礎都沒有,修個十幾年也就和她一樣的練氣期。”

林禾指著緒以灼:“練氣期,也沒比普通人強上多少。”

緒以灼心說你信不信我是個打響指就能毀掉一座城的練氣期,帝襄都攔不住我。

方閱一聽就想跳海了。就算不是想要跳海遊回去,也被林禾打擊得想要跳進海裡冷靜冷靜。

緒以灼疲憊地把自己掛在船舷上,她可哄不來小孩子,她隻會擊沉船大家同歸於儘。

方閱忽然驚呼了一聲。

“怎麼啦?”緒以灼轉過頭,“你可彆跳海啊。”

看清方閱的模樣後,緒以灼愣了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方閱臉色忽然變得煞白,嘴唇也在發抖。

他結結巴巴難以說出完整的話來:“水,水裡。”

水裡怎麼了?

緒以灼納悶,低頭就往江麵看去。

隻是一眼,她的臉色就變得和方閱一樣差。

江麵下,一雙有一雙隻剩下眼眶的眼睛,靜默地注視著她。

“……林禾!”方閱驚恐地看向當下船上最靠譜的求救對象,“你看看水裡頭這些是什麼!”

出乎方閱意料的,林禾沒有露出往常不耐煩的神色,在聽到他說“水裡”兩個字的時候,林禾立即就想到了什麼,神情一下子凝重下來。biqubao.

不用走到方閱和緒以灼那邊,她所靠著的船舷附近就有“那種東西”。

緒以灼被那些眼眶盯得頭皮發麻。

黑洞洞的眼眶最是顯眼,緒以灼被嚇得呆了好一會兒,才注意到其他的地方。江麵之下是密密麻麻的人,不,根本不能說是人,蒼白的人身之下是健壯的魚尾,它們就如同傳說中的人魚。

可外表絕無緒以灼聽到的傳說那般美好。

每一條人魚都沒有眼睛,眼眶是漆黑一片。看不出性彆,像是一個個無性的個體,上身沒有穿衣服,裸露出來的身體沒有一絲血色。它們的肢體和魚尾顯得很是僵硬,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是僵硬了的屍體。

林禾緩緩道出那個名字:“……無目鮫人。”

緒以灼扭過頭問她:“那是什麼東西?”

“不屬於陽間的東西。”林禾臉色很是難看,“離斷江深不見底,曆史上幾乎找不到大能一探江底的記載,但是一直有一個默認的說法,那就是離斷江連通著黃泉。”

“黃泉是屬於死者的地方,人死後魂魄會滲入地下,飄往黃泉。傳說那裡沒有陸地,被黃泉之水充盈,而黃泉之水無邊無際。無目鮫人於黃泉,就如同活人與陽界。因為無目鮫人會在離斷江出現,所以很多人都確信離斷江確實和黃泉相連。”

緒以灼神情僵了僵:“無目鮫人有危險嗎?”

林禾搖了搖頭:“我們待在船上,暫時不會有事,切記不要落到水下!如果墜入水中,被無目鮫人拖到黃泉,那就是神仙來也救不了你了!”

緒以灼和方閱立刻離船舷遠了些。

“霧已經散了,它們怎麼會出現?”林禾眉頭皺得死緊,“離斷江上生死的界限本就模糊,是誰把屏障打破了?”

作者有話要說:為什麼要補課!

調休根本不是放假(大聲)

第 30 章

不知什麼時候,江上起了白霧。往遠處望去是白茫茫的一片,霧氣逐漸向緒以灼所在的船隻逼近。

“附近的船上有人死了啊。”身後突然有人說話,緒以灼被嚇了一跳,猛地轉過身,發現說話的人是平洲船場的夥計。

夥計離緒以灼很近,眼睛卻越過她的肩頭,直勾勾地頂著遠方濃霧之中。他依舊是一副又頹又喪的表情,但這是緒以灼第一次注意到他的眼睛。那對眼珠子不似活人,仿佛是無機質的玻璃珠子。

林禾問道:“禹先生看到了什麼?”

被稱作禹先生的夥計搖了搖頭,指指自己的耳朵:“我什麼都沒看到,但是我聽到了歌聲。”

緒以灼和方閱都是一副茫然的神色。

林禾沉聲解釋道:“若有人死去,附近又有無目鮫人存在,鮫人會唱著歌將死者的靈魂拖到黃泉之中。活人是聽不到歌聲的,除非那人瀕死,或者已經被拖到了黃泉。”

方閱看向禹先生,麵露驚恐:“那他豈不是……”

“禹先生是具傀儡,不算活物,當然也能聽到無目鮫人的歌聲。”林禾說道,禹先生也默認了。

緒以灼忍不住打量了禹先生一會兒,除了那雙確實不似活人的眼睛,禹先生的其他地方和活人一般無二,全然看不出這竟然是一具傀儡。

方閱的世界觀仿佛被林禾簡單一句話摧毀了,喃喃道:“你們一定是串通起來騙我的吧……”

方閱自欺欺人地這般說道,但現實卻在告訴他這個世界上確實有修士,有神鬼,水麵下還有一群沒有眼睛的鮫人對他虎視眈眈。

“害怕的話就彆看好了。”

耳邊響起緒以灼的聲音,方閱感覺受到了安慰,不禁感激地看過去,卻見緒以灼已經自覺地捂住了眼睛。

方閱:“……”

原來你自己就在害怕啊?

緒以灼心虛地想著自己才不是害怕呢,自己隻是有點密集恐懼症。

江麵下無目鮫人密密麻麻,一條下麵還有一條,一眼看不到儘頭,仿佛離斷江已經被它們填滿。鮫人們用空曠的眼眶盯著江麵上的生人,像是在渴盼著將生人帶到它們的世界。緒以灼不敢多看,多看一眼都要起一身雞皮疙瘩。

“我們還是先回船倉吧,在甲板上好危險,要是一不小心掉下去就不好了……”緒以灼建議著,自己已經抬步要往船倉走,然而就是這時,距離他們最近的一條船發出了一聲巨大的木頭斷裂的聲響,緊接著船上傳來聲聲慘叫。

緒以灼放下捂住眼睛的手,怔怔看著那艘船不知為何破了一個大洞,離斷江水爭先恐後地往裡湧去,而無目鮫人們順著洞口遊入船中。

緒以灼看見大船在沉沒,鮫人們伸出了它們慘白的手,擁住離自己最近的人類後,一個俯身潛入離斷江中。

林禾當機立斷提起了方閱的後領,幾步就踏進了船倉。

緒以灼死死盯著那艘船,一時間邁不開步子。

“那艘船上的人沒救了。”禹先生也依舊站在甲板上,神情困倦,“不過,也是他們自作自受。你可知離斷江為什麼隻有霧散的時候才能通行嗎?”

緒以灼道:“旁人說大霧是江中的迷陣。”

“不止,不止。”禹先生搖了搖食指,“霧起的時候,無目鮫人就會浮出水麵,普通人若是遇見了它們可謂十死無生。而因為無目鮫人總是成群結隊地行動,即使是修士也彆想在它們手中討得好。”

“這霧,可不是離斷江獨有的。”禹先生眯了眯眼睛,“黃泉之上有往生境,往生境彆無他物,隻有一望無際的大霧,魂魄在這霧中走一遭,往往忘了自己是何人,自己身前事。”

緒以灼問:“大霧和死了人有什麼關係?”

她還記得禹先生最早說的那句話。

禹先生笑了一聲:“黃泉和陽間有著一層屏障,其他地方這一屏障堅固無比,隻有在離斷江隻有薄弱的一層。起霧的時候,這層屏障若有若無,霧散的時候,任何一個微小的變數也能使屏障破損。”

禹先生說著,將要沉沒的大船上駛出一支木舟,兩個男人拚命劃著船向緒以灼所在的船隻劃來。因為恐懼他們神情扭曲,淒厲的呼救聲也幾乎聽不清字眼。

“亡魂就是能夠打破屏障的變數。”禹先生道,“怨氣和血氣都這般濃重,也不知道是誰殺了人。無目鮫人這是勾魂來了,可鮫人既然來到陽界,怎麼可能隻帶一條魂魄走。”

數不儘的鮫人往木舟上撲去,船上的兩個人拚命揮舞著木槳打落鮫人。他們沒有直接接觸到離斷江水,鮫人像是被什麼東西束縛住了,每每要接觸到兩人的時候又被扯回水中,才這般輕易地被普通人用木槳趕了回去。

但緒以灼能看到隨著霧氣漸濃,無目鮫人受到的束縛越來越弱。

不知何時,遠處的船隻已經被霧氣遮掩得隻能看見一個模糊的影子。

二人看見站在船頭的緒以灼,一人激動地站了起來,用力地向她揮手求救。

緒以灼遲疑了一會兒,糾結地回頭問禹先生:“你能看出來是誰殺了人嗎?”

“這個距離看不出。”禹先生瞥了木舟上兩人一眼,“你要是不想救殺人凶手的話,等他們上船我看過後再扔下去也不遲。”

船舷上就掛著繩子,緒以灼聽聞此言解下繩子就扔入江中。

兩人劃船劃得更賣力了,船隻飛快地向扔下繩子的位置移動。

終於劃到船下,站在木舟前部那人迫不及待地伸手要夠繩子,然而此時木舟猛地一晃,那人的手抓了個空,險些直接栽倒進水裡。

他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子,一低頭,就看見一對黑洞洞的眼眶。

*

久久感覺不到有人抓住了繩子,緒以灼十分茫然。

“不是已經劃到了嗎……”緒以灼喃喃道,趴在船舷上低頭往下看。

手中的繩子突然被扯了一下,可是緒以灼已然看見了船下的景象。那支木舟已然倒扣在水裡,舟上那兩人沒有發出一聲求救,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此時抓著繩子的……是一條無目鮫人!

緒以灼瞪大了眼睛。

手上傳來一股巨力,緒以灼沒來得及鬆手,便被連人帶繩子拽下了船!

緒以灼大腦一片空白。

墜落的過程隻有一刹。

這一刹緒以灼的腦子裡隻蹦出了一個詞:溯回舟!

傳說中可以渡過忘川,接回亡者魂魄的溯回舟!

緒以灼取物的速度沒有這麼快過,可是她卻拿錯了地方,這幾日她用慣了帝襄給她的金簪,一時之間竟是忘了溯回舟在遊戲係統的包裹裡。

緒以灼隻來得取出她尋到的第一樣的東西。

緒以灼閉上眼睛,聽天由命,已然做好了被無目鮫人拖入江中的準備。

啪。

一聲輕響。

緒以灼落到花瓣之上,滑落蓮心之中。她驚魂未定地睜開眼,手中捧著一朵隨風搖曳的墨蓮。

緒以灼怔怔環顧四周。方生蓮鏡現身的那一刻,一朵碩大的蓮花在她身下盛開,穩穩地接住了她。而她睜眼之時,白蓮次第開放,轉眼間布滿了離斷江麵。

天地間好像一瞬間安靜了下來,一切都在蓮叢中寂靜無聲。  作者有話要說:太難了,社團活動就搞了好久。

碼完字還要去寫作業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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