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骨樊籠》全本免費閱讀
天氣很好。
肖芥子裹著新外套坐在車頂,拿絨布細細擦拭自己的那塊“天地玄黃”。
石頭摩挲得久了,確實更加溫潤,比起初時的死白暗黑,多了幾分油潤靈動的活氣:白的那截如羊脂,黑的那段像亮漆。
擦完了,她拈著玉舉高,眯著眼睛對著日光看。
也不知道她的那隻小蜘蛛,爬到玉的哪一處犄角旮旯了。
***
對於自己的石胎沒能出個龍或者鳳,肖芥子是有遺憾的。
石裡的胎代表了自己,誰不希望自己的形象獨特、漂亮、仙氣點呢?非龍非鳳,來個仙鶴、靈狐都好,怎麼就是個蜘蛛了?人憎狗嫌的。
不過她很快就想開了:世上人那麼多,總有人開到爛牌,開到爛牌就不活了?人醜還不讓笑了?
拿到爛牌,爭取打出一手好局,這才叫本事呢。
沒人喜歡蜘蛛,那她來喜歡好了,誰讓這是“自己”呢。人應該喜歡自己,她這樣無親無故的,就更該多多地、狠狠地喜歡自己——不然太可憐了,全世界都憎嫌,她也跟著吐唾沫,小蜘蛛就沒活路了。
再說了,小蜘蛛也挺給力的。
這幾天,她睡得特彆好,一睜眼元氣滿滿,對著鏡子細看,皮膚白得發亮,眼角平得沒褶兒,眼底也清,一道紅血絲都沒有,可見是“大石補”開始了,人的精氣神都不一樣了。
假以時日,她的白發沒準都能轉黑。
真好。
肖芥子樂滋滋將吊墜收回衣內,還伸手輕摁了摁。
從現在開始,生活的重心進入下一階段:大石補,以及……尋求薑紅燭的保護。
想到薑紅燭,肖芥子抬頭往前看。
前方不遠處,是片廢棄的煤礦。
……
內蒙古盛產煤礦,差不多二十年前,那是千禧頭幾年吧,大大小小的煤礦一度達到一千四五百家,但大部分安全生產條件不達標,亦即黑煤礦。
後來,根據國家和自治區部署,對近八百家違規小煤礦進行了強製關停和炸毀、拆除。
眼前這座,就是當年被炸毀的,二十多年過去,蕭索得像另一個世界:豎井被炸塌了一半,周圍的地麵仍是煤黑色,拆除的地上房屋橫七摞八,其間還壓著些
紅白藍塑料棚布,這麼多年不腐不爛降解不掉,一有風過,就興奮地呼啦啦直抖。
薑紅燭就在那片廢墟上爬進爬出,冷不丁看過去,像隻覓食的野狗。
肖芥子想不明白,為什麼離開阿喀察前,薑紅燭非要來看這個遠郊廢棄多年的小煤礦——她網上搜了一下,這煤礦要規模沒規模,要故事沒故事,相當乏味。
過了會,薑紅燭往回爬了,速度挺快,順著車軲轆上了車前蓋,肖芥子俯身拉了她一把,把她拉上車頂。
薑紅燭坐在車頂,脫掉手上已經爬得臟汙的工程手套,拎在手上看了看,覺得也沒法二次再用了,隨手往外一丟。
以前,她爬著走路是不戴手套的,掌上早結了厚厚一層肉繭,肖芥子看不過去,給她買了一打工程手套來,說:“你不嫌疼手還嫌疼呢,那是手,你彆當蹄子使。”
那之後,她偶爾就戴手套了,說不上來哪個更好——不戴手套更方便、爬得快,戴手套吧,會覺得自己還像個講究的人。
她問肖芥子:“你也在這看這麼久了,看出什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