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涯(1 / 2)

錦繡芳華 九月輕歌 11469 字 5個月前

三日後, 越國皇帝的親筆書信送達京城,信中言辭委婉,說前一段時間委任其膝下三皇子為使臣,拜訪大周皇帝。三皇子行事低調, 行蹤隱秘, 何時抵達他也說不好。隻是請大周皇帝到時多多包涵,相信三皇子並無惡意, 行程拖遝隻是性情使然。末了又說希望兩國永結同好和平共處。

皇上被清君細致妥帖地照顧著,卻並無起色, 沒有精力理會諸多迫在眉睫的事。

先看到這封信的, 是內閣和霍天北、蔣晨東。

眾人都留意到了落款的日期,皆是又氣又笑。

日期是去年的二月, 也就是說,那位越國三皇子已離開越國一年多了,他如今就在大周境內。

這封信在大周動蕩不安時送達, 用意是示威還是求和, 不好說。

不知不覺混入鄰國境內的人,叫做細作。這種事哪一國都做過。正如以祁連城為首的錦衣衛,在被廢除之前,曾有不少人手流入越國,刺探越**情、民情。反過來,越國這樣做無可厚非,隻是越國皇帝未免太有膽色了些,竟舍得讓自己的兒子混入大周一年多。

霍天北看著那封信, 心念轉動,笑,“越國三皇子抵達京城,應該就在這一兩日了。”

蔣晨東意味深長地笑著頷首,“我猜也是,興許——”他沒將話說完。

霍天北卻是認可地一笑。

興許,三皇子是他很熟悉的一個人。

興許,他的夫人早就知道了這樁事。

眾人就此事商議了一陣子之後,各自回府。

蔣晨東上車前,到了霍天北麵前,笑得有些幸災樂禍,“你府裡的事,我也聽先生說了不少。你那位夫人,到底是太相信你的能力,還是要把你送上死路?”

霍天北心情也不錯,笑應道:“放心,你必定要死在我前麵,倒是你,安分些。我這些年都看你不順眼,卻也不想你死在我手裡——不想與先生反目。”

“你我都一樣,自求多福吧。”蔣晨東笑著擺一擺手,“先走了。”

霍天北回到府中,徐默跟在他身邊,神色忐忑地稟道:“府中夫人以往倚重的管事、安姨娘都不見了。今日那些管事一切如常,說是奉了夫人的吩咐去辦一些事,出門之後再也沒回來,安姨娘則是請示了夫人出門上香,回來時卻隻有車夫和一輛空車。”

霍天北知道自己此刻不該笑,還是笑了起來。他還能怎樣?他一直都小看了顧雲箏。今日若是她想離開,想來也已消失了。

“侯爺……”徐默看著他透著寒意的笑,心驚膽戰起來。

“逐一吩咐府中的下人,告訴他們,從未見過燕襲這個人。來日哪一個說錯話,殺。”

“是!”徐默乾脆地應聲之後,指了指外書房,“先生那邊,知道的恐怕是不少。”

“他那邊我去說。”

徐默這才放心,轉去召集闔府下人不提。

霍天北徑自去了外書房。

陸騫正在伏案寫字,見霍天北進門,笑容舒朗,“坐。”

霍天北卻是走到案前,看著宣紙上鬥大的合字,微微一笑,“心不靜,心不誠,就彆寫這種字了。”

陸騫瞪了他一眼,“我讓你坐!”

霍天北這才笑著落座,“怎麼火氣比我還大?”

陸騫反問:“我的學生有眼無珠,娶了個禍國殃民的妖孽,你說我該不該火氣大一些?”

霍天北故意氣他,“近來景寧公主越來越沒個體統,我這不聽閒話的都聽說了她不少是非,偏偏哪一樁都與駙馬爺無關……”

“你給我閉嘴!”陸騫瞪了他一會兒,又忍不住笑起來,“景寧公主再不成體統,也沒膽大包天到私通越國皇子的地步。”

霍天北慢悠悠地瞥了陸騫一眼,“這都是誰跟你胡說八道的?”

目光如刀,泛著森森寒意。陸騫不以為忤,冷笑,“許她做出那等好事,倒不許我提及?你還真是被她迷了心竅。”

“嗯。”

“嗯?!”陸騫長眉蹙起。

“你說的沒錯。”霍天北略略側轉身形,手臂搭在座椅靠背上,“她是我的夫人,做過什麼,都是我的意思。誰也不可提及。”

陸騫將案上寫好的字收起來,親手倒了兩杯茶,落座後,緩聲道:“有些事我拿不準,也就沒跟你提過,現在能夠確定了,就與你說說。蕭言,哦,也就是蕭讓,他與雲笛到過京城,你知情,但那時你在外麵。你夫人前一日與蕭讓在醉仙樓暢飲,第二日開始,便是形容憔悴,闔府皆知。自然,這件事你怎麼想都行。”

霍天北喝了口茶,嫌棄的蹙了蹙眉,將茶盞丟到了桌上。

陸騫險些就笑了,茶裡有股淡淡的梅花香,霍天北不喜歡,他不喜歡茶中混入任何香氣,即便是他平日喜歡的花朵——亦或者說是藥材,都不可以。霍天北隻喜歡純粹的不含一絲雜質的東西。忍下笑意,他繼續道:“蕭讓、雲笛離京之後,安家便投靠了他們,今日呢,安姨娘也消失不見。我聽說,你夫人對安姨娘可是照顧有加。眼下再加上越國三皇子的事……天北,這些興許都可以幫你,但是隻要她心意傾向於彆人,你就會死無葬身之處。”

“那不正是你希望的麼?”霍天北不在意地笑了笑,“我過來也是提醒你一句,不要亂說話。事情還沒有眉目,越國三皇子所為何來,還未可知。我擔心你上了年紀沒有耐心,多說兩句。即便是你到了不得不說的地步,也要記得,與越國三皇子私下來往的人是我,與她無關。”

“你就那麼在意她?!”陸騫語聲雖然如常,語調卻已轉為寒涼,“哪怕她一念之間能置你於死地你也要這般維護她?你明明知道,佩儀是為了你才耽擱至今,她哪一點比不得顧雲箏?”

“她的確是可以反過頭來置我於不仁不義的地步,更能置我於死地。沒什麼。我還是那句,我死了,不正是你所希望的麼?”霍天北笑容透著殘酷,“至於佩儀,她心裡有誰,與我無關。我不曾招惹過她。更何況,她如今為你所用,之於我已是外人。”

“話已說到這地步,下一句,你是不是就要請我與佩儀離開你的府邸了?”

霍天北緩緩搖頭,“我都到這地步了,不差你們兩個再生是非。做什麼之前斟酌一番即可,好歹也有著這麼多年的舊情。”他擺一擺手,“我要在這兒坐坐,你讓我清靜一會兒。”

陸騫冷笑連連,卻還是緩步走了出去。

有小廝走進來,為霍天北換了一盞茶。

霍天北讓他把賀衝喚來:“讓他帶上那些信件。”

過了些時候,賀衝帶著信件走進來,遲疑片刻,才將信件呈上,“費了些工夫,屬下才將信件內容還原了。”可以的話,他不想讓侯爺看到這些信件。可他已經有過知情不報的過錯,不可再犯。在侯爺這裡,隻能出一次差錯。

霍天北看著那些信件,有兩封長達幾頁之多。忽然就想到了他離京在外時,她寫給自己的那封信。準確來說,是八個字。

她在給蕭讓的信中說著身邊瑣碎之事,聽到的消息,熠航日常諸事,叮囑蕭讓在那邊照顧好自己,平時少喝烈酒,多吃些養身的飯菜。還開玩笑,說你彆那麼沒出息,彆還沒回京就先醉死了。又說你這個四處欠情債的妖孽,沒事的時候就想想,一份一份的債要怎麼還。

那語氣像是在與像是多年的老友敘談,又像是對待親人一般隨意親切。

他從來都不知道,她也可以這樣絮叨瑣碎。

本來麼,他自嘲地笑了笑,這一麵又不是她願意給他看的,又怎能知曉。

四處欠情債的妖孽,蕭讓倒的確是那種人。他遠在西域的時候,就聽說了蕭讓這名聲,是命人留意雲府二小姐的時候,順帶知曉了她的表哥蕭讓。

再看蕭讓兩個月前給她的一封回信,也是熟稔的語氣,和她說著南疆的風俗人情——似乎是她問過,他一一告訴她,又說了雲笛越來越睿智沉穩,日後由他撫養熠航完全不需擔心。

想的還挺長遠的。

他看不下去了,長久的拈著信紙,一動不動。

如果兩個人是去年秋日才相識,不可能會通過信件變得如此熟稔。她是戒心很重的人,蕭讓也是一樣,否則在南疆根本走不到如今這地步。這樣的兩個人,如何能在來往的信件中發展到東拉西扯的地步。況且,信件與暗語一樣,寫上長長的一封信要耗時良久,她怎麼可能為一個不相乾的人花費這麼多精力。

一定是早就相識了,但是,是在何時何地?想不通。

她不在意顧太太以往那般對待她,那麼反常的母女相處模式,她也不在意。他在意,問過顧太太,顧太太說正如他猜測,她不能為顧豐生兒育女,顧雲箏是顧豐從外麵抱來的,她不知道孩子的身世,一無所知。

也想過問問顧豐,每次看到顧豐,便又覺得那男子對她是有著如尋常父親一般的關愛,每每按捺下去。

到如今,已經無從詢問了,顧豐已無音訊,辭官走人了,不知道去了哪裡。

是誰安排的?她,蕭讓,燕襲,都有可能。

她說過,想過一兩年再想子嗣的事。

可不就該一兩年之後再想子嗣的事,如今這情形,束縛住了他與她。

曾懷疑過她另有打算,曾懷疑她不想留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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