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九日·秦國淒憶(1 / 2)

秦箏 李小逸 4270 字 2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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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442年,秦厲共公薨,子趙欣繼位,是為躁公。秦躁公為朝之時,甚是寵愛一位楚妃。那位楚妃生來尚武,身邊的人不是會些拳腳,就是會製作刀劍。但在眾仆之中,最得楚妃歡心卻並非那些投其所好的侍婢,而是一個專門釀酒的女奴。

那為女奴名鐘,因為釀得各種好酒,人們都喚她鐘酋。鐘酋身高貌陋,但眼力過人,不論主人想要什麼,都能立馬讓她如願。一日,楚妃突發奇想,欲得一把集合眾兵所長的寶劍。於是鐘酋就出宮搜羅,找到了一個善鑄兵器的奴隸。

那位奴隸就是冶夫。

鐘酋找到他時,他正因逆主將被處死。冶夫非要學習寫字,並在戈上刻下自己的名字,主人執意不許,他便索性毀了長戈。鐘酋從那廢戈上認準了他的技藝,當即將他救贖下來。但是殘命的冶夫仍然頭比鐵硬,怎樣都不肯為楚妃造劍。鐘酋勸說未果,最後實在忍耐不住,遂用藏了八年的武功,“打”得冶夫不得不低下頭顱。

其實,與其說是低頭,不如說是冶夫歎服了鐘酋的武藝;那把劍與其說是為楚妃鑄的,不如說是他為鐘酋而造。而鐘酋也很快發現,冶夫的才能不僅在於兵藝,更在於軍政。她立馬向楚妃進言,舉薦冶夫入朝為官。楚妃的麵子也足夠大,冶夫不日就被躁公賞識。但被躁公賞識的,既不是他的技藝,也不是他的才華,而是他的容顏。

冶夫生來容貌俊秀,立若孤鬆負雪,臥如玉岩抱溪。但對冶夫而言,美貌比起他奴隸的身份,更是他永生的恥辱。似乎隻要長得好看,才智、品性、傲骨、理願……他身上的這些其他光亮就不足為道了。而又似乎隻要他身卑位賤,他的見解也注定就都是短淺的了。

這種認定讓他覺得自己隻是一個玩物,而身邊的所有人,除了鐘酋,也就是將他視為玩物。

楚妃重用他,主要是把他當作造劍的工具;秦王聽取他,主要是把他當作侍榻的嬖男。他曾給秦王提了許多建議,起初趙欣有意振國,加之心中偏寵,尚采納了不少。但那些朝臣嫉妒冶夫的才智,尤其冶夫還是一個奴隸。他們不願意承認自己的無能,便頻頻從身份上加以傾壓。暗言相讒多了,躁公便不再聽取冶夫的進言。而隻要他一進諫,群臣們就會冷嘲熱諷道:“冶夫又侍奉大王了。”

鐘寒的傲與誌,就是遺傳了她的父親。冶夫的誌向大於傲骨,因此,在經曆了一年的折辱、在他為了誌向數次被人踐踏在腳下後,他的精神也幾近瘋顛。終有一日,冶夫再也支撐不住,他就像當初毀了長戈一樣,持劍毅然毀了容顏。

他以為,他毀了外貌,人們就能去關注他的內才。然而人們多以貌取人,毀了外貌,他得到的唯有徹底失寵。

秦王不再親近他,那些貴族更加淩辱他。他成為他們的另一種消遣,王孫犯法後,他又成了他們替罪的羔羊。

在冶夫的傲骨被碎成渣礫之時,唯有鐘酋將它們一一拾起,小心拚回原位。

她將他從死牢裡撈了出來,隨即又力排眾議,與他成了親。宮裡人都笑話他們毀容配貌醜,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鐘酋笑著接受了一切碎語,她相信,兩人就是天作之合。

令冶夫沒有想到的是,鐘酋隱藏的不僅有武功,還有美貌。成婚之日,鐘酋卸了偽裝,原原本本地站在他麵前,宛若天人。

她說:“亂世多舛,我不想被俗人煩擾。唯有的這兩件秘密,我隻訴於你了。”

冶夫終於明悟了,為何鐘酋能得楚妃之心。這種隱忍和潛藏,是他永遠也學不來的。但同時他也感到悲哀可笑,那些人對鐘酋的錯看,又何嘗不是秦王對自己的誤愛呢?

人啊,永遠都看不清這世上真正的美好。

又是一年後,寒月之末冬月之初,鐘酋誕下女嬰。由於庶民奴徒不識幾字,一般而言,他們的名字多為隨意叫取。但冶夫珍愛女兒,鐘酋又陪主子讀過一些詩書。於是,兩人精挑細選了半天,給女兒起名為玄英。

春為青陽,夏為朱明,秋為白藏,冬為玄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