隕落(3)(1 / 2)

1997年,7月,英格蘭,劍橋郡,彼得伯勒,主教座堂。

英國王後的棺槨前站著一位平平無奇的老人,看得出來年輕時應該也是高大英俊那一掛的,如今老了,披著件遊獵夾克,兩手揣在口袋裡,背微微有些佝僂,看上去和大街上的任何一個老頭都沒有區彆。

一位緊緊裹著黑色長風衣的女士穿過成排的祈禱席,來到老人的身邊。和鬆弛自在的老頭相比,她緊繃得像一支纖瘦的魚鉤。

“長話短說,我趕時間。”黑衣女士環顧四周,“卡卡洛夫死了。”

“當你找上他的時候,他的生命就開始倒計時了。”老人頭都不抬,仍然專注地著阿拉貢的凱瑟琳的生平,“裡德爾害怕他會告訴你,或者告訴其他彆的什麼人。你也知道,擊敗即可,但他一定會選擇殺死。”

“迫不及待了。”黑衣女人冷哼了一聲,走去某個空座坐下。流產拉開了她死亡的大幕,她的身體機能正在全麵、快速地衰退,已經沒辦法像以前那樣穿著三英寸的高跟鞋跑來跑去了。

“看來你身上的那個詛咒已經開始應驗了。”老人也來到她身邊坐下,在無數天使、聖靈的環繞俯視下肆無忌憚地討論著這些話題,“我很遺憾。”

“你早就看出來了?”黑衣女人驚詫地看了他一眼,“從什麼時候?”

“沒有很早。在華埠的時候我有所察覺,直到你留下了你的血液,兩種。”老人平淡地說,“我遵循著我的承諾,沒有告訴阿不思,當然,他在黑魔法的造詣上遠不如我,觀察了你這麼多年也沒看出來。”

“真厲害!”黑衣女人情真意切地鼓了鼓掌,“所以就為了這個叫我出來?冒著被黑魔王發現的風險、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明白,偶爾失誤一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當年我在阿不思指使的小孩子手裡可失誤了不止一次。”

“但是我沒有時間了。”黑衣女人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可能永遠也到不了你那個年紀。”

“可能?”老人立即說,“為什麼會有可能性?你的生命隻剩下幾天了。”

黑衣女人無奈地歎了口氣,笑道:“同樣的話題,和你聊天要輕鬆得多。”

老人沒有說話,過了好久才問道:“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你就非得知道不可嗎?”黑衣女人不勝其煩,“難以想象,你竟然還保持著年輕人的好奇心。”

“紐蒙迦德可不是阿茲卡班那麼滅絕人性的地方。這是我最後的機會,我猜你的遺囑裡不會提到這些內容。”

“是啊,的確沒有。”黑衣女人笑了笑,想想竟然還有些驕傲似的,“我代表著魔法科技的最高水準,我是煉金術史上的巔峰……造物。”

“我猜也就是。”老人點點頭,心滿意足的樣子,“真了不起,不是說你。”

“啊哈!”黑衣女人陰陽怪氣地笑了一聲。

“所以他們從哪裡借了一個靈魂來?未來?”

“你不是會看嗎?你看啊,我就坐在這裡讓你看。”黑衣女人開始耍賴,“看在你說‘借’的份上。”

老人竟真的轉過臉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右眼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燦爛的黃金色。

“我什麼都看不到。”他眨了一下眼睛,將屬於先知的金瞳隱匿起來,“很抱歉,沒辦法讓你走得更安心一點。”

“多勞費心。”黑衣女人笑眯眯地說,仰頭看著教堂裡的彩繪拱頂,古舊建築特有的塵埃在斜陽殘照的光柱裡緩緩遊動。

“你也太著急了。”老人慢悠悠歎道,“阿不思和我都覺得,能在新年到來之前解決這一切就已經很好很好了,讓裡德爾多飄一會兒,也更穩妥。”

“霍格沃茨城堡曆史悠久,何必讓它遭此劫難?耽誤開學和考試就更不應該了,讓孩子和他爸爸一樣當個大頭男孩不好嗎?”黑衣女人輕描淡寫地說,“有情人,也值得一個完美無缺的婚禮。”

又是一陣沉默。老人起身走開去,似乎是在教堂內部專心致誌地四處參觀,但他很快就轉了回來。

“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樣的人。你就真的無動於衷嗎?”他壓低聲音質問道,“我每天和那些人呆在一起,我都要瘋了!他們每個人都在擔心你,包括穆迪那個瘸腿的蠢貨!”

黑衣女人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直到工作人員前來詢問她是否需要幫助。

“不,謝謝……”她展露了一個標準的、無可挑剔的優雅笑容,並懷著一顆誠摯熱烈的感恩之心目送那位好心腸的職員消失。

“我這麼急就是因為,我不敢再拖延下去了。”洶湧的情緒仿佛都通過那一場酣暢淋漓的咳嗽傾瀉走了,黑衣女人平靜地望向前方的祭壇,“我本來也打算遵循命運的絲線……我做了許多準備,甚至還學了你那個咒語。但是我等不了了,我怕我……”

她說不下去了,將臉埋進掌心裡。

“你怕你不舍得,你怕你會不敢去死,但你無論如何都是要死的,對嗎?”老人在她耳邊輕聲說,“事實上,當你產生這種想法,就已經是在動搖了,拖得越久,你越舍不得,對嗎?”

女人的身體狠狠地顫抖了幾下,但當她最終抬起臉來時,隻有眼皮微微有些紅腫。

“所以都準備好了嗎?”她聲音還有些哽咽,“哈利知道了嗎?德思禮家呢?”

“德思禮家今晚。”老人籲了一口氣,“那個小救世主……他的另一個頭看起來已經發現了什麼,真難為她能一直憋到現在,我想我的真實身份大概也不再是秘密了。”

“不服老不行了,對吧?”黑衣女人打點好心情,還揶揄了一句。

“還差得遠呢!”老人嗤之以鼻。

氣氛似乎重新輕鬆起來。這也是很正常的,人們總是在教堂中崩潰、痛哭、懺悔,又因沐浴在恩典的聖光中而重獲鼓舞——明明是一次人心的堅強不屈的重建,卻總是歸功於虛無縹緲的存在和一座壯麗的建築。

“你沒有話要帶給他們嗎?”老人似乎打算要走了,“那個布萊克家的小子,小的那個,活脫脫是另一個我,年輕的,柔和的……我不曾經過、但有可能的另一條道路。”

“所以你愛上他了?”黑衣女人笑了起來。

“控告一個死人誹謗沒意義,所以我決定原諒你。”老人真的要離開了,“沒有話嗎?”

“都在遺囑裡了,珀西已經很有經驗了,不是嗎?現在說得多了,反而容易露餡,一個個聰明著呢。”黑衣女人玩味地說,“除了你和鄧布利多,還有誰能接受這種結局?”

“阿不思也不能。”老人垂首俯視著她,“他還寄希望於裡德爾不舍得殺你,畢竟作為食死徒,你可比其他人頂用多了。”

“我說你怎麼同情心大爆發、到這兒玩起臨終關懷來了。”黑衣女人輕輕一笑。

“其實我看過一次,就一次,關於阿不思的未來。”老人淡淡地說,“決鬥結束沒幾年,我剛剛失去自由不久。”

現在這種試探已經沒意義了,黑衣女人懶洋洋地揮了揮手,不置一詞。

1997年,7月,英格蘭,薩裡郡,小惠金區,女貞路4號。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