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藩籬(3)(2 / 2)

錦繡芳華 九月輕歌 13000 字 5個月前

她將手放到他手中,語帶懇求,“天北,孩子不是你想要就要想放棄就放棄的,孩子是在我腹中,你不能總是這樣。我是不是讓你誤會我根本就不想要孩子?不是的,真不是,我隻是因為害喜火氣大,對彆人能克製火氣,對你就克製不了……”

她覺得自己已經語無倫次了,末了隻是無力地重申:“你不要總是這樣。這件事你怎麼能替我做主呢?”

他如何能知道懷胎帶來的諸多美好憧憬,如何能體會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悅。她即便是再涼薄狠辣,對未出世的孩子也狠不起來。隻是陰錯陽差,孩子在她無絲毫準備的情形下來了,事情全部趕到了一起,身體也不受她控製,可她想,她可以的,可以讓孩子平安出生的。

比之三夫人,她這點兒苦也不算什麼吧。

她看著他,看到他明亮的眸子裡儘是難過、疼惜、不忍,雙唇緊抿著,竟是說不出話的樣子。

她難過的厲害,鼻子發酸,覺出眼角微濕,雙臂環住他肩頸,“我不是還有你麼?你能把我照顧好,彆說這種話了,好不好?”

他心裡狠狠地抽痛著,深吸進一口氣才能說話:“那麼,我們順其自然。”

“不是順其自然,是你要儘全力照顧我。”她視線有些模糊了,“明明你也舍不得。”

“我是舍不得,可我也舍不得你吃儘苦頭。”他吻了吻她鬢角,“阿嬈,很多時候,我隻有你。有你陪著我就已足夠。可你偏偏讓我不能放心,說不清為何。我隻能用孩子絆住你,才能心安。是我錯了,隻管怪我,我會彌補這過錯給你的磨折。”

她又何嘗不是,很多時候,也隻有他。她不說話,隻是環緊了他,身形輕輕顫抖著。

他心頭一驚,慌忙板過她的臉,才發現她已滿臉是淚。

她倉促地低頭拭淚。不是因為難過落淚,真不是,是因釋懷而百感交集落淚的。母憑子貴是好事,可對於她來說不是。她希望孩子是兩情相悅之下的結晶,而非她用來牽絆住他的心的一個理由。雖說便是後者也認了,到底是成了心結。

“原來你還會掉金豆子呢?”霍天北抬手幫她拭去一顆淚珠,讓氣氛輕鬆一些。

顧雲箏橫了他一眼,語聲有點兒哽咽,“你本事不小啊,連我都能被你惹得掉眼淚。”

他笑著重新將她擁進懷裡,低頭吻著她的眼角、臉頰、唇角,末了輕柔地覆上她唇瓣,吮吸著,探尋著,撩撥著。

她身形又輕顫起來,卻與之前不同。

久違了的親密無間。

積壓了太久的相思,到今時才能得以緩解。

她喘息著彆開臉,依偎到他懷裡,“天北。”隻是想喚他的名字。

“嗯。”他摩挲著她的額頭,柔聲道,“即便你我對彼此諸多隱瞞,有諸多無從提及的是非,可情分是真的,與彆的無關。我對你如此,你對我亦如此,我都明白。”

她漾出微笑,輕輕點頭。

他唇角也翹了起來,“把心放寬,我會儘心照顧你,此生皆如此,哪怕隻得你我相伴。你的心意,我也儘力成全。”

“嗯,我信你。”

過往種種,他不再計較,甚至會遂了她心願,助她如願以償。情意、是非麵前,他選擇的是前者。

他吻了吻她額頭,語帶笑意,“以往從沒想過,我會對誰遷就低頭至此,你也沒想過今時情形吧?我們這是欠了彼此多少?”

顧雲箏不由輕笑起來。

這日之後,霍天北親自提點仆婦們悉心照顧著顧雲箏。發病易,病去難。即便她心結已解,身體卻不可能迅速複原。

還是以往那樣子,一日三餐前後的時間,都鬨騰的很厲害。這種時候,她都把他攆出房去,不讓他看到她的狼狽,不讓他看到偶爾嘔出的觸目驚心的紅。

她不讓看,他就不看。

她怕見到他的擔憂,他就深埋心底。

隻是太心疼,心疼她的倔強執拗,心疼她經受的折磨。

他翻閱了很多相關的書籍,用儘所學幫她。雖然深諳藥理,到底是沒有這方麵的經驗,親自去沈大夫那裡走了幾趟,詢問沈家娘子諸多相關事宜,避免自己出錯。又請了舊日相熟的大夫到府中,以防自己不在府中的時候,她沒個得力的人照顧。

終究是一日一日的好轉起來,顧雲箏終於慢慢心安。霍天北卻不敢與她一樣,情形好轉也不代表完全複原,胃病沒個一兩年的悉心調理,不知何時就又會發作。

偶爾,顧雲箏想想這一場風波,百感交集。對他的在意,已經超出了自己想象。

他要傷她,太容易。本是沒心沒肺的一個人,因為他的幾句重話就無從釋懷。

他要救她,也容易。隻要他幾句發自心底的話,便能心緒平寧。

這樣不好,她比誰都明白,卻已無從更改。到最終,要像很多女子一樣,一生心係一人,所有歡悲喜樂隻為他。原來並不是那麼多女子不理智。情字當頭,誰也無從清醒。心甘情願。

胎象真正安穩下來的時候,已是冬日。

顧雲箏加了件小白狐皮鬥篷,去了後花園的梅林,觀賞在冷風中怒放的梅花,聽著燕襲稟明近日諸事:

“侯爺近日行徑,毫無追究往日諸事的意思,甚至有幾件事都是順著夫人的意思出手相助。陸先生頗有微詞,每每喚侯爺到外書房說話,甚而疾言厲色的申斥,侯爺——”他笑了起來,“侯爺陽奉陰違,在先生麵前應得好好兒的,之後該怎樣還是怎樣。”

顧雲箏不由微笑。也真為難他了。

“清君姑娘深得聖寵,鳳貴妃屢次打壓,皇上都是一番申斥,已很少去鳳貴妃宮裡了。南疆那邊的海賊頭領是雲笛、袁江,朝廷派去的將領督戰不利,吃了幾次敗仗。並且雲笛已放出話來,朝廷有意詔安也行,卻要將鳳貴妃先帶至南疆與他相見,因為那是他們雲家人,雲家女子斷無進宮為妃的道理。弱女子無從抗旨,雲家後人卻斷不會坐視不理。”

“雲笛、袁江。”顧雲箏重複著這兩個名字。這一招的確是狠,雲凝就算還能留在宮中,也會被皇上猜忌,想再得寵,基本是不可能了。可她還是擔心一件事,“皇上可曾提過要侯爺赴南疆率兵督戰?”

“自然提過。”燕襲笑著娓娓道來,“不單與侯爺提過,還與葉閣老提過幾次——葉閣老早就進京了,葉夫人曾遞了帖子到府中,侯爺不想您被打擾,說緩一段日子再說。侯爺說每到冬日傷病發作的厲害,實在不能率兵征戰了,況且南疆的戰事是在海域,非他所能駕馭。葉閣老亦是這般說辭,加上他年事已高,皇上不能勉強,隻讓侯爺與葉閣老儘快另尋良將。這幾日,朝中與南疆一些官員上了折子,提議是不是要讓蕭言臨危受命,詔安或擊退海賊。雖說蕭言以前官職不高,可在此次戰事中,表現極佳。有以往皇上不拘一格重用侯爺的先例,蕭言日後興許會成為名將。”

“侯爺怎麼說?”

“侯爺沒點頭,也沒說不行。”燕襲道,“本分官員倒是極力反對,私底下認為蕭言一個小小官員卻得到這麼多人的舉薦,怕是不簡單,日後未必就不會成為下一個侯爺。駙馬爺也是極力反對,也正因駙馬爺如此,皇上才遲遲不能決定。”

顧雲箏目光狡黠,“駙馬爺反對就好了。”

燕襲莞爾一笑,“夫人說的是。”

這些官場上的是非,顧雲箏便是有心,也沒有那麼多精力去分析。隻是記掛著一件事,“要是能見見鳳貴妃就好了,也能問問她到底知不知道雲文淵的下落,是悄無聲息的死了,還是被關在了隱秘之處。”

“我試試,看能不能促成此事。”

“好。”

燕襲瞥見霍天北尋過來,躬身告退。

霍天北到了顧雲箏麵前,幫她裹緊了身上的鬥篷,“出來的時間也不短了,回房吧。”說著已攜了她的手。

她笑著點頭,隨他往回走。

霍天北邊走邊打量著她,氣色不錯,隻是身子還是太瘦弱了些,柔聲詢問:“午間想吃什麼?”

顧雲箏認真地想了想,“八寶肉。好久沒吃了,就吃一點,行不行?”腸胃不好,飯菜上諸多禁忌,稍不注意就會不舒坦。她如今就是想不嬌氣也不成。

霍天北眼中含著寵溺,笑得分外溫柔,“行啊。還有呢?”

“還有珊瑚白菜、蓮蓬豆腐,嗯……還有雪裡蕻,用肉丁炒,稍稍放一點兒辣椒,特彆好吃。”她又眼巴巴地看著他,“行嗎?”

霍天北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臉,“怎麼不行。也彆被嚇住,覺著你吃什麼都不妥當。像你以前那樣的吃法自然是不行,如今克製些就好。有我看著你呢。”

“嗯!”她欣然點頭。

“祁連城昨日來過,說你要是難伺候,他可以借給我兩個廚子。”

顧雲箏先是忍不住笑,之後意識到他已知曉祁連城是醉仙樓的老板,“什麼時候知道的?”

“早就懷疑,這次回來之後查了查。”霍天北將她微涼的手握緊了一些,“他是錦衣衛的時候就四處斂財,河運一樁就已賺得盆滿缽滿。如今不過是將銀兩花到刀刃上,早將大半錢財都給雲笛、袁江招兵發糧餉了。”

他什麼都知道,也許一早就已料到了今日,隻是不曾與她提過罷了。她就順勢問道:“雲笛的事你是怎麼看的?”

“鬨一鬨也好,讓皇上知道登基這幾年除了殘殺忠良落了罵名什麼也沒做,總歸是好事。”霍天北語聲頓了頓,又提醒她,“你既然與安家合夥做買賣,就彆放官吏債了。葉閣老、柳閣老有意懲戒這些貪官,等南疆戰事有了眉目就要動手。蕭讓的路,我會幫他鋪平,我就是再不著調,也比你更了解官員的底細、軟肋。”

“我知道。”顧雲箏輕笑,“怎麼不問我為何瞞著你做這種事?”

“不想問,沒必要。我當你是為熠航就好。”他刮了刮她鼻尖,“再有什麼事,為難的話,不妨找我。我辦事總要比燕襲、高程等人方便一些。”

天氣很冷,顧雲箏心裡卻是暖暖的,斂目思忖片刻,“我方才在想,能見見雲凝就好了,興許她已知道雲文淵的下落。熠航整個家族覆滅,恐怕就是因為他那個伯祖父而起。”說到這兒,抬眼看著他,“我總覺得,你與雲家有些淵源。雲家的事,你是知道一些原因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箱空了居然忘記了,誤了定時更新Σ(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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