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驚當真是後悔,這是周大小姐此刻認為的最後悔的一件事,她何曾如此過。
想當初她同鬱雲霽一起,那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誰曾想,忽有一日她瞧見薑家的小霸王正欺辱一個兒郎,那兒郎亦是有趣,碰上這等場麵不僅不害怕,反倒怒斥著眼前的薑小霸王,那薑小霸王是何人,自然不肯輕易饒了他。
她瞧著那張臉蛋實在好看,頭一回對男子生出了憐惜的心思,出手管了這樁閒事。
問題接踵而至。
她不知曉眼前之人就是雲家小公子,也不知曉這小公子會日日粘著她,她實在煩躁,沒成想後來雲小公子不來了,換成了雲大公子又是遣人又是修書,讓她遠離他弟弟。
“王夫哥哥,能不能讓周姐姐陪我出去一趟,我們會儘快回來的。”生怕孤啟拒絕一般,雲竹曳信誓旦旦的保證道。
孤啟原就心神不寧,此番被這兩人吵得更是如此,巴不得兩人趕緊離開。
“快去吧,我無妨的。”他看著對麵商談的兩人道。
周子驚心中叫苦,卻見他默默望著鬱雲霽背影的樣子,最終還是乾巴巴的安撫了兩句:“你莫急,鬱宓一會就回來了。”
說罷,便被雲竹曳催著去了亭外。
“他當真是瘋子嗎……”
“聽說是如此,尋死覓活的,還要拿刀砍人呐!”
周子驚走後,近處幾個小郎君們才敢竊竊私語。
她們的聲音不大,有意避著他,可還是被他聽了個正著,隻是,此刻孤啟無心理會這些言論。
孤啟看著對麵的身影,手指虛虛地攏起。
他不知自己是怎麼按捺住心中激動的,恭王殿下此刻就在他的對麵,且方才同鬱雲霽說話之時側眸看了他。
她會對他有意嗎?
心中一個又一個的念頭冒出,孤啟放在腿間的雙手不自覺滑向腰際,卻摸了個空。
他心頭猛然一沉,垂眸看向腰間的玉帶。
不見了,他今日帶的那枚白玉禁步不見了。
那禁步怎會突然不見,他心中生疑,下意識看向末等席的孤善睞,對上他那雙帶著淡淡笑意的雙眼,他心頭的感覺更甚。
是孤善睞。
入席至今他隻同孤善睞走得近了些,想來他是在兩人離去時得了手。
這玉佩不能在他手上,若是孤善睞借此栽贓,他怕是有幾張嘴都說不清了。
若是名節有損,如何嫁得恭王殿下。
“含玉,走。”孤啟冷聲道。
孤善睞料定了他會來找他,此刻正是捧著一盞溫茶抿著,覺出身旁來了人也不曾抬頭。
他看著緩緩吹氣的孤善睞道:“將禁步還於我,今日一事便作罷。”
“長兄怎會來此,這末等的席位,怕是辱沒了長兄。”孤善睞對此置若罔聞,幽幽道。
“的確,這末等的席位你一人坐便好了,”孤啟毫不客氣的譏諷道,“孤善睞,今日是宮宴,你若想高嫁,便莫要生出亂子,否則你我便鬨個魚死網破。”
他如此說著,孤善睞總算是有了些反應。
他仰起臉看著他,許久才笑道:“那長兄如今又在顧慮什麼,若是長兄當真想這般做,為何如今不做,這可不是你的作風。”
他一下將此事說到了點子上。
的確如此,孤啟從未這般畏手畏腳過,尋常他想做什麼,無需告知任何人,早就做了,不然京城為何滿是孤家瘋子的言論。
無非是鬱雲霽早就叮囑了他,不許他鬨事,而今恭王殿下又在宴上,倘若他像方才那般又出了事端,隻怕會被殿下看輕。
“還輪不到你來置喙。”孤啟冷聲道。
孤善睞微微搖了搖頭,含笑看著他:“那這可如何是好,我原是有些線索,可長兄這樣,我反倒不願說了。”
孤善睞此人甚是狡猾,他心中有自己的成算,今日這般做,想來是還有旁的目的。
“你究竟想如何?”孤啟眯了眯眼眸。
他這些年何曾這般隱忍過,若放在以往,他早要鬨了。
孤善睞偏著頭想了想:“我哪裡有旁的意思,自然是我想早日嫁進恭王府嘛,你我兄弟二人,早晚是一家人,何必彼此為難呢,長兄。”
他微微直起了身子,朝他耳畔傾斜了幾分,低聲道:“那禁步不在我這裡,如今在……”
他低聲道出了幾個字。
孤啟眉頭緊皺,冷道:“你想作何?”
孤善睞抿唇笑道:“長兄想要,自己去尋好啦。”
“殿下……”含玉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不可在此處多留,而今宴上人多眼雜,若是不及時去尋,屆時落入有心人之手,怕是會難料。
孤啟冷睨了他一眼,帶人出了百草亭。
也是在此時,孤善睞含笑的臉神色漸漸淡了下來,朝著身旁小侍低聲吩咐道:“去臨華殿,告訴皇貴君殿下,魚兒上鉤了。”
宴上人多眼雜,不曾有人注意到,角落有一行人順勢出了去。
正中央是一群柔枝嫩條的舞郎,絲竹聲悅耳,忽而弦轉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