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誘(9)(2 / 2)

錦繡芳華 九月輕歌 11688 字 5個月前

二夫人、三夫人俱是對顧雲箏一笑,先走了。

顧雲箏緩步往前走著,隻等大夫人開口。

大夫人道:“我實在是看不出,四弟妹到底是沉穩持重,還是率性魯莽之人。”

顧雲箏輕挑眉梢,顯得有些意外地道:“這話怎麼說?”

大夫人笑意涼薄,“大爺與侯爺是一母同胞,我待四弟也是情同姐弟。你們房裡添了熠航,我好心好意送去一個穩妥之人幫忙照顧,四弟妹怎麼連人也不見就攆了出去?”

“原來是為這事。”顧雲箏笑道,“正房除了我與侯爺發話,誰送去的人都會被攆出去,原因麼,是我信不過彆人。再有,事情已經過了半日,大嫂還與我提起有何必要?我不會反悔,再有這種事,我還是一樣對待。我隻希望大嫂記下這次的教訓,再有這類事,與侯爺說沒用,先與我商量更妥當。”

大夫人一時間愣住了,沒想到顧雲箏言語會這般直接,麵對太夫人、二夫人等人的時候,可都是言辭委婉。

顧雲箏則是自知對大夫人這種人耐心有限,懶得周旋,也就直言不諱。笑了笑,說起另一樁事,“你一直在後花園住著,如今看起來像是要每日晨昏定省?要不要搬到內宅來?也免得有人說我怠慢了長嫂,無心照顧你的衣食起居。”

“不必了。”大夫人語氣生硬地甩下這一句,徑自走人。

顧雲箏卻心情愉悅,腳步輕快地回了正房。

霍天北在書房聽徐默、賀衝回話。他在外麵的產業,管事們自來是直接找這兩個人,兩人再通稟需要他定奪的事。

誰的日子都不清閒。顧雲箏想著,難得的是他公私兼顧,應付起來綽綽有餘的樣子。熠航跑到了他麵前,笑著告訴她:“下午四叔陪著我玩兒了,教我描紅,還教我下圍棋。”

顧雲箏聽得直冒汗。描紅也罷了,這麼小就學下棋,是不是太早了?她問道:“下棋學的怎樣?”

熠航赧然,“隻記住了一點點。”

“不急,覺得沒意思就跟你四叔直說。”琴棋書畫這種東西,男孩子文采或武藝出眾再碰這些,人們會覺得風雅,可如果隻擅長這些,就隻能被人嗤笑。對這些,她並不指望熠航小小年紀就精通。

“不會啊,我覺得很有意思。”熠航輕輕拉著她的衣袖,大眼睛亮晶晶的,“四叔還讓我看醫書裡麵的藥草,我記下了兩種。”又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解釋,“是四叔帶我在東院種下的那兩種。”

一大一小在一起,消磨時間的花樣還不少,換了她怕是都不行。顧雲箏就笑著鼓勵熠航,“是嗎?那你很厲害啊,我在你這麼大的時候,一種藥草都不認識。”

熠航很大方的道:“沒事,我跟四叔學的東西,以後都告訴你。”

“好啊。”顧雲箏惦記著他每日服用藥膳的事,“藥膳做得還可口麼?”

“嗯,藥膳也很好吃。”熠航懂事地道,“就是不合口也要吃,四叔說現在吃些藥膳,日後才不會大病小病,不用不斷地喝藥。”說到這裡,眉峰蹙了蹙,“藥很苦,我不要喝。”

“你四叔說得對。”熠航對霍天北的尊敬、聽話、親昵,霍天北對熠航的悉心教導,都讓顧雲箏心裡暖融融的。在這件事情上,雖然不知具體的原因,她對霍天北也唯有感激。

安姨娘今日比平時來得早一些,“想著夫人今日疲憊,就早一些過來請安,您也好早些歇息。”又送了熠航一套中衣,“前兩日問了五少爺衣物的尺寸,也不知合不合身。”

顧雲箏笑著收下,讓熠航道了謝。等安姨娘走後,交待連翹:“細看看這套衣物。”隻要與熠航有關的事,她就會特彆謹慎,寧可被人笑小題大做,也要避免禍事發生。

連翹與李媽媽一起細細檢查之後來回話:“沒問題,衣料也很好,特彆輕軟。”

“那就好。”顧雲箏放下心來,“帶五少爺去洗漱吧,讓小丫鬟鋪床。”

連翹稱是,卻還是暗自歎氣。五少爺每日睡在侯爺與夫人中間,夫妻兩個都是樂得如此的樣子,卻把她們這一群下人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對於連翹來說,夫人寵愛看重五少爺自然是好,可與侯爺總是這樣怎麼行呢?整日隔著個孩子,說的都是關於孩子的衣食起居——她可沒聽說過哪對夫妻的濃情蜜意是在這種瑣碎的話題中生出來的。

夫人是擺明了在彆的事情上儘心儘力儘責,卻沒有挽住侯爺的心的意思。侯爺呢,對夫人不錯,卻不是男女之間那種存著體貼、溫情的好。她就不明白了,兩個人這是唱的哪一出?難不成打算就這樣糊裡糊塗過下去?可這樣的日子,過著過著就會生出矛盾、爭執,到那時又無情分在先,拿什麼緩解矛盾?都是看似溫和實則霸道的性情,怕是一句話不對就又像以前一樣各過各的了。

私底下,連翹也委婉的與李媽媽提過,李媽媽卻是苦笑連連,比她還頭疼的樣子。

她也知道,這是皇上不急太監急,可換了誰又能不著急上火?

顧雲箏不知道這些,洗漱之後就寬衣歇下,給躺在身側的熠航講故事。霍天北回來的時候,她有了睡意,熠航卻還精神抖擻。她就將書丟給霍天北,“你來,我困了。”

“行啊。”霍天北寬衣躺下,問熠航想聽哪個故事,隨後翻了翻書頁,溫聲講述。

顧雲箏鬆鬆握住熠航一隻小手,閉上眼睛。他悅耳的語聲縈繞在耳邊,室內的氣氛分外安逸溫馨,使得她睡意漸濃,入夢之前,低聲說了一句:“要是每日都這樣就好了。”要是每日給熠航講故事的都是他就好了,她也就能像今日一樣舒適入睡了。

可惜,好夢不長。半夜,李媽媽隔著屏風向霍天北通稟事情,她隨之醒來。

李媽媽道:“宣國公府夫人病重,大小姐遣了人來請侯爺前去看看。”

顧雲箏心頭一凜。

霍天北一麵點亮宮燈一麵詢問,語氣明顯透著不耐煩:“這次又是為什麼?”

李媽媽期期艾艾地道:“聽來報信的媽媽說,夫人要將國公府大少爺養在身邊,藍姨娘卻百般阻攔,與國公爺要死要活地鬨了幾場,國公爺就改了主意,反過頭來勸夫人再等幾年。兩個人就又爭執起來,話越說越難聽……夫人本就體弱,國公爺的話又句句誅心,夫人被氣得當場嘔血暈厥過去。請來的太醫束手無策。國公爺今夜又有急事,被人請去了外麵,明日上午才能回來。大小姐實在沒了主張,便遣人來請侯爺過去看看,好歹將夫人從鬼門關前拉回來。”

霍天北麵色冷峻,對李媽媽道:“備車。我去看看。”說著已下地穿衣,臨出門,彎腰給熠航掖了掖被角,隨後拍了拍顧雲箏的臉,“你接著睡,我得明早回來了。”

“嗯。”顧雲箏應著聲,卻坐起身來,拿過床頭溫著茶水的茶桶,倒了一杯,看著他轉過屏風離開。

李媽媽傳話回來之後,見寢室還亮著燈,便放輕腳步走進來,看到顧雲箏已經醒了,輕聲解釋一句:“不知夫人醒了,本是想著熄了宮燈。”

顧雲箏笑著說沒事,擺手讓李媽媽下去歇了。她其實很想隨霍天北一同去宣國公府,看看能不能幫到章嫣,可這話隻能等他提出。另外也有一份疑惑,以前不都是請沈大夫給章夫人診治麼?現在卻來請霍天北,是不是……

第二日早間,霍天北也沒回來。顧雲箏猜想他可能是直接去了衙門,知會了熠航一聲,讓連翹帶著他去後花園玩兒。

因為記掛著章嫣,吩咐管事們的語氣略略透著些漫不經心:

“今日將開銷清算出來,需要我過目蓋章的單子明日交給我一並處理。庫房那邊損耗的小物件兒,列出單子交給堇竹。吳媽媽與梁媽媽是留不得了,每人打三十大板,逐出府去。堇竹負責此事。”

說完,素手去端茶盅,又補一句,“我今日要出去一趟,備車馬。”她有些心煩,想以看望顧太太為由出門轉轉。

管事們已是戰戰兢兢。負責此事的是堇竹,那丫頭一看就是火爆脾氣,必不會由著婆子從輕責打。三十大板打完後,兩個人的命也就隻剩了半條,而從名門逐出去的人,日後是什麼樣的人家也不會用的,兩人的前程也就斷了。

四夫人卻一直是輕描淡寫的神色,甚至於是將這件事與彆的瑣事放在一處說,可見她對那兩個人生死完全是漠不關心,可見日後犯在她手裡的人的下場。到底是習武之人,心腸硬。

二夫人平日裡不乏疾言厲色的時候,心狠是誰都能想象得到的。可四夫人不一樣,平日裡待人是那樣溫和,說話總讓人覺得如清風拂麵,任誰也想不到她真會循著前例發落人,用的還是漫不經心的語氣。這一點,倒與侯爺處事的做派相似。

昨日打賞了四個管事十兩銀子,今日又這樣處理了吳媽媽與梁媽媽,兩相比照,是不是真正的賞罰分明還需觀望,卻足以讓人們不敢再有一絲懈怠。

顧雲箏喝了半盞茶,回房去換了身衣服,帶上一小疊銀票,聽得馬車備好之後,帶著春桃出門。

剛出院門,霍天北回來了。他問道:“要出門?”

“是。”

“彆的事先緩一緩,隨我去宣國公府一趟。”

能見到章嫣,是正中下懷,可他這種做派卻讓人不悅——難不成她的事就不算事,聽他一說就得改變計劃?她笑道:“我有要緊的事,昨日就定下了行程。”

霍天北對她偏一偏頭,“去房裡說話。”

“可我該出門了。”

霍天北隻得站在院門外,耐著性子跟她解釋原因:“舅母病情嚴重,嫣兒隻顧著床前侍疾,內宅被閒雜人等把持,她們母女身邊連個儘心服侍的都沒有。我又不便留在內宅,你隨我過去看看,提點嫣兒幾句,最好是幫她料理一下內宅。總不能看著她們母女就此落入窘迫境地。”

顧雲箏不為所動,“那我下午過去吧。”實在是想讓把他的壞習慣糾正過來,讓他自心底也能尊重她一些。

他問她:“你出門去做什麼?”

“回娘家探病。”顧雲箏笑著回答,“昨日聽說娘病了,一早已經跟太夫人說了。”

霍天北頷首一笑,“我陪你去。”

“什麼?”這次輪到顧雲箏愣住了。

“今日我請了假,在家也是等著你回來。”霍天北語聲柔和,重複道,“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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