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睡著了。
在凜意識到這點的時候, 她就將影片按下了暫停鍵。但當周遭徹底陷入寂靜中,凜又察覺到這其實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不妙。
她將視線從電視機櫃, 移到了太宰治的臉上。
太宰治是完全符合她審美的。
之前所說對於另外一個人長相的喜歡,這件事也不是在為了試探做打算,而是確有其事。
她五歲的時候被收養人交給了reborn。
比起她,僅從外表上判斷, reborn更像是需要人照顧的嬰兒。但reborn強悍的實力很快讓凜感覺到了危險,足以讓人忽視他的外貌,很長一段時間內在他跟前都不敢放肆。
起初,reborn隻是簡單的把凜當做一個需要照顧的孩子來看待,在發覺凜過人的天賦——不論是槍械還是格鬥——之後,reborn詢問了她想不想學習這方麵的技能。
凜答應了。
中途她去上過學,不幸的是學校設立的難度太低,她跳級念完國中後結束了學業, reborn沒有乾涉她的決定。
事實上reborn很少乾涉她的任何事,除了有關訓練的部分, 他一直讓她本人做出自己人生的決定。
所以在凜能夠獨當一麵的那天,Reborn查驗了教學成果,然後告訴凜,他要離開了。
凜第一次感到悲傷。
父母的離去在她根本不會記事的一歲以內, 她的感覺沒有這麼強烈;上一任收養人和她的關係, 在情人的摻合中顯得更傾向於搞笑;唯有reborn,當他那麼輕描淡寫地表示自己將要離開,凜切實地感覺到了難過的情緒。
但凜沒有做出任何多餘的事情, 很規矩地為reborn送行——在相處的時間裡,reborn出任務的時候,凜就會待在彭格列總部,當reborn去往日本,她仍然選擇留在這裡。
reborn從未透露過任何對她未來意向的暗示,更沒有對她為彭格列效力做出哪怕半個字的評價。
對待迪諾·加百羅涅,他是嚴格的老師,即便教導結束也會偶爾以特殊的方式做出老師的“關愛”;對待現任的學生沢田綱吉,reborn所做的就更多了。
唯獨凜。
凜甚至想過reborn是不是討厭自己。
這並不是一個讓人感到高興的話題。
凜一直以為自己沒有被什麼東西牽絆過,但在意識到reborn對於同樣是三個一手教出來的孩子有著不同的態度那一刻,凜又感覺到了彆樣的情緒,進而,她察覺了自己的退縮。
在“要不要去找reborn問個清楚”那個念頭產生的同時,退縮的情緒跟著衍生出來。
凜為自己的退縮感到驚訝。
如果非要說出一個理由,或許是她和reborn之前的相處模式就並不熱絡,所以在預料到了結果不好的情況下,產生了退縮的情緒。
凜卻了解自己是一個多麼喜歡挑戰的人,反而事情有困難的因素往往會讓她更加興奮,無論成功過失敗,她都可以如同一擲千金的賭徒豪爽下注。
於是她明白過來。
不是理解了那樣失敗的答案而退縮,是害怕會得到失敗的答案而退縮。
在感情這方麵,凜第一次明白她有膽小的潛質存在。
就在不久前。
她感覺到了太宰的退縮,從那不知多久沒有開啟過的心防大門下,露出了一點罅隙,透出了裡麵被重重保護的內殼。
凜太明白這是什麼意思,而這個舉動無異於將刀對準了心臟,同時又將手柄的一方塞到了她的手裡。
她不能去回應。
正因為她知道一旦回應了,會代表著多麼有彆於這世間其他人的重量。
……從結果來說,她想要避免的事情似乎還是發生了。
躺在沙發角落裡的太宰治以嬰兒蜷縮的姿態入睡,懷裡抱著一方抱枕,大半張臉都埋在抱枕下方與沙發形成的夾角空隙中,而剩餘的那一小部分,不知道是否出於巧合,正好都被繃帶覆蓋。
這是一個極其缺乏安全感的睡姿。
凜盯著他看了很久,慢慢地將視線轉到其他的地方,注意到太宰脖頸的弧度,是一種或許在明天一早就會產生嚴重落枕的姿勢,她表麵不顯地躊躇了大概有五秒鐘,站了起來。
當她靠近太宰治的時候,凜能更清楚的看見太宰治這個人此刻溫順躺在這裡從而暴露出來的每一處,譬如長長的睫毛落下的陰影,以及下方潛藏著的青黑。
蒼白的皮膚掩藏著血液的脈絡,偶爾從青色的血管中露出痕跡。
搭在抱枕上的手指儘力地想要藏到更隱蔽的地方去,由於姿勢的原因沒能實現,於是落在空氣中的手指微微地攥在了一起。
凜覺得,她如果試圖幫太宰矯正睡姿,說不定在碰到的一瞬間,這人就會醒過來了。
他太沒有安全感。
這和實力強大與否沒有必然的聯係,是一種需要克服的、從過往經曆乃至思考模式演變而來的產物。
凜有點為難地看著太宰治,視線落在他脖頸後方突出的一塊關節上。
“……”
凜最終還是彎下腰,試圖將太宰的睡姿矯正過來,她已經做好了太宰驚醒的準備。
凜碰到了太宰的肩膀,幾乎是同時,連接著的那隻手臂攀上了凜的小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