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2 / 2)

“有用的話,就把孢子吃了吧。”紀沅跪坐起身,在青馳脖子上摸索,“我記得你是不是把它放在項鏈裡了。”

“紀沅。”

他的手被青馳按住。

他突然發現,自從剛才回答了自己起,青馳好像就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雖然,他經常不愛說話,可是,那種狀態和現在是不一樣的。

現在的青馳,周身都籠罩著一種沉鬱而頹喪的氣質。

濃密的長睫垂下來,蓋住那雙暗紅色的瞳孔,似乎是角度的問題,其中有細碎的水光一閃而過。

“怎麼了?”

紀沅莫名有些慌亂。

“默,不見了。”

青馳輕聲地說。

“我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

紀沅的手指攥住了項鏈的紅繩,感受著孢子內傳來的濃烈的悲傷,和隱隱的恐懼,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青馳又昏迷了。

他隻清醒了不到十分鐘,就又沉睡了過去。

如果不算上他昏迷期間紀沅硬喂他的一些湯湯水水,他現在已經整整五天沒有進食了。

再強大的人,得不到任何的能量補充,能行嗎?

青馳的雙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凹陷下去了一點,讓他的側臉線條變得更加清晰利落,更像個俊美成熟的成年人。

可紀沅不想看到他這樣。

他煩躁地往火堆裡扔了塊石頭,撲滅了零格好不容易升起來的柴火堆。

零格看了他一會,剛張開嘴巴,紀沅就捂住了耳朵:“我不想聽,彆跟我說話。”

零格:“……”

紀沅又去摸索青馳胸前的項鏈,這個小小的水晶瓶子裡麵就是他之前耗費了一些靈魂之力凝聚出來的具象孢子。

千年靈芝有活死人肉白骨之美譽,其中最有藥效的就是孢子,如果青馳能吃下去,一定能大有好轉,但不知他是不是洞悉了紀沅的心思,即使在昏迷中,也下意識的阻止了紀沅想要打開項鏈的動作。

而紀沅短時間內也無法再凝聚一枚孢子出來。

青馳又開始發高燒,臉色潮紅,嘴唇蒼白,身體甚至出現輕微地顫抖。

紀沅無可奈何,對零格說:“我進去看看,你在外麵守著,注意防範那些野人。”

“你去哪兒?”零格有種不妙的預感。

紀沅俯下身,將額頭貼在青馳的額頭上,兩人鼻尖相抵,呼吸交錯,從零格的角度來看,似乎下一秒,他們的唇就會碰到一起。

“對了。”紀沅忽然轉過頭來,丟下一句話,“如果我的身體死了,小白也會死,你看著辦。”

說完,他再次將靈台靠近青馳的眉心,須臾之間,身體便軟倒了下去。

就像被人抽掉了靈魂一樣。

小白忽然失去了與紀沅的精神聯係,惶恐的嗚嗚叫,鼻子不斷供著紀沅想要把他喚醒,還撕扯著主人的衣服想要他救救另一個主人。

“你急什麼,沒聽見他還拿你威脅我,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傻狗、傻狼。”零格沒好氣的說。

意識到自己居然真的因為紀沅的影響屢次把小白叫成狗,更是鬱悶,隨手撥了一團枯葉子蓋在紀沅臉上。

他忍不住咧嘴笑了開來,心情好了點。

過了會,又一片片把葉子從黑發男生的臉上,發間摘了下來。

“就這麼信不過我嗎?也不用次次都威脅吧。”

趁著沒人聽見,他一邊撥弄著火堆,一邊咕噥道.

進入彆人的精神海要征得主人同意,而青馳處在昏迷中意識全無,本該不理會任何人。

紀沅原本也隻是一試,沒想到他的神識剛剛靠近青馳的精神海,就被放了進來。

那層薄薄的抵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就好像,這是他自己的精神海。

他摔在一片鬆軟的黑色土地上,抬目所見,全是茫茫的一片霧氣,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這霧氣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就連顏色也是暗暗的紅。

這裡能見度很低,並且十分幽暗,摸不著邊際,仿佛整個世界隻有他一人。

紀沅的身軀因為寒冷而變得有些僵硬,他有些緊張。

“青馳……你在嗎?”

明知道青馳在昏迷中,可能不會回應他,紀沅還是下意識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果不其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隻有他自己微弱的聲音悠悠的回蕩在這幽暗空茫的天地間。

紀沅走了一會,發覺自己的雙腿像灌了鉛一樣,累的抬都抬不起來。

要不,就在這裡沉睡吧……

休息一會,或許會好點。

聽到自己的聲音時,他嚇了一跳。

這個想法看似是他自己內心深處冒出來的,但實際上剛才他腦海裡隻有僵冷而空蕩蕩的一片,根本什麼都沒有想。

所以,這道聲音,到底是誰發出來的?

紀沅無法從那些血霧中分辨出來異於自己的身影,手摸下去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卻摸到滿手冰涼黏膩的東西。

他把手伸到眼前仔細一看,才發現上麵沾滿了黑色蠕動的汙泥。

那些汙泥仿佛有著自己的生命力一般,自行延展開來,從他的指尖爬上來,覆蓋了他的整個手,繼續往手腕蔓延上去。

紀沅趕緊把這些惡心東西甩掉,然後意識到,原來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陷到了黑色的沼澤裡,汙泥淹沒了他的大腿,要不是他剛才恰好摸到,說不定會被吞沒到胸口才會發現。

那時候會發生什麼,他不敢想。

乳白色的菌絲紮根進入了汙泥之中,托舉著紀沅重新回到地麵。

紀沅不敢繼續行走在地麵上,每踏出去一步,腳下都會形成一個菌絲組成的腳印,將那些不依不饒,試圖纏上來的黑色汙泥儘數阻擋。

就這樣走了一會,天地還是一樣的被紅霧籠罩,幽茫晦暗,沒有方向,也找不到出口。

紀沅的口鼻漸漸充滿了那股血腥之氣,讓他連喘息也變得艱難。

他的體力在漸漸透支,臉色蒼白的幾近透明,如血霧中被不明存在窺探的瓷娃娃。

紀沅察覺到這樣不是辦法,菌絲凝成一個蒲團大小,他在上麵盤腿坐了下來休息,開始思考對策。

他本以為,青馳的精神圖景,會和零格的差不多。

比如零格的圖景就像是一個火山口地圖,隻要把火平息,就能修複一些零格本人的精神海問題。

但是,青馳的精神圖景,則完全不一樣,它既大的仿佛無邊無際,仿佛自成一個世界,又讓紀沅束手無策。

他看不出來它有什麼問題,當然也就無從去解決。

連保持自己神智清醒,不陷在這個地方都很難。

要是有個像小白那樣的土著居民引導一下自己也好呀,但是青馳說默消失了……

等等。

靈光閃現的刹那,紀沅忽然打了個激靈。

像默,和小白這種生物,都屬於精神體。而精神本質上是一種能量,能量可以消散,卻未必不能重組。

那些被打的魂飛魄散的靈魂,不也有修複成功的嗎,如果他能找到默的一些殘留的神魂,能不能重新將默……複活呢?

靈芝本就有穩固神魂的作用,藍星的傳說裡,白蛇曾經盜取靈芝仙草複活了被她嚇死的人類。

那他靈芝仙草本草,能不能救活一條外星大黑蛇呢?

紀沅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注意到周圍起風了,風中傳來似有似無的嗚咽聲。

那些血霧變得更加濃厚了,密不透風地將他圍在裡麵。

紀沅感受到一陣寒氣吹拂在自己的麵頰上,抬眼一看,猝不及防地和一張放大的笑臉直直對上。

那笑臉上,沒有眼白的黑色眼眸緊盯著他,緩緩流出血淚。

紀沅的心臟仿佛被緊緊攥住。

第47章 第 47 章

紀沅萬萬沒想到, 他來到的竟是恐怖片場。

怎麼回事?他不就來青馳的精神圖景裡麵探個險嗎,怎麼會出現這種可怕的鬼東西啊!

要不是他本質上是個真菌不是個人,學習做人還沒有多久, 他現在就能被嚇暈過去信不信!?

而此刻, 這個笑臉人對紀沅的衝擊力, 還沒有第一次見到默大。

他慢慢穩住了呼吸,退開三米遠, 試探性地問:“你, 你是個什麼東西, 怎麼會在青馳的精神圖景裡?”

雖然說著自己不害怕, 但某人還是可恥的結巴了。

彆告訴他, 這是青馳的另一個精神體。

他、不、接、受。

笑臉人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倏忽又飄到了他臉前, 幾乎要和他貼在一起。

紀沅一揮手, 一片菌絲在他麵前,將他和笑臉人隔開。

笑臉人向他伸出手, 紀沅手中菌絲凝刀,向笑臉人亂揮一氣。

就這還真的劃傷了笑臉人,它的胳膊上滲出血液, 臉上收起了詭異的笑容, 露出哀傷的表情。

紀沅也是有點佩服自己, 居然能從那雙毫無眼白的眼睛裡,看出來傷心。

“你沒事吧?”紀沅小聲問, 隨後又嘲笑自己, “你是個鬼當然沒事了。”

笑臉人又向紀沅伸出手, 這次紀沅沒躲開,而是裹緊了菌絲小被子, 隻露出一雙眼睛,警惕地看著笑臉人,看它到底想做做什麼。

笑臉人隔著菌絲小被子把他抱在懷裡,像哄孩子一樣輕輕拍著他的背。

還有點溫柔。

笑臉人毫無溫度的懷中,冰涼的幾乎能凍結心臟的血霧的溫度也似乎升高了一些,讓紀沅好受了一點。

靈芝喜歡潮濕溫暖的環境,要不是為了青馳,他才不會在這個陰森森的地方待這麼久。

“冒昧問一下,你是青馳的另一個精神體嗎?”

“……”

“不回答,好吧,那換個問題,這裡應該還住著一條大黑蛇,你認不認識它?”

“……”

笑臉人始終沒有說話,隻是含著一抹淡淡的微笑輕拍著他的身體,就好像他是自己的寶貝小孩。

紀沅觀察笑臉人,它長著一張麵具一樣毫無特色的臉,讓人看了就忘。

漆黑的長發像青馳一樣柔順冰涼,披在它的背上,從它身上那件寬鬆的有點像睡裙的白袍子來看,它應該是個她。

唉,他還是對覺醒者了解太少了,隻知道他們都有個精神體,不知道這精神體除了蛇,狼和鳥以外,有沒有彆的生物呢,比如植物,昆蟲,真菌,乃至人?鬼?妖怪?

哎呀,環境一變舒服思維就開始胡亂發散了,紀沅趕緊拉回來。

笑臉人指了指他的菌絲匕首,紀沅揣摩著她的意思,遞給了她。

反正這是他自己凝聚出來的,根本傷害不了他。

來吧,讓我看看你故意接近我,究竟想做什麼。

笑臉人接了刀,狠狠往自己的肚子上劃去。

紀沅給嚇了一跳,連自己的能力都忘了,急急忙忙用手去擋:“你這是在做什麼?”

笑臉人不為所動,臉上麵無表情,動作上卻依然凶狠地捅著自己。

鮮血很快流了出來,冰涼,流到紀沅手上,黏糊糊一片,卻燙的他幾乎要顫抖。

他的手背被銳氣所傷,劃開一條淺淺的紅痕,絲絲縷縷血液的變成血霧,逸散到空氣中。

菌絲凝成的匕首鬆散開來,鑽入地下。笑臉人沒有了可以傷害自己的東西,開始用牙齒狠狠撕咬自己的手臂。

漸漸的,她那張雖然普通但恬靜的臉變得猙獰可怖,逐漸異化成了紀沅不敢直視的怪物。

怪物撕扯著自己能觸及到的每一塊皮肉,她的身軀扭曲起來,最終以常人無法想象的角度,將自己撕裂成了一塊塊碎片。

她吞噬了自己。

那汩汩流下的鮮血全部融入了霧氣中,紀沅好像明白了這充斥天地的血霧是哪裡來的了。

真可怕,這個地方……

在你最放鬆,最信任的時候,將美好赤裸裸的撕開給你看。

“嘶。”紀沅忽然感到手上傳來刺痛,一團長著人臉的血霧正扒在他的傷口上,吸食著他的血液。

他並不是真正的人類,血液隻是他靈魂之力的一種外化形式,如今被不明之物吸食,也說明了他的靈體受到了損傷。

紀沅用菌絲驅逐血霧,但血霧反而更加努力地想要鑽進他的傷口之中,掙紮之中,傷口被撕扯的更大,血霧反而越來越強壯,凝聚出了更多模糊的人臉。

關鍵時刻,一團黑氣不知從何而來,擊散血霧。

黑氣席卷了紀沅的身體,將他整個包裹住,隻在一閃念之間,紀沅被摒棄出了此界之外,回到了自己身體之中。

他剛醒,就發現自己被人背在背上快速移動,時不時跳個小溪蕩個藤蔓什麼的,顛簸的他連胃都在抽搐。

“怎麼了,你跑什麼?”紀沅問眼前那個白色的腦袋。

“你醒了。”零格氣喘籲籲地說,“彆提了,你暈過去沒多久這群野人就又他媽找過來了,為了甩開他們我至少在這破地方轉悠半個小時了。”

紀沅看到他們前方,小白正背著青馳在奮力奔跑,為了不讓青馳掉下來,零格還在他身上纏了一圈圈的藤蔓,把他牢牢固定在小白的背上。

“你人還怪好的嘛,沒把青馳丟下。”

零格陰陽怪氣地說:“這不是怕你醒了以後發現你老公被野人帶走以後守寡嗎?”

紀沅:“……”

“我隨口瞎說的,你以後彆再他麵前提這個稱呼。”紀沅說。幸好當時青馳的心神估計全在默上麵,沒聽清楚,不然多尷尬。

“對了,你怎麼你不用火呢?之前不是生了火堆?”

零格嚴峻地說:“他們這些野人對火適應的比我想象中快,之前隻不過在他們麵前用了兩次,現在他們似乎已經知道火對它們不能造成實質性傷害,不害怕火了。”

紀沅心想還是因為這裡太潮了,像熱帶雨林,火很難真正點起來,不然就是燒傷一個人,估計也能讓這群野人維持對於火的恐懼。

“跳到樹上去。”紀沅忽然說。

“沒用,他們也會爬樹。”

“先聽我的。”

零格的腳步頓了頓,還是按照紀沅的說法,手腳並用地爬上了一顆參天古樹。

這棵樹足有七八十米那麼高,一眼望去望不到頂端,高樓林立的首都行很難見到這樣的偉岸的植物,這顆星球卻遍地都是。

樹木樹乾光滑並且潮濕,很難找到著力點,不過零格是覺醒者,身體素質甚至遠遠超過同等級的Alpha,爬上這樣的樹木隻是小意思。

小白是犬科動物,本就不擅爬樹,更可況還背負著一個人類,它的爪子深深抓進樹皮裡,每每往上爬個十幾米,就會滑落下去。

野人們很快順著氣息趕到,他們靈活的就像猴子,飛一般往樹上躥,粗糙的手指就快要夠到小白垂落的尾巴。

千鈞一發之際,樹冠垂下絲帶一樣的菌絲,將小白裹起吊了上去。

紀沅將小白和青馳安排在一處穩固的枝椏中間,而後菌絲延展成球,將他們四個牢牢包裹在其中,氣息完美封閉。

還在爬樹的野人們像是忽然失去了目標,停在了原地。

零格怔怔地看著周圍的菌絲牆,伸出手指輕輕的戳了戳。

觸感柔軟,像細膩的布匹,卻有著織物不曾有的生命力。

“原來你在我的精神圖景裡留下的就是這個東西。”他說。

“嗯?”紀沅還在觀察野人,心不在焉地回應。

“它們還留在我的精神圖景裡,東一塊西一塊的,現在我的精神圖景就像被燒焦了的地毯一樣。”零格說,“……我本來以為這是你的精神力凝結而成的,但是它們為什麼能夠實體化?說實話,你不會是蘑菇精吧。”

紀沅:“啊對對對。”

他如此敷衍,零格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也是覺醒者,某種新型覺醒者。”

紀沅疑惑:“你不是說我身上沒有你們的氣息嗎?”

“也許你進化了,也許你產生了什麼不可預知的變化,難道你自己不好奇嗎?不如跟我回聯盟一趟,就能搞清楚了。”

不管紀沅是什麼存在,先搶過來加入覺醒者的陣營再說。

紀沅挑了挑眉,這算盤真是打的他回了地球都能聽見。

零格循循善誘:“你真的沒發現你身上有什麼異常的地方嗎,比如在覺醒了某個精神體之類的。””我想想,有啊。”紀沅閒閒地說。

零格眼睛亮了起來:“真的嗎?是什麼動物,我能看看麼?”

“小白,你前主人問你呢,還不快過來好好讓他看看。”

零格:“……”

小白嗷嗚了一聲,示意它和身上的男人還綁著呢。

紀沅過去把藤蔓全都割斷,幫青馳調整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可以靠著樹乾的姿勢。用手試了一下他額頭的溫度,比之前更加滾燙了。

那道突然出現的黑氣,無論從哪個方麵來看,都是來幫他的。否則,他可能現在還在與那血霧纏鬥。

而那股森冷危險的感覺,也異常的熟悉。

在他被黑氣送出來的那一瞬間,他親眼看到黑氣被反撲上來的血霧淹沒。

時間每過去一分一秒,青馳的身體就更加虛弱一分,他必須再回去一趟,至少能做點什麼,再不行就像零格剛才說的那樣,種點菌絲也行啊,好歹能把那些沼澤土地弄得能站人是不是?

“我再進去一趟,你看著點下麵。”紀沅對零格說。

那些野人雖然丟失了目標,但還是不肯輕易離去,盤桓在樹底下,甚至還有更多的野人從密林深處過來,加入等待的大軍。

也不知道這些土著如此執著於他們這幾個外星人是想乾什麼,但紀沅現在沒空想。

“可你不是剛回來嗎?”零格很不滿,但沒有人在意他的想法。

紀沅再次閉上眼睛,這一次他發現自己的神識被攔住了。

他進不去青馳的精神圖景。

不用想,也知道這是誰做的。

某人昏迷昏的很開心,諸事不管,快餓死了也不肯醒過來。

但當他真的遇到危險了,還是在潛意識地保護他。

“放我進去。”

紀沅用神識傳遞自己的想法。

這比語言交流更直接,除了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將紀沅此刻有些生氣,鬱悶,也有些鼻酸,感動的複雜情緒也一並傳遞了過去。

精神圖景隱藏了自己的入口,不為所動。

“你覺得我找不到你的門嗎?彆想攔住我。”

紀沅的神識在青馳的精神海裡周遊,暢通無阻。那些鋒銳澎湃的精神力,每當碰到紀沅的神識時,都會小心地收斂了氣勢,生怕不小心與其相撞,給他帶來不可避免的精神損傷。

但明明在橫衝直撞的那個人,是紀沅。

精神圖景應該就藏在精神海的某個角落,青馳用很多偽裝和陷阱將其掩蓋了起來。

一路找尋過去時,紀沅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青馳的記憶碎片。

有很多晦暗血腥的場景,無數不同麵孔的人,在他手下不甘地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有男人,女人,也有老人,小孩……

有很多視角是華麗的地毯,記憶的主人看著那些繁複的花紋,聽著上位者波瀾不驚地命令口吻,對著那一個個名字,回答“遵命”。

還有很多銀白色的磚牆,穿著清一色製服的人每個看起來都那麼冷漠而高大。

紀沅看到了一閃而過的自己,他趕緊倒回去仔細看。

不,準確地說那不是自己,是原主。

他留著遮住眼睛的過長劉海,卑微而又虔誠地向柏修送上精心準備的禮物。

記憶碎片僅僅在原主和柏修的臉上一閃而過,就毫不留戀地移開,看向窗外被春風吹拂的柳樹。

紀沅順著這個記憶碎片找找找,又找到一條。

原主不知道為什麼發情了,信息素的味道飄了很遠,所有Alpha都避之不及,受影響的BO則包圍著他指指點點,原主臉上漲得通紅,強忍淚水。

記憶的主人不受信息素影響,穿過人群徑直走過。

被包圍在眾人中間的Omega男孩看到有人向自己走來,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但很快隨著那人不帶停留地擦肩而過,轉為了然與失望……

又找到一個。

放學後原主坐在河邊哭,哭著哭著,他站了起來,看著河麵久久不語。

一個小石子打中了原主的小腿,原主憤怒地回過頭:“誰啊!”

看到記憶的主人後,他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原來是你,你同情我,是因為我們都是學校的怪胎嗎?可是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不同情你。”記憶的主人用紀沅熟悉的聲音說,“我隻是覺得,有更多人比你該死。”

他沒有等待少年的回應,便轉身離去。

紀沅心想,原來青馳和原主還有這一段交集呢,他隻粗略地過了一遍原主的記憶,並沒有細看,因為他總覺得是彆人的人生。

在那些記憶裡,原主嘗試過自殺自殘很多次,都被人及時發現救起來了,這次想要跳河隻是一個小小的念頭,根本沒來得及實施,估計在原主的心裡並沒有留下太大的波瀾吧。

沒想到青馳這家夥殺了這麼多人,卻也救過人呢。

紀沅把這段記憶甩在腦後,繼續往前遊走。

迷宮般昏暗而紛亂的記憶碎片中,他驀然看見一抹亮光,立刻朝著那個方向飛去。

一個黑發男孩臉朝地趴在地板上。

他清醒了過來,手撐著地板,像是想要爬起來。

他的動作頓住,臉上出現猶豫的情緒,突然又重新趴在了地板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神情無比陶醉。

他快樂的連手指都在地板上狂舞。

紀沅:……

…………

……………………………

啊啊啊啊到底為什麼,要讓他以第三人稱視角看到自己癡漢沉浸式吸木頭的畫麵啊。

以及到底為什麼,他在青馳麵前的第一次亮相會這麼%…¥%…

紀沅語無倫次,他甚至想立刻從青馳的精神海中逃跑。

家人們,不想活了,真的。

第48章 第 48 章

紀沅還發現一個點。

青馳他, 似乎對這個場景印象非常深刻。

因為,它的畫麵太清晰而且連貫了!

色彩均衡畫麵流暢,簡直像是看電影一樣。

他之前看到的那些記憶碎片, 都是模糊且灰暗的, 有時還有斷續和重複。因為記憶碎片是並不是會客觀記錄一切的攝像機, 而是會隨著記憶者的視角而變化。

紀沅看著畫麵在自己的陶醉懷念的表情上流連了好幾遍,幾乎可以複刻出青馳當時的所思所想——這個人在做什麼, 真的好奇怪。

啊啊啊啊打住。

往好點的方向想, 青馳沒有把自己的記憶和原主的記憶放在一起, 說明他區分出來自己和原主是不同的兩個人了。

不過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呢?是在那次自己在戈烈麵前自爆是冒牌貨那次嗎?

紀沅總覺得, 應該是更早。

紀沅快速跳過這令他尷尬的一段, 在各種各樣如棱晶一樣的記憶碎片中穿梭。

這裡滿滿的,都是和他有關的記憶。

有自己在食堂路上攔住他說二皇子請他吃飯的, 有自己和他一起躲在王宮的大梁上的, 有自己上課不專心偷偷看漫畫書還吃吃笑的,有自己從天而降對他說“殺人犯罪”的……

越看, 紀沅心裡越是湧出一股奇怪的感覺。

青馳這裡,關於自己的記憶,是不是太多了……

有很多事情, 他自己都不記得了, 在記憶碎片裡看到才回想了起來, 可在畫麵裡,清晰的就像在昨天才發生一樣。

當然, 他是知道自己身為唯一且最好的朋友一定對對方很重要, 可是……

他忽然有種奇怪的心慌意亂, 趕緊伸手把前方還沒來得及看的碎片撥開,彩色晶屑被精神力水流攪動, 在黑暗的精神海中,如同盛開了一朵彩色煙花。

在這煙花的深處,有一個黯淡的白色小點,忽明忽暗的閃動著微光。

就像在山洞中爬行了許久終於找到出口的人那樣,紀沅趕緊飛了過去。

——又被攔在門外。

青馳的精神圖景被一層厚厚的屏障擋住,隻能模模糊糊地看見裡麵的血霧。

紀沅都給氣笑了,上次進來輕鬆的跟回自己家一樣,這次青馳為了防他都快在精神海裡建出迷宮了。

“放我進去。”他隻好用懷柔政策,“你是不是覺得我上次被那些東西嚇到了,其實我沒有,我膽子很大的。”

屏障沒有反應。

紀沅想到自己上次表現不佳,確實沒有說服力,隻好再加碼。

“你可能猜出來我不是人了。我其實。”要說嗎?紀沅有點緊張,這下他在青馳麵前真的沒有秘密了,“我其實是靈芝,是一種你們這個世界沒有的真菌,所以我其實根本不害怕你們人類那些神啊鬼啊的,比如你們人類會害怕一個死了以後變成鬼的蘑菇嗎?”

精神屏障氤氳著霧氣,像是被他的話牽動了心神。

直到其中分了一縷出來,繞上紀沅的手背。

上次這裡被割了個小口子,因為是直接作用在靈體上的,所以傷口還在。

“這個很淺的,被紙劃一下都比這口子大。我一點感覺都沒有。而且其實那個笑臉人不是我的對手,不然它為什麼要用詭計先迷惑我再出其不意地攻擊?這次我小心點,一定沒事的。”

忽然,紀沅感覺不對勁。屏障內的血霧,怎麼越來濃了,像是知道外麵有人,故意朝著這個地方聚集一樣。

從那幾乎濃稠成液體的血霧中,緩緩浮現一個穿著白袍的鬼魅身影,它猛地貼到屏障上,把五官都擠得變形,對紀沅露出一抹惡意的笑容。

紀沅:“。”

硬了,拳頭硬了。

這是赤. 裸裸的挑釁是吧!

他不把這個自殘鬼揍得滿地找牙怎麼報上次和今日之仇!

眼看著上次保護自己的黑氣又出現,似乎想要驅逐笑臉人,紀沅連忙喝止:“退下,放著我來!”

黑氣:??

青馳還不肯放開屏障讓他和笑臉人單挑,這下紀沅是真的有些生氣了。

“你今天不讓我揍它一頓我今天晚上都睡不著覺你知道嗎?我跟你說青馳,你再不放開屏障咱兩的情分就到此為止了。”

放著狠話的少年,看起來生氣勃勃,靈體狀態的他,似乎與人形有些不一樣。

一片新鮮的記憶碎片在紀沅身邊形成。

紀沅隨手撈過來一瞟,驚怒:“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錄像呢。”

無形的意識:“……”

門開了。

血霧猛地向紀沅撲過來,似乎比他還要迫不及待。

但紀沅的動作更快一步,無數雪白菌絲傾斜而出,驅散濃霧,以血液為給養,飛快生長,頃刻間便將笑臉人身邊吞噬出一個空洞。

笑臉人時常噙著莫測微笑的麵容僵硬了一瞬間。

紀沅繼續瘋狂吸收著血霧,壯大自身。笑臉人不敢再驅使血霧湧向他,反而用手做出了撈的動作,像是想把自己的東西搶回來。

隨著菌絲越來越多,像細雪一樣在地上蓋了一層,向遠方蔓延開去,血霧卻逐漸後退,變得稀薄,原本隱藏在血霧中的更多鬼魅身影一一現身。

紀沅驚訝地發現原來笑臉人並不是唯一的特殊存在,那些陰暗處,還藏著更多窸窸窣窣的東西在窺伺。

一閃而過的某張模糊人臉,似乎有些熟悉。

還沒等紀沅看清楚,它們就全部鑽到了咕咚冒泡的沼澤裡。

笑臉人目標最大最清晰,沒來得及跑,被紀沅用菌絲抓住,拖到他麵前。

紀沅將菌絲凝成鐵拳,開始對笑臉人拳打腳踢。

“繼續玩呀,跑什麼,你不是很喜歡玩嗎?”

笑臉人發出無聲的尖叫,直接作用在靈魂深處,穿透力比普通的尖叫殺傷力更大,讓人想起被野獸捕食,被鬼怪撕咬的原始恐懼。

可惜紀沅不是人,對這種刻在人類基因上的危險示警毫無反應。

笑臉人又開始自殘,把自己肢解成一塊塊的血腥模樣。正常人看了都會精神崩潰,不瘋就算好的了。

但是很可惜,還是那個問題,紀沅不是正常人。

而且就這種程度,他末世喪屍吃人看多了好嗎?

他覺得還是自己更變態點,最近每天都煮蘑菇湯給人類喝。

雖然不是靈芝,但也是真菌屬的同類啊。

紀沅用菌絲纏住屍塊,嘗試把笑臉人吸收了。

說起來很殘忍,但真菌在自然界中本來就是分解者,這也是他能吸收身為惡念的血霧的原因。

笑臉人掙紮著被吞沒,發出絕望的嘶吼。

其他不明生物看到這一幕,更是被嚇得瑟瑟發抖,埋在土裡不敢出來。

紀沅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力量果然變強了,手背上的口子也愈合了,但不知為何,總有種不踏實的感覺。

紀沅是那種向來不會為明天的煩惱而憂慮的人,想不出來頭緒就算了,開始他的大工程。

他手心開合,掌心一個米粒大小的種子散發著瑩潤光澤。

雖小,卻有著致命的吸引力,讓那些黑暗中的生物都開始蠢蠢欲動。

這是他之前送給青馳的孢子,他進來之前從青馳的項鏈裡偷來的。

當然紀沅認為,拿自己的東西怎麼能叫偷呢?隻是貼心地幫青馳換個地方收藏啦。

他看向腳下,這裡因為他之前和笑臉人的打鬥,已經鋪了厚厚一層菌絲,踩上去就像是羊毛地毯一樣柔軟,連一點黑色的沼澤都露不出來。

他扒開菌絲,將這一枚孢子種下去。

這還是零格給他的啟示。

他種在零格精神圖景裡的菌絲還留在那裡,但沒有他的精神力補充,估計會慢慢被岩漿燒焦。

但在青馳這裡種上孢子就不一樣了,孢子由他的靈魂之力所化,可以和菌絲結合,自成體係,成為真正有生命力的東西。

菌絲吸取營養輸送到孢子上,孢子產生更多菌絲,這樣長起來,形成龐大的菌絲網絡,也許能驅散血霧。

紀沅用腳輕踩了下,埋下孢子的地方看上去毫無異常。

黑氣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悄無聲息地圍了過來,在紀沅腳邊那一小塊土地上轉來轉去,好像也知道這裡多了什麼。

紀沅伸手,黑氣從他的指尖穿梭而過,明明是一團能量體,卻流露出明顯的眷戀情緒。

這種依賴感……讓他想到了那條總是偷偷摸摸纏住他的大黑蛇。

默是精神體,在主人的精神沒有徹底泯滅的情況下,真的會消亡嗎?

紀沅驅散了一個鬼鬼祟祟想要衝過來搶奪孢子的鬼臉,精神力凝結成一個罩子,罩住孢子。

黑氣被罩子阻隔,不能靠近,四散成尖銳的形狀,看上去有些焦躁。

“你不會真的是大黑蛇吧。”紀沅看它這張牙舞爪的樣子越來越熟悉。

黑氣無法回答。

“好吧,那給你個任務,看好我的崽哦。”紀沅打趣,實際上是想讓黑氣儘可能多待在孢子旁邊。

看這血霧漫天的情況,就知道黑氣平時生存因為比較艱難,隻有在危機時刻才會出現,救了他。而孢子身邊,血霧不斷被吸收,相比黑氣的生存狀況也會好一點。

看著黑氣整個附在罩子上,像是要把罩子藏起來為自己獨占的樣子,紀沅額角流下一滴冷汗。

怎麼感覺,這場景這麼熟悉呢。

他小時候也是被人(蛇)這麼虎視眈眈(垂涎欲滴)的守過來的啊。

孢子瑟瑟發抖,向他傳導過來的情緒裡包含了莫大的壓力。

紀沅這個渣爹因為有無數個孩子所以好不心疼,傳話給孢子:這可能就是咱靈芝的宿命吧,乖,為了爸爸的好基友忍忍:)

孢子:QAQ

紀沅出了精神圖景,見零格正神情凝重地望著樹下,就也跟著望了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謔,怎麼這麼多野人,趕上野人開會了?

第49章 第 49 章

紀沅粗略數了數, 樹下竟然圍了將近五十個外星野人。要知道之前追著他們不肯放的那夥人也就十幾個。

“他們圍在這裡多久了?”紀沅問。

“快兩個小時了。”零格說,他一直關注著聯絡器上的時間。

紀沅托腮:“要等他們自行散開估計是不可能的了,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對他的吸引力這麼大。難道是我們外星人的肉比較好吃?”

“你種的蘑菇和你的信息素一樣, 有致幻效果嗎?”零格冷不丁問。

紀沅很無語:“你還懷疑這個呢。我們都淪落到這種境界了, 我還惦記著給你們下毒?”

“但是你發現沒有, 這些野人,是在變化的。”

這句話有點莫名, 不過紀沅仔細看去, 確實發現了一些奇異之處:“我記得前兩天他們的衣服好像沒有這麼好……”

的確, 剛開始見到這些奇異生物時, 他們就像真正未開化的野人一樣, 身上沒有穿任何衣服,有的人在隱私部位用樹葉做了遮擋, 更多人直接裸奔, 畢竟原始森林裡也沒有什麼文明意識。

不過現在,這些人居然很多都穿上了衣服, 雖然破破爛爛的,細看來,卻有著軍隊製式衣服的痕跡。

紀沅悚然一驚:“他們怎麼好像, 穿的是帝軍的製服。難道帝國的軍隊找過來了, 還正好被這些野人抓到了吃了?”

零格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嗤聲:“就算要抓我們, 老皇帝也不至於派一群大學生來吧。他們是在模仿我們,你看不出來嗎?”

“可是他們沒有布料……”紀沅反駁的話音漸低。

是的, 這就是怪異的地方。

這群野人絕對沒有在蠻荒之地製作軍校製服的能力, 所以就隻能是他們的腦子出現了幻覺, 認為他們穿了和自己類似的衣服。

一群未知的異類用了某種詭異的能力,慢慢向你靠近, 而你卻毫無知覺。

最後是怎樣,被同化嗎?

無論如何,未知才是最令人恐懼的。

紀沅突然發現,這群拿他們無可奈何的人動了,他們中的一個人將手放到了樹乾上,試圖向上爬,雖然隻上了很小的一段距離就掉了下去,但當越來越多人開始嘗試,抓到他們隻是時間問題。

“必須突圍了。”零格站了起來,似是下定了決心,“雖然很不想給你殿後,不過,你畢竟隻是一個Omega,留下來也不能增加什麼戰鬥力,所以到時候,如果有機會的話,你能跑就儘量快點跑,不要管我。”

紀沅挑眉:“說得好像我什麼時候留下來管過你的死活一樣。”

“……”零格氣的聲音都變粗了些,“我都快死了,你就不能對我好點嗎?”

“我死以後,不知道小白能不能活下來,如果能,你要好好養它。”他說著狠狠地將一個即將爬到他們所在處的野人踹到樹下:“媽的,猴子都沒他們學爬樹快。”

“你這也太破壞悲壯的氣氛了。”紀沅吐槽道,也站了起來,“不過還沒到我們死的時候吧。跟著我走就行。”

零格看著紀沅在半空中踏出了一小步,差點以為他要跳樹,可是看他氣定神閒的樣子,又硬生生克製住了自己想要拉住他的欲望,就看見紀沅腳下所踩的地方,菌絲見風就長,眨眼的功夫就已經連綿成了一條可供兩人通行的大橋,連接了最近的另一棵參天古木。

隨後,菌絲又以這株樹木為起點,向外聯結,肉眼可見地形成了一條蔓延幾千米的交通網絡。

“愣著乾什麼,他們追來了。”紀沅率先跑了出去,小白接受到他的意念,背著青馳緊隨其後。而零格的腳踩上拿菌絲構成的橋時,心中還充滿著不真實感……

不是吧,這種能力?要是Omega都是這樣,還要那些Alpha做什麼,還要他們進化者做什麼?

或許隻是他受了聖納遺域的影響,開始變得瘋狂,分不清現實和幻想了吧。

野人們一部分確實有一部分因為試圖攀爬菌絲而摔下樹不知所蹤,不過也有一部分人並沒有上這個上當,順著菌絲的軌跡在下方地麵上追趕,三人怎麼都甩不掉。

前方是一個不算高的山脈,不過十分陡峭,正好阻擋了他們前行的道路。

最底下的山石處,有幾個石頭搭的小屋子。

“快看,那裡好像有人住!”紀沅驚喜地說。

零格仍然保持警惕心:“這裡可是無人禁區,怎麼可能有人住?”

紀沅已經大聲喊了出來:“救命啊,野人殺人啦!”

“在哪裡?”居然真的有回應的聲音傳來,是一個粗嘎的男聲,隨機一個小山般的人影從石頭屋子中鑽了出來,一臉凶狠,看到紀沅一行人,目光一愣。

“你們是誰?”

紀沅迅速躲到了他的身後:“彆管我們是誰了,看在都懂帝國語的份上,救救我們吧。這群野人追了我們好幾天了。”

被他如此先發製人,再加上對麵敵人也正正在逼近,高壯男也隻好先迎了上去。

“吹響我掛在牆壁上的號角!”他在緊急之中對紀沅喊。

紀沅一眼就看到了掛在石屋屋簷上的額一個巨大的號角,把它拿了下來,深吸一口氣,然後猛地吐出——

“嗬嗬,這個需要的肺活量有點大啊。”

他尬笑著把怎麼都吹不響的號角遞給了零格:“這種事果然還是你們Alpha來比較好。”

零格接過,雄渾的號角聲響起,震徹山林,石屋中又跑出了幾個人,更多的人則從山壁裡跑了出來,手上都拿著一些原始的武器。

紀沅本來高興來了這麼多幫手,可是仔細一看那些鐵槍鐵棒,零星甚至還夾雜這一些石刀的武器就頭疼。他求助這些人,不會是反而害了他們吧?

“要不還是我……”他往前高壯男跟前走了幾步。

“小鬼頭彆來湊熱鬨!”高壯男粗聲粗氣地說。

紀沅又縮了回去。

空氣中傳來一種無形的波動,零格震驚地看著前方的空地:“怎麼會?”

紀沅從他的語氣中感覺到了什麼熟悉的東西,連忙開啟自己的神識,然後就看到了——漫山野獸。

簡直就是動物園猛獸區,他們都有精神體。怪不得這些人敢拿些破銅爛鐵去和那些怪人對陣。

“是你們聯盟的人嗎?”紀沅問身邊的零格。

零格還在驚訝之中,沒有顧得上回答他的問題,忽然他眼睛一亮,對著前方正在作戰的一個人大喊道:“飛白!你還活著!”

紀沅連忙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卻發現並沒有人響應他。

“你認錯人了嗎?”

零格激動道:“不可能認錯!他,我和信鴿三個人從小一起長大,怎麼可能認錯?”

他已經無法再在原地繼續等待下去,自己也衝上前加入了戰局,紀沅有點擔心他的安全,讓小白上去陪主人戰鬥,自己則把青馳背到石屋裡,扶他在石床上躺下。

紀沅起身離開,卻感到身後傳來一股輕微的力量。

他的衣擺被一隻手拉住了。

有一瞬間紀沅還以為青馳醒了,但是直到他因為抽不出來布料,把外套脫下來蓋在青馳身上,昏迷中的青年也沒有睜眼。

出乎他的意料,外麵的戰鬥結束的還挺快的,看起來並不很激烈。

他出去找到他們的交戰點時,那些野人們已經三三兩兩跑的差不多了。

還纏鬥在一起的反而另有其人。

“飛白,你瘋了,你不記得我了?”零格捂著肩膀上新增的一道傷口,語氣不可置信。

對麵的青年暴躁道:“少他媽跟我攀關係,誰是你兄弟?”

“你以前這樣說話是要被我揍的你知道嗎?”

“誰揍誰啊,你個外來者,莫名其妙!”

高壯男見紀沅走了過來,看了他一眼:“你是帝軍的學生,怎麼和聯盟的人混在一起。”

身份被點破,紀沅也沒有多吃驚。

之前他就察覺到,男人語句雖然生澀,像是很久沒有與人交流,但發音是非常標準的帝國語,還有點首都星的口音,認出來帝軍的製服很正常。

紀沅聳了聳肩:“陰差陽錯唄。多謝救了我們,不如互相了解下吧。”

高壯男不為所動,等著他繼續。

紀沅:“當然了,你們救了我們,肯定是我們先交代情況。你知道帝軍每年都有實踐賽的吧,不巧我們正好遇到聯盟軍隊進攻,就做了戰爭的炮灰了,為了逃命駕駛了機甲流落到這裡。”

男人意味不明地“哈哈”了一聲:“逃命逃出了一個星係。”

“那什麼,求生心切,應該可以理解的吧哈哈哈。”紀沅沒想解釋更多,而是轉移話題道:“不過,帝國軍隊應該已經在搜尋我們了,我家裡還挺有錢的,應該也不會放棄找我。你們應該也是不小心流落到這個地方吧,如果你們能收留我們一段時間,一定能一起等到帝國的救援,我的家族到時候也會厚謝你們的。”

言畢,期冀地看著高壯男,一臉“你懂的”表情。

紀沅推測他應該是這裡的一個小頭目,蠻有發言權的。

高壯男看了他一會,忽然朝他伸出手,紀沅還沒反應過來,就一股大力扯的後退了一步,零格放棄了和已經不認識他的兄弟鬥毆,怒對高壯男道:“你乾什麼?”

紀沅:???

他忽然感覺到一絲不對。

似乎到了這個世界,他總是犯同樣的錯誤。

高壯男眸中流露出可惜,卻沒有掩蓋自己的意圖,而是直白道:“誰稀罕回那個破地方,不過,我們這裡倒是一個Omega都沒有,如果你願意留下來給我們當老婆,你剩下的兩個朋友就可以平安無事。”

紀沅內心無語凝噎。

好吧,他習慣了……

不!他什麼時候才能習慣啊!!這個明明身為男人卻總是被會被另外的男人放在老婆備選名單裡的萬惡的世界!還是共妻,要不要玩的這麼開!!

告辭!我們有絲分裂的實在跟你們兩性繁殖的玩不到一起去。

“不同意?也不是不行。”高壯男人說著,往石屋的方向走去,“你們不是還有個Omega同伴嗎?”

這是把青馳當成了Omega?

確實青馳一頭長發,臉又長得很好看,還躺在小白身上很虛弱的樣子,被認錯性彆也是情有可原。

紀沅想象高壯男向青馳求愛的場景,忍不住頭皮發麻。比他自己被奇怪的人覬覦了還要難受。

眼看高壯男就要進屋了,紀沅試圖攔住他:“你們是更加不可能的!你不要癡心妄想了,我朋友脾氣不好,你要是冒犯了他小心他醒了以後……”

紀沅的剩下半截話堵在了嗓子裡,因為他看見高壯男“撲通”一聲,跪在了青馳的床前。

這、這什麼情況?一見鐘情?當場求婚?

高壯男並沒有讓紀沅的思緒發散太久,就哽咽道:“軍長!”

第50章 第 50 章

原來是認識, 紀沅長籲一口氣。

見青馳一直昏迷不醒,高壯男回頭質問道:“軍長是怎麼回事,他怎麼會到這裡, 你們又究竟是什麼人, 都說清楚。”

伴隨著他凶狠的目光, 外麵的人也圍了在了石門門口,把紀沅和零格牢牢控製在這個狹小的空間。

這是要仔細審問了。

紀沅知道青馳曾經在帝國邊境掌管過皇帝手下一支私兵, 不過不知道皇帝的手竟然伸到了如此長的地方, 就連聖納遺跡這樣的禁區都有寄生獸軍團的勢力。

如果青馳還沒有和皇帝鬨翻, 這些人無疑是值得相信的, 可現在皇帝在全星係追捕青馳, 這些人也不知道有沒有接收到消息,又會在他們的直接掌控者和背後真正的主人間選擇誰。

百轉千回之時, 青馳的睫毛輕輕顫了顫。

“水。”他幾乎沒有發出聲音。紀沅還沒來得及拿出軍用水壺, 高壯男就急忙在角落拿出了一個石碗,倒了些清水, 遞到青馳唇邊。

察覺到扶著自己後背的人手掌粗糲,身邊傳來的也不是那股熟悉的能撫慰人心的氣息,青馳勉力睜開眼睛, 即使病的昏沉, 黑沉沉的眸中仍藏著凜冽殺意。

等看清楚眼前人, 他卻愣了一下。

“你還活著……”青馳微不可察地呢喃了一句,抬眼看到紀沅就站在自己身邊不遠的位置, 又放下心來, 陷入更深的夢境。

“軍長, 水還沒喝啊!”高壯男端著石碗糾結了起來,喂也喂不進去, 怎麼辦。

紀沅看到兩人的反應,對這個初次相逢的陌生人放下了心防。

既然青馳相信這個人,那他就一定壞不到哪裡去。

這是紀沅的簡單粗暴的善惡觀,阿門。

“我來喂吧。”他衝高壯男伸出手。

說來也奇怪,剛才怎麼喂也喂不進去的水,紀沅剛一坐在青馳身邊,黑發青年就乖乖張口喝了下去。

但是這個漂亮的Omega看起來不是個會照顧人的,喂水倒有一小半灑進了青馳的脖子裡,他又著急忙慌地用自己的袖子幫他擦拭,看的高壯男眼角直抽抽。

“好吧,那就再來坦白一下。”喂完了水,紀沅坐在石床邊上,手撐在身後,麵對著一屋子目光炯炯的人,“這次誰先說?”-

“狗皇帝!要是他在我麵前,我現在就親手殺了他。”杜光,也就是高壯男,一拳狠狠捶在石牆上,看的紀沅都手疼。

“那些正常人從來沒有把我們這些覺醒者當人看,如果不是被逼無奈,我當初死也不會加入軍團。”一個短發高挑女人皺著眉。

“現在活下來,還要多虧了軍長,但也隻是苟延殘喘……”

原來這群人竟然都曾經是寄生獸軍團的士兵,被柏稷以各種手段從帝國各地搜羅過來,組成了他的私人軍團,專門處理各種陰私事情。

不過,帝國官方機構認為,這些“寄生者”雖然在武力值和精神力的強度上超出一般人,但是也更加暴力,不穩定。而且寄生者的壽命十分短暫,基本上都會在二三十歲死亡,超過四十歲的都寥寥無幾,對比帝國人民的平均壽命105歲,可以算一種十分嚴重的基因缺陷。

因此,為了防止手下的這些寄生者死前狂化對軍團造成不利,柏稷每個月都會安排軍醫給所有士兵進行體檢,一旦他們的精神力不穩定值超過特定數值,就會要求青馳直接將他們處理掉。

這對於柏稷來說損失並不算大,因為自從帝國境內發現第一例寄生者開始,每年新發現的寄生者的數量都在不斷增加。多消耗一些這些帝國不想要的異類,反而遂了柏稷的心願。

柏稷並不知道,那些他以為的被處死的人,都被青馳秘密送到了聖納遺跡這個永遠不會有人涉足的地方。

“所以你們在這裡都活下來了?”紀沅有點驚訝地問。

不是說覺醒者狂化或者將要狂化才會被處理掉嗎,那他們來了這個地方以後就不狂化了

看懂了紀沅的疑惑,杜光有些赧顏:“精神力暴動當然還是有的,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比在帝國的時候程度輕一些,自爆而死沒有出現過,至於狂化傷人什麼的,這裡哪有幾個人啊,狂化的時候跑到深山老林裡麵待幾天,破壞點原始森林,醒來的時候如果運氣好沒被野獸或者那些鬼吃掉就再回來唄。要是放在帝國,每次狂化都可能導致一場小到幾十人,大到幾千人的傷亡,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

看的出來,雖然條件艱苦,這些覺醒者的心態卻很樂觀。

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活著就已經是最大的幸運。

“鬼?”紀沅的注意力卻被這個詞吸引。

“就是剛才追著你們的那些啊。”杜光咂了下嘴巴,“說實話,真邪門,我懷疑它們可能是那些聖納人的鬼魂。”

“世界上哪來的鬼?你是他們就是聖納人還差不多。”旁邊一個細瘦男人說。

杜光攤手:“這誰知道,這誰也沒見過外星人呐。再說,曆史書上不是說,聖納人早就死光了……”

紀沅回想教科書,上麵說聖納人形貌醜陋,很像宇宙中曾經肆虐的蟲族,附上的一小段視頻裡那個聖納人俘虜的形象也確實,明明有著類似人類的身體,臉和四肢這種細節處卻頗類昆蟲,怪異扭曲的樣子讓很多人看了極為不適。

而之前追他們的那些野人,看上去倒是完完全全的人類。

“為什麼說它們是鬼呢?”既然是鬼不是人,總歸有些奇怪的地方吧。

“因為鬼會吃人。”杜光陰森森地說,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點可怕,“遇到再強大的敵人,我們都不會害怕,但是人會怕鬼。”

身邊的細瘦男人突然一巴掌拍在他頭上:“隊長,你不會被邪念入侵了吧?快醒醒啊!”

“……”杜光無語,他就不能裝一下深沉嗎?

邪念入侵,正是這些“鬼”最令這支流放小隊最忌憚的地方,被鬼精神汙染的人,會被他們同化,忘了自己要做什麼,忘了自己是誰,直到最後成為那些遊蕩的幽靈的一部分,對自己曾經的隊友痛下殺手。

“說的那麼可怕,但是你們剛剛還是把它們趕走了啊。”紀沅倒沒覺得那些野人有這麼嚇人。就是這些天一直跟著他們煩了點,像跟蹤狂似的。

“我們也是付出了很多代價才學會了驅趕它們的方法,你不知道我們死了多少人。”一個少年憤憤地說,他正是據說零格認識的那個飛白。

零格果然對這件事尤其關心,問道:“和你一起來的流雲,烏葉都死掉了嗎,還有活著的人嗎?”

飛白冷漠地說:“都說了我不認識你。”

紀沅觀察著周圍人的表情,見他們都對零格露出隱隱的同情,不由猜測道:“他不會就是你們說的被野人同化的人吧?可他看著也不像野人啊。”

遭受如此評價的飛白對他怒目而視。

“不是,他是我們撿來的。這些年,我們偶爾會在外出捕獵的時候撿到一兩個人。”杜光說,“雖然不是我們的隊友,但他們都記憶全無,有的想要跟著我們,我們也就讓他們跟著了。這些你問你的聯盟朋友應該比較清楚吧。”

零格低垂著臉,看不清表情,飛白雖然堅稱自己不認識他,但顯然對他的態度很在意,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

零格突然笑了,是那種很不屑的笑:“成為覺醒者,在你們帝國是一件不幸的事,會被柏稷抓走當做私人奴仆。但是在我們聯盟,非覺醒者才是最下等的奴仆,要為整個聯盟勞作。一旦超過15歲還沒有覺醒,基本上這輩子都隻能當個普通人了,很多不甘心的人,當然就會想再試一試,為了這個目標,即使要去禁區,即使99%的人都會死掉,又算得了什麼?”

他有無數認識的人或者親近的人,因為始終無法覺醒,獨自去了聖納遺域,成功回來的,也就隻有霜燼姑姑一個人。

飛白眼神顫動,不知道在想什麼。

紀沅感歎了一句:“你們人類真複雜。這邊不要的那邊搶著要,就不能兩兩融合一下嗎?”

融合?

不,人類最擅長的就是自我分裂。

不知多少人內心滑過這句話。

“轟!”突然,遠處傳來隱隱的雷聲,好似山崩地裂。

紀沅嚇了一跳,“打雷了?”

這片區域經常下雨,沒少讓他吃苦頭。他現在的身體太弱了,一旦淋了太久的雨就會生病感冒,幸好還帶了個訓練機甲,可以暫時充當避雨室。

“不像是雷聲。”杜光皺眉說,對著瘦弱男人說:“你出去查看一下。”

瘦弱男人釋放出精神體,是一隻毛絨絨的鬆鼠,不過尾巴斷了一截,讓這種可愛大打折扣。

鬆鼠在空氣中嗅聞了一會,爬回主人肩膀上,瘦弱男人似乎和它意念交流了一會,神情凝重:“有硝煙的味道,估計是追捕軍長他們的人來了。”

像是為了回應似的,遠方又傳來“轟”“轟”幾聲,山林傾倒,濃濃黑煙衝天而起,而且離他們的位置越來越近。

“這是展開地毯式轟炸?他們是怎麼定位到我們的?”一人看著紀沅的目光瞬間就充滿了懷疑。

“我冤枉啊!”紀沅舉起雙手示意自己的無害,“再說如果是我引他們來的,這樣炸不把我也炸死了嗎?”

杜光怒道:“猴六,你怎麼這麼慫?當初你兩條腿都斷了還是軍長幫你申請的高級醫療艙你還記得不?”

嚷嚷的人瞬間熄聲了。

“先跟我們躲一下。”杜光倒是很講義氣,“他們炸完估計還要派人來搜,決不能讓他們找到軍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