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兒下意識點頭。
沈二郎又問:“隱隱知道怎麼做?”
喜兒再次點頭。
沈二郎:“十個雞蛋夠嗎?”
“所以?”喜兒心慌,不知道他想乾嘛。
沈二郎:“鴨蛋可以嗎?”
喜兒選擇閉嘴。
“看來鴨蛋也可以。”沈二郎轉向姐姐姐夫,“給她十個雞蛋和十個鴨蛋叫她試試。”
沈伊人心說,試也是白試,我長這麼大也沒聽說過變蛋。
喜兒自打嫁到鐘家沒少乾活,也沒少出餿主意把隔壁鬨的雞犬不寧。往年這個時節他們在門外樹下做活,鐘老二和石氏沒少出來譏諷,比如這棵樹又不是她種的,她天天霸占著古樹,害得他們一家無處乘涼等等。今年他們家好像也不熱了。大白天院門緊閉,像是家中藏有寶物似的。
沈伊人想到這些又覺著出二十個蛋叫喜兒開心一下也無妨。省得她總想上山抓老鼠。
“二十個蛋就夠了?”
喜兒搖頭:“變蛋變蛋,沒東西咋變?我又不是神仙。”
鐘子孟失笑:“需要多少錢?姐夫隻有兩百文。”
“不知道啊。”喜兒確實不清楚。
鐘子孟:“我明兒給小薇兩百文,需要什麼東西叫小薇幫你買?”
有為嚷嚷著他可以幫舅母拿東西。
小薇拒絕:“你和舅母一起識字,舅母都會寫自己的名了,你還隻能從一數到一百。這麼笨哪都不許去,老老實實跟舅舅識字。”
有為充耳不聞,盯著舅母。
縣裡人多,喜兒擔心一眼沒看見小崽子被人攔腰抱走:“我們下午去抓竹鼠,你一個我一個,在山上吃好再回來。”
不能去縣裡,有竹鼠吃也行吧。
有為勉勉強強點頭同意。
沈伊人和鐘子孟相視一眼,她怎麼還沒忘啊。
忘不了!
喜兒說乾就乾,拉著有為回家準備抓竹鼠的工具。
沈伊人看向她弟:“以前吃蛇,現在吃鼠,再不想個法子哄哄她,明兒敢吃你。”
“你哄啊。”沈二郎不會哄女人,何況喜兒腦袋異於常人,他怕越哄喜兒越想抓竹鼠,“竹鼠餓了一冬沒多少肉,她還要烤著吃,烤完恐怕隻剩骨頭了。你就叫她抓吧。”
沈伊人:“我怕她吃?我怕竹鼠咬到她!”
小薇不禁說:“她咬竹鼠還差不多。”
沈伊人頓時沒話了。
鐘子孟叫女兒回家看看喜兒彆跟個小老鼠似的把屋裡的東西都翻騰出來。
小薇歎氣:“這哪是舅母,妹妹還差不多。”
沈二郎低笑出聲。
沈伊人瞪他:“我不信你沒法子。”
“姐,她怎麼不吃老鼠?”沈二郎確實嫌竹鼠瘮人,可是既然攔不住,不如讓她試試,也省得她天天惦記,回頭再一個人偷偷上山。
沈伊人想說,她知道老鼠臟。到嘴邊咽回去:“精過頭了。”
沈二郎:“這叫大智若愚。”
鐘子孟瞥一眼小舅子,瞧他護的,看起來很喜歡喜兒啊。
“小薇她娘,少說兩句。”鐘子孟讓她幫忙扯住麻繩,冬天的鞋不加麻繩,遇到雪地泥地走兩步就壞了,“興許做出來跟蛇羹一樣可口。”
沈伊人皺眉:“不臟啊?”
“蛇吃老鼠你都不嫌臟,竹鼠啃竹子能有多臟。”鐘子孟嘴上這樣說,其實也不敢嘗試。
村正走過來:“一家人聊什麼呢?”
“竹鼠”這事無法隱瞞,蓋因喜兒拿回來得去門外糞坑邊收拾。鐘子孟胡扯喜兒饞了要吃竹鼠。他們一家正想法子勸她,那東西不能吃。
村正好笑:“城裡人就是城裡人。誰說竹鼠不能吃?”
鐘子孟看向他,一副“可以吃啊”的樣子。
村正:“你當咱們村的人三天兩頭上山抓啥?他們又不是你家喜兒,一根竹竿能砸死兩三隻野雞。自然是抓蛇逮兔子找竹鼠。”
鐘子孟試探道:“那就讓她試試?”
“這時候的竹鼠沒有多少肉。”村正搖頭,“不如抓幾條蛇。”
沈伊人:“我去告訴她。一想想竹鼠那張臉我就瘮得慌。”
村正不禁想笑:“你們一家都搬來多少年了啊。還不習慣?”
鐘子孟心說,吃蛇吃鼠很習慣啊。
以前在長安的時候鐘子孟也吃過蛇羹,但都是奴仆或酒樓收拾好的。甭說蛇鼠,就是豬鐘子孟也下不了手。
鐘子孟:“村正,你家的魚沒跑吧?”
村正這些日子每天早晚下地看一次,就怕魚跑了,或者被村民偷偷弄去自家田裡。
“好像都還在。”村正朝鐘老二家睨了一眼,“沒偷你的魚吧?”
鐘子孟搖頭:“我說過一畝地養百十條,多了吃稻穀。他們大概怕到時候顆粒無收吧。”
村正想說什麼,聽到吱呀一聲,循聲看去,暗罵一句“不經念叨”。
“老二,在屋裡忙什麼呢?”村正沒話找話。
鐘老二看到村正,拉長的臉擠出一絲笑:“收拾屋子呢。您沒事了?”
“沒什麼事。”村正在鐘子孟身邊蹲下,鐘子孟把沈伊人坐的板凳遞過去。
鐘老二見狀轉身回屋。村正後知後覺:“老大,他找你有事?”
近日村裡到處傳鐘老三打算跟他妹親上加親。鐘子孟料到村正的兒子不提“親上加親”,其他村民也會說。可當此事真傳到他耳朵裡鐘子孟反而不落忍。
妹妹寫信罵他也是因為過於心急口不擇言,他這麼坑妹妹是不是過了。
鐘子孟沒害過人,就把心中不安告訴小舅子。喜兒告訴他,小薇的姑能鬆口也不會寫信罵她。
小薇的姑真想跟娘家親上加親,也是叫她兒子娶小薇——鐘子孟比弟弟富裕,小薇堂姊妹四人又隻有她一人念過幾年書。
鐘子孟像是沒有聽出村正言外之意:“他找我能有什麼事?”
“去你妹妹家給茉莉提親?”村正試探道。
鐘子孟:“我娘現在在老二家,茉莉是老三的女兒,怎麼也輪不到我出麵。”
村正不這樣認為:“不如咱等等看。”
鐘子孟心說,真是閒的。我可沒空等著看熱鬨。
翌日,鐘子孟給閨女兩百文錢,叮囑她無論喜兒買什麼都彆管,但是得提醒喜兒少買點。
小薇揣著沉甸甸的銅錢,心說你們就慣著她吧。
喜兒推著板車喊:“外甥女!”
“來了!”小薇還是不習慣比她大一歲的小舅母扯開嗓子喊“外甥女”,“兩百文值得推板車?”
喜兒:“我得去家具店拉椅子。”
鐘子孟不禁懊惱:“我差點忘了。家具鋪子還欠咱家四把椅子。喜兒,先彆走,給你兩根繩。”隨即跑去東偏房找兩根麻繩。
喜兒甫一到家具鋪子門口掌櫃的就跟迎財神似的笑嗬嗬出來:“鐘家小娘子?您可算來了。還以為您不要了。”
“我相公姓沈。”喜兒道。
掌櫃的笑笑點頭表示知道:“等一下啊。”隨即朝店裡喊夥計。
兩個夥計一手拎著一把躺椅和一把搖椅。掌櫃的親自幫她綁好:“沈家小娘子,你家還有沒有跟這倆不一樣的椅子?”
“我家還有彆的,但得過些日子。你能等不?”
掌櫃的去梁家拉家具的時候就看出喜兒不缺聰慧但說話直,跟孩子似的。掌櫃的擔心喜兒懶得同他廢話,或聽不懂他拐外抹角的話,直言道:“怎麼不能。”
“不是椅子也要啊?”
掌櫃的:“隻要是咱們沒見過的,你有多少我們要多少。”
喜兒點頭:“我還有事。”
掌櫃的送她走幾步:“那你忙。走累了就來店裡歇歇腳。我叫夥計給你準備點心。”
喜兒揮揮手,推著板車往前走。
小薇不禁問:“掌櫃的怎麼這麼熱情?”
“賺到錢了唄。”喜兒看一下椅子,“我爹說咱們靠山木頭便宜,在這裡做好拉去長安一把搖椅能賣一兩貫錢。”
小薇算一下:“那要是一次做兩百把,賣得出去嗎?”
“長安那麼多人肯定賣得出去。像跟秦王打天下的那些人都好大年齡了,他們有錢,一人買兩三把也買得起。”
小薇詫異:“你還知道秦王?”
“我還知道秦王他爹呢。”喜兒衝她哼哼,“瞧不起誰呢。”
小薇逗她:“秦王他爹叫啥?”
“秦王他爹是皇帝。我不敢說他叫啥。”
小薇懷疑她不知道:“買啥?”
“先買石灰啊。”
小薇不懂石灰有什麼用。可她爹有言在前,舅母要什麼買什麼。父母舅舅不在跟前,小薇也沒膽子拒絕。
小薇本以為兩百文可能不夠,結果最貴的是茶葉,還是最次的茶葉。小薇看著車裡塞得滿滿當當,心說這要是能做變蛋,以後舅母叫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鐘子孟看到喜兒買的東西懷疑她隻是聽說過“變蛋”,但從來沒有見過。
喜兒也不解釋,家裡有堿,有稻殼等物,她歇息片刻就去收拾。
沈二郎見她領著有為去山邊挖泥也懷疑她心裡沒底。既如此,免得喜兒壓力過大愁的大智若愚沒了“愚”,沈二郎不看也不問,也不許姐姐姐夫和小薇追著喜兒問做到哪一步。
四月底,暑氣漸濃,鐘家東邊的果林成了村中一景,蓋因有一半果樹掛果。早晚天氣涼爽,村民在路邊隔著籬笆牆議論紛紛。
此時怎能少了天天做夢想成為安陽縣第一村正的村正。
五月初一清晨,鐘子孟拎著糞筐出去倒牛糞,村正衝他招手:“有為他爹,我見裡頭的石榴樹挺好,改明兒給我幾個石榴枝,我在我家院裡試試。”
鐘子孟:“你得問喜兒。自打種下去無論澆水還是拔草都是喜兒在忙。我不敢替她做主。”
村正相信他不敢擅自做主:“二郎媳婦呢?”
鐘子孟朝院裡喊一聲。
喜兒跑出來,身後跟著個跟屁蟲有為。
“我聽見了。你拿啥換?”
村正不禁瞪鐘子孟。鐘子孟笑道:“幫你挖坑種樹?”
喜兒看向村正。村正笑了,原來是這個意思:“我要你幾個樹枝幫你挖幾個坑?”
“可以!”喜兒點頭,“我家桃子也好。葡萄也好。要嗎?”
村正有仨兒子,算上他自己一共有四處小院:“葡萄和桃子熟了你得叫我嘗嘗。酸甜可口我就要。等到明年開春我叫我兒子都來幫你挖坑種樹。”
喜兒點頭:“成交!”轉向其他人,“你們要嗎?我的柿子不澀,摘下就可以吃。”
村民笑她聰明一會又開始犯傻。
殊不知喜兒果林裡確實有幾株脆柿樹,來自她玉佛空間。
“不信我彆後悔啊。以後找我買我都不賣給你。”喜兒大聲說。
喜兒說話不中聽,但至今沒扯過謊。村正願意信她:“我信你,能給我幾個種子嗎?”
喜兒記得他的脆柿無核:“沒有種子。可以剪下來插在你家柿樹上。我會弄。一個樹枝五個坑!”
村正沒出五服的親戚不禁說:“你彆信她。”
村正搖頭:“我在縣裡聽人說過,有的樹枝接在彆的樹上也能活。”喜兒這麼不舍得,說明不澀的柿子是好東西:“可以。”
“立字據嗎?”
鐘子孟不禁訓她:“喜兒,這是村正,還能賴你幾個坑!”
村正:“立字據。”
喜兒轉身回屋。村正跟進去。路邊村民麵麵相覷。村正個老狐狸,要是有沈二郎幫襯,清河村都盛不下他。喜兒傻他可不傻。村民相視一眼,跟著村正進去,也要跟喜兒立字據。
喜兒算算自家石榴樹:“一人三個。多了沒有。你們去我果林裡偷吧。”
這話說的,果樹又不是真金白銀。鄉鄰鄉親低頭不見抬頭見,哪能偷啊。
沈伊人聽到這話從廚房出來:“喜兒,不許說憨話。誰家沒有果樹?用得著偷你的。大夥兒嘴上說要果樹苗其實是變著法的幫你挖坑種樹。”
喜兒:“我的果樹天下獨一份。”
沈伊人瞪她:“再說?!”
喜兒嘀咕:“不說就不說。二郎,快給我寫字據。”
沈二郎搖頭失笑:“還是你會做生意。”
村正不禁點頭:“看著傻,精著呢。明年就不用花錢請人種樹了。”
喜兒歪頭看著他:“你可以不要。”
村正噎了一下。
跟進來的村民見狀越發覺著喜兒說的脆柿是好東西。否則以村正的脾氣還不得掉頭就走。
村正輕呼一聲,一眾村民看過去,沈二郎的字躍然紙上。哪怕不識字的村民也覺著他寫字動作瀟灑,字體好看。村民輕輕碰一下村正,衝沈二郎努努嘴。村正微微搖頭。立了字據從鐘家出來,看清二郎筆跡的村民才說:“我看二郎的字比梁秀才的字好多了。”
梁秀才幫村裡人寫過信。那時沈二郎還在長安。村民嫌棄鐘子孟和村正的字,本來想找鐘文翰,隻是還沒到鐘老二家,曹氏就怪村民打擾她乖孫子念書。
正好趕上梁秀才陪小薇回門,村民尋思著新女婿臉皮薄不好拒絕就找上梁秀才。
村正:“十年功力。”
村民一邊跟著村正往西去一邊說:“哪個小商小販有空練字?以前他躺在床上就覺著臉麵長得好。現在可以扔下拐杖走動,我瞧著縣令家的公子也不及他。”
村正笑道:“又不可能是朝廷通緝的要犯。他能回來對咱們村隻有好處。想那麼多做什麼。”
幾個村民不約而同地點頭。
村正沒出五服的親戚說:“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鄭喜兒會種果樹。鐘老大也不會。還有沈二郎坐的椅子一搖一晃,我也是頭回見。我敢打賭他以前絕非無名之輩。”
村正輕咳一聲。他家親戚想解釋兩句,眼角餘光瞥到鐘老三從院裡出來,村正親戚也是個機靈的,立即把話咽回去。老二老三瞧不上沈二郎,沈二郎才有空幫襯他們。,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