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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傳一個億 白川芥子 110565 字 8個月前

還是得先解決了他們……

正這樣想著,那傀儡的胸口突然出現一個空洞,傀儡晃了兩下身子,一頭栽在地上不再動彈。

這個位置是人的死穴,卻不是傀儡的,顯而易見除了左胸的貫穿傷,傀儡體內的符文也一並被摧毀了。

君虞回頭便看見懷抱鏡子發愣的緒以灼。

緒以灼一反應過來就祭出了法器,此時正陷入傀儡竟然弱到一招就能摧毀的茫然中。

而君虞看到了那明顯要用靈力驅動的法器後,也陷入了沉默。

緒以灼乾巴巴地笑了兩聲,正想著解釋,忽地看見君虞身後竄起一人。她來不及提醒,君虞便已從她眼中的倒影看見身後襲來的傀儡,手中長.槍一掃便將其打翻在地。

緒以灼瞧見了槍身附著的薄冰,想說的話卡在了喉嚨裡。

這薄冰總不能說是長.槍自帶的,顯然是冰靈根的靈氣外泄後留在上麵的。

君虞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天生便具靈力,這個陣法隻能限製後天修行而來的,對生來便有的沒有辦法。”

緒以灼跟著點頭:“我也一樣。”

氣氛又陷入了詭異而尷尬的沉默。

她們一瞬間都意識到自己剛剛對對方的擔心好像有點多餘。

隻有傀儡想要努力地起來,然後被君虞一槍紮在了原地。

遲則生變,君虞心知不可拖延,指了指緒以灼身後,又指了指戲台的方向道:“我去破陣,這些傀儡麻煩你解決了。”

緒以灼一把應下,與君虞錯身而過。

傀儡數量不少,然而弱得不可思議,不像是修士,倒比較像凡人中的武林高手,對付普通人綽綽有餘,對上稍有修為的修士就不堪一擊,一個照麵就足以緒以灼擊潰。

緒以灼動作毫不拖遝,心裡卻抑製不住疑惑。

天生便具靈力的情況並不少見,這類人若能修行,進境將一日千裡,可謂是修道的天才。可緒以灼也在書上看到了,這類人與生俱來的靈氣是有如天地伊始的混沌之氣,本身無法看出靈根屬性,君虞所帶卻能明顯瞧出冰靈根靈力。

而且先天靈力總是極其微弱,旁人難以察覺,倒是由於動物敏銳能引來它們親近。在東大陸,這類孩童若出生高門會被視為祥瑞之子,就是出生平民也常被鄰裡鄉親傳是仙童轉世。

君虞身上的靈力太過明顯,甚至由於境界被壓製無法控製大量靈力外泄,總之看上去和先天靈力大有不同。

緒以灼用力搖了搖頭,好像能通過這樣把腦子裡的雜念都甩出去。

無論是什麼原因這都是君虞的隱私,她還是不要深究的好。

另一邊,君虞已然踏上了小樓的二樓,在一座六扇屏風前停下腳步。她伸手去推動它,不出所料用蠻力難以推倒。

君虞嘗試將靈力彙聚於雙目,隻是幻陣從未變化也談不上削弱,竭儘全力君虞也隻能看到籠罩著屏風的光華。

君虞闔了闔有些刺痛的雙目,再睜眼時,已然雙手握劍,將屏風劈作了兩半!

碎裂之聲有如雷鳴,轟隆隆一陣巨響,壁畫四分五裂,磚石倒頭落下。君虞一腳踹開了窗戶,忍著被禁錮的靈力一瞬間泄出時衝刷經脈的劇痛,自二樓一躍而下,正看見持傘迎麵奔來的緒以灼。

緒以灼幾乎是撞進君虞懷裡的,不算大的傘麵完完全全把她倆籠罩進去後,緒以灼終於送了口氣。

陣法已破,隻怕布陣者此時受了不小的反噬,君虞完全不把頭頂不斷落下的磚石放在眼裡,倒是抽空看了眼緒以灼手中看似平平無奇的紙傘:“大羅嶽傘?我還以為它還在哪個秘境裡待著,沒想到在你這兒。”

不,它應該還在不知名的秘境裡待著。

緒以灼心裡這麼想,明麵上卻扯著君虞的袖角問道:“你修為回來了嗎?我去看時我已經沒事了。”我去看時我麵板終於正常了。

君虞點點頭:“已無大礙。”

待頭頂不再有東西落下,緒以灼移開傘,隻見頭頂的壁畫已經消失了,越過裂口可見方形的夜空。這個大陣位於喜樂鎮的地下,她們其實沒有在陣中待多久,月亮還沒落下。

“走吧,去會會喜樂鎮的主人。”君虞低聲道,二人一前一後掠上了地麵。

緒以灼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宛如台風過境後的喜樂鎮。

喜樂鎮的民房已被摧毀一空,隨處可見斷壁殘垣,戲台附近最是嚴重,但是細看後就會發現,戲台的情況還不是最糟糕的,旁邊有一處已經被移為平地了。

這是什麼情況?她們在地底下也沒做什麼能影響到地上的事吧?難道這麼一會兒功夫太平道地震了?

緒以灼心裡滿是問號。

君虞倒是一下子就想明白了:“看來喜樂鎮今晚的客人不止我們兩個。”

那塊幾乎變成平地的地方,正好也是大陣最薄弱的地方。

君虞往那邊走去,緒以灼不明所以但還是跟了上去。地上還有幾堵殘牆,繞過其中一堵,隻見牆上靠著一具死不瞑目的瘦小的屍體,一個更小的身影就坐在屍體跟前,苦惱地修理一把斷了弦的琵琶。

不對,那屍體不是靠在牆上,而是被釘上去的。

隻是穿過四肢把他釘在牆上的是四根琵琶弦,此時已然軟軟地垂了下去。

緒以灼看見了四根琴弦,也認出來了血汙之下的那張臉,這不是她在玄女境裡沒能殺掉的鬼偶嗎?

她本還想著再見鬼偶一定要殺了他,沒想到再見之時鬼偶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眼下除了他們就隻剩一個還喘氣的,誰殺了鬼偶一目了然。

可這個小孩子看上去,有六歲了嗎?

緒以灼想到此處,女童也扭頭看向她們,當整張臉完全出現在她們眼前時,緒以灼愣了一下。

這張臉隻有一半是完好的,另半張就像是被擊碎的麵具,露出了地下還在緩慢運轉的符文。

傀儡。

緒以灼腦子裡一下冒出這兩個字。

一個傀儡,絕對不會是喜樂鎮主人。

君虞開口道:“喜樂鎮主人在哪。”

女童搖了搖頭。

君虞又問:“你是誰。”

女童站起身,一手拖著琵琶,抬頭看她時黑漆漆的眼睛裡找不到一絲屬於生人的情感:“長生。”

長生,傳說中那個陣法大師的名字。

君虞皺著眉:“你不該是長生。”

女童歪了歪頭:“誰都可以叫長生。”

君虞一瞬間想到了一個荒唐的可能,傀儡的製作者,竟然和傀儡共用一個名字?

緒以灼眼下更關心的顯然是另一件事,她指了指鬼偶的屍體,連聲追問:“你殺了他?你為什麼殺他?你們是什麼關係?”

鬼偶的傀儡和喜樂鎮的傀儡略有不同,但大致上是相似的,鬼偶和喜樂鎮的主人毫無疑問是有聯係的,緒以灼先前猜測他們可能是師徒,或者師兄弟,總之師出同門,那麼鬼偶為什麼會死在這裡。

“他先動的手,我要解決他。”女童點著頭,出人意料的有問必答,“關係……沒有關係,隻是他很有趣。”

“有趣?”緒以灼實在看不出鬼偶這種瘋子有趣在哪裡。

女童陷入了沉思,像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鬼偶究竟有趣在哪裡,許久之後她才道:“仙門的高徒變成臭名昭著的魔修很有趣,生死失去邊界的鎮子很有趣,幻境與真實的割裂也很有趣。”

女童靜靜注視著她們:“你們也是一樣。”

緒以灼隱約有些明白了。喜樂鎮的主人追求同一人同一事截然不同的兩麵,沉浸在這種割裂感裡欲罷不能。

太平道,毫無疑問是她非常滿意的一個地方。

果然是個神經病。

緒以灼想得簡單,而君虞在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就想動手,然而女童緊接著叫了她。

“君樓主。”女童道,“有人托我留給您一句話。”

仿佛是預知到了什麼,一股煩躁的情緒湧上心頭。

女童繼續道:

“令尊令堂的墓,許久不曾拜祭了。”

君虞瞳孔皺縮,她瞬間來到了女童身前,死死抓住她的肩膀,幾乎要將其碾碎。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抑製不住地發抖:“你知道什麼?”

你知道什麼,你可是……見過我?

然而女童已經無法回答她,殺死鬼偶後她也已然是強弩之末,當告訴君虞琵琶女交代的話後,女童破碎的半張臉顯露出來的體內符文也停止了流轉,化作火光熄滅後灰燼的色澤。

緒以灼沒敢出聲,也許連君虞自己都沒有察覺,剛剛那一瞬她沒能抑製住體內的靈力,一瞬間爆發開的磅礴氣息將周身徹底掃蕩成了平地眼下周邊還立著的事物隻有她們了。

地麵結了厚厚的冰霜,涼意仿佛要沁入骨髓。

在聽旁人講訴君虞的過去時,緒以灼下意識以為君虞是孤兒,被老樓主收留入了世外樓,可聽女童的話,君虞似乎是在父母逝世後,方才悟道修行的。

而且君虞父母的離世,恐怕並不正常。

是了,君虞出生清平鎮,她有一段安居在那兒的時光,自然有父母,合該有父母。

可是她對清平鎮的了解實在太少,君虞離開清平鎮又至少是百年以前的事,緒以灼實在不知道那麼久以前鎮上有哪戶人家出了意外。

思緒萬千,但緒以灼一句話也沒問。

待君虞平複心境,鬆開已經徹底變作死物的女童站起來後,緒以灼才問道:“去尋喜樂鎮的主人,還是直接離開太平道?”

“離開吧。”君虞輕聲道,“應當是尋不到了。”

喜樂鎮主人離開得從容,必然是留了不少後手。她的修為,應當比自己之前猜想地還要高上一些。

對方離開已有一段時間,她已經追蹤不到了,更何況……

君虞將微微發顫的手藏入袖中,以免緒以灼發現端倪,此時此刻,她恐怕是劍都拿不穩了。

她如何能冷靜得下來。

路癡緒以灼四下看看,發出疑問:“出口在哪裡?”

君虞強作鎮定道:“我帶你出去。”

緒以灼隱約覺得有異,卻也沒發現很不對勁的地方,隻當君虞是想起了過去的事情情緒還不太穩定,貼心地選擇讓她自我調解。

君虞走在前頭,跟在身後緒以灼完全看不見她眼底的殺意。

她隻知長生是當世最頂尖的陣法大師,除此之外長生還是什麼人,她完全不知。

但她知道,知曉當年那件事的人,絕大多數都該死。

*

喜樂鎮出口處的一座牌坊,就是通往魔修地界路上的最後一座人類建築。在不久前女童和鬼偶的大戰中這座牌坊未能幸免於難,被餘波摧殘得破破爛爛,然而堅強地立住了沒有倒下。

緒以灼抬頭看著牌坊上繁體的“此間喜樂”四個大字,喃喃道:“這裡以後會變成什麼樣?”

“妖魔可能會來,也可能會被彆的修士占據。”君虞道,“總之太平道是不會消失的。不知長生究竟殺了多少人,因為喜樂鎮,裡麵的出不去,魔界外逃的人也進不來,這兒應當更熱鬨些的。估計要很久年,這裡才能變回我師尊告訴我的太平道了。”

緒以灼哦了一聲,有些想象不出熱鬨的太平道會是什麼模樣。

君虞問她:“離開太平道後,你要去哪?”

“我要去一趟血蓮宗。”緒以灼也不知道聶姑娘此時有沒有回去,但無論如何她在玄女境裡答應得好好的,那就必須去過血蓮宗才能心安理得地借走彤神鏡。

君虞道:“我帶你去吧。”

“誒?”緒以灼抑製不住高興,但還是問,“你不是也有事要做嗎?”

“不急於一時。”君虞想了想,還是補充道,“我要去魔界取一件東西,它此時究竟在何處,我還沒有十足把握,路上正好打聽。”

緒以灼一下子就想起自己一包裹的庫藏來:“什麼東西?”

“連理錄,”君虞道,“是一個妖修的手劄。”

緒以灼沮喪道:“那我肯定沒有了。”

君虞安慰她:“無事,我大致知道它在哪裡。”

說話間,她們已經穿過了牌坊。通往魔界的路隻有一條,隻要順著它一直往前走就行。

緒以灼回頭看了一眼,發現牌坊的背麵原來也有四個字。

“今,日,太,平。”緒以灼一字一頓念出來。

她想,這太平道的每一日,可從來沒有太平過——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今天的六千字我很得意。

但想起無數次咕咕咕我又不敢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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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鈞天琳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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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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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太平道就算正式踏上了魔修的地盤, 仙修習慣於把魔修聚集的地方叫作魔界或是魔域,但魔修們稱呼此地則沿用了它自古以來的名字:塗雲洲。

塗雲洲標誌性的地貌為三山二水,三山分彆是太平道諸山, 赤練山脈和落雲山脈,二水則是將塗雲洲分割為三個部分的青江白河。赤練山脈曾為上古大妖和古神的戰場, 大戰打破死生界限,將群山化作不可通行的赤地,迄今仍未恢複,太平道的凶險更是不必多言。塗雲洲唯一無山的一側是雲光海, 海上有遠非人力可及的天然迷陣, 若無機緣,隻怕在海上困到死也彆想出去。

三麵皆為天險,塗雲洲的魔修進出一般都走落雲山脈。然而離開塗雲洲的要道被幾個魔修大派死死掌控, 普通魔修若想從此借道離開,需要支付極其高昂的過路費。

總而言之, 由於諸多原因, 塗雲洲是個相當封閉的地方。

去玄女境之前緒以灼完全沒想過要去塗雲洲, 以至於身上沒有一張塗雲洲的地圖, 好在君虞有備而來, 雖然她也是第一次前往魔界, 但大致的道路早就爛熟於心。

“塗雲洲沒有形成國家, 地域是以城池進行劃分的。”君虞說道, “魔修有四大宗和十來個小宗門, 塗雲洲的城池大多依附某一宗門。不過魔修中散修的比例要比仙修高上許多,所以也有不少明麵上獨立的城池。”

緒以灼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明麵上?”

“完全不偏向任何勢力的城池是無法在塗雲洲立足的, 除非它自己就成為了一方勢力。”君虞囑咐道,“魔界不比他處,此處並非完全沒有規則,但規則是隻有強者才有資格說的,魔修殺死弱者強大自己從不需要任何理由,你在此地要時時小心。”

君虞並不擔心緒以灼的實力,她隻擔心緒以灼的品性。緒以灼的性格就和她所見的大多在仙門長大,被師長悉心撫育的弟子一樣,良善有餘,狠厲不足。善良不是不好,心無善念,無法在修仙一途走得長久,可在麵對魔修的時候,善良也許會要了自己的命。

見緒以灼頻頻點頭,君虞不自覺在心裡歎氣,言語叮囑是最為無用的東西,許多事不吃過苦頭,是無法學會的。

所幸她此番隻為《連理錄》而來,一路倒是能多護著些。

“你要去的血蓮宗正是魔修四大宗之一,然而它位於雲光海的一座島嶼上。”君虞道。

緒以灼一愣:“那豈不是非常遠?”

“如果把太平道算作起點的話,不會有哪個宗門比血蓮宗離這裡更遠了。”君虞道,“青江白河一條來自赤練山脈,一條來自落雲山脈,交彙後流入雲光海,塗雲洲最大的港口也在附近,白河離此處不遠,待我們找到白河後,乘船順流而下,就不會偏了方向。”

君虞擔心地名太多緒以灼聽得迷糊,還特地將靈力凝聚於指尖,在眼前畫了一幅簡易的地圖出來。

“白河上有商船運營,這些船隻隸屬四大宗,一般不會有人想不開對這些船下手。但這些船駛得極慢,不時要在岸邊停靠。如果想要儘快前往血蓮宗,路上不作休息的話,那就得自己乘船前往。”君虞補充,“有我在,不必擔心路上劫道的。”

“還是坐大船吧,我沒有那麼著急。”緒以灼一是擔心自己去得太快,聶姑娘沒到自己先到了,二是想起君虞來塗雲洲也有自己的事要做,總不能讓她一直為自己的事情忙上忙下。

“你不是要找那什麼……《連理錄》嗎?先把你的事做完吧。”平日裡受了君虞太多好,緒以灼也想幫上一點忙。雖然不清楚《連理錄》究竟是怎樣一本手劄,但正道第一人想要的,絕對不是凡品。

緒以灼清點著自己的資產,躍躍欲試。

“也可以。”君虞點頭道,“我來時自平洲閣買到了消息,《連理錄》此時流通於塗雲洲的地下市場,不出意外,它應當會在下月十五的鈞天宴上現世。”

終於聽到一個熟悉的詞彙,緒以灼一下就打起了精神:“鈞天宴竟在下月嗎?”

君虞頷首,並不奇怪緒以灼也知道鈞天宴。

鈞天宴這個名字,隻怕比魔界的本名塗雲洲還要有名。這一盛會五十載方在塗雲洲第一大城羅悟城舉辦一次,無數魔修攜寶前來,各路奇珍都會在該夜展售。不止魔修,就是有些仙修妖修都會計算好時間,想方設法前往羅悟城赴宴。

想起剛被端了的喜樂鎮,緒以灼若有所思道:“這次鈞天宴的人恐怕會格外多。”

“雖然魔修們默認了一定會有仙修前往鈞天宴,但如非必要還是不要暴露自己仙修的身份,能免去很多麻煩。”君虞一邊說著,一邊將一個墨玉手鐲套在緒以灼腕上,“這是蜃玉製成的法器,可以將你的氣息偽裝成魔修,隻要不動手就不會被發現。”

緒以灼握住君虞的手,一本正經道:“我一定會幫你買到《連理錄》的!”

緒以灼敢打包票,整個明虛域找不出第二個比她還有錢的人了,她那不合理的數值掏出來能直接把明虛域現有的經濟體係乾崩潰。

看著緒以灼真摯的目光,君虞默默把那句“其實《連理錄》不值錢”咽了回去,最後隻為緒以灼調了下蜃玉鐲的大小。

天光熹微之時,她們終於來到了白河河畔,在一處渡口登上了通往羅悟城的船。

緒以灼與君虞來到的正好是起始站,渡口停泊了不少船隻,忽略掉小宗門的船,二人直接購買了四大宗門商船的船票。由於是第一站船上還很空,修士們行走時互相保持不短的距離,不想與旁人有接觸,而且多多少少遮掩了自己的容貌。緒以灼黑袍的帽簷壓得很低,君虞也帶上了幕籬。

船夫確認過憑證便放人通行,收錢辦事,完全沒有窺視客人身份的意思。緒以灼二人訂了相鄰的兩件客房,君虞進屋後習慣性地查了下有無竊聽窺視的法器陣法,緒以灼進門後倒頭就睡。

裡裡外外查過一遍,四大宗門倒是沒有在船上做手腳,君虞放下心來,也盤膝於榻上靜心調息。喜樂鎮的陣法最後一步破得輕鬆,但推演的過程極耗心力,被禁錮的靈力一瞬間釋放出來的時候,她的經脈也受了輕傷。

反倒是緒以灼,似乎是真的一點事都沒有,好像從頭到尾沒受到任何禁錮。

實力越強的修士在那個陣法中受限越大,破陣之際受的傷也會更重,反倒是對凡人不會有任何影響。緒以灼在那個陣中表現出來的模樣,就好像是一個凡人或者是剛入道的修士。

可她又確實展現出來了靈力。

就好像她此時擁有的所有靈力都是先天而來,而非後天修煉,以至於長生布下的陣法對她無可奈何。

可是那種體量的靈力,已經不是先天能夠解釋的了。

“……真的會有這種人嗎?”

君虞皺起了眉。

她算儘了一切,可計劃最重要的一環——緒以灼的身上卻有太多她不知道的謎團。

看不穿,猜不透。

她應是能撥開那層迷霧的——君虞想。那人對親近的人根本毫無防備,都不需要套話,若是她想知曉,那人一定會將秘密都告訴她吧。

可每每想要如此,她卻不落忍了。

君虞輕歎一聲。

《連理錄》嗎……但願她不要從中看見那個最不希望看到的結果吧。

第 1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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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睡前太陽正自群山的虛影蓬勃升起, 當緒以灼醒來後透過舷窗往外看去,隻見商船停泊在不知名的渡口,紅日的倒影隻剩一小半還在水麵熠熠生輝, 岸邊已然燈火通明。

她趴在窗台,心道原來塗雲洲的城池也是繁華的。未見城中林立的高閣之前, 她心中的塗雲洲就是太平道plus。

不同於現代社會裡的渡船,塗雲洲的船隻默認登船的全是修士,隻提供住處不提供飲食。緒以灼早已辟穀,全因習慣吃了幾塊糕點後, 就出門去尋君虞。

然而屬於君虞的客房門側符文正亮, 示意房中客人正在修行, 緒以灼心知不好打擾,就登上甲板,憑欄眺望河岸風光。

一眼望不到城池的邊際,城牆高聳以禦外敵。三四十丈高的城牆也隻有在修真界能見到了, 然而城中依舊有樓閣高過了城牆。往船下看去, 渡口人影攢動, 在經過重重審查後陸續步入這座名叫沁陽城的城池。

問過船上船夫,得知商城隻會再停靠一刻鐘後, 緒以灼也就歇了下船走走的心思, 百無聊賴地伏在欄杆上, 數螞蟻似的數渡口究竟有多少人。

若這是在仙修的船上, 她恐怕已經在和彆人聊天打發時間了。然而此時甲板上除了她與船夫哪還有其餘人, 船客們都默認身邊是謀財害命密謀不軌的魔修, 進了屋子就沒人出來。

以至於她隻能用這種無聊的方式消磨時間。

心裡默數的數字又一次斷掉後, 緒以灼打了個哈欠,心想她要不也回屋裡去吧, 就她一個船客待外頭也太引人注目了。

正這麼想著,碼頭突生變故。緒以灼隻聽見了突然爆發開來的吵嚷聲,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水麵上突然升起陣法的虛影。緒以灼往上一看隻見頭頂也是流動的符文,陣法仿若一隻倒扣的碗把船隻都扣在了船上。

緒以灼抓住離她最近的船夫就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船夫也一頭霧水,但反應迅速地安撫道:“不是什麼大事,客人稍等片刻,我們會解決好的。”

說罷就跟上已經在下船的管事,和渡口衛兵打扮的人交涉起來。

兜帽的帽簷下垂,遮住緒以灼疑惑的半隻眼,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那些衛兵是想上船?

約定好停泊的一刻鐘很快就過去,船依舊沒有開,船員和渡口的衛兵陷入了僵持。

待在船艙裡的其他客人顯然也意識到了不對勁,有人已經啟了半扇門往外看。

甲板上的緒以灼占著自己視野開闊,去眺望其他船隻的情況。隻見有相同遭遇的不止他們這一艘船,其他停泊的船隻也遭到了衛兵的盤問,有的小商船撐不住壓力,衛兵甚至已經登上了船。

還有的商船船員看上去都要和衛兵打起來了,也就是她所處的這艘船隸屬四大宗門說話間還算客氣,但氣氛依舊僵硬得可怕。

這些衛兵顯而易見不是來打劫的,緒以灼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一點:“船上有東西?”

她喃喃將這句話說了出來,就跟觸發了什麼機製似的,眼前忽地彈跳出一張圖片,驚得她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裝死許久的係統竟然又活了!

圖片隱約辨認出是塗雲洲的簡易地圖,但緒以灼草草看了一眼圖後,注意力就全放在了圖片的文字上麵。

開頭就是幾個遒勁有力的行楷大字:【塗雲血宴,鈞天琳琅】

緊跟在這八個字之後是字體稍小一號的行楷:【《黃泉鏡》三測大型資料片上線,全新地圖魔域塗雲洲揭曉,故友再逢,共赴鈞天盛宴!】

緒以灼看了有一會兒,才用她貧瘠的遊戲知識理解了這是《黃泉鏡》第三次內測時的宣傳海報。這也印證了她一直以來的一個猜想,係統隻能推送她穿越前就已經做好的遊戲劇情,之後的更新係統是無法同步的。

還有一種可能……

緒以灼緊緊抓住欄杆,這一猜測讓她的心跳不自覺地加速,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還有一種可能,在她穿越之後,屬於她的世界時間就停滯了。

緒以灼更願意相信這個可能。修真界的時間太沒意義,百年不過一瞬,她不知不覺就已經在明虛域待了二十多年。如果這裡時間流逝的速度與外界一模一樣,等她能夠回去,人間也早就不是那個人間。

許久之後,緒以灼才定下神來,繼續去看那張圖片。一眼看去宣傳海報上隻有那些字,但她很快就發現這原來是一張可以下拉的長圖,底下還有更新公告。

忽略掉大串寫作福利讀作騙氪的文字後,緒以灼把有關劇情的文字全都篩選了出來。

【五十載一逢鈞天盛宴,各派大能齊聚塗雲洲羅悟城。台上琳琅流光,台下殺機四伏。麵具下藏著誰的臉,是誰在策劃這場血宴?撼動修真界的神器現世,最後又會是將它收入囊中?】

能被稱作神器的東西……黃泉鏡碎片嗎?

緒以灼一邊思索一邊打算,如果真的是黃泉鏡碎片,憑財力全明虛域無人能爭得過她,如果拚武力,世間又有誰敵得過第一人君虞?

緒以灼目光落到公告最後一句話上。

【魔域逢故友,她為何會出現在此處?冷眼看廝殺,她所求為何?在那張熟悉的麵孔下,究竟掩藏著怎樣的秘密?】

緒以灼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個故友指的是君虞。

她所求為何……君虞想要的不就是《連理錄》嗎?總之不是為了那個即將現世的神器來的,這樣的話君虞不參與修士間的血戰也情有可原了。

至於秘密。

“誰沒有秘密啊……”緒以灼小聲嘟囔著,她的好奇心還沒有這麼重。

將新資料片的更新公告完完整整又看了幾遍後,眼看一時半會兒是提取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了。緒以灼剛將海報關掉,就聽耳畔傳來一聲厲喝:

“你鬼鬼祟祟站在這裡乾什麼!”

衛兵最終還是被放上了船,緒以灼看他們氣勢洶洶地朝自己走來,茫然地指了指自己。

是在說她嗎?

衛兵大喝道:“說的就是你,早看你在甲板上東看西看了!說!你在看些什麼?!”

緒以灼冤死了,她看什麼?她看更新公告啊她還能看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也算白天更的吧。

太困了一覺睡到下午,碼完就去恰飯。

晚上還有事情,如果乾得快再更一點。

第 1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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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緒以灼來說, 她是在看係統彈跳到自己眼前的“更新公告”,但在衛兵眼裡,就是甲板上有個拿黑袍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人, 東看西看好一會兒後突然就不動了,木頭似地杵著, 看向什麼都沒有的地方,行動很是鬼祟。

三個衛兵來勢洶洶,緒以灼眉一皺,原先跟在衛兵後頭的管事忙上前幾步, 擠到他們中間來。

“幾位, 我們說好了許你們上船檢查, 不是允諾了你們可以隨意盤問我清化船廠的客人。”厲聲嗬住幾人後,管事又扭頭對緒以灼緩聲道, “這幾位是沁陽城的軍爺,他們接到消息羅姑混上了前往羅悟城的船, 待查明羅姑不在船上後自會離去。”

緒以灼很想問羅姑是誰, 但以防幾人生疑還是閉嘴了。

清化船廠各取四大宗門之二清河派與化虛門一字, 是這兩個宗門牽頭拉扯起來的, 另外兩大宗門亦有參股。領頭的衛兵忌憚四大宗門威名, 一下子老實了許多, 說話雖然還是粗聲粗氣, 好歹沒有上手就要抓人了:“勞煩這位道友摘下兜帽。”

緒以灼也不想惹麻煩, 聞言就放下了帽子。衛兵拿一麵銅鏡模樣的法器在緒以灼麵前掃了一下, 她估摸這是辨彆偽裝的法器。衛兵看過鏡子後就抱拳離開, 讓管事帶他們挨房檢查。

船上的客人卻不是個個如緒以灼這般好說話。緒以灼眼見這衛兵們來到了君虞門外, 君虞興許是修煉到了緊要關頭不可出關,衛兵不管不顧要強闖進去, 隻見一道冰劍破門而出,擦過衛兵臉頰釘在了他身後的牆上。

緒以灼:“……”

君虞氣息泄露了一絲,來自大乘修士的強大威壓當場鎮得幾人動彈不得,也隻有緒以灼能好好站著了。

君虞的聲音從屋裡傳來,依舊溫和悅耳,然而聽者此時大多覺得後頸涼颼颼的:“如此,可否證明我非你們所尋之人?”

衛兵兩股戰戰說不出話,管事已經飛快反應過來,邊賠罪邊招呼夥計扯著衛兵們離開。

緒以灼在門外糾結著自己要不要進去。

不多時,屋裡君虞說道:“是以灼嗎?進來吧。”

緒以灼推門進去,君虞正盤膝坐在榻上,似乎剛剛調息結束。

緒以灼聞到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她一邊關門一邊巡視屋中,一下就看到了床邊案上染血的帕子,驚呼:“你受傷了?”

君虞漫不經心道:“一點小傷。”

她說話時,緒以灼已然撲到榻邊,二指搭上了她手腕。君虞並未拒絕緒以灼的神識,緒以灼感到她體內靈力雖偶有亂象,但大抵中正平和,才稍放下心。

“那陣法原來這般難對付嗎?”緒以灼喃喃,她還是頭一回見君虞受傷。

君虞失笑道:“以灼委實是高看我了,那等品級的陣法,我若能全身而退修為豈不是比肩真仙?”

緒以灼心想,遊戲裡對君虞實力的描述距真仙也隻有一步之遙了。若非黃泉鏡斷絕飛升之路,她怕是早就飛升成仙了吧。

君虞將自己的傷勢一筆帶過,問道:“外頭發生了何事?我調息方畢便聞屋外甚是喧鬨,似是在找什麼人。”

緒以灼下意識往房門處看了一眼,被冰劍戳出的小孔還留在門板上,她低聲道:“他們在尋一個叫羅姑的人,說是那人也許混上了前往羅悟城的客船。不隻是我們的船,停泊此處的船都被搜查了。至於羅姑是何許人也,我也不知道。”

君虞沉思片刻,道:“我曾在師尊那聽過這個名字,她是羅悟城曾經的城主。然而她在上屆鈞天宴調包壓軸珍寶,被揭露後經七城聯審,被廢去修為投入赤練山脈自生自滅。”

緒以灼瞪大了眼睛:“這事是真的嗎?”

君虞搖了搖頭:“調包珍寶一事委實蹊蹺,但從塗雲洲傳出的消息就是如此,師尊不必瞞我。真實情況究竟為何隻有當年親曆之人知曉了。”

君虞又道:“無論如何,一件珍寶,哪怕是鈞天宴的壓軸珍寶也不至於廢去塗雲洲第一城城主的修為。羅姑一事,定是各方勢力爭鬥所致。”

緒以灼一手支著下巴,很是不解:“修為儘廢之人,當真能從赤練山脈活著出來嗎?就算真的出來了,她的消息又是怎麼走漏的?”

君虞淡淡道:“隻怕當年暗鬥今日仍未停歇,此屆鈞天宴也不會太平。”

緒以灼想起了自己剛剛才看過的“更新公告”。

這份公告用力全在如何騙氪上了,與劇情有關的內容那是寫得雲裡霧裡,不過鈞天宴不會太平這件事,倒是體現得明明白白。

看公告的內容,君虞與鈞天宴背後的陰謀應當是毫無關係的……那她呢?

如果她現在走的是玩家的劇情,那鈞天宴上的殺機她豈不是躲也躲不了?

緒以灼一下子坐立不安起來。

君虞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安慰她道:“此事與我等無關,待我尋得《連理錄》,便送你去血蓮宗。”

緒以灼戳開了許久不看的任務欄,不出意外在任務欄的頂端看到了久違的主線。

【主線廿七·鈞天血宴:白河潮歇,羅悟現影,十五月夜,盛宴待啟(未開啟)】

任務欄裡隻呈現了這個未開啟的任務,緒以灼想看任務的具體內容卻看不見了。

自然也無從知曉,這條主線她該不該走。

“如果……此事與我有關呢?”緒以灼看向君虞。

君虞隻稍作思索,便道:“傾塗雲一洲之力,或能與我一戰。”

她的語氣顯而易見不是在開玩笑。

緒以灼被鎮住了。

每一次,君虞的實力都會給她新驚嚇。

明虛域困著這個人不讓她成仙,當真是辛苦了。

*

衛兵們的搜查最後還是以一無所獲告終。羅姑究竟在不在船上沒有人知道,但緒以灼猜測羅姑一定會出現在鈞天宴上,無他,她是文案肯定這麼編。

然而一次搜查還好,反反複複招呼就有點煩人了。

又送走了一批衛兵後,緒以灼癱在君虞的榻上抱怨:“塗雲洲的城池之間都不交流的嗎?上一站剛查過,這一站又查了。”

君虞心分二用,邊翻看某次停泊時她從城中買來的書,一邊道:“沿途的城池多屬不同勢力,彼此地方,交流稀少實屬正常。”

緒以灼吐槽道:“他們對羅姑的態度倒是出奇的一致。”

“我倒是有些好奇了,羅姑究竟做了什麼,能觸及塗雲洲絕大多數掌權者的利益。”君虞說道,若非如此,羅姑也不會遭到沿岸眾城一致的追殺。

船身晃了晃,是又開了,緒以灼也翻了個身趴在床榻上,把玩床簾的流蘇:“那接下的劇情豈不是一域之敵臥薪嘗膽五十載,一朝歸來,勢要攪得塗雲洲天翻地覆,報當年修為儘廢之血仇?”

緒以灼覺得自己現代人的DNA動了。

君虞輕咳了一聲:“以灼看來是看了不少話本。”

緒以灼心道豈止是話本,那都是這個世界見所未見的百萬字巨作。

“以一己之力對抗一域,從來不是容易的事。有些時候莫說複仇,能好好活下來就很不容易了。”書冊恰好翻過一頁,君虞尾音輕了許多,融入了翻頁聲裡。

“這些衛兵修為最高不過元嬰,敢大張旗鼓逐船搜查,說明羅姑修為確實被廢,他們背後的人拿準了羅姑即便能活著從赤練山脈出來,修為也不複昔年。”

緒以灼偏過頭:“那羅姑還會去鈞天宴嗎?”

“這就隻有她自己知道。”君虞道:“興許有不可為,卻必須為之的事吧。”

艙室內開了窗,能聽見白河潮聲。緒以灼一個挺身坐了起來看向窗外,隻見天上那輪明月又圓了一分。

十五越來越近,鈞天宴就在三日後。

明日卯時,這艘船就到羅悟城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忙。

是在實習的社畜QWQ

第 1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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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冉冉初升, 河麵彌漫著薄霧,船隻終於停進羅悟城東的渡口。

這不是航線最後一站,但大部分客人都為鈞天宴而來, 會在這一站下船。緒以灼和君虞也走進下船的隊伍裡。

時隔多日踏上陸地,緒以灼有種踩在雲霧上的不踏實之感。

落後了一步的君虞走到她身旁, 順手為她戴上兜帽。鈞天宴未開,羅悟城已然很熱鬨了,隔著老遠就能聽見城中的喧囂。

羅悟城東麵有四分之一的城區坐落在水中,長橋一頭與渡口相連, 一頭的儘頭正是城門。城門處有十來個衛兵看守, 更多的士兵則在城牆上警戒。城門此時大敞開, 然而一道光幕阻擋了人看向城中的視線。

君虞用隻有她和緒以灼可以聽見的聲音低聲道:“整堵城門就是一個法器,它可以記錄下入城人的麵貌和靈力氣息。”

緒以灼墊了墊腳往那邊看, 隻見有不少人是戴著麵具或麵紗過的城門,守衛的士兵並沒有要求他們摘下。

“來赴宴的人大多都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能留下大致身形與靈力氣息已是勉強, 羅悟城自知如此不會強求。”君虞拉起緒以灼的手往城門走去, “我們直接過去吧。”

有此法器的存在, 衛兵們沒叫她們再出示額外的憑證。城門一次隻容許一人通過, 等君虞進去後,緒以灼才緊跟著穿過城門。

緒以灼覺得自己好像在穿過一個水幕, 裸露在外的皮膚感覺到冰涼的觸感。進入光幕前後她都感覺到了周身靈氣詭異的波動, 她的氣息也許就是在這個時候被記下了。

穿過城門後,羅悟城的麵貌終於呈現在她的眼前。

在東側位於水中的城區, 水道縱橫交錯, 船隻是主要的交通工具,主要的乾道也有長橋相連。但修真界自有其特彆之處,有些人直接踏水而行。

但這樣人的到底是少數,城中修士低調異常,不想在鈞天宴前招來禍端,大多人都像普通人一樣在長橋上慢慢走著。

街邊攤販不知凡幾,每個攤位前或多或少都聚著一些人。君虞見緒以灼對那些攤位很感興趣,在一旁道:“鈞天宴雖未開,但城中‘前席’已然開始了,任何來到城中的人都可以參與買賣。”

她說話間,一個攤子前起了爭鬥,似是買家想要強搶。

緒以灼震驚道:“直接搶也可以嗎?”

“強奪寶物在塗雲洲不是稀罕事。”君虞淡淡道,“不過此時出手,委實愚蠢。”

果不其然,那人沒跑出多遠就被自天上降下的長槍紮入水中,方入水就被巡邏的士兵製住帶走。

“羅悟城不會允許有人在鈞天宴開啟前就擾亂宴席,而高階修士的目標多在鈞天宴上,不會因小失大。這會兒動手的多半是小魚小蝦,連天上的陣法都對付不了,實在是自討苦吃。”君虞說道。

“陣法?”緒以灼仰頭看天,那靈力凝成的長槍從天而降,她卻沒有找到陣法的痕跡。

“是覆蓋了全城的陣法,可監視也可製敵。”君虞按下緒以灼的頭,“彆看了,此時正在天光之下,我們一舉一動都被人看在眼裡。”

聽君虞這般說,緒以灼立時感覺到了不自在。

君虞想了想,又道:“這個陣法能容下的眼睛不會超過百人,操縱者隻能勉強留意城中亂象,不會無緣無故專門監視某一個人。”

緒以灼點點頭,這就是修真界的監控吧。

君虞問:“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可要去看看?”

緒以灼搖了搖頭:“我想要的東西恐怕在鈞天宴上才可能尋著了。”

君虞頷首:“那便受累,先隨我去尋《連理錄》吧。”

緒以灼驚道:“《連理錄》竟不在鈞天宴上。”

君虞無奈地笑了笑:“我所求也未必具是稀世奇珍,以灼多半是想岔了。”

緒以灼愣了一下,猜測:“是那種,彆人都不知道,隻有你知道很厲害的書嗎?”

越猜越偏。

君虞輕歎一聲:“當真隻是一本普通的手劄。”

緒以灼似信非信地點了點頭。

君虞回憶著從平洲閣買到的消息,帶著緒以灼一直往西走。羅悟城被尊為塗雲洲第一大城,規模也是塗雲洲所有城池裡最大的。走了一個多時辰她們才見到一個斜坡,正是四個城區的交界處。

如果忽視掉羅悟城的禁空令到天上看,就能看見羅悟城是個形狀頗為方正的城市。白河經臨此地河道驟寬,形成一小片彎月狀的水域,羅悟城的東城區幾乎完全建在水中。

待登上斜坡,才算是徹徹底底來到了岸上。

不像一些城池城中心是最繁華的區域,羅悟城最繁榮的是南城區的中心,那裡是城主府和舉辦鈞天宴的鼎天閣所在。四城區交界處當真就是普通的交界處。

君虞正要拉著緒以灼往西城區走,然而緒以灼忽然被街邊某人吸引了目光,停下腳步驚呼一聲:“禹先生!”

正一臉生無可戀表情打掃店門的夥計聽到這一聲停下了動作看過來,緒以灼見他抬眼立時摘下兜帽,指了指自己的臉。

禹先生眯了眯眼,一會兒後打了個哈欠:“是你啊,小姑娘長高了些。”

緒以灼沒想到他竟然真的能認出自己,不敢置信道:“你還記得我啊?”

“記得啊。”禹先生把掃把杵在地上,整個人像是沒骨頭似的全靠掃把把自己支著,“挺多年前……十幾年,還是二十幾年?你就是坐我家的船到西大陸去的。”

緒以灼沒想到自己還能遇見那沒多年前的故人,在清平鎮與離斷江上的回憶一時間都湧了上來,一時間心裡五味雜陳,但更多的還是欣喜。她拉住君虞的手腕,快步走到禹先生那邊:“禹先生,你怎麼到塗雲洲來了?”

禹先生懶懶散散耷拉著眼皮,還未回答,君虞先道:“因為是這是另一個禹先生。”

禹先生看了眼君虞,笑了一聲:“傀儡可以有很多個,我恰好就是被安置在塗雲洲的這個。”

君虞抬首,看著門匾上“平洲閣”三字,道:“平洲閣果然手眼通天,都開到魔域來了。”

禹先生大笑:“買賣消息的店,哪有隻在仙修間賺錢的道理。”

他側開身,做了請的手勢:“可要來店裡坐坐?”

緒以灼下意識看向君虞。

“去吧。”君虞道,“想必你也有話想與故人說。”

緒以灼立時就開開心心地進店了。待她們都進去後,禹先生隨手把掃把往門邊一擱,合上了店門。

平洲閣內一下子昏暗了許多,不多時,牆上貼著的符文一齊亮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禹先生:無獎競猜,還有人記得我是誰嗎?

第 1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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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來當燈使, 這可比蠟燭好用多了。”屋內一下子亮堂起來,禹先生將沏好的茶一人一盞放在緒以灼和君虞麵前,自己也留了一杯, 掀開杯蓋吹吹熱氣,慢悠悠道, “塗雲洲不易購得外界的茶,還望貴客不棄。”

君虞全不在意,緒以灼更是無所謂茶的好壞,彆太苦就行。

“這些年不見, 緒道友在修行一道頗有建樹了。”禹先生意味深長道, 這般說時目光卻落在君虞的身上。

緒以灼垂眸看著杯中澄澈的碧色茶水, 自然而然錯過了禹先生的目光,苦笑道:“禹先生謬讚了, 我欠缺的還有許多許多。”

禹先生狀似無意提到:“當年與道友同行的那位老先生,今日怎麼不見?”

“老李啊……”緒以灼目光有一瞬的恍惚。

這個名字就與清平鎮一般, 遙遠得恍若隔世, 分彆的那一日不曾有道彆, 再提起這個名字, 第一時間浮現出緒以灼腦海的畫麵便是那盞飄搖不定, 仿佛隨時會熄滅的魂燈。

老李此時可還平安, 他的魂燈可還亮著?

緒以灼按了按眉心, 惦記的事情又多了一樁。

“來到西大陸不久後我們就分開了, 我也不知道老李去了何處。”緒以灼目光從茶水上移開, 抬首看向禹先生, “先生可是認識老李?”

禹先生挑了挑眉:“為何這麼問?”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緒以灼道, “雖隻見過幾次老李與先生相處,但總覺得你們是認識的。”

禹先生沉吟片刻, 道:“談不上認識,不過恰好都聽聞過彼此。”

緒以灼歎了一口氣:“那想必先生也不知老李下落了。”

“他去了何處我確實不知。”禹先生揚手道,“不過天下消息皆彙平洲,緒道友若有其餘想問的,說不定我知道答案。”

緒以灼訝異地看著他:“當真?消息總不可能隨隨便便就告訴我吧?”

禹先生笑眯眯道:“都是熟客了,打個折好說。”

君虞輕抿一口茶水,蒸騰的霧氣遮去了眼中寒色。

隻有一麵之緣何來熟客可言?緒以灼不熟悉平洲閣,她還不清楚嗎?隻怕此人是彆有用心。

心中雖起了提防之意,但君虞並未直言。如果禹先生背地裡無甚算計,緒以灼能與平洲閣交好倒是一件好事。

緒以灼最不差的就是錢,如果禹先生免費送她消息她心底還犯嘀咕,一聽要付錢就安心多了。緒以灼立時問道:“禹先生可曾聽說過《連理錄》,你可知此書現在何處?”

君虞執著茶盞的手僵了一下。

禹先生的笑臉似乎也僵硬了一瞬,不過多年做生意修來的強大心理素質讓他立刻就平複了心情,問道:“緒道友需要這本書?”

這問題問得緒以灼有些摸不著頭腦,是不是她要的很重要嗎?

“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問題,”禹先生頓了頓,最後還是把後半截話說出了口,“隻是有一些驚訝,緒道友所求,與我原先以為頗有出入。”

“誒?”緒以灼更迷糊了。

禹先生臉上掛著讓緒以灼心中有些發毛的笑容,他站起身來,搬過靠在牆上的梯子,不知做了什麼原先隻有一丈長的梯子驟然伸長,一直升到一個嵌入牆體的抽屜前。

平洲閣在外看是一座五層高樓,然而進去就會發現五層樓已經被打通為一層,五麵牆除去用作照明的符咒,一丈以上皆是這樣的抽屜。禹先生仿佛隻是一個沒有修為的凡人,嘿咻嘿咻爬上梯子,動作倒是麻利得很。

每個抽屜表麵都有形似表盤的機關,禹先生調好機關後一把將抽屜拉開,無數玉色符文如蝴蝶般翩然飛出,鑽進禹先生的眉心,禹先生闔上雙目檢索得到的消息。

趁著時候,君虞靠近緒以灼,在她耳邊壓低了聲音道:“《連理錄》的消息我已大致知曉,無須再問。”

雖不知君虞為何要這般小聲,但緒以灼還是用同樣的聲量回答道:“沒準平洲閣有《連理錄》的具體位置呢,這樣就不用費心找了。沒事的,我不缺錢。”

君虞無奈,這哪是錢的問題。

隻是真實原因,更是難以言說。

不多時禹先生就睜開了眼睛,把抽屜推回去後爬下梯子,又回到座位上:“你這消息打聽得倒是巧,兩日前我剛拿到一份單子,《連理錄》正巧就在那份單子上。這本書這會兒就在西城區的琅嬛書坊裡,現在應該還沒被買走。”

緒以灼記下禹先生在紙上寫下的地名,認真問道:“怎麼買?”

“直接買啊,又不是什麼值錢東西,給錢就賣。”禹先生不太理解地說,“原本得多花點錢,隻買抄本那就便宜多了,刻錄的玉簡不用自帶書坊就有賣。你要是對這類書有興趣,我還能給你介紹幾本貴的。”

緒以灼愣了又愣。

“那最貴的……要多少錢?”

“最貴的呀,”禹先生摸著下巴思索,“你要問最貴的那我還真不知道多少,畢竟最貴的還沒在市麵上流通過。如果你真想知道,就得去問問那個宗門的人了。”

“那個宗門?”緒以灼疑惑。

“就是……”

“咳咳。”君虞突然咳了兩聲,打斷了禹先生未儘之言。

“……就是那個宗門!”禹先生一本正經道,“還有彆人在呢,我們就不要討論這件事了。《連理錄》的位置我也告訴了你,謝謝惠顧一枚上品靈石。”

緒以灼懷揣著滿腔疑惑掏錢。這條消息便宜得不可思議,如果不是平洲閣打了個骨折,那隻能說明《連理錄》是真的不值錢。

那君虞又是為什麼要千裡迢迢穿越太平道奔赴羅悟城來找這本書?

禹先生接過靈石後隨意把它往空間法器裡一拋,忍不住問:“都來到平洲閣了,你就不想問些更有價值的問題嗎?”

除了《連理錄》以外緒以灼確實還有其他想知道的消息,其中排在最前的就是黃泉鏡碎片的下落,隻是君虞此刻就在身邊,她無意讓君虞知道太多自己正在做的事,便隨口道:“你知道哪裡能買到鯤鵬鱗嗎?”

在虛無中見過鯤鵬一麵後,緒以灼覺得她和這一生物溝通恐怕有點困難,如果能直接買到無主的鯤鵬鱗那就再好不過了。

“必須是鯤鵬鱗麼?我倒是知道幾件鯤鵬鱗所製的法器現在何處。”

緒以灼遲疑著搖了搖頭:“應該必須是鯤鵬鱗吧。”

她在雲宮的通天閣頂得到了一個答案,一個回去的答案,可是那個答案的描述太過模糊,隻有九個字,鯤鵬鱗指的是它本身還是它製成的法器,天道並未明言。

“那就沒辦法了啊。”禹先生遺憾道,“除非被鯤鵬親自予以鯤鵬鱗,任何通過其他方式得到鯤鵬鱗的人都會被咒殺。你若當真想要鯤鵬鱗,還是得自己去虛無中尋鯤鵬。”

緒以灼退而求其次:“那就給我鯤鵬鱗製成的法器的消息吧。”

反正那麼多靈石放著她也花不完,不管這消息有沒有都買了再說。

有關鯤鵬鱗的消息顯而易見無比珍貴,禹先生如願以償地做成了一筆大生意。

“對了,我這還有一個獨家消息。”禹先生一邊撥弄算盤一邊道,“鈞天宴的拍品名單,不知你有沒有興趣,不過這條消息價格就高了。”

“買!”緒以灼斬釘截鐵道。

甚至都沒有問價。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緒以灼接過禹先生遞來的玉簡,裡麵不僅有拍品的名單,還有每一件拍品的詳細資料與預估的成交價格,部分拍品連有可能的競爭者與其簡略資料都附上了。緒以灼草草看了一眼:“好少。”

竟然隻有十三件拍賣品。

“鈞天宴能拿出這個數量的寶貝已經很不容易了,這裡頭哪一件落在外麵都能引起腥風血雨。”禹先生道,“你看最後一件。”

聞言緒以灼才仔細看去,最後一件正是鈞天宴的壓軸拍品,她方才看了一眼不是黃泉鏡碎片就沒再留意。

“紫微垣……”緒以灼喃喃念著這個陌生的名字,去看它的詳細資料。

剛看到第一行字,緒以灼就懵了。

她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向禹先生:“這東西為什麼會在這?”

禹先生沒有回答。

作為一件奇珍的紫微垣,是帝襄留下的雲宮中樞,除非雲宮過去的主人親至,那麼誰擁有了紫微垣,誰就能成為雲宮的主人。

紫微垣本身並不珍貴,但它背後的七星命盤,通天閣,離獄,乃至許許多多不為人知的被帝襄留在雲宮之中的至寶,確實是一股能夠撼動修真界的力量。

這樣想來,好像紫微垣確實擔得上更新公告裡所寫的神器一稱。比起數千年後已經沒有幾個人認為還有重圓之日的黃泉鏡,雲宮能帶來的好處卻是肉眼可見的。

緒以灼看了一眼無法預估的成交價格,浩如煙海的競爭對手,和絕對會有人殺人奪寶的溫馨提示,把杯中溫了的茶一飲而儘,由衷感慨道:“修真界出一個帝襄了不起。”

怎麼會有人能留下這麼多坑,把“後患無窮”這四個字貫徹到底呢?

禹先生雙手交握,一直又喪又頹的聲線竟在一瞬間冷冽起來:“緒道友,接下來,是我想傾平洲閣之力與你做一筆交易。”

緒以灼被自己的想法驚了一下:“你不會想要……”

禹先生頷首:“我要拍紫微垣。錢我已經準備好,但我沒有能力把它帶出塗雲洲。”

“所以你是想……”緒以灼指向自己。

禹先生再一次點頭:“我想雇傭你讓紫微垣平安離開塗雲洲。”

緒以灼有些傻眼,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了?

君虞笑了一聲,茶盞擱在桌上發出一聲輕響。

“禹閣主究竟是想雇傭以灼,還是雇傭我呢?”

聞言緒以灼立時也反應了過來,果然,她哪有那個能力在強敵環伺的情況下穩妥帶出紫微垣,禹先生打得分明是她背後君虞的主意。

進平洲閣後君虞就摘下了幕籬,平洲閣專職賣情報的,怎麼可能認不出正道第一人?

禹先生也不繞關子,直接問道:“那君樓主可願幫這個忙?君樓主想要的報酬,哪怕是平洲閣,隻要我能給,我都可給。”

君虞一時未答,垂眸思索。過了會兒,竟是看向緒以灼:“以灼意下如何?”

緒以灼手一抖,險些把杯子摔了:“……不是問你嗎?”

君虞道:“以灼若想幫,我就幫。”

被兩道目光專注看著,緒以灼當真要覺得壓力大到拿不穩杯子了。

更新公告裡的故人無論怎麼看指向的都是君虞,如果沒有她這個變數,那麼君虞顯然不會幫助平洲閣,而是冷眼看待羅悟城諸人對紫微垣的爭奪。

那麼作為變數本身,她的想法……又是什麼呢?

緒以灼看向禹先生:“你為什麼想要紫微垣?”

“緒道友不曾聽說過嗎?”禹先生道,“我平洲閣,當年可是被罵作帝女的鷹犬啊!”

第 1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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鈞天宴將近, 羅悟城熱鬨非凡。

走在熙熙攘攘的長街上,如不細聽,隻怕會將身邊人的說話聲忽略了去。君虞戴回了幕籬, 聲音隔著白紗傳來:“我還以為你會答應。”

緒以灼搖了搖頭:“即便答應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不該把你牽扯進來。”

君虞沉默了一瞬, 才說道:“以灼無須如此見外。”

即便君虞這般說,緒以灼也知這件事自己不能應。君虞對紫微垣與平洲閣無所求,鈞天宴縱是血流成河也與她無關。此時羅悟城彙集了諸多大能,多半都是為紫微垣而來, 緒以灼相信君虞所言, 她能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塗雲洲, 可那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交手時又如何能藏得住身份?世外樓向來與世無爭,身為樓主的君虞若為紫微垣與各方勢力大打出手, 世外樓當如何自處?

君虞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幫她一些小忙,但為了她幫平洲閣帶出紫微垣卻不行。

緒以灼若是應了, 那就是不知分寸。

離開平洲閣的時候, 房門一開一合間, 緒以灼戴上了兜帽, 也收起了插入發髻的蓮花金簪。平洲閣既能被稱為帝女鷹犬, 那麼身為閣主的禹先生必是帝襄近臣, 旁人認不出來, 但想必在第一麵的時候, 禹先生就認出來這支本屬於帝女的生蓮簪。

緒以灼摸不清帝襄的舊部是怎麼看待她這個身懷生蓮簪的人, 禹先生藏著掖著不說, 那她也全作不知。

不把這關係攤開來掰扯清了, 那他們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緒以灼自己沒理由冒著天大的風險幫平洲閣, 如果還要把君虞拉進這渾水,那就更不能做了。

“以灼想不想要紫微垣?”緒以灼聽得君虞這般問道。

“不要!”她立時篤定地回答。

紫微垣對她委實是沒有吸引力。它確實是雲宮的中樞沒錯,但可沒人說過雲宮的中樞隻有一個。防護雲宮的大陣用方生蓮鏡可以打開,生蓮簪的作用之一本就是離獄的鑰匙。哪天她若是非得得到雲宮不可,回東大陸找帝襄不就得了。

若紫微垣當真被哪個危險人物拍走,有機會她偷偷摸摸使點壞,順水推舟把紫微垣毀了,也算是對修真界仁至義儘。

“彆說這個啦,我們快去找《連理錄》。”緒以灼拉住君虞的手腕加快了腳步,“免得去晚了它被彆人買走了!”

琅嬛傳說為天帝藏書之所,《連理錄》所在的琅嬛書坊以此為名倒是沒埋沒了這個名字。修真界的書坊與他處不同,坊中所售多為功法秘術,修道典籍,重要程度不言而喻。作為整個塗雲洲的最大的書坊,琅嬛書坊的掌櫃赫然是一個化神大圓滿的魔修,距大乘也隻有一步之遙。西大陸有名有姓的化神修士隻有百餘位,雖然不為人知的化神修士肯定更多,但能把一個化神修士拿出來當書坊掌櫃,琅嬛書坊也是大手筆了。

而這一個修士絕不是琅嬛書坊最強的力量,書坊背後依附的是羅悟城城主府。

這樣的大書坊裡已經可以買到所有市麵上公開的功法典籍,一些小門派的不傳之秘,大宗門的外門功法甚至都可以在這裡買到,作為鎮店之寶存在的功法怕也有十餘種。

《連理錄》雖進了琅嬛書坊的珍藏,但顯然珍稀程度有限,就如禹先生所說的有錢就賣。

君虞找到掌櫃說明來意後,掌櫃都沒多說什麼,直接報了一個數。

然而她們的談話卻被一個路過的客人聽見了,聞言湊了過來:“陳掌櫃,《連理錄》竟然流到琅嬛書坊了?”

那人顯然是熟客,陳掌櫃掀了掀眼皮,與他說話的語氣都隨意了許多:“怎麼,你想買啊?”

客人意味不明的笑了兩聲:“您也知道的啊,我一個妖修,那肯定感興趣啊。”

緒以灼站在一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總覺得這個客人的表情有點猥瑣。

陳掌櫃還沒說話,君虞將一個儲有靈石的玉牌往櫃台一放,道:“我買母本。”

“不巧,先來後到,母本被這位道友買走了。”陳掌櫃道,“你也知道丙級書我們書坊是不主動抄錄的,你若真想要,問問這位道友能不能抄一份走?”

君虞直截了當道:“不。”

陳掌櫃遺憾地搖了搖頭。

君虞接過陳掌櫃遞過來的兩冊玉簡,示意緒以灼可以走了。然而自稱妖修的客人不死心湊了上來:“這位道友,何必藏私啊,我抄一份下部走就成。你若是不差錢,我也可以拿彆的秘籍和你換嘛!”

“不必了。”君虞不為所動。

客人一咬牙,肉痛道:“這樣如何,我拿《冰肌集》同你換?《連理錄》也就我們妖修比較感興趣,《冰肌集》可是我花了大價錢才從合歡宗購得的,這本雙修秘籍就是宗主的親傳弟子都在用……”

緒以灼正在邁過門檻,聞言直接一個趔趄被門檻絆倒,死死攀住門框才沒臉朝下栽在地上。

她回過頭,兜帽已經掉了下來,不敢置信地看著君虞。

客人還在積極遊說:“道友,我再添一份我的修煉心得如何,你若不介意,我們也可以一起探討探討……”

“滾!”君虞忍無可忍地厲嗬道,一揮袖,直把妖修掀出十來丈,撞倒無數書架後深深砸進了牆體。

所過之處一片狼藉,君虞冷著臉,抬手給緒以灼把兜帽帶回去後,幾乎是半摟著強行把懵逼中的緒以灼帶走的。君虞就這樣在書坊裡動了手,然而掌櫃攔都不敢攔,大乘修士的威壓讓他一瞬間動彈不得。

許久之後,陳掌櫃才覺得身體回歸了自己的控製,他顧不得去查看書坊的損失和妖修的傷勢,喃喃道:“那本《連理錄》,難道有什麼蹊蹺嗎?”

*

那本《連理錄》,難道有什麼蹊蹺嗎?

這一問題,在緒以灼腦海中久久徘徊不去。

她實在是想不通,君虞怎麼會專程來到羅悟城,買一本雙修秘籍呢?

“怎麼會是雙修秘籍呢?”緒以灼不敢置信地低聲道。

說好的妖修手劄呢?

君虞深吸一口氣,做了好久的準備才沒讓語氣泄露心中的慌亂:“《連理錄》確實是妖修的手劄,雖然記錄的多是雙修之事,但那些內容都在下部,我此番是為了上部而來。”

緒以灼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雙修秘籍,是我理解的那種雙修秘籍嗎?”

“我來尋《連理錄》,隻是為了它的上部。”君虞強調。

緒以灼點著頭,也不知道究竟聽進去了多少。

說起來她還真不知道雙修秘籍究竟是東西,雖然聽著曖昧但畢竟沒有親眼看過,裡麵是正常的需要兩個人配合的修煉功法,還是……

“這裡麵是那什麼小黃書……嗎?”

“上部多是一些見聞,內容與下部全無聯係。”

“不對不對,這個時代是不是應該叫春宮圖,避火圖?那文字的說法是……”

啪!

一聲清響,緒以灼一臉懵地看著被拍到手中的玉簡。

“下部送你了。”君虞微笑道。

說罷轉身匆匆離去,隻餘緒以灼還在原地愣神——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以前緒以灼眼前的君樓主:高風亮節,不同流俗,光明磊落,寧靜致遠……

這章以後緒以灼眼裡的君樓主:cshdflkv#@fsjd&kfmsclf……

第 1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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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 君虞喜靜,縱是在此刻的羅悟城也尋到了一處安靜的院落。小院屋舍布局並不工整,一間待客的堂屋, 一間修行的靜室,還有兩間相鄰的臥房。天井栽了幾杆翠竹, 一株竹子長得繁茂,枝葉都要探進屋中去。

喧囂遠去,清輝無聲,屋中靜得隻能聽見風過竹葉沙沙作響, 緒以灼盤膝坐在榻上, 目不轉睛盯著擱在身前的玉簡, 耳邊仿佛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一牆之隔的地方,君虞也對著自己那卷玉簡遲遲未動。

她麵前的玉簡自然是《連理錄》上部, 她此番所求。然而此時此刻,她思緒卻儘數縈繞在那本不在考慮範圍的下部《連理錄》上。

將下部送給緒以灼, 委實是她一時衝動所致。君虞越想越後悔, 《連理錄》裡的雙修功法於她而言無疑是個燙手山芋, 怎麼處理都不得當, 君虞想來想去, 還是覺得到手那一刻便毀了好。

輕歎一聲, 脊背抵著冰冷的牆壁, 君虞苦惱道, 她此時該不會在看下部了吧?

緒以灼正陷入看不看的糾結中。

看吧, 不太好意思, 君虞還在隔壁呢。不看吧, 好奇心又像貓爪子似的不斷抓撓著,把玉簡收回去也沒有用, 沒看到就心癢癢。

君虞還在隔壁呢……

緒以灼蹙起眉。

君虞這不是在隔壁嗎!

反正隔著一堵牆,自己在做什麼君虞又不知道,說不準君虞已經在看她不遠千裡尋來的上部《連理錄》了!

緒以灼很快就說服了自己,四下張望,跑到門口檢查了下門有沒有鎖好,又將窗戶放了下來,全程悄無聲息,隻在關窗時擦到伸進窗中的碧竹發出些微聲響。

緒以灼跑回床榻上,持起玉簡,正了正神色。

她此番絕不是出於什麼猥瑣的目的,純粹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看看網文界一代傳說的雙修功法究竟是什麼樣子。

想要得知玉簡的內容,並非翻錄即可,一冊玉簡顯然無法將書儘一部雙修功法。緒以灼將玉簡抵住眉心,探出一縷神念,讀取玉簡中刻錄的內容。

方看一眼,緒以灼便由衷驚歎,沒想到《連理錄》的作者還是修真界的LGBT先鋒。

一份功法四種版本,不管是喜歡男人,還是喜歡女人,在上在下,都可以用這本功法雙修。

“長見識了……”緒以灼喃喃道。

功法中有少數文字注釋,但更多的內容還是用圖畫進行掩飾。

緒以灼心念一動,圖畫中的小人就動了起來,展示起功法的整個修煉進程。

緒以灼看了一會兒,起初還不好意思細看,但很快就淡定下來。

就這啊。

緒以灼嘖了一聲。

比起現代的傳播渠道,古人的精神生活還是匱乏了。

緒以灼很快就對《連理錄》失去了興致,隨手把玉簡往空間法器裡一拋,被子一卷,倒頭就睡。

隔壁臥房心煩意亂許久的君虞,此刻終於也看起了她的那份玉簡。不同於下部係統的雙修功法,《連理錄》上部裡儘是其作者鴻羽真人隨手記下的筆記。君虞看了片刻,隻覺其中多是廢話。鴻羽真人這裡記一點那裡記一點,有時候就是自己吃了什麼好吃的喝了什麼好酒都要記下來,三言兩語便成一篇。此妖修壽命遠超人修,生時恣意妄為,走南闖北幾近把明虛域走了個遍,甚至連死,都是由於實在耐不住好奇踏入赤地,然後再也沒見她回來。

君虞在浩如煙海的文字裡尋找自己想要的信息。

這樣的閱讀於她而言顯然習以為常,她很快就尋得了。原先記錄不過百字,鴻羽真人像是許多年後突然意識到這則記錄十分重要,又翻回去在後麵洋洋灑灑寫下一大堆。

君虞將之翻來覆去地讀,可直到每一個字快要刻在心裡,她讀出的也隻有一個答案。

君虞睜開眼,像是突然間失了力氣,無言倚靠著牆壁。

籠罩了整座小院的神識捕捉到隔壁那人的呼吸,一牆之隔的人鬨騰了一會兒後,此時已然安靜下來,呼吸平穩,應當是已經睡著了。

君虞手上無意識地用力,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連理錄》的上部已然化作齏粉。

君虞目光沉沉看了許久,最後無可奈何地仰頭,看向被窗欞切割得支離破碎的明月。

“要不,買下紫微垣送她吧。”君虞自語道。

*

鈞天宴前的散市已然頗具規模,而鈞天宴的重頭戲拍賣會還要等到後日晚上才召開。

緒以灼一個人坐在小院裡發呆,隻覺得無聊得很。偶爾她會看一眼不遠處緊閉的房門,君虞看了《連理錄》的上部後不知有了什麼感悟,隻道要閉關一日,便把自己關進了靜室。

留下緒以灼一人就難熬了,離生門帶出來的書不想看,想找個人說話,院子裡也尋不出第二個活物。她忍不住把念頭打到了焚山身上,然而由於君虞在此,焚山怎麼也不肯出來,就在自己的秘境裡裝死,一聲都不吱。

緒以灼到底是沒有忍住,留書一封就跑了出去。羅悟城本就人生地不熟的,她又素來沒有方向感,剛出門就不知道該往哪走了。隨意選了一條道後,又在遇到的第一個岔路口糾結起來。

忽地,一個棗殼從天而降,正正好掉落在緒以灼腳邊,骨碌碌滾了幾下。

緒以灼下意識抬頭,便看見了茶館二樓窗邊露出的禹先生的半張臉。禹先生笑得眯起來的眼睛就跟狐狸似的,怎麼看怎麼不懷好意。

緒以灼隻猶豫了一瞬就快步進了茶館,謝絕迎上來的小二後直登二樓,在靠窗的角落裡找到了禹先生。禹先生今日換了一身打扮,不再是雜役的打扮,不過此時那一身依舊灰撲撲的,很是不起眼。

桌邊明明隻坐了他一個人,桌上卻有兩盞茶。

緒以灼徑直走過去,將茶盞挪到一邊,很不客氣地拿起一塊茶點,道:“你還真是不死心啊。”

“那件事我們之後再談。”禹先生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我今日主要是請緒道友來看一場熱鬨的。”

“嗯?”緒以灼很是疑惑。

禹先生不再直言,而是傳音入耳:【緒道友猜一猜,此時窗外的行人裡,哪一個是羅姑?】——

作者有話要說:

努力在今天過去前更了。

明天就是端午啦,去哪裡吃粽子呢……

第 1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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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行人熙熙攘攘, 來去匆匆,禹先生說話間,窗外就已不知又經過了多少人。

“我連她的模樣都不曾見過, 如何能認出?”緒以灼說道,目光卻是從途徑的人麵上掃過, 企圖尋出一個行跡有異的人來。

然而此番來羅悟城的修士心中或多或少都裝著些不可言說的心思,有異樣的人不僅有,細看之下甚至是太多了。

禹先生笑而不語,緒以灼瞥了他一眼, 又將目光重新投回窗外。她自知水平有限, 不再關注那些正在走動的人, 而是將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些停下腳步的人身上。

這個岔路口分出了三條道,本身空間也不小, 邊緣處自然而然出現了一些攤位。隻要不危害羅悟城,影響到接下來的拍賣會, 羅悟城對修士們自發擺下的散市沒有多少約束。外來者中能在羅悟城擁有店麵的是極少數, 其餘人若想售賣或者易物, 考究點的可以自己支一個攤子, 隨意寫的直接在路麵鋪一塊布, 擺上想要賣或者交易的東西, 也算一個被羅悟城承認的攤子。

如果羅姑隻是途徑於此, 那禹先生如何預測, 她又該如何辨認?未做停留的行人不必留意, 而那些她來後才進入視野停駐下來的行人, 也不用去關注。

至於她來之前就已經在這兒, 又不是攤主的行人……

緒以灼眼前一黑,她哪裡記得住?

緒以灼往椅背上一靠, 直接開擺:“哪個是哪個不是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禹先生有話也不要藏著掖著了,我們開門見山的說。”

“不著急,此地人來人往,不是說話的好地方。”禹先生道,“我同緒道友說的熱鬨還未開始,道友再稍等片刻。”

緒以灼不知禹先生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不過她現在很閒,耐得住等。

茶水苦澀,卻也不至於難以下咽。這家茶樓的茶點倒頗為可口,禹先生一口未動,顯而易見是專門來招待她的。

“禹先生怎知我會路過這兒?”緒以灼問道。

“人的習慣是很難改變的。”禹先生此時也不故弄玄虛,“緒道友可能自己都沒發覺,身處一個陌生的地方,你習慣往北走。”

緒以灼回憶了一下,好像確實如此。

“禹先生當真觀察入微。”緒以灼道,“我們都沒見過幾回,你就注意到了這些小事。”

“想要知道彆人不知的情報,自然要看到彆人看不到的地方,想彆人想不到的事。”禹先生指了指緒以灼發髻上的蓮花金簪,“更彆提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緒道友就讓我不得不去在意。”

果然是第一麵就認出來了啊……

緒以灼心想,也虧禹先生能忍得住當時什麼都不問。隻怕揣測她身份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那禹先生可從我身上得知了什麼彆人不知道的事?”

“我所得知的,恐怕是一些緒道友自己都不知曉的事,”禹先生道,“緒道友可還記得是何時來到的清平鎮,來到清平鎮前身處何處,自何而來,因何遠遊,家中父母兄姊又有幾人?”

緒以灼……她還真不知道。

至少她所知道的,並不屬於這個“緒以灼”。

“平洲閣在東大陸亦有分布,我查得有些多了,還望道友莫怪。”禹先生繼續道,“清平鎮宛如一個分界線,我自此往前查,確實能查出緒道友一個完整的經曆。但奇怪的是那些經曆隻有一個大致的輪廓,我想知道細節,竟然沒有一個人記得了,連緒道友的父母都不知曉?”

“我父母?”緒以灼一愣。

她在這個世界裡使用的自然是玩家的身份,緒以灼沒想到屬於玩家的背景故事裡竟然父母都有。

“是啊,緒道友的父母此時應當正值花甲之年,我許久不去看過了,也許還在人世吧。”禹先生看著緒以灼微變的神情,笑了一聲,“修行之人大多斷絕親緣,這一點緒道友倒是也不例外。不過道友是在當年被父母綁了給財主做小妾,將那老頭閹了外逃之時就與其斷了。”

緒以灼乾笑了兩聲:“沒想到我還有這麼一段過去。”

禹先生話鋒一轉:“道友,我說的熱鬨來了。”

緒以灼放下茶盞往窗外過去,隻見樓下竟是黑壓壓來了一隊士兵。這群士兵身披烏色鎧甲,絲毫也沒有掩飾其中卻差也是元嬰的氣息,宛如一道黑色的洪流強行湧入這條街道,將行人都逼到了四周。

禹先生嘿了一聲:“城主府的禁衛軍。”

緒以灼見禁衛軍已經將這片區域封鎖,盤查起在場的每一個人來,甚至周遭商鋪都圍了人,包括她們所處的這座茶樓。

“他們就是來找……那誰的?”緒以灼狐疑道,“你怎麼知道她在這,你又是怎麼知道他們回來?”

禹先生笑得愈發奸詐:“因為消息就是我賣給城主府的。”

緒以灼:“……”

“哎呀,你這是什麼表情。”禹先生理直氣壯道,“拍賣會要花出去的錢就是把平洲閣掏空了都不一定補得上,我這不得抓緊時間能撈一筆是一筆?”

“至於我怎麼知道她在這……”

禹先生傳音道:【是她自己告訴我的。】

緒以灼愣了一下,沒等她追問,禁衛軍已經來到了二樓。緒以灼隻好暫時按下疑惑,等他們檢查完畢。

來到他們這一桌,檢查的力度明顯要輕很多,想必是因為認出了禹先生這張情報販子的臉,連帶著緒以灼也輕鬆過了關。

禁衛軍離開不久後,人群中就傳出一聲驚呼,緊接著是死一般的寂靜。

緒以灼不明所以,扒著窗戶往外看,隻見一個黑甲士兵倒在了地上,死死摳著自己的脖頸。他大張著嘴仿佛是要呼救,然而血色的花從他的口中瘋長而出。

花莖帶著荊棘,尖刺上鮮血淋漓。

他的同僚在第一時間撲了上去,掌心升起火焰。然而這股用靈力點燃的火卻無法燒毀自士兵體內長出的花,火中花瓣的色澤愈發豔麗,而那名火靈根修士的臉色卻逐漸變得慘白。

“鬆手!”另一個黑甲士兵自一旁商鋪的三樓一躍而下,一刀斬開了火焰,控火者一下子栽倒在地,麵如金紙,七竅都有血流出來。持刀的士兵厲嗬道:“忘了將軍怎麼說的嗎?你險些被它吞噬了性命!”

“這是什麼路數?”緒以灼半知半解,若她沒有看錯的話,那個修士想要用來燒毀血花的火反而成了它的養料,而且順著這股聯係,血花吞噬完火焰後又開始吞噬火靈根修士的生氣。

“奪情花,羅姑的絕學。”禹先生道,“在奪情花麵前使用靈力就是找死。”

禹先生自空間法器中取出來一個火折子拋出窗外,大喊一聲:“接著!”

“多謝!”持刀士兵顯然認識禹先生,接過火折子就湊到血花邊,血花這時才被點燃。

“跟你上頭說把尾款結了,我急著用呢!”禹先生說罷才坐回了座位上,對緒以灼道,“奪情花依靠吞噬靈力或人之性命生長,凡人的火反而是它的克星。”

“可惜晚了。”緒以灼道。

火焰彌漫開的速度極慢,等血花被燒儘,那個修士也死了。奪情花消失後,隻見修士露在烏甲之外的身體也迅速乾癟下去,可見內部已經掏空了,隻留下薄薄的一層皮肉。

禹先生道:“沒能在奪情花種入體內的第一時間發現,等花長出來,神仙再世也救不了。”

緒以灼喃喃道:“未多一人也未少一人,羅姑究竟在哪,又是何時下的手?”

在禹先生告訴她羅姑就在其中的時候,緒以灼就一直注意著在場的人數。她雖找不出羅姑,但在場的人有沒有多一個或是少一個,她還是能發覺的。

禹先生沒有解答她的疑惑,而是拍了拍手道:“熱鬨看完了,我們也走吧。”

“又要去哪?”緒以灼問著,卻也沒有遲疑就跟上了禹先生的腳步。

禹先生笑道:“自然都來了羅悟城,那可不得去玉衡行宮遊覽一番?”

“那又是什麼地方?”

“是陛下在塗雲洲的行宮。”禹先生道。

修真界從未有過正式的王朝,自然也不該有人會被稱為陛下,這個凡人中執掌皇權者的稱謂。然而就在並不久遠的曆史上,修真界卻有一人無帝王之名,而有帝王之實。

緒以灼好奇道:“你們平時都是這麼叫她的?”

“她不太樂意,可除了這稱呼外其他都不太貼切,總不能再生造一詞吧。”禹先生一邊說一邊拉開一扇小門,緒以灼這才發現這座茶樓原來在地下還有樓層。

“要她想稱呼,她又不樂意想了。反正旁人說話時都不敢明確地指向她,這稱呼大多就我們這些近臣叫叫。”走到負二層後就無法往下了,禹先生帶著緒以灼穿過一個陣法後,來到了一條黑黢黢的狹長通道。

在牆壁上敲了兩下,符文依次亮起,與緒以灼在平洲閣見到的一模一樣,這座茶樓想必實際上被平洲閣控製。

“塗雲洲居然也被她掌握。”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要不她能被稱為陛下呢。”禹先生道,“不過相比其他地界,塗雲洲要獨立許多,陛下走後更是一瞬間就擺脫了控製。”

“玉衡行宮裡的好東西被瓜分一空後,留了個空架子供人參觀,我們走水路過去。”

通道的出口儼然是一艘小木舟,緒以灼看見了熟悉的東城區水域。

跟著禹先生上了船,禹先生調整好船首的陣法,小舟就自動朝一個方向駛去。

“緒道友,我們繼續說之前沒說完的事吧。”禹先生坐定後道——

作者有話要說:

端午快樂!

海底撈不出意料送了粽子,豆沙餡的。

第 1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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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舟行在一片狹窄的水域上, 兩岸桃花漫坡,分明不是桃花開放的季節,卻滿樹粉白煙雲。如鏡的水麵上落花堆積, 被無人操縱的木舟分卷至兩側。

禹先生走了一條偏僻的水路,四下隻能看到自己這麼一艘船。

“我原以為道友是冒用了一個名為緒以灼的人的身份, 甚至想到了奪舍,然而細查之後又發覺遠非如此。”

“距今不過數十年,故人多在人世。我向他們打聽道友,人人都能想起曾經確實有這麼個人來。可即便是名義上兒時最要好的玩伴, 也說不出與道友相處的細節。於是我明白了, ‘緒以灼’此人本就有問題。”禹先生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就好像有有人將一段信息刻入了識海深處,問詢數百人皆是如此, 究竟何人有這通天手段,又有什麼必要這麼做呢?”

緒以灼磨了磨牙:“你把我查了個底朝天, 就不怕我將你滅口?”

禹先生展展手臂, 一副欠揍模樣:“我本體又不在這裡。”

緒以灼輕哼了一聲, 目前她還真拿禹先生沒有辦法。

“你同我說這些做什麼?充作把柄, 借此要挾?我不會助你拿紫微垣的。”

“緒道友未免把我想得太壞了些。”禹先生道, “若說你身懷生蓮簪還可以是機緣巧合偶然得之, 那離斷江上的出現的方生蓮鏡則讓我不得不去查。平洲閣乃帝女舊部, 隻要陛下一日還存於世間, 這件事情就不會改變。”

四下無人,禹先生說得坦坦蕩蕩, 明明白白。

“我對平洲閣也略知一二, 如今明麵上平洲閣已經和帝襄毫無關係。”緒以灼道,“你就不怕我悄悄錄下你的話傳播出去?”

禹先生笑道:“我不會透露緒道友的過往, 你這個身份的過去平洲閣已將其抹去,我相信緒道友也沒有惡意。”

帝襄在修真界的名聲太差,禹先生若要借方生蓮鏡大做文章,那她早就沒有安生日子了。將這些和盤托出不過是以此坦誠相待,二人都心知肚明。

緒以灼忽地想到:“你既然在東大陸都有勢力,那豈不是見過帝襄了?”

禹先生搖了搖頭:“陛下如今命盤割裂,不是我可以輕易得見的。我正想問問緒道友,您與陛下究竟是何等關係?她將方生蓮鏡傳與了你,難道是將你視作傳人?”

不……緒以灼心道,那坑貨是我的債主。

“你還是不要多問了……我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說。”緒以灼糾結道。

畢竟她不知道,帝襄曾經給她這些舊部交代過什麼。尋齊黃泉鏡的碎片不是小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禹先生點了點頭,竟真的沒有再多問。

河道曲折,木舟忽然拐了一個不小的彎,然後就入了一片稍顯寬闊的湖泊。緒以灼看到了一扇立在水中的月亮門,小舟通過月亮門後,眼前的風景驟然變了一副模樣,亭台樓閣依次出現在眼中。

桃花未儘,一座六角涼亭建在芳菲最盛處,依稀可見亭中一個緊裹黑袍的身影背對著他們。

禹先生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緒以灼不要開口。

緒以灼便傳音問道:【那人不會就是羅姑吧?】

禹先生亦傳音回答:【正是。】

【你們是什麼關係,她為何會將自己的行蹤告訴你?難道她和你一樣,也是帝襄的舊部?】

禹先生搖了搖頭:【她是一把好刀,卻不是良臣。】

小舟又繞過了一個彎,緩緩在一座假山邊停下,石階的儘頭正是涼亭。禹先生與緒以灼一前一後拾級而上,緒以灼抬起頭時,羅姑正巧垂眸,兜帽下一隻暗紅色的眼睛冷冷地看著他們,色澤如將要凝固的血。

兜帽下的臉一半是美人麵,一半是森森白骨。

禹先生嬉皮笑臉道:“你上回帶著麵具我還沒發覺,多年不見,怎麼把自己搞成了這個樣子?”

羅姑張口,聲音嘶啞如砂石從玻璃上磨過:“去赤練山脈走一遭,你就知道了。”

羅姑話裡帶著尖刺,不過禹先生自己也沒有幾分好意,滿不在乎地在羅姑對麵坐下了,又點了點身邊的桌麵示意緒以灼就坐在他旁邊。

“……她是什麼人?”羅姑問話時,目光卻一直停留在緒以灼戴著的蓮花金簪上。

禹先生輕描淡寫道:“自然是我相同。”

他隨意撇開了話題:“從赤練山脈活著出來,你的通鬼竅倒是又精進了。禁衛軍裡也有不少好手,竟是連你的影子都摸不到。”

羅姑冷笑了一聲:“若不是你泄露消息,他們連奪情花都不會看見。昔日也算同僚一場,你平洲閣當真是想把那位撇得乾乾淨淨。”

“那我也沒辦法呀,我如今是個商人,總要賺錢的嘛。”禹先生道,“你此時不是安然無恙?泄露的那點消息對你也無甚影響。”

羅姑那半張完好的臉上神情陰沉,強忍著不發作,心知這廝是拿準了自己對他無可奈何。想要成事憑她一人之力無疑是天方夜譚,在這羅悟城中除了平洲閣,她不可能在彆處得到任何助力。

羅姑沉聲道:“你讓我來此方給答複,你的答複呢?”

禹先生道:“你所圖甚大,這個忙,我不好幫……不過你也提到了昔日同僚之宜,看在這層關係上,我們倒是可以做個交易。”

羅姑問道:“什麼交易?”

“我助你複仇。”禹先生指指她,又指指自己,“你助我奪取紫微垣。”

此言一出,羅姑都震驚了片刻,許久才咬牙切齒道:“禹微生,你還真是好算計。當初當著天下人的麵扮一隻那人座下的好狗,如今連紫微垣都敢圖謀了!”

禹先生撇了撇嘴:“許你把玉衡行宮搜刮一空,不許我打雲宮的主意?”

羅姑冷眼看向緒以灼:“她戴著那人的簪子,你當著她的麵說這些當真無事?”

“我帶來的人,你無需懷疑。”禹先生道,“想要雲宮,紫微垣與生蓮簪缺一不可。”

被事先叮囑了不要開口的緒以灼一言不發,如坐針氈。

聽這兩個人的對話,她怎麼覺得他們是要把羅悟城掀了?——

作者有話要說:

玩得比較晚。

明天又想去恰火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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