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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二更】

江南蕭將話說完便俯-身, 一點一點將他麵上的淚水吻去,動作小心又溫柔。

江望津緩了緩,方才開口:“那我要看看你的傷。”

聞言, 江南蕭也不再遲疑, 當即便要解開衣袍給他看, 卻被江望津止住。

他聲音還帶著幾分哭腔,“不,不是現在。”

江南蕭垂眸注視他。

江望津低著眼睫,上麵還有些微-濕-潤, 一綹一綹的。他淺聲道:“等換藥的時候再看。”

“好。”江南蕭答應他。

直到賽清正過來給兩人換藥時, 江望津才看見江南蕭心口處的傷。因沒有得到好的休養,傷口不時還會滲血, 汩汩鮮血順著被剜開的地方流下, 無比刺目。

江望津看著, 唇色便又白了幾分。

“不疼。”江南蕭道。

江望津緊擰著眉毛, 什麼話也沒說。隻是本就還有點紅的眼尾變得愈發緋紅, 仿似隨時都能落下淚來。

他從來沒有想過長兄會這麼做。

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竟將心口的一塊肉剜開, 這就好比讓他中了十回箭一般難受。

賽清正一邊給人上藥, 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二人。看見江望津心疼不已的表情時, 他心道果然。

江南蕭這般偏激的做法不僅沒有讓人升起半點害怕亦或者恐慌的情緒, 反而完全在為對方的傷勢擔憂心疼。

除此之外, 再無其他。

思及此,賽清正也便不再多想, 他將江望津要換的傷藥留下就走了出去。

江南蕭拿過傷藥, 同江望津道:“過來。”

“其實我的傷也可以讓賽神醫幫忙換藥, 無需長兄、”江望津還沒說完, 手腕就被一把扣住拉了過去。

“我換。”

低啞的聲線自跟前響起,語調中滿是對他的占-有。江南蕭撚-著他的後-頸,再次說道:“我給你換。”

江望津傷在背部,每每換藥時都需將衣服褪下大半,白皙肩頭便露了出來。

除了第一回藥是賽清正幫他上的,後麵則都是由江南蕭親自換。

聞言,江望津就不說話了。

及至江南蕭幫他把藥換好,因為疼痛,江望津額頭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太疼了。

“下次不必為我擋箭。”江南蕭聲音徐徐,帶著同他商量的口吻,“知道了嗎?”

江望津沉默半晌方才應聲:“我做不到。”

他做不到在看到暗箭射來後不撲上去。

江望津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他被暗箭射中。

江南蕭也沉默了,心間縈繞的戾氣不知不覺化開,像是被柔-軟的東西包-裹。然而,很快就是一陣接著一陣的疼-惜。

聽到對方這樣回答,他還能說什麼,心中唯有將這個人好好疼著寵著這一個念頭。

這是他的仲澤,他的小阿水……-

翌日,江望津沒有再讓江南蕭再上戰場,隻是陪著人在後方坐鎮。

西靖的士兵一路勢如破竹,直搗東戎皇廷。另一邊的西夷更是自顧不暇,並未派兵支援東戎,兩國聯軍就此瓦解。

接連幾日的猛攻,東戎無力與西靖抗衡,見到西靖士兵後紛紛棄械而逃。

最後一場戰役,江南蕭傷口已然結痂,他騎著高頭大馬,身姿筆挺。而後帶著西靖萬千騎兵踏上東戎皇廷,通身殺氣四溢的帝王一刀削去東戎王的頭顱,末了劍指東戎二王子。

江南蕭容色冷沉,東戎二王子被他身上的戾氣震懾,強撐著的臉上再也繃不住,眼底流露出驚恐。

在同西夷結盟的時候,任他如何也想不到,西靖的新帝竟有這般鐵血的手段。戰場上的他猶如殺神降世,將他們的人打得屁滾尿流不說。

派去刺殺的精銳也全都有去無回。

可怕……

太可怕了。

這樣的人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夠與之為敵的。

就在東戎二王子以為自己也要同他父王一樣被削掉腦袋時,對方卻並無動作。

東戎二王子手上被套-上繩索,鄔岸露出個詭異的笑,“隨我回西靖去。”到時候,千百種酷刑等著人體驗。

大軍離開皇廷的一刻。

此後再無東戎。

得知東戎覆滅,西夷人怕了,也怯了。勉力抗衡近一月後,西夷王毫不猶豫地遞上了降書,同時亦願意割讓五座城池,供奉再加六成。

這樣的西靖,不是他們能夠撼動的。

另外,西夷王更是親自將西夷四王子押送入了西靖大營,任西靖帝王處置。

從此,西夷對西靖俯首稱臣。

耗時近七月的戰事終於結束。

江望津傷也好得差不多了,與此同時,他的生辰就快到了,江南蕭帶著他在草原上過的生辰。

他生辰那日,江南蕭命人在營中大擺筵席。營地中處處都是歡聲笑語,戰事結束,他們也可以回家了。眾人圍著篝火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所有人臉上的高興都大過了疲憊,充滿對回家的向往。

草原上的月亮高懸,似乎同京中也沒什麼兩樣。

江望津被江南蕭拉著走出營地,他帶著人策馬奔馳在無邊的草原上。夜間空氣中吹來的風是涼爽的,帶著泥土與花草的芬芳。

“長兄,”江望津從身-後抱-住江南蕭,“我們贏了。”

江南蕭:“嗯。”

馬蹄聲漸漸停了下來,江南蕭把人抱下馬,兩人坐在草地上,天邊圓月將草地映亮。

江望津亦能清晰看到身邊的人。

江南蕭側過臉同他對視,望著他又瘦了不少的臉龐,指-尖珍惜地在他下巴上摩//挲。江望津仰起下巴任/他動作,乖-順得不行。

“今日又長大一歲。”江南蕭低低道。

江望津點頭,彎了彎眼睛。

那雙桃花眼好看且明亮,是江南蕭看過最美的一雙眼睛,澄澈的眸底印-著他的身影。兩人額抵/著額,江南蕭緩聲說:“讓你受苦了。”

“辛苦的是長兄。”江望津輕聲回了一句。

他從不覺得辛苦,隻要跟在這個人身邊,江望津隻會感覺到快樂。

江南蕭眸光晦//澀,喉//結跟著動了下。

江望津一頓,緊接著,他抬手,指/尖在上麵碰-了下。

“仲澤。”江南蕭喚他的字。

江望津抬起眼簾,“嗯。”

不待江南蕭繼續說,他就先道了一句:“長兄,要我嗎?”

露天席地,江望津的話毫無遮-掩。

自兩人受傷後,加之一場一場的戰事,他們已經許久不曾親//密了。

“在這裡?”江南蕭眼底的神色更//深。

他雖是詢問的口-吻,手卻是往江望津衣//襟探/去。

江望津亦沒有反駁,而是不-斷迎//合。

他從未做過這般出/格的事情,可自兩人分開後好不容易相聚,江望津算是徹-底在他長兄那裡敞//開了心/扉。

無需江南蕭指/引,他什麼話都肯說。更是在那時親/了江南蕭心/口的疤一下,惹得他恨不得把人狠//狠//操//乾,讓對方什麼也說不出來。

……

……-

待江望津的生辰一過,大軍重新集結,前往北境。

東戎和西夷的下場在前,北狄王還不等西靖出兵就已率先警戒起來。猶豫再三,他還是向北狄遞來了信,要求見一見江南蕭。

北狄王不明白,降書已遞,西靖帝王為何還要趕儘殺絕。

江南蕭並未忘記他們再六城關外被刺殺一事,那些北狄兵被丟到北狄王麵前,後者當即色變。

北狄王嘰裡咕嚕說了幾句話,最後用西靖話道了三個字,“赫連爾!”

知道是誰乾的後,北狄王亦不再袒護。他也決定學一學西夷王——把赫連爾交出來,即使他再是寵愛這個兒子,對方亦不及北狄對他的重要。

兒子罷了,他多的是。

但當他準備派人去抓赫連爾時,卻發現後者根本不在部落,手下的人也全都被帶走了。

北狄王當即慌了,唯恐西靖帝王不滿,再次對他們西靖發難,於是隻能割讓城池。

在北狄王離開後。

江南蕭便召來文岑,後者躬身道:“回陛下,已經查探到赫連爾的蹤跡。”

赫連爾似乎看穿了北狄王的心思,深知後者不會保下自己,早已離開了北狄。出乎意料的,對方離開北狄後,竟是去往了西靖。

“這人是個傻的吧。”跟在後麵進來的鄔岸聽到這話下巴都快被驚掉了。

這叫什麼?

這叫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他自投。

文岑瞥了眼他的傻樣,搖了搖頭。

鄔岸眼尖,見狀當即擼起袖子,“你又笑話我?”

文岑翻了個白眼。

鄔岸氣得手都在抖,但當著江南蕭的麵又不敢造次,隻能憋紅了臉。

沈傾言落後一步進來,後麵還跟著沈輝和沈傾野,幾人是來請示接下來的任務的。

江南蕭抬首,言簡意賅道:“開拔,回京。”

在場眾人皆露出了然的神情,臉上喜不自勝,“是!”

待其他人離開,江望津這才從屏風後走出來。

江南蕭一把將他帶到跟前。

“我們要回去了?”他問。

江南蕭頷首,“明日就回。”

江望津點點頭。

江南蕭低著眼看他,“這是我們留在這裡的最後一日。”

無需多言,隻一個眼神江望津便明白,他麵頰紅了點,“好。”

江南蕭輕笑,“帶你去泡溫泉。”

說罷,他抱著人起身。

江望津:“溫泉?”

江南蕭道營地再行百裡外有一處天然的溫泉,江望津耳朵熱了熱,“嗯。”

他閉上眼,想到的是之前他們在湯池中的一幕幕。那時江望津是半-推半-就,卻也能夠體會到許多不同之處……

少頃,他低聲道:“溫泉,也好。”

江南蕭便親了下他發頂,“你會喜歡的。”

◇ 第122章【一更】

陛下平定邊關, 凱旋而歸,百姓們夾道相送。

軍隊行了半個月便回到京城,回城的那一日, 豔陽高照。城門外幾乎彙集了全城的百姓, 端親王率百官站在巍峨城樓下方, 恭迎聖駕。

江南蕭策馬而行,身前坐著江望津。

他要讓全天下人都知道,這是他的人。

江望津耳-尖透著薄-紅,他望著文武百官乃至百姓烏泱泱跪倒一地, 心中的赧然漸漸消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激-蕩的情緒。

目之所及,皆是西靖百姓, 是他們守護下的子民。一時之間, 他心-潮的起-伏難平。

這時, 江望津指尖被輕輕撚-住, 江南蕭低低在他耳旁道:“這是我們的西靖。”

江望津微微凝望他, 江南蕭鳳眸中含笑看他, 遠離漆黑的雙眼落向周遭, “平身。”

話落, 七寶適時在後方揚聲道:“起駕回宮——”

江南蕭將江望津抱上了禦輦。

他們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牽手, 擁抱。

百官見狀互相點頭——皇夫同陛下在關外的事跡儘皆傳回京中。

皇夫一眼看穿孫將軍的反叛, 破除北狄人的計謀, 平定北狄。

陛下率軍直搗東戎皇廷,又將西夷打服……種種事跡無不說明, 有這二位, 乃是西靖之幸。

而百姓們則是雙眼有些冒星, 國事自然值得歌頌, 但皇夫和陛下的感情之深厚也令人動容。

京中一時盛傳兩人的事跡,不論是對西靖的貢獻還是二人之間的感情,都是百姓津津樂道的話題。

剛登基不久,江南蕭便已從明君變為了聖君,大有被稱作千古一帝的架勢。

而江望津也是同樣,他在北境時的表現亦取得了不少軍心。更有傳言其智多近妖,僅一眼就看穿反賊的把戲將之擒住,瞬間擊破北狄人的計謀雲雲,吹得是天上有地下無。

那些話在宮中也不少人議論,很快就傳到江望津和江南蕭的耳朵裡,彼時二人正對坐著飲茶-

江望津已許久不曾喝到長兄給他煮的茶了,他執杯淺淺啜飲。

江南蕭便望著他,眸光專注。

“百姓都道你是我的賢夫,”少頃,江南蕭低笑著開口,“說得不錯。”

江望津撩起眼看向他,“長兄亦十分賢惠。”

江南蕭挑了下眉毛,“打趣我?”

話落,他把人拉過來。

江望津差點將杯中茶水灑掉,低低地呼了聲。江南蕭將他手中的杯子接過,放到桌上,後將人下巴鉗-住。

兩人目光相對,江望津眼底染著笑意,在江南蕭看來時順著他的鉗-製,在人唇角親了下。

末了,他往後退去,眼中全是狡黠,“賢惠。”

江南蕭盯著他,“再親一下。”

江望津如他所願,再度上前,接著就被扣-住後-腦落下深深一吻。

好半晌才分開。

“今日朝會,我宣了一道聖旨。”江南蕭道。

江望津才剛睡醒沒多久,昨天兩人一直鬨到夜半。醒來後他便開始用膳,剛用罷對方就回來了,因而還未聽說前朝的事。

“什麼聖旨?”他問。

“你我大婚的聖旨。”

話落,江望津一怔。

江南蕭笑著抬手-捏了下他頰-側,“怎麼?你難道忘了?”

此前江南蕭便同江望津提過,待戰事平定,他們就成婚。

如今邊疆已平,東戎二王子同西夷四王子,還有那幾位趁江南蕭不在京中試圖造反的皇子都一並被關押在暗閣中。

至於眼下尚不知所蹤的赫連爾,影閣那邊已有了些許眉目。如此,他們的婚事便沒有再拖的道理。

“沒忘,”江望津搖了下頭,隻不過乍然聽對方提起,他心跳有些失衡罷了,“都聽長兄的。”

“還叫長兄?”江南蕭笑了聲。

江望津眼睫一掀,霧蒙蒙的桃花眸輕眨,他輕聲道:“夫君。”

話音剛落,江南蕭猛地就把人抱起來,徑直朝寢殿中行去。

“長兄?”江望津毫無所覺地揚起臉,“做什麼?”

江南蕭嗓音微沉,在他耳邊低低說了句什麼。

江望津臉色紅了點,沒再說話。

他知道的,長兄向來重//欲,昨晚根本不夠。

須臾,他道:“賽神醫怕是又要罵人。”

因為對方製的那些脂//膏效用極好,江南蕭頻頻去找對方要。賽清正從一開始的詫異,到後來慢慢變得表情古怪,及至近來十分暴/躁。

即便江南蕭是皇帝,他也照說不誤。

對方明知道江望津底子不好還這麼亂來,豈料被對方一句‘不是有賽神醫嗎’給堵了回來,賽清正當時竟找不到話反駁對方。

最後,他選擇折中跑到江望津這裡反映,不承想後者居然也是一副任其胡鬨的架勢。那個樣子,賽清正當即了然,縱-容得要命,難怪陛下那般不-知-節-製。

江南蕭聽他提起賽清正亦是一默,旋即道:“不管他。”

話落,他已將人放到了床-榻-間。

青天白日,江望津讓他把簾子拉下來。

但他們在殿中待了太久,整個承和宮的人基本都清楚是怎麼回事,然都全當自己什麼都不明白-

過了沒兩日,江南蕭找來影閣中熟悉醫術的影衛去找了賽清正,幫助後者製藥。

不用過多明說,賽清正當時差點就丟了藥杵,沒想到對方還挺會出主意。

然這有什麼辦法,賽清正還是收下了人,有個人幫襯著,製出東西的動作似乎也快了不少。

隻不過……江南蕭用得同樣快。

又是一日午後,賽清正捏著眉心走進大殿,“你會把人寵壞的。”

江望津低斂著眉眼,聽著他說,並不回答。他擔心自己若是接口,賽神醫會受不住。

賽清正:“你越是縱-著他,他越是得寸進尺。”

江望津抿唇,“是。”

聽到他終於應和了自己的話,賽清正眸光一亮,“你想明白了!?”

剛說完,他就發現對方表情不太對,江望津耳後都泛-著潮-紅。

細看之下,上麵還有一圈細小的印-子,像是被……牙//齒慢慢碾//磨出來的般。

賽清正瞳孔驟縮,頓時什麼話都不再說,紅著臉出了承和宮。

江望津沒有注意到他的離開。

因著方才對方的話,江望津想到江南蕭昨日是如何地‘得寸進尺’。

一句‘相公’,險些讓他沒能繃//住,他的長兄竟如此喚他。

腳//踝被握//著往兩邊掰//開,幾乎成了一字,耳邊是對方的誇讚。

“好厲害……”

江南蕭嗓音徐徐,透著不緊不慢的調子。

“吃得…好緊。”

他說。

江望津緩緩將思緒斂下。

他看著逐漸高高掛起的太陽,尋思著長兄怎麼還未歸。

不多時,七寶去打聽了回來道:“陛下還在禦書房議事。”

江望津點頭。

沒一會,燕來就端著點心進門。上次前往邊關他沒有帶上對方,得知江望津去了邊境,燕來差點哭暈過去,鬨著趙仁讓他去邊境找人。

不過趙仁當然沒同意。

所以,江望津回來這段時間,他格外離不得人。

前兩天燕來還蹲在殿門外,當時江南蕭將他抵//在門邊。

江望津還能聽到外麵燕來的咕噥聲,接著是旁邊人帶著笑的嗓音。

“更緊了……”-

燕來捧著點心就坐到了江望津腳邊,這是他最熟悉的位置,剛坐下他就開始抱怨,“趙叔又要給我找師父了,嗚嗚嗚……”

前幾次也不見對方聽到消息後這般難過,江望津安慰他:“好好學著便是,莫要再將先生氣走了。”

說完,他頓了下,“師父?”

燕來眼淚巴巴地望向江望津,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樣子,“是啊……是來教習我武功的。昨天趙管事還打算讓林三和杜建教我……”

隻不過後來趙仁又想到這兩個人需要守在江望津身邊,最終還是作罷了。

難怪這兩日江望津都沒見到燕來,還以為他當時沒-忍-住發出的聲音被聽見了……

思及此,江望津不由生出些許愧疚,都是長兄慣愛胡來,什麼地方都同他試過了,以至於他現在不論待在何處想的都是對方同他做的事。

片刻,江望津摸了摸燕來的額頭,“不想請師父嗎?”

燕來點頭,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不想不想。”

江望津:“那就找林三同杜建教你吧?”

燕來瞪大眼睛。

“學些武功防身也好。”江望津說。

以前他是覺得燕來幼時的經曆那般可憐,讓他就這麼一生衣食無憂地快樂生活下去也好。

可當他回憶起上一世燕來被一箭穿心的畫麵——現在他已經能夠平靜且清晰想起那時的場景,或許就是因為他太過縱-容才導致燕來因他而死,學一點武藝並沒什麼不好。

燕來聽完卻是直接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林三和杜建?那是絕對不行的,這還不如請師父。燕來腦子難得活泛了一回——師父有可能跟先生一樣被他氣走,這樣就不會有人教他了。

但他們肯定不會!這兩人肯定會聯起手來變著法地折磨他!

見燕來因二人對找師父的事沒那麼抗拒了,江望津便笑著點頭,“那稍後我讓趙叔給你找個稍微溫和點的師父。”

事情已成定局,燕來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哦’了一聲。

兩人交談完沒多久,江南蕭便回來了。

燕來默默端著自己的小碟子出去。

江望津看他走遠,抬頭,“長兄今日怎麼回來得這麼晚?”

江南蕭道:“赫連爾抓到了。”

影閣的人用了刑,對方才供出與他私下聯係的人是一名黑袍人。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好哦~

◇ 第123章【二更】

黑袍人。

曾經跟在藺統身邊把江望津綁走的人, 更是曾在侯府徘徊過,被他給跑了……這個人究竟是誰。

江望津:“藺琰那邊…”

江南蕭見他神色變換,將人往懷裡一撈, “我已派人去抓。”

前段時間趁江南蕭出征, 其他幾位皇子動作頻出, 藺琰倒是安分。然而,江南蕭又怎可能放任其逍遙在外,從一開始對方就被他派去的人監視著。

江望津點了下頭,心中有些惴惴。

不多時, 杜建在殿外求見, “回陛下,影閣傳來消息, 藺琰……不見了。”

說到最後杜建吸了口氣, 影閣的人確實一直守在七皇子府附近, 沒想到對方居然使了一招金蟬脫殼。

被他們監視著的早已換了個人, 而後者不知所蹤。

沒想到對方竟能從影閣手底下逃出, 江南蕭聞言眸色暗了暗。

杜建垂首, 一直沒等到陛下發怒。待瞥見另一側的江望津時他心下了然, 有皇夫在, 陛下好說話得緊。

江南蕭:“繼續搜查。”

杜建正色道:“是!”說罷他腳底抹油般朝外跑去。

待人一走, 江望津便喃喃了句:“黑袍人是藺琰?”

當初東戎二王子同西夷四王子無端提前聯係在一起, 還有赫連爾同南蠻聖女的動向明明早就在長兄的掌控下, 後麵的事情又是如何發生的?

如果真的是藺琰,那他的本事未免也太大了。

而且, 讓江望津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倘若真的是藺琰, 那麼在此之前對方就已經與藺統合作過。

但那時的他與後來藺琰完全恢複上一世記憶的癲狂, 兩者完全是兩個模樣, 即恢複記憶時的正常與恢複後的瘋癲。

當然,也不排除他同沈傾野一樣,記憶分為兩個階段恢複。

“不要多想,他跑不掉。”江南蕭握著他的手輕聲開口,最後一句話的尾音帶了點涼薄。

江望津仰起臉看他,“長兄,我想見見赫連爾。”他想從對方口中打聽一下黑袍人是什麼樣,從多方麵分析。

江南蕭垂眸,看著他格外專注的眉眼,歎了聲,“那便見吧。”

赫連爾如今被關在繡雲樓暗閣中,他們想要去見對方還得出宮-

二人乘坐馬車很快就出了皇城。

“欽天監今日將吉日挑選出來了。”

江望津正走神,聽到這句他頓了下,吉日……是他與長兄大婚的日子,江望津心情無端明快起來,“什麼時候?”

江南蕭眼中噙著笑,“下個月初一。”

江望津微怔,“這麼快?”

眼下距離初一也隻有半個月的時間了。

“嗯,”江南蕭應了聲,“我心急。”

縱然他們現在於外界眼中已是夫夫,可江南蕭還是急著與人完婚,將人徹底綁在身邊。

若不是他不想二人的成婚大典太過簡約,禮部那邊還需時日準備,江南蕭恨不能將時間再次往前推一些。

但他想給人最好的。

江望津心間發-燙,少頃才緩聲道:“好。”

江南蕭滿意了。

兩人很快來到一處茶肆,江望津注意到,這裡臨街就是侯府,他沒想到長兄帶他來的地方竟是這裡。

不過這樣也好,稍後他們回宮前或可先回一趟侯府看看,許久不曾回去了。

江南蕭帶著人入內,先一步收到消息的胡蒙早就在大堂等候二人。

他們被引入一處雅間,而後順著暗道又入一處刑牢。剛一進去,血腥氣就撲麵而來,江南蕭蹙了下眉,身側的江望津已然以袖掩麵。

胡蒙見狀有些不太好意思,“得知兩位主子要來已經提前讓人打掃過,但……”因為最近這裡麵實在關了太多人,日日動刑,血腥味就沒散過。

往裡走去,還能看到不少熟麵孔。

碩豐帝的那幾個兒子基本上全都在這,少的隻有藺澈、藺琰,以及一兩個還算安分的。

江南蕭牽著他往另一處走,輕車熟路便進了一個小房間中。赫連爾雙手雙腳都被鐵鏈束縛,他渾身狼狽地躺在地上,身上還浸了不少血。

聽到動靜,赫連爾動了動。

等到看清來人,他立馬掙紮著坐起身,視線掃過江南蕭時,赫連爾眼中露出一抹畏懼之色。

果然,他在第一次見到對方的時候就覺得此人危險,深不可測,而他如今也確實是被對方擒住了。

“西靖皇帝……”赫連爾眯了眯眼,而後慢慢轉向江望津,那雙隱約泛著點幽藍的瞳孔中滑過惡意,“這是你的、情人?”

江南蕭眸光閃過一抹冷光,“掌嘴。”

跟著兩人進來的杜建連忙上前對著赫連爾就扇了十幾個巴掌,直將人大牙都打掉幾顆,很難說這二人之間有無私仇。

向來不苟言笑的林三身側指尖動了下,眼中竟也有幾分蠢蠢欲動,想取杜建而代之。

這個人害得主子中箭,病了那麼長時間。林三心中對赫連爾也是懷著恨意的,他或許可以找個時間向師父請命,親自過來對這個人用刑。

‘啪啪啪’的聲音在暗室中響起,帶著回聲。在說完那句後,江南蕭便將身邊人的眼睛給捂住了。

江望津隻能聽見巴掌扇在嘴上的聲音。

杜建直把手都扇麻了也不見停歇。

半晌後方才聽見江南蕭的聲音,“停。”

杜建意猶未儘地收手,轉頭就對上林三火熱的視線,他立馬昂首挺胸,仿佛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同一時間,江望津眼睛上的那隻手落下,他先是掃了眼杜建的手,都紅了,“不能用其他東西打嗎?”

杜建倏地一怔。

胡蒙指了指一旁的鐵釘板,“嗯,我們的人在對犯人掌嘴時都用的那個。”誰知道杜建上去就直接用手啊。

杜建:“……”

他忘了-

被扇懵了的赫連爾聽到這句話,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目光望向江望津。

他還以為這是個可憐柔弱的小白花,沒想到心腸竟如此歹毒。

偏偏江南蕭聽罷輕笑了聲。

江望津皺著眉,是真的覺得這樣做有些問題,杜建扇人把自己的手都扇紅了。

全然忘了暗閣中還有這種刑法的杜建深深埋頭,不見剛才的囂張,灰溜溜地走回林三身邊站定。

“你們想做什麼?”赫連爾惡狠狠地盯著幾人。

江望津道:“那個黑袍人,他同你說過話嗎?”

上次藺統綁他的時候,從頭到尾黑袍人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因而江望津很難分辨出對方的身份。

把他打成這樣還想得到答案,赫連爾扯了扯嘴角正準備嘲諷,卻不慎扯到嘴角的傷口,頓時‘嘶’了聲。

等赫連爾想要再次開口時,卻見林三上前一步,手裡握著那塊鐵釘板,似乎隻要他說錯話或者不肯說,那東西就會落上來。

赫連爾瞬間警惕地盯著林三,最近他在這個地方可是吃了不少苦頭。這鐵釘板看起來是比不得其他的那些酷刑,但如今他卻半點不想再被打一次嘴了,剛剛那人光是用手赫連爾現在嘴巴都還在火辣辣的疼。

“我說,那個黑袍人我沒見過他長什麼樣,”赫連爾道對方每次都裹著黑袍,根本看不清長相,“說話……聽起來就跟、就跟…你們西靖官場人一樣。”

官場人,江望津眉頭一動,“是說話文縐縐的?”

赫連爾點頭,本就蹩腳的口音因為嘴被打破了,聲音更加顯得難聽,“是,我說了,可以放過我了吧?”

杜建腹誹:這人怕不是在做夢。

即便這次算了,難道先前派刺客暗殺陛下和皇夫的事就不存在了嗎。

赫連爾確實在做夢,江南蕭淡淡掃他一眼,胡蒙就把人拖走了。

見狀,林三頗為遺憾地放下手裡的鐵釘板。

“回去?”江南蕭輕聲開口。

江望津點點頭,而後道:“我想回侯府看看。”

江南蕭抬手捏捏他的後頸,“好。”

兩人離開暗閣便乘坐馬車前往侯府,趙仁看到他們回來,登時笑開了花,連忙上前見禮。

“陛下,”趙仁恭恭敬敬道了句,轉向江望津時眼睛都笑眯了起來,聲音都更為高昂,“皇夫。”

江望津對他笑了下,“趙叔。”

趙仁聞言臉上的笑收都收不住,“哎哎,皇、陛下皇夫快快進來吧,膳食已經備下了。”

等兩人進門,趙仁這才拍了拍胸脯,差點把‘皇夫’說在陛下前麵。

“今晚可要在府中住下?”江南蕭給江望津夾菜時問了一句。

“可以嗎?”

江南蕭:“隻要你想。”

江望津餘光注意到趙叔朝這邊投來的希冀目光,道:“那便住一晚吧。”

聽罷,趙仁神色一喜:“屋子日日收拾著,陛下、皇夫還住在茗杏居嗎?”

江望津點點頭。

趙仁更加高興,看著二人與以前沒什麼不同的相處模式,心中已不似最初知道時的憂愁,反是十分欣慰。

待用罷晚膳,江望津先是回自己的臥房看了眼,想了下又前往隔壁。隔壁是江南蕭的房間,書桌上還擺著之前他贈的兩套文房四寶,還有那個青銅臥獅鎮紙。

江望津走過去,“這個是…姨母做的。”

江南蕭站在他一側,“嗯。”

“上次姨母還給我做了弓弩,還未好好謝過,”江望津轉頭,“我們要不要去拜見一下姨母。”

“你想去那就去。”江南蕭從他身後將人撈住。

江望津順勢靠進他懷裡,接著就被對方抱了起來,他一怔,“長兄……”

“想要你,”江南蕭低低道,“就在這裡。”

江望津從不會拒絕他,江南蕭很快就得了手。

他一邊走動,一邊帶著人往床榻行去。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收尾啦,所以有點卡,最近都隻有一更噢!

下一章更新應該是00:00:00~

◇ 第124章

翌日天蒙蒙亮時, 茗杏居的臥房中便傳來了動靜。是江南蕭準備去上早朝了,一晚上沒怎麼睡的他仍舊精神奕奕。

反觀江望津,毫無所覺地窩在被褥中, 他的麵頰有些發紅, 眉眼都流露著疲憊。

江南蕭不忍將他弄醒, 隻是俯身在睡著的人耳邊低低說著:“我去上早朝,你在家中等我回來。”

迷迷糊糊中,江望津眼睫眨動了下。

看著他似醒非醒的模樣,江南蕭勾唇, 在他嘴角親了親, “回來之後,我們再去見姨母。”

說罷, 江南蕭離開房間。

江望津一覺睡到快中午, 他還能感覺到身上有些許無力, 不過這也已經好太多了。換作他以前的身體, 怕是再昏睡一日都不夠。

思及此, 江望津抿了下唇, 耳根是熱的。

他根本沒辦法拒絕長兄。

待起身時看見房中的擺設, 江望津頰邊忍不住浮起一層薄紅。

緩了緩方才出去將房門打開。

門一開, 他就看見蹲在門口的人, “燕來?”

燕來聽到聲音, 即刻轉頭對江望津露出個傻笑, “皇夫!”

江望津也跟著慢慢蹲下,同燕來的視線齊平, “怎麼在這蹲著?”

對方好像從來都沒怎麼變過, 一如往昔。

兩人目光相視, 江望津心情止不住柔軟下來, 抬手摸了下他的發頂。

燕來立馬眯起眸子,十分享受的模樣,“我在這等皇夫醒。”

江望津笑了下,“這麼乖…稍後帶你去望月閣吃東西。”待他們回府,長兄應該也快回來了。

聞聽此言,燕來烏溜溜的眼睛都瞪圓了幾分,“真的嗎!”

江望津點頭:“嗯,等我洗漱後就去,你讓林三和杜建他們準備好。”

“好!”燕來一點頭,眼底像是閃著兩顆小星星,“我去打水!”

江望津看著他跑出去,動作彆提有多快。

不多時,燕來便打了水進來。

江望津洗漱完就帶著幾人前往望月閣,當冒著熱氣散發著誘人香味的大肘子被捧在手心時,燕來口水都快下來了。

江望津道:“快吃吧。”

一桌子美味,還有小二不斷端上桌,幾個人就開始狼吞虎咽。都是好吃的年紀,這些東西很快就被用完。

江望津又命人打包了一份方才離開望月閣。

等回去時,正好看到對街晃過一個熟悉的人影-

“衛恒。”江望津走過去。

清越的嗓音入耳,剛準備穿過巷子的衛恒腳下一頓,他瞬間驚喜轉身,“仲澤!”

江望津上前:“你這是要去哪?”

“就隨便溜溜,”說到這裡,衛恒表情有點一言難儘,“再不好好玩幾天,又要開始上朝了。”

江望津抬了下眉毛。

衛恒說罷,自己先笑了,“我官複原職了!”

話落,他朝著江望津擠眉弄眼。

現在江南蕭是皇帝,重用或罷免不過一句話的事,衛恒也沒想到自己還有官複原職的一天。畢竟他自認並非什麼國之棟梁,遠遠達不到被一國之主注意到的程度,這次官複原職說不得……是因為眼前人的原因。

江望津彎了下眼,“恭喜你,之後要喚你衛大人了。”

衛恒擺手,嘴角要翹不翹,背著手一副高深的模樣,“哪裡哪裡。”

江望津失笑。

衛恒也‘嘿嘿’兩聲,“你怎會在這裡?”對方現在是皇夫,全天下最尊貴的人,不應該待在宮中享福才是?怎會穿行於鬨市。

“昨日我與長兄出宮,宿在了侯府。”江望津道。

衛恒恍然。

“可要上我那坐坐?”

江望津的邀請,衛恒怎麼可能拒絕,當即跟著人回了侯府。

期間他的嘴就沒停過,當然,衛恒口中出現頻率最高的還是他大哥。

“聽說陛下同皇夫的成婚大典定在下月。”衛恒眼睛又往江望津身上瞟。

江望津點點頭,“是啊。”

衛恒十分豪放地揮了揮手,“那屆時我可要多喝幾杯。”

江望津應了一聲,“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管夠。”

衛恒聽得開心,“好兄弟!”他與皇夫是兄弟啊!以後走出去都倍有麵子,沒看那張禕現在見到他都客客氣氣的嗎。

特彆是戶部尚書張喬,如今對新帝那是信服到了骨子裡。若不是新帝,他早就被先皇磋磨死了——對方隻管下達命令,根本不管百姓疾苦,說一句昏君都不為過。

故而,張喬也算是新帝的第一批擁躉,誰若在朝堂上對陛下不敬,他第一個便要跳出來與之對罵。不過,至如今他都沒有機會做到這些罷了。

新帝登基後不說其他,單是平定外敵這一功績,便可讓所有朝臣為之臣服,生不出半點忤逆的心思。

且,君王自身威勢太強,在對方還是太子的時候就鮮少有人敢於忤逆。忤逆他的,都和那‘黃大人’之流一樣被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了。

兩人一路到了侯府,江南蕭還未歸。江望津便先將食盒打開,給衛恒先用了,左右這些東西放太久也會失去原本的美味。

衛恒見有吃的,哪裡還顧得上其他,當下便開始吃了起來。他不光自己吃,還招呼著江望津一起。

江望津笑著搖了搖頭,“我方才在望月閣用過了。”

“那我就、唔唔。”衛恒一邊往嘴裡塞吃的,一邊道:“不客氣了!”

江望津頷首。

少頃,七寶從宮中來到侯府,“陛下在同禮部商議大婚事宜,可能要晚點回來,所以就命奴才先行前來告知皇夫。”

江望津還沒說話,那邊的衛恒就先樂嗬嗬地笑了出聲。

“嗯,”江望津對七寶點了下頭,“可用了膳?”

七寶:“回皇夫,奴才出宮時,陛下正在用。”

江望津:“我問你。”

七寶呆了呆,他當差這麼久,何曾被主子這般關心過,一時都沒能反應過來。

“燕來。”江望津朝亭邊蹲著的燕來喊了聲,後者立即顛顛兒跑上前,“帶七寶去用膳。”

燕來:“好呀好呀!”他正好也還沒吃夠,話落,他一把抓住還在呆愣的七寶就走。

“小廚房那邊每天都有好多好吃的,你可有福了……”

燕來走出去老遠,江望津還能聽到他嘚瑟的聲音-

“嗝——好飽。”衛恒揉著發脹的肚子,癱在椅子上。

江望津:“可要走走,消消食?”

衛恒:“不用了吧,你這兒有萊菔嗎?我用來泡水,喝點就行了。”

江望津默了默,還未聽說有這種消食法,“喝了不會更脹嗎?”

衛恒撓了撓臉,“不知道,之前我吃多了東西,大夫都開的這個,應該不會?”

他語氣裡全是不確定。

江望津一笑,“行了,我去讓人泡點過來。”

“嗚嗚,仲澤你待我真好。”衛恒感歎。

說完後又覺得自己這話恐有些不妥,接著他又轉移了話題:“聽我父兄說,陛下準備重開恩科?”

“嗯。”江望津對此事略有耳聞,昨日長兄告訴他的,隻不過自己沒怎麼聽仔細就是了,腦子裡被其他事情占滿。

衛恒摸著下巴,“聽聞此次幾大世家都準備挑選出族中優秀子弟參加,那個……施無眠應該也會去,屆時狀元應該非他莫屬了吧。”

說到對方,江望津一頓。

衛恒:“我之前還見著他了,不過當時太過匆忙。”

江望津其實不太想提起此人,但見衛恒這麼說,他也便隨口道:“何時見到的?”

衛恒知道他對施無眠沒什麼好感,他自己也有點怪怪的,誠然後者學識比同齡人都要強上不知多少倍。可自從得知江望津不喜此人後,衛恒也開始琢磨這個人是不是真的沒有那麼好,久而久之便覺得對方完美得可怕。

就好像……不是一個真實的存在一樣。

“有一次喝多……不小心跑到那個乞丐街附近,看到他了。”衛恒道,他當時還納悶對方怎麼出現在那裡。

因為地點實在不符合對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所以記憶格外清晰。

然而,他剛說完,江望津就不慎打翻了手邊的茶盞。

“小心!”衛恒站起來,急道:“有沒有燙到?”

茶盞中的茶水隻是溫熱,江望津僅衣衫被打濕了些許,“我沒事,不燙。你說…你在乞丐街看到他了?”

衛恒‘啊’了聲,“對啊,後來我被府上的下人找到帶回去了。

“我與你說,回去之後我就被我大哥揍了一頓,他還美其名曰一月不準我再吃冰粉……哼!我看就是他想自己吃!”

冰粉?眼下天氣並未熱到吃冰粉的時候,最早也要等到過幾日。

思及衛恒曾提過衛夫人擔心兄弟二人貪食,控製著冰粉的量,想來應該不會允許府中這麼早就準備起了冰粉。

算算時間,當初那個黑袍人在侯府外徘徊時,不正好就是那個時間段嗎……

江望津神情一凜,似乎有什麼被他漏掉的東西顯露出來,他抓住了那一抹靈光。

黑袍人……

就是施無眠!

是了,作為同樣具有上一世記憶的人,施無眠亦清楚上一世發生的事。

對方完全有能力控製事情的發展。

比如……促成北狄大王子赫連爾同南蠻聖女的衝突,東戎二王子和西夷四王子的結識。

當初江望津以為這些事情其實是藺琰做的,但後者一直在長兄的監視下,他又是如何行動而不被發現的?

倘若對象換成從頭到尾都無人關注的施無眠的話,那麼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一時之間,江望津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個人似是藏在暗處窺伺的毒蛇,吐著冰冷的蛇信,旁觀他們所有人,同時操控著事情的發展。

作者有話要說:

提前更啦!

◇ 第125章

及至此時, 江望津開始回憶往昔。

施無眠是個什麼樣的人……

毫無疑問,對方給江望津的第一印象便是滿腹經綸、才華橫溢的學士。

一開始,江望津以為他是被家族選中的人, 是迫不得已。然而後來他卻發現, 對方或許根本不覺得那是枷鎖, 因為這個人本身就野心十足、滿腹算計。

若非聽衛恒提起,江望津根本想不到會是施無眠。但仔細想想,這也在情理之中。

施無眠確實可能會這麼做。

相較於長兄,藺琰或許更好掌控。

從衛恒的言論中, 江望津可以推測對方是黑袍人, 那麼說來施無眠早就恢複了記憶,且對方知道的可能不比藺琰少。

所以才會在最初與藺統合作, 企圖用他來威脅, 提前除掉長兄。

因為他知道, 長兄最後會稱帝。

而藺琰會被長兄廢掉。

現在想來……那幅畫, 也是對方送的嗎?

答案是必然的。

江望津想象不到其他人有那樣的畫功, 隻是連他也被這個人蒙在了鼓裡。沒想到施無眠不止擅長山水作畫, 對方對丹青的造詣更高。

想到上一世他的流放有施家在背後做手腳, 施無眠又做出那樣的畫交給藺琰, 當真是好深的城府。

除掉他, 藺琰最後倚重的便隻會是施家, 是施無眠。

江望津心思前所未有的澄明起來。

衛恒不知他所想, 見他被茶水潑了滿身便愣住,有些摸不著頭腦, “怎麼了這是?去換件衣裳?”

江望津被他喚回神, 聞言點了點頭, “好, 你在此等我。”

衛恒點點頭,“嗯。”

說罷,江望津起身,回到臥房前他叫住杜建,“幫我帶一句話進宮。”

杜建應了聲,迅速前往宮中。

江望津換完衣服出去,衛恒正端著碗喝著什麼,他上前,“喝完感覺如何?”

衛恒偏頭回視他,默然感受了一下,而後道:“好像沒什麼感覺…還是脹?”

“那走走?”江望津提議。

衛恒這次倒是沒拒絕,兩人繞著府中走了一圈,還未回到茗杏居便先遇上從宮中趕回來的江南蕭。衛恒見到他連忙行禮,一時又變得拘謹起來。

江南蕭抬手叫起,他神色如常地行至江望津跟前,抬手將他耳邊的一縷碎發撩到耳後,語氣親昵,“怎麼不穿我為你準備的那件?”

聽到他自稱仍是‘我’,衛恒小小詫異了一下,不過很快就被他的話吸引住。

連衣服都是對方準備的啊……

江望津道:“剛剛不慎被茶水打濕,我就換了一件。”

江南蕭眉頭動了下,“可有燙到?”

“沒有。”

“那便好。”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很普通的對話,卻讓衛恒有種自己十分多餘的感覺。在二人邀請他再次前往茗杏居時,衛恒果斷同江望津告辭-

等人一走,江南蕭就牽住江望津的手,“怎麼這麼急著叫我回來?”

他並未出言打趣,而是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江望津指背摩挲,輕聲詢問。

江望津眸光微斂,將先前自己的猜測說了。

江南蕭眉間微微一擰,眼神有些發冷,隱現殺意。

見狀,江望津一動,將他的手反扣住。

江南蕭道:“我現在就命人過去。”

江望津點頭。

很快,杜建便帶著命令前往繡雲樓,文岑收到消息,立馬帶著影衛前往施家暗中查探。

出乎意料的,他們居然在施家找到了先前失蹤的藺琰,但並未看見施無眠本人。

得知藺琰在此,杜建再不遲疑,當即現身施府大門前。

施家家主匆匆趕到,瞧見一群不速之客,當即怒斥:“你們是什麼人!”

施家家主望著杜建的臉,隻覺有幾分熟悉,待後者從腰間取出一枚令牌,他臉色驚變,“龍影衛……”

杜建抬了抬下巴將玉佩收回,“正是。”

話落,他又朝身後一揚手,“去,把人抓出來。”

施家家主還來不及詫異龍影衛為何出現在這裡,片刻後待看到被龍影衛押解著出來的藺琰時,心中便是驚駭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施家家主錯愕。

施家作為百年簪纓世族,根基深厚,隱有成為世家之首的趨勢。施家家主自坐上家主之位後便一直汲汲營營,以成為世家之首為目標而努力,但他能力擺在那裡,終是還差一步。

然這個時候,他那久無所出的發妻誕下嫡子。出乎意料的,他的嫡子聰穎伶俐,似天生的智者,懂事得十分早,自記事起展現出來的智慧更是遠超絕大多數同齡的孩童。

施家家主再次看到了希望,他將自己的所有期望都放在這個孩子身上,而後者亦從未讓他失望過。

聽到杜建讓他去問自己的兒子,施家家主當場就有些搖搖欲墜,“敢問大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眼看新帝重開恩科,施家家主有絕對的把握,自己的兒子當是下屆狀元,未來封侯拜相亦無不可。但這個美夢卻如同鏡花水月,終成一場空,夢終究是夢。

杜建扯了下嘴角,“施家主若想保住施家,那便把施無眠交出來吧。”

他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陛下交代過——要把施無眠帶回去。不料他們施無眠沒找到,卻找到了藺琰。

如此,杜建幾乎可以確定,施無眠此人定不可留。

施家家主頓時猶如晴天霹靂般僵立在原處,等他回過神時,杜建已經帶著藺琰離開。不多時,府中管事過來道:“老爺,龍影衛把我們施府圍起來了,這是要做什麼啊?”

管事顫顫巍巍,隻覺大禍臨頭。不少下人伸長脖子準備探聽二人對話,隨時做好跑路的準備-

藺琰被杜建帶走,前者衝著幾人怒目而視,“你們憑什麼抓朕,朕要殺了你們!誅九族!”

杜建見他瘋瘋癲癲的,揚手就往對方腦袋上敲了一把,“做你的春秋大夢。還敢自稱‘朕’?回去就把你閹了。”

藺琰現在的神智似乎又是那副瘋魔的樣子,當初影衛看守在七皇子府時對方便是如此,所以才叫影衛放鬆了警惕。

有可能是藺琰故意做出來的假象,但也不排除把人從七皇子府帶走完全是施無眠的手筆。

可,他又為什麼會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帶走一個瘋子?

杜建將藺琰的情況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兩位主子。

聞言,江望津不由露出沉思的表情。

這個施無眠……

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江南蕭對杜建揮了下手,後者了然地退了出去。同時,影閣那邊也在儘全力搜捕施無眠的蹤跡。

“不必擔心,”他撚了下江望津的指腹,輕聲道,“走吧,帶你去見姨母。”

“嗯。”江望津聽他說要去見敦贇,隨即不再多想。要去見長輩的心思蓋過了方才的思緒,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自在來。

江南蕭的目光一直就沒從他身上收回,看他倏地斂下眸,睫羽輕-顫的樣子,低笑一聲:“害羞?”

江望津搖了下頭,旋即又點點頭。雖說是他提出來要去拜見對方,感謝上次姨母幫他將弓弩製出,還有送了他防身的東西……但真的要去見後者時,還是會覺得有些赧然。

明明現在已經鮮少會在自己麵前露出害羞的表情,如今的江望津大多時候都是有什麼說什麼。

會說……‘還想要’,‘要快些’,‘太-深了’之類的話。但其他時候,他的仲澤還是沒有變。

江南蕭眼底露出笑意,“姨母會喜歡你的。”否則也不會如此上心,他能看出對方最後交給江望津的那樣東西花費了不少心思。

想來,在得知後者準備前往邊關後,即便江望津不去找她,她亦會主動去找江望津。

江望津抬眸看了看江南蕭,似在確認。

江南蕭被他的這個眼神看得心頭一軟,不禁垂首,輕輕吻在他的眼睛上,“不騙你。”

待他退開,江望津跟著彎了彎眸子,在江南蕭低眼掃過來時,又說一句:“還要親。”

江南蕭眼神頃刻便暗了下來,俯-身就-含-住了江望津的唇,狠//狠//吮//吸,直把人的唇瓣吻得通紅一片方才罷休。

一吻畢,江南蕭抬-指在他唇-上按了按,“回來再親。”

他怕現在再親下去,兩人都出不了門-

江望津皮膚薄,被江南蕭親完,一路到了敦贇的住處時,那點紅才消退下去。

兩人一見到敦贇,皆道了聲:“姨母。”

“哎。”敦贇對他們點點頭,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視線落在江望津身上,嗓音輕柔,“好孩子,都快進來坐。”

江南蕭牽著人朝院中行去。

院子還算寬闊,各個角落都能瞧見一些手工製品,木屑到處都是,卻又不顯得臟亂。可以看出打掃的痕跡,應當是每日都會清理。

敦贇去端了茶水出來,江南蕭自發開始沏茶,而後將茶水倒好。

“少了一杯?”敦贇道。

江南蕭側目看向身側,低聲道:“他今日不能再喝茶。”

敦贇恍然,“那吃點水果。”

話落她遞了個橘子過去,“挺甜的,嘗嘗?”

江望津正欲抬手去接,江南蕭卻先他一步,徑自接過橘子剝起來,剝好後分了一半放到江望津手中。

敦贇看著,落在兩人身上的目光含-著淺淺笑意。雖說江南蕭不常來她這裡,但這還是敦贇頭一次見她這個外甥這般溫柔細致的模樣。

兩人在敦贇這裡待了小半天,用罷晚膳就準備離開。

知道他們身份特殊,敦贇亦沒有留下二人,隻目送兩人乘坐馬車離開。

馬車上,江南蕭熟練地把人往身邊一撈,“回宮?”

昨日宿在侯府,今日出來匆忙還未同趙叔提。江望津隻略遲疑了一瞬,江南蕭便揚了揚聲,同車外駕車的杜建、林三道:“回侯府。”

江望津抬起眼看他,“不回宮了嗎?”

江南蕭:“你若是想,我們可以在侯府多住幾日。”

聽他這麼說,江望津卻是笑了,淺聲道:“那也太放肆了。”

“放肆又如何?”江南蕭挑眉,即便放肆,又有誰敢說出來。

想罷,江南蕭捏捏他臉側的軟-肉,“除了你,誰還敢這麼說?”

江望津拍拍他的手,“我哪有說什麼。”

江南蕭挑了下眉,“敢說不敢認?”

他的眼神有一瞬的危險,江望津看得心頭一跳,之前曾在馬車上做過的事情回籠。

“坐上來。”江南蕭低低在他耳邊道。

江望津臉騰地熱了起來。

“仲澤。”

江南蕭哄著他,“坐上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哦~

◇ 第126章

江望津彆過眼, 任他現在在長兄麵前已經足夠坦然,但在這種情況下聽到這番話,他還是沒忍住彆開眼不去看對方。

偏偏江南蕭還在喚他, “仲澤……”

江望津終是回過頭, 忍無可忍地小聲道:“現在還在外麵、”他欲言又止。

今日他們乘的這輛馬車倒是寬大了許多, 可若真要做點什麼,外麵的人很難不聽見。

江南蕭聽見他的話,倏然低笑了聲,還是道:“你先坐上來。”

在江望津略帶狐疑的注視下, 他繼續, “現在不做什麼。”

話落,他手上便微微使力, 江望津頓了頓, 還是沒有掙-紮。

江南蕭見他乖乖的被自己拉到懷-裡, 心中軟得不成樣子, “仲澤……”

江望津眼睫微低, 須臾應了聲, “嗯。”

剛應完, 頰-側便傳來一道柔-軟的觸-感。

江南蕭在他頰邊親了下, 啞-聲低語, 又似有所指般:“回去了……”

漆黑而深邃的鳳眸壓-下朝他望來, 江望津對上他的視線, 眼底閃動著一絲瀲-灩,不由自主道:“好。”

馬車徑直入了侯府, 待停下時, 杜建和林三許久都不見兩位主子出來。

杜建眼珠子一轉, 忽然想到什麼, “那個,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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