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閣中進士們都正襟危坐、認真聆聽,隨時等待官家問話,好在群英麵前展露才學,爭取給官家和諸位同年留下好印象,以便讓未來的仕途之路走得更順。惟有張詠一手持壺,一手持杯,自斟自飲不亦樂乎。縱然倒酒時不慎溢出,染濕了衣襟,他也滿不在乎,兀自痛飲不休,仿佛視閣中群英如無物。
李沆坐得離他最近,此刻見趙光義正望著他皺眉,忙拉了拉張詠的衣袖,低聲道:“張年兄,官家正看著你呢,你還是注意一下儀態比較好。”
張詠似乎喝多了,全不理會李沆的好意,一甩袖子,大笑道:“哈哈哈,今……今日是瓊林宴,官……官家說了,在場眾人一律平等,不……不分尊卑!你們願意扭扭捏捏、故作斯文,那是你們的事,我張詠願意喝酒,那是……那是我的事。難道大宋有哪條律法規定,瓊林宴上進士不得醉酒?要是有,你儘管給我指出來,我……我寧願這輩子都不喝酒了!”
李沆無奈的歎了口氣,不忿道:“張年兄,既是你執意如此,年弟也拿你沒有辦法,好自為之吧。”
張詠一笑,道:“哈哈,我本來也沒讓你來管我呀,是你自己非要管的。現在你也不管我了,那我可以繼續喝個暢快了!”他說著乾脆拿起酒壺,來了個嘴對嘴長流水,喝得好生痛快。
趙光義凝望著張詠,暗道:“張詠如此嗜酒如命,又如此放蕩不羈,倒有幾分前朝李太白的感覺。但青蓮居士雖然狂放,詩文卻是震古爍今,足可萬古揚名,不知張詠的才華是否也能堪比李白呢。”
張詠餘光瞥見趙光義仍盯著自己不放,不禁微微一笑,舉杯在手道:“官……官家,學生張詠不才,不僅會吟詩作對,更會舞劍弄刀,若官家有意一觀,學生就獻醜了。”
不待趙光義點頭,張詠已晃晃蕩蕩的站起身子,拿著一根占滿油汙的筷子,踉蹌地步入場中。他此刻醉眼迷離,步履散亂,手中拿的亦非寶劍,可舞出的劍招仍從容瀟灑,劍意更是淩厲絕倫,時如飄飄瑞雪,時如滔滔江河,令膽大者賞心悅目,令膽小者望風而逃。他一邊舞“劍”,一邊口中高聲吟道:“茫茫六合生萬靈,周公孔子留賢名。伊餘誌尚未著調,秋風拔劍東門行。金龜典酒知是誰,逢君使我抬雙眉。眼前萬事不足問,會須醉倒何必歸!”
當他說完最後一個“歸”字,整個人突然向後仰去,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眾人見狀無不驚慌,就連趙光義都嚇了一跳,急匆匆的喊道:“快,快去請太醫!”
誰料,趙光義的話音才落地,張詠那邊忽然打起了呼嚕。他的鼾聲雖然不是很大,但在如此盛大的場合,如此驚慌的氣氛中聽來,格外讓人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