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起,風疏痕便給杳杳開了小灶。
他的住所在正殿以西,位置十分偏僻,與正殿有回廊相連,嶙峋怪石與葳蕤修竹為掩映,小路崎嶇,旁邊就是深不見底的天塹峽穀。
而風疏痕的小樓,則有一半懸空山崖之外,飛簷鬥拱揚起,直指天闕,就像是一隻振翅欲飛的鷹隼。
杳杳第一次去的時候感歎:“神仙住的地方差不多就是這樣了吧?”
但此時她卻捂著腦袋眼淚汪汪。
風疏痕說了教她練劍,那是就一點不會含糊的,杳杳本就有一些修劍底子,但是和昆侖的心法卻不完全相匹。
而且她因為修習過快,諸多劍式在沒能完全掌握時就已經定型了。
所以風疏痕要做的,就是正骨。
“你的身體記憶力太強,無論所使劍式是對是錯,都能很快記住,”小師叔此刻拿著一柄木劍,站在杳杳身前,“所以切勿偷懶馬虎,不然一切又要從頭開始。”
杳杳委屈地摸摸頭:“我已經學會十式了,不是說好學會就行嗎?”
風疏痕在她額頭上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可你學會了嗎?”
想起這段時間二人切磋時自己被揍的慘狀,杳杳立刻搖頭,決定還是老實點。
風疏痕道:“你隻是將它們記住了,但其威力卻隻摸到十之一二,再說了,我指的學會並非是會用,而是可以戰勝我。”
杳杳癟癟嘴:“那就是出師了呀,小師叔你說話不算話。”
風疏痕:“哦?”
杳杳:“……我知錯了!”
風疏痕“嗯”了一聲,然後指了指前方空地:“從一到十,再來一次。”
通過這段時間的近距離接觸,杳杳才明白為什麼所有弟子都害怕小師叔,哪怕連峰主春方遠,和自家師弟說起事來也是有商有量。
因為他雖然看起來脾氣平和,但卻是實打實的不好惹。
想到這裡,杳杳歎息一聲,拎著木劍,乖乖起勢。
風疏痕看著她將十式從頭到尾複習了一番,不置可否地點點頭:“是不是覺得很枯燥了?”
杳杳問道:“可以學第二冊了嗎?”
風疏痕道:“可以,不過在此之前,我先教你一招新的劍式。”
杳杳發覺他在說話時,手中拿著一柄劍,並不是他們平日裡訓練用的木劍,劍身長而薄,通體銀色,劍柄上有翎羽樣的紋理。看起來並不像是一把尋常意義上的武器,更像是一把藏品。
這是杳杳第一次見風疏痕用他自己的劍,也是第一次見他正經舞劍。
“看好了。”風疏痕道,然後一劍刺出。
他向來氣質溫和,給弟子們做示範時劍意中也毫無戾氣,然而今天卻不同。
在他使出這劍式的瞬間,天上的雲仿佛同時凝固了,昆侖山間所有聲響儘數消失,杳杳隻能看到破開雲霧的無數劍光。
這一劍如星如火,殺意裹挾著劍氣洶湧而來,杳杳忍不住退了一步,而風疏痕仍然是淡淡的,衣袍翩然,仿佛手下如此狠厲一劍,並不是他使出的。
這柄劍的劍峰薄卻鋒利,哪怕是杳杳離得很近,卻也隻能看到數道光芒,仿佛羽毛飄落,輕盈無聲,卻暗藏殺機。她雖然學劍不多,卻也能感受到這個劍式中劈天裂地般的威力。
片刻後,風疏痕收勢。
“烽燧星落,看清了嗎?”
杳杳點頭:“看清了,但……還沒學會。”
風疏痕笑道:“看一遍就能學會,那還要我這個師叔做什麼?”
杳杳好奇地問:“小師叔,這就是你的劍嗎?”
風疏痕抬手將長劍遞過來:“它叫飛鶻。”
這劍看著輕便,但卻十分壓手,杳杳接過來時險些沒有拿住,她眨眨眼,連忙握好,發覺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
想到風疏痕使用它時輕巧的樣子,杳杳忍不住再次佩服小師叔。
“這一招足以讓你保護你的師兄弟,”風疏痕道,“好好學吧。”
杳杳應了,而後忽然問:“小師叔,我能不能先去劍峰一趟?”
風疏痕揚起眼睛看她:“怎麼?”
“有一位姓齊的弟子找我,”她如實說,“是我在昆侖山下認識的朋友。”
風疏痕回憶了片刻:“齊朝衣?”
“咦?”杳杳十分驚奇,“你記得他啊?”
“是劍峰很出色的弟子,聽黎稚師兄說,也許在三個月後的試劍大會,他可以拿第一名。”
杳杳若有所思:“他的確很厲害。”
風疏痕笑道:“你不厲害?”
杳杳:“我更厲害!”
笑過,風疏痕將飛鶻取回,然後從一旁拿了酒壺:“正好我準備去百草峰打些藥酒,一起吧。”
杳杳立刻高高興興地放好木劍,兩個人順著另一側的小路下山。
她來桃峰已經有一個多月了,這期間一直沒離開過。不過除去禪峰、劍峰、五行峰之外,昆侖幾峰之間聯係並不算十分密切,大家隻不過修習同樣的心法和基礎劍法,其他內容都互不乾涉。
“上次隻見過秦暮和黎稚兩位峰主,那禪峰呢?”杳杳在化身為好奇寶寶,跟在風疏痕身旁喋喋不休。
“禪峰峰主就是昆侖掌門,正在閉關,大概已經有十多年的時間了。”
杳杳奇道:“十多年?那還出來嗎?”
風疏痕笑道:“看心情。”
杳杳道:“那你會閉關嗎?”
風疏痕:“不會,我閉關了誰管你們?”
杳杳:“……”
風疏痕沒聽見聲音,回首:“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