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誘(8)(1 / 2)

錦繡芳華 九月輕歌 16796 字 5個月前

可有什麼法子呢?她如何不明白, 就算與顧雲箏有天大的仇,今日也要照著太夫人的意思行事,否則,日後可就要吃苦頭了。起先她就沒想鬨到明麵上, 隻是覺得顧雲箏名聲本就不好, 再多個被人恥笑的話柄也不算什麼,卻沒想到……

她在心裡歎息著, 臉上卻對顧雲箏和氣地笑著,為來客與顧雲箏引見, 隻盼著這小姑奶奶看在她今日這麼賣力的情分上, 在太夫人麵前為她美言幾句。

顧雲箏見二夫人如此,婉言道謝, 做出親近的樣子,不快似是從未發生過,偶爾得閒, 與二夫人閒聊。

二夫人說起大夫人, 語氣透著譏誚:“大嫂說了,隻盼著戲班子的聲響不要太大,擾了她的清靜,也不知是說給誰聽的。真想清靜,她怎麼不搬去廟裡?誰家過日子一年到頭安安靜靜的?”

顧雲箏輕聲的笑。大夫人孀居,這種日子不便露麵,可今日不想被打擾,也是不可能的。

二夫人自覺失態, 也笑,“我與大嫂自來不合,這些事我就是想瞞你也瞞不住。之前她持家的時候,待我很是苛刻,我那時又惹不起她,每日裡真是戰戰兢兢。後來……我打理內宅的時候,她已經成了半個出家人,到這兩日才又露麵。”又委婉地道,“我看四弟妹不是記仇的,我也是個沒心沒肺的,有些事過了也就忘了。人不就該這麼活著麼?”

顧雲箏笑著點頭,“二嫂說的極是。”瞥見秦夫人進了院落,忙攜了二夫人的手,一同上前相迎。

二夫人見了秦夫人,笑得有些尷尬,有些失落,無聲地告訴秦夫人:我愛莫能助,再不能幫你那庶女了。

秦夫人不動聲色,寒暄一陣後,去了北麵花廳與諸位貴婦齊聚一堂。

邀請的賓客陸陸續續到來的同時,也不乏不請自來的。很多人帶來了家中閨秀,都是十二三到十四五的女孩子,一個個如同含苞欲放的花朵。

人們看向顧雲箏的眼神大同小異,起先都是好奇、審視、驚訝,隨後的反應才是各不相同,有的人打量她的容貌,有的人注意她的衣飾,有的人則拉著她好一陣寒暄。

二夫人一再被忽略,卻也不惱。她從來就承認顧雲箏容貌極為出眾,今日這種奢侈華麗的場合,會成為那份清麗絕塵最好的襯托,顧雲箏出風頭是必然。而她多說一兩年之後就要做婆婆了,哪裡還有羨慕嫉妒人的心思,隻是格外注意那些閨秀,不時詢問顧雲箏的看法。

顧雲箏想到霍錦安對自己的態度,戲謔地想著他娶個母老虎進門才好,對二夫人隻說看著哪個都好。

二夫人半真半假地低聲嗔怪:“你明知道我是在選未來的媳婦,也不幫我留心。錦安可是你的侄子,你這做嬸嬸的彆想在一旁偷閒。”

“這種事自然還是要太夫人幫你斟酌。”顧雲箏提醒道,“你先看中了人選,太夫人不喜可怎麼辦?總要先問問她老人家的意思。”太夫人與二夫人就算生出不快,等到她惹惱太夫人的時候,她們還是會擰成一股繩。偶爾挑撥偶爾撮合,兩邊都不時給點兒好處最穩妥。

二夫人雙眼一亮,“我真是忙昏了頭,這種事可不就要讓娘做主?”若是她先斬後奏,太夫人不定會是什麼臉色。思及此,語聲有了幾分誠摯,“還是四弟妹考慮得周全。”

顧雲箏好人做到底,“二嫂陪著太夫人去說說話,招呼幾位老太君。彆的事有我就行了。”

二夫人喜滋滋地點頭,轉身去了太夫人身邊。

連翹神色匆匆走進洛春堂。

顧雲箏神色一整,快步迎了過去。她讓連翹留在正房照看熠航,此刻怎麼來了這兒?

連翹低聲稟道:“大夫人送了一位媽媽到了正房,說是侯爺同意的事。可奴婢覺得不踏實。恰好徐默去了院中,奴婢就讓他幫忙照看一會兒五少爺,前來稟明夫人。夫人若是同意,奴婢再為那位媽媽安排住處。”

顧雲箏抬手扶額。大夫人怎麼還不死心?就不能如以往一般燒香拜佛麼?霍天北又憑什麼答應大夫人?他獨斷專行也要分什麼事,如今內宅當家的可是她。不改改他這脾氣,遲早會被他氣死。

連翹見顧雲箏沉默不語,便小心翼翼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夫人若是礙於侯爺、大夫人的情麵不好定奪,奴婢倒是能想想法子,三兩日就能將那位媽媽打發掉。”

“不用。”顧雲箏沒急著說自己的決定,反而笑問,“我與大夫人,你似乎更相信我一些?”

連翹輕輕點頭,“與五少爺在一起的日子久了,誰是真的對他好,誰是對他有所圖,奴婢一看便知。”

這感覺她也有,朝夕間便能感覺到連翹對熠航的愛護、忠心。顧雲箏笑容分外愉悅,這才吩咐道:“這是我的事,你不必擔上乾係。等會兒我讓春桃回去傳我的話,把那位媽媽即刻打發出府。誰問起,就說是私自闖入正房的閒雜人等,看在今日是太夫人壽辰的情麵上,才沒有亂棍打出府去。”

連翹笑起來,隨即快步返回正房。

顧雲箏轉身喚來春桃,細細說了這件事。

春桃氣得直嘀咕:“難為我以前還覺得大夫人可憐,現在做的這叫什麼事?內宅是您說了算,她憑什麼這麼做?”

這興許就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顧雲箏這樣想著,笑著安撫春桃,“彆那麼多牢騷,快去吧。那個人若是鬨騰,綁了丟出去也無妨。”

春桃快意地笑了,稱是而去。

顧雲箏又細細思量片刻,想好了如何應對霍天北的詢問,更想好了大夫人若是鬨事該如何應付。

誰給她體麵,她就會以禮相待;誰要她沒臉,她就直接給人一耳光。大夫人這凡事隻找霍天北說話的惡習,換個人興許會因她可憐而寬容以對,她不能容忍。

隨即,林太太與林家三小姐來了,是大夫人的母親與三妹。看得出,大夫人容貌隨了林太太,而林三小姐則是容顏俏麗,眼神靈動。

顧雲箏心說倒是巧,上前相迎時特彆客氣,卻透著疏離。

林三小姐則是問道:“天北哥不在麼?”

直呼霍天北名字,是自來熟還是本就親昵?顧雲箏笑笑地看著林三小姐。

林太太申斥道:“說話總是這樣,沒個體統。”

林三小姐忙垂首認錯:“女兒失言,母親勿怪。”

林太太又對顧雲箏解釋,“大姑爺在世的時候,雅柔曾去西域住過一段時日,大姑爺很是寵溺雅柔。後來,大姑爺病故,雅柔又去西域陪伴姐姐,恰好侯爺在府中養傷,與她不時相見,對她也是頗多照顧,她也就沒大沒小起來。夫人不要見怪。”

林三小姐是庶出,名為雅柔。顧雲箏微笑頷首,“侯爺一早就出門了。”

林雅柔便又道:“那天北哥午間會回來麼?”

這到底是來給太夫人賀壽,還是來見霍天北的?天北哥三字惹得顧雲箏一陣惡寒,深凝了林雅柔一眼,笑,“不清楚。”隨即結束這話題,請兩個人去了花廳就座。

顧太太沒有過來,隻是遣了錢媽媽送來了賀禮。

顧雲箏大大的鬆了一口氣,顧太太不來最好,來了才讓她頭疼,也就抽出時間親自去見了見錢媽媽。

錢媽媽呈上賀禮之後,對顧雲箏道:“太太這幾日身子不爽利,讓奴婢帶話,您哪日得了閒,回去看看她吧。

“我記下了。”顧雲箏笑著應一句。

錢媽媽現出諂媚的笑,“那——奴婢就回去了。”

“嗯。”顧雲箏漫不經心的。

錢媽媽慢吞吞行禮,轉身,到離開霍府也沒得到打賞,心裡很是不快。

顧雲箏是故意沒打賞。賓客到齊之後,她去了太夫人身旁服侍茶點。

太夫人給足了她麵子,鄭重地將她引薦給簡閣老的夫人,以及幾位交好的國公夫人、侯夫人、將軍夫人。

顧雲箏以晚輩的謙恭之姿一一正式見禮。

幾位夫人也給足了太夫人麵子,拉著顧雲箏問長問短,見她談吐大方,言辭讓人聽了甚是歡喜,那偽裝出來的欣賞便慢慢轉為發自真心,連聲說太夫人有福氣。

顧雲箏卻是心生戲謔,想著這一幕若是落到霍天北眼中,不知他會作何感想。隨著她在花廳正中與幾位夫人談笑,成了滿堂矚目的焦點。

人們紛紛低聲議論,分享著壓在心頭的那份驚訝、驚豔,議論著顧雲箏的衣物首飾。

顧雲箏身著一襲淡粉衫裙,外加一件淡紫開襟雲紋滾邊褙子。那淡粉如初綻的桃花顏色,那淡紫如煙霧一般輕柔淺淡。高綰著隨雲髻,戴著一枚銀鑲白玉簪,一枚鑲寶石穿珠步搖。

這一身穿戴其實真沒什麼新奇之處。顧雲箏早已適應了這容顏適合的穿戴,府中的人也隨著看慣了她素雅的打扮,內宅上下也就隻覺尋常。

太夫人對這情形卻是早就料到了。她也是從小女孩的年紀過來的人,深諳什麼人、什麼氣質適合什麼打扮,顧雲箏那張白皙柔美如蘭的容顏,穿素雅之色最出挑。而京城女子近來興穿雲錦、蜀錦、五色妝花錦這種顏色手工皆繁複的衣料,顧雲箏出現在這種場合,自然如鶴立雞群。說到底,是那樣貌長來了,換個姿色尋常的,她就是絞儘腦汁,也達不到大放異彩的效果。

顧雲箏得了人的矚目、稱讚,她皆是笑盈盈地看一眼太夫人,對人道:“太夫人說喜歡看我這樣穿戴,賞了我不少這樣的衣飾。”這身穿戴的確是從太夫人給她的衣物中選出來的,是有意如此。至於她自己喜歡的衣物,下午才會換上。

寧國公府堯太夫人就笑道:“看看,這倒是你婆婆的功勞了。”望向太夫人的眼神,流露出羨慕。

太夫人笑望著顧雲箏,特彆欣慰的樣子,“這孩子性情純良,彆人一點點好處都會記在心裡。”

她想要的局麵,就是外人都認為她與霍天北夫婦情分匪淺。在這之前,因顧雲箏一直不露麵,外人真是說什麼的都有。有的說顧雲箏是個習武走火入魔的傻子,有人猜測霍天北因這樁婚事與她們母子不睦,也是因此,與霍天北走動得頻繁的官員家眷,從不入霍家內宅,這於她、二房有害無益。

笑語喧嘩間,到了午宴的時辰,顧雲箏與二夫人親自指揮著下人上酒上菜。春桃返回來,對顧雲箏微不可見地點一點頭,示意事情已經辦完了。

顧雲箏笑了笑,隨即意識到了眼前一個問題:她與二夫人在席間要陪在太夫人身邊,幫忙布菜、勸酒。太夫人肯定不能多喝酒的,她們兩個就少不得替她擋酒。再有,她是第一次出席這種場合,敬酒、被敬酒的時候也不會少。

喝酒這回事,人隻憑定力保持頭腦清醒是不夠的,天生沾酒就醉的體質也不在少數,酒量可與習武與否沒有關係。

她喚來李媽媽,低聲吩咐:“幫我備下解酒茶。另外,席間你看我招架不住的時候,就做點手腳幫我一把,若因喝酒當眾鬨了笑話,我也就不用活了。”

李媽媽被她的言語引得直笑,“夫人放心。我知道即時解酒的茶,等會兒就讓丫鬟送到您手邊,喝酒的同時伴著解酒的茶,不會有事的。”又解釋,“這也是以前聽徐默說的,他則是請教的賀衝,是個小偏方,他試過很多次了,很靈。”

顧雲箏這才心安。

後來的事實證明,顧雲箏的酒量完全不需要解酒茶。本是會喝酒的人,而且喜喝烈酒,喝了三兩杯就知道這身體的酒量很好。自然,酒量便是再好,在這種場合也不會貪杯,更不會來者不拒。她與彆人一樣,勸酒、敬酒間一番說笑。

飯後,眾人或是步行或是乘坐青帷小油車,去了後花園的積翠軒聽戲。

積翠軒是霍天賜與二夫人特意給太夫人建的。原來坐北朝南的五間寬敞的屋子打通,戲台建在西麵,戲台下設著一張張座椅桌案;西麵牆壁開了一道門,耳房用作戲班的後台;院中東西廂房用作歇息、更衣之處。

眾人落座後,太夫人對一群閨秀、少婦笑道:“料想你們也不耐煩陪著我們聽戲,儘管在園子裡走走。正是春景明媚的時節,園子裡的景致還算不錯,去轉轉吧。”

少婦、閨秀們聽了,紛紛笑著稱是道謝。

顧雲箏便順勢起身,以安排人手照顧女孩子們為由,躲一時清閒。她倒也能靜下心來聽戲,隻是要分身邊坐著誰。交代了李媽媽和幾名丫鬟幾句,帶著春桃回往正房。

剛要上青帷小油車,林雅柔帶著一名丫鬟趕了上來,巧笑嫣然,“四夫人這是要回房麼?”

顧雲箏不答反問:“有什麼事?”

林雅柔婉言道:“聽說天北哥這些日子舊傷發作,每日隻是上午處理公務,下午在家歇息。”

顧雲箏似笑非笑,“怎麼?”明知對方是什麼意思,還是裝糊塗。

林雅柔隻得道:“他既然抱恙,我又到了霍府,怎麼樣也該去看看他。”

顧雲箏笑容柔和,“三小姐覺得這合規矩麼?便是大爺在世,今日你也沒有與他私下相見的道理。你去西域的時候想來年紀還小吧?”她凝了林雅柔頭上的簪釵一眼,“已是及笄的人了,總該曉得何為男女大防。我是要回房,與你不順路,失陪了。”

“四夫人,”林雅柔一副羞愧難安的樣子,擋在顧雲箏麵前,“你可千萬彆生氣。這件事怪我,剛一相見,與你還不熟就要去見天北哥。以往的事,四夫人有所不知,覺得我唐突也是應當。”說著屈膝行禮,讓開了路,“不耽擱四夫人了,來日我再登門致歉。”

這話說的……一個妙齡少女,話裡話外總是提及與一個男子有些交情,傻子也看得出安的是什麼心——或者,很多人根本就是認定了她是傻子,例如夏蓮、穆姨娘,例如大夫人姐妹兩個。今時言行得當,在彆人眼裡,也不過是照著太夫人或霍天北的吩咐行事。

顧雲箏在心裡自嘲著,不理會林雅柔,回了正房。

林雅柔喚了隨行的丫鬟,“去大姐那裡。”

顧雲箏回正房是為了看看熠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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