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光義搖頭,道:“非也,此賦蘊含世間大道,數月前朕偶然讀之頗為喜愛。還望呂狀元不辭辛勞,當著朕和諸位同年的麵吟誦一遍,也讓諸位同年知曉你狀元之名得來不虛。”
“官家既然這麼說了,小生奉命便是。”呂蒙正微微一笑,朗聲誦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雞兩翼,飛不過鴉。馬有千裡之程,無騎不能自往;人有衝天之誌,非運不能自通。蓋聞:人生在世,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文章蓋世,孔子厄於陳邦;武略超群,太公釣於渭水。顏淵命短,殊非凶惡之徒;盜蹠年長,豈是善良之輩。堯帝明聖,卻生不肖之兒;瞽叟愚頑,反生大孝之子。張良原是布衣,蕭何稱謂縣吏。晏子身無五尺,封作齊國宰相;孔明臥居草廬,能作蜀漢軍師。楚霸雖雄,敗於烏江自刎;漢王雖弱,竟有萬裡江山。李廣有射虎之威,到老無封;馮唐有乘龍之才,一生不遇。韓信未遇之時,無一日三餐,及至遇行,腰懸三尺玉印,一旦時衰,死於陰人之手。有先貧而後富,有老壯而少衰。滿腹文章,白發竟然不中;才疏學淺,少年及第登科。深院宮娥,運退反為妓妾;風流妓女,時來配作夫人。青春美女,卻招愚蠢之夫;俊秀郎君,反配粗醜之婦。蛟龍未遇,潛水於魚鱉之間;君子失時,拱手於小人之下。衣服雖破,常存儀禮之容;麵帶憂愁,每抱懷安之量。時遭不遇,隻宜安貧守份;心若不欺,必然揚眉吐氣。初貧君子,天然骨骼生成;乍富小人,不脫貧寒肌體。天不得時,日月無光;地不得時,草木不生;水不得時,風浪不平;人不得時,利運不通。注福注祿,命裡已安排定,富貴誰不欲?人若不依根基八字,豈能為卿為相?吾昔寓居洛陽,朝求僧餐,暮宿破窖,思衣不可遮其體,思食不可濟其饑,上人憎,下人厭,人道我賤,非我不棄也。今居朝堂,幸占鼇頭,把清酒於君前,會群英於禁苑,非我之能也,此乃時也、運也、命也。嗟呼!人生在世,富貴不可儘用,貧賤不可自欺,聽由天地循環,周而複始焉。”
趙光義望著呂蒙正,目光中頗為欣賞。在場的其他進士也都連連點頭,對這篇呂蒙正臨時略作調整的《寒窯賦》極為推崇,方才或許還有人暗中對呂蒙正能獨占鼇頭不太服氣,此刻也變得心悅誠服了。
呂蒙正見眾人如此喜愛自己的文章,心中自然歡喜,嘴上仍謙遜的道:“諸位,小生才疏學淺,不論是文章詞賦,還是為人處事,與諸君相比都遠遠不如。還望諸位不要恥笑在下,日後多多指教才是。”
趙光義滿意的點點頭,目光又望向高居榜眼的李沆,“李榜眼,朕聽說你雅量寬宏,大有昔年祁黃羊、周公瑾之遺風!更難得的是,你不但為人好,詩詞歌賦更好,不知可否當眾賦詩一首,以供朕與諸位進士欣賞?”
李沆沉吟一下,便道:“禁庭多士列華簪,嚴樂輝光冠古今。禦筆騰驤題玉署,宸章照耀詠辭林。虛堂掛後傳千載,翠琰刊成直萬金。振複文明知對作,尊崇儒術見天心。”
趙光義聽他即興做出的詩歌,也能如此文采華美、琅琅動聽,不禁讚賞道:“李榜眼,你果然才華出眾、文思泉湧,朕沒有看錯人!但願日後你步入仕途,能不忘初心,做到‘振複文明知對作,尊崇儒術見天心’。”
李沆拱手,道:“多謝官家誇獎,在下日後必為大宋竭心儘力,以報官家知遇之恩!”
趙光義欣慰的笑了笑,又看向第三名的王旦,“常言道‘虎父無犬子’,令尊王祜德才兼備,不料其子更勝其父。子明,聖功與太初俱已賦詩,不如你也賦詩一首以助酒興。”
王旦想了一會兒,才道:“喜綴真仙讌禁林,玉堂新事好供吟。天章刻石興風雅,宸翰書牌耀古今。勢逸奪回龍鳳跡,調高流入管弦音。光凝玉斝瓊漿潤,冷布花磚藥樹陰。地貴每朝金殿近,景清如到玉壺深。得陪嘉會榮觀大,虔效賡歌樂聖心。”
趙光義聽他這首詩也很不錯,但比之前麵兩位略顯不足,隻輕輕點頭,便即看向第四名的張詠。他方才沒有十分注意張詠,這時再看之下,不由微微蹙眉。(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