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與花(5)(2 / 2)

錦繡芳華 九月輕歌 11607 字 5個月前

回到房裡,就聽說二夫人奉太夫人之命出門四處走動了,據楊媽媽手下的小丫鬟說,二夫人是去四處散播林雅柔要進侯府的消息了。

太夫人要用這種方式給顧雲箏施壓。

確實該如此,與其在府裡和顧雲箏較勁,被氣得暈頭轉向,倒不如將這事宣揚出去。知情的人多了,顧雲箏總不敢再敷衍,隻能老老實實準備,歡歡喜喜迎新人進門。

大夫人這樣想著,起先生出一絲快意,之後便是滿心愴然。林家竟淪落到了這種地步,她竟也淪落到了這種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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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箏每日都要去顧太太那兒打個照麵。

顧太太言行舉止與以往大不相同,待顧雲箏親近了許多。

顧雲箏起先總是懷疑自己是顧太太撿來的,如今左看右看,又覺得不像了。像不像都是一樣,她相信自己對顧太太做不到承歡膝下,也沒這打算。

這日,她和顧太太商量:“你在北大街的雙橋胡同有一所宅子,我要跟你買下來,對外隻說是你給我添的嫁妝。”

顧太太忙道:“我平日雖然百般不是,一再將你手裡的金銀細軟拿過來,不過是怕你不知錢財為何物,便宜了彆人。我與你爹爹膝下隻有你這一個女兒,手中一切還不都是給你的?說起添嫁妝,我和你爹爹這段日子商量過幾次了,你爹爹還擬了個單子。”她喚錢媽媽將單子找出來,“你看看吧,方便的話與侯爺說說此事,讓他找人把這些田產過到你名下。”

財迷忽然大方起來,實在是讓人生疑。至於顧太太與顧豐商議過幾次,先前恐怕是爭吵不休——沒有那檔子事,顧太太才不會答應。顧雲箏笑笑的看住顧太太,“您這是——”

“我隻盼著你在侯爺麵前幫你爹爹說幾句好話,能放他早日到外地就最好了。”顧太太訕訕地笑,“說到底,日後我拿什麼臉麵麵對你?終究是我對不起你。日後若能去外地,我在京城置辦的產業隻能交給你打理,否則山高水遠的,我鞭長莫及,也自認手裡沒有對我忠心耿耿的人。”

顧雲箏還是滿心狐疑,“是不是侯府來過人了?”

顧太太險些就露餡兒,藏在衣袖下的手用力握成拳,才能做到不動聲色,“太夫人房裡的人來過了……我眼下也隻能指望你了,巴不得指日間就能遠走高飛。我這一輩子,路都讓自己走絕了,原本能指望著你得到安穩富貴,卻招惹上了太夫人,日後隻能跟著你爹爹的命途起落,與他老來做個伴。”

顧雲箏還是將信將疑,卻也懶得深究。添嫁妝不是壞事,她又是隻要不損顏麵就樂於撿好處的性子,也就沒再說什麼。

錢媽媽取來了一張單子,顧雲箏看了看。三間鋪子,幾百畝田地,兩處宅子,還有一些名貴的器皿、首飾,名目繁多,全部細細地列在單子上。這樣看起來,顧豐要給她添嫁妝的事是真的,而且態度鄭重,定是想讓她手頭寬裕一些,在霍府也就更好做人。她心裡有些感動。

顧太太道:“不管合不合你心意,都收下吧。不收的話,你爹爹定會以為是我從中作梗,少不得親自去找侯爺。單子上的兩處宅子都在南城,雖說遠一些,卻是大宅院,你要是喜歡北大街那一處,一並給你就是了。”

顧雲箏漫應道:“這些真要給我啊?”

顧太太頻頻點頭,“真的,自然是真的。”

顧雲箏先遣了錢媽媽和春桃,之後才將事先備好的一個荷包放到顧太太手邊,“鋪子我就不要了,如今繡品鋪子生意不錯,正要打算開第二個。單子上這三間你還是留下,自己打理或是轉手他人都可以。彆的我就收下了。這些銀子是多是少你都收下,不需告訴我爹和霍家人,留作不時之需。明麵上我們直說是你們給我田家莊,歡歡喜喜的做成此事就好。”

顧太太竟是眼眶一紅,將荷包塞回到顧雲箏手裡,“我助紂為虐,對你做過那樣過分的事,你不記恨我已是難得,如今怎能還收你的銀兩?侯爺如今便是待你再好,你也該為長遠打算,他給你的銀子你好生存放著,日後總會有用得著的時候。你要曉得,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眼下侯爺不就又要納妾了麼?你更該為來日打算著,手裡的銀子永遠都不要嫌多。”

自己先後兩次看起來以德報怨的行徑,終於使得這婦人現出良善的一麵。顧雲箏心頭有些感慨,麵上逸出柔和的笑容,把荷包送回到顧太太手裡,和聲道:“您不用擔心我,如今我懂事了,明白您說的這些道理。這些銀票您隻管收著,隻當是我存放在娘家的。聽我的,這事就這麼定了。您日後不與侯爺提起就好,那我可就兩麵不是人了。”

兩個人退讓一番,顧太太擰不過顧雲箏,隻得勉強接下銀票,相處起來卻多了幾分自心底的親昵,謀劃著讓顧豐儘快著手此事。

顧雲箏想著這樣也好,她除了要那所北大街的宅子,添的嫁妝裡麵的名貴器皿、首飾都是用得著的——她出手大方早已成習,時日久了,霍天北少不得生疑,要知道,他給她的銀兩不少,卻也沒到任她揮霍的地步,可她偶爾去外麵一趟,買回來的某件東西價值就是幾百兩。有了添加的嫁妝,霍天北總不會細細過問到底增加了哪些東西,她也能敷衍過去。

說定了這件事,顧雲箏去了北大街一棟二層的樓房。這是汪鳴珂、燕襲這幾日間選定的地方之一,顧雲箏昨日在各處看了看,覺得這裡最好,當即拍板定下,拿出三年的租金。

今日在這裡相見,她要問汪鳴珂彆的事。

樓上樓下都已收拾得空蕩蕩,隻有二樓留下了一張桌子,兩把椅子。

汪鳴珂見到她就笑道:“和東家立了字據,陳設全部搬出去了。”

顧雲箏站在臨街的窗前看了看,又到了後窗,看了看酒樓後麵的院子和正屋、東西廂房,滿意地笑了笑,這才在桌前落座,“林家那邊的事進行得怎樣?”

前兩日,她讓汪鳴珂傳話給方元碌,給林家推薦一個銀號,銀號借錢給林鶴慶,每次五百兩到一千兩,順便做點兒彆的小動作。官吏債這種事,也是需要信譽的。方元碌在這方麵,前幾年的信譽一直很好,口風緊,利錢比之彆人不算高,若非如此,如今也不會還有不少人惦記著跟他借銀子周轉。

汪鳴珂從袖中取出幾張字據,“方大人如今可是雷厲風行,昨日在醉仙樓宴請銀號的大掌櫃、林大人,林大人眼看燃眉之急就要解決,心情大好,多喝了幾杯,喝多了膽子就大了,一萬兩的借據也是眼睛不眨一下照樣兒蓋章按了手印。今日一早像是隱約想起來了,去銀號問了,夥計說大掌櫃的出門訪友了。”語必,將字據恭恭敬敬呈給顧雲箏。

顧雲箏笑盈盈的接過,逐一看了,“這事辛苦你們了。”

汪鳴珂聽到了霍天北要納妾的風聲,也就不難猜出顧雲箏意欲何為,笑道:“能為夫人解憂就好。”又取出一份文書,“夫人要的南柳巷那所宅子,方大人已經買下來了,去順天府入了檔,命家中幾名小廝、婆子照看著內外。”

“行。替我跟方大人道謝。”顧雲箏道,“這個月二十六,方大人應該就打開局麵了,你們當天下午去南柳巷的宅子,我將部分錢財交給你們兩人打點。”

汪鳴珂稱是。

末了,顧雲箏說起眼前的事,與汪鳴珂斟酌著用哪種菜係做招牌菜,裡麵又該如何布置。大事上,她總是三言五語就說定,小事上反倒沒有那份果決,樂得詳儘的與人商討。

回到府中,天色已經不早了。顧雲箏對李媽媽道:“請林太太晚間來府裡,我要見見她。再有,思煙在這院子裡的心腹,你留心一下。”

李媽媽已經適應了顧雲箏將大事小事放一起說的習慣,更知道她違反常理行事的時候,大多是要出手反擊。點頭應下之後,很想問問是不是有了阻止林雅柔進門的法子,卻礙於尊卑之分,不好直言。

顧雲箏笑道:“放心,有眉目了,晚間你等著看戲就是了。”

李媽媽聞言大喜,“那就好,那就好。”

顧雲箏又問起章嫣的情況,“可曾有人傳話回來?表小姐主持中饋的情形如何?”

李媽媽道:“宣國公府一向沒個章程,表小姐又是初次涉足這些事,少不得有些吃力。”

初時可不就是這樣,她在雲府剛主持中饋的時候,也經常被二房的人、一些不知輕重的下人氣得眼前冒金星。章嫣如今主要的對手,是那些妾室、庶妹。她不打算在這時就幫章嫣。隻有吃過苦頭,摔些無傷大雅的跟頭,才能總結出一些訣竅,得到一些終生受用的寶貴經驗。“等我忙過這幾日,再去找表小姐說說話。”她說著,去內室更衣。

與霍天北、熠航用飯的時候,顧雲箏打破席間一向靜默無聲的常例,說了添嫁妝、請林太太晚間過來的事。

霍天北眉梢輕挑,“這時候添嫁妝?”

“嗯。”顧雲箏道,“並不是為了給我撐腰,我爹娘隻是想讓我手裡寬裕些,在府中好做人。”

霍天北沉默片刻,“明日讓賬房撥給你一些銀兩,添嫁妝的事就免了,麻煩。”

顧雲箏真不知該誇他還是罵他,“這是兩回事,父母的一番好意,我若是能拒絕,也就不會跟你說了。煩請侯爺到時從賬房撥出一個人,找個人做中間人。”

霍天北又沉默片刻,“也行啊,到時候我單獨撥給你一筆銀兩,也充入你的嫁妝,這樣嶽父嶽母就更放心了。”

顧雲箏忍著沒蹙眉,語氣卻是不佳:“我每次跟你說什麼事的時候,你就不能爽快的答應麼?你每次決定了什麼事的時候,我跟你唱過反調沒有?我爹娘給我添嫁妝,你就撥給我一筆銀兩,怎麼個意思?算是提前給我安排好退路,哪天被你休了也不用愁?”

霍天北訝然。

熠航瞪著霍天北,“你不能休了四嬸!”

顧雲箏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怎麼就忘了還有熠航在場?瞥過霍天北,心生沮喪。她發現這個人簡直就是他的克星,總是輕而易舉就能惹得她一腦門子火氣。隨即笑著摸了摸熠航的小臉兒,“我跟你四叔開玩笑呢。”

“我怎麼敢。”霍天北也笑著安撫熠航,慢騰騰看了顧雲箏一眼,“是我的不是,都聽你的。”

熠航這才心安。

顧雲箏心裡還是不好過。也不知為何,這兩日麵對他的時候總是有一股無名火,之前是在床上跟他較勁,今天卻是當著人就克製不住了。

晚間,林太太應邀前來。

霍天北早早地避了出去。

顧雲箏與林太太在廳堂落座,眼角眉梢皆帶著和煦的笑意。

林太太的心態與大夫人應該是一樣的。一個庶女而已,給人做妾也無妨,她並不覺得臉上無光,從而神色自若,笑道:“日後我們兩家的關係就更近一步了,我那不成器的女兒就交給夫人教導了。”

顧雲箏慢條斯理地取出一張字據,展臂送到林太太麵前,“您先看完這個,再說三小姐的事也不遲。”

林太太先是漫不經心,之後是神色一凜,末了已是唇色發白。“這、這是怎麼回事?你從哪兒得來的?這是不是假的?一定是假的!”她抬起手,要將字據拿到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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