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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紀沅在青馳的帶領下, 向地底更深處走去。

長滿岩壁的發光蘑菇,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一樣,其他地方都熄滅了, 隻在兩人手臂高的位置形成了一條光帶, 指引著他們前進。

不停向下走的過程, 有點像是墜入深海,隨著地底空間變得越來越封閉, 就連氧氣也變得稀薄。

直到紀沅被青馳抱著, 落下一個極深極細的隧道, 下墜了不知道多久, 終於“咚”地一聲落在地上。

“你的腿沒事吧?”紀沅站穩了之後就連忙問, 要是在地下摔傷了連藥都找不到。

“沒事,這裡的重力似乎不同。”青馳感受著身體傳來的輕盈。

眼前豁然開朗, 空氣都為之一清。

誰能想到, 幾千米深的地下,本該寸草不深的黑暗角落, 居然藏著這樣的奇景?

到處都是沒見過的奇花異草,更令人驚歎的是,由於這裡光線昏暗, 隻有發光生物發出的生物熒光與地下暗河交相輝印, 除此之外沒有一點光亮。很顯然這裡的動植物所依賴的能量來源並不是通常的恒星光, 而是地底冒出的熱量,因此這裡的動植物所呈現的形態和地表也完全不同。

如果有電影公司發現了這裡, 應該就不用擔心特效效果了吧。

接下來的路要怎麼走呢, 發光蘑菇已經淹沒在千姿百態的生物裡了。

正在紀沅思考的時候, 他腳下的地麵突然隆起,青馳立刻帶著他退了幾步, 遠離了疑似危險的地方,等到那東西終於從土裡鑽了出來,露出全貌,紀沅盯著它看了一會,露出笑容:“原來是你啊。”

眼前的不知名生物看上去像神話裡的克蘇魯,揮舞著滿身的觸手舞得狂亂,似乎更適合待在深海裡,而不是地底,不過紀沅記得它,上次他在夢中被召喚,見到的那個淩亂線條,不就是它麼。

線團發現紀沅認出來它了,更是興奮,一隻觸手就要搭到紀沅的手腕上。

青馳亮出刀鋒。

線條委屈地縮了回去,它可沒忘記自己曾經被麵前的可惡人類斬斷過一隻觸手。

“主人……”

細如蚊蚋的聲音響起,線團期期艾艾的,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不過,它的體型卻越加壯大,像是想要在敵人麵前彰顯自己的強大。

紀沅睜大了眼睛:“原來我上次沒有聽錯,真的是你發出的聲音。”

線團頓時受到了鼓舞,重複道:“主人,主人。”

它再次試圖靠近紀沅,這次青馳沒有阻止。

線團纏上了紀沅的手腕,紀沅覺得挺有意思:“接下來是你負責帶我們找到那個意識嗎?”

青馳見到不明生物的投誠以後,就暫時放鬆了對它的警惕,心神全部凝在紀沅身上,Omega被觸手繞上手腕後,就閉上了眼睛,好像在感受什麼一樣。

突然,紀沅睜開了眼睛,黑色的眸子裡驚奇還沒有消退。

青馳:“?”

紀沅:“你也來看看。”抓住了青馳的手。

兩人的掌心相交,青馳剛感受到那片溫熱,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

他一瞬間覺得自己重新回到了文明世界。

高樓林立,飛車疾馳,玻璃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炫目的光暈,整潔的街道上,行人如織,優美的音樂聲隨著噴泉起起伏伏。

這裡哪裡都很像帝都,甚至因為綠化程度更高,看起來比帝都還要先進,是一個令人向往的宜居星球。

隻除了居住的人不同。

這裡“人”有長得像人的,有像蟲族的,有隻是個光滑大白蛋的,還有很多長得像各種菌菇的……

形態的多樣並沒有影響他們行動,因為他們有遠比人類的雙手更加靈活的東西,他們的身體任何部位似乎都可以生出觸手,來幫助他們操作器具。

青馳就看到一個長發及腰的人類形態美女將頭發分成了十幾份,上麵都掛著一個購物袋。

紀沅也看到了,讚歎:“哇,青馳,她比你厲害哦。”

青馳瞥了眼自己的長發:“……”

他們的交談引起了美女的注意,她款款走到兩人麵前,笑道:“來了兩個新麵孔呢,跟我一樣是人類擬態,不得不說,你們兩的審美很不錯。”

她說著頭發絲中分出一縷,遞到青馳麵前:“帥哥,認識一下唄。”

青馳沉默地看著那縷頭發。

這是,握手的意思嗎?

紀沅問:“怎麼認識?”

美女奇怪地說:“精神觸手交互一下啊,不然還能怎麼認識?”

還能這樣!紀沅仿佛被點通了某種東西,神光一現,主動說:“他不喜歡搭理陌生人,和我認識一下吧。”

美女挑剔地看了眼紀沅:“可是我喜歡長頭發的……好吧,看在你的人類擬態長的也不錯的份上。”

紀沅試探著分出一縷菌絲,和頭發相接,立刻,他感到到了一種奇妙的聯係,麵前的人類,不,應該說是聖納人的近期生活狀態完完全全地展現在她眼前。

她用其他的擬態和小夥伴的合影,去享受了最近流行的泥土浴,參加了動物救助計劃,就連最近在瘋狂追人類的戀愛綜藝,以至於把自己擬態成了綜藝女一的樣子,都清晰地呈現在紀沅麵前,給他展現了一個生動鮮活的形象。

簡單來說,就像是逛了一下新加好友的朋友圈。

紀沅第一次接觸到這種交往方式,太過沉浸,以至於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腦域已經被對方入侵的太深。

美女“唰”的收回頭發,驚訝地說:“你是從一個叫地球的星球穿越過來的?你在的那個世界真菌必須通過一種叫‘修仙’的方式才能進化,不然就隻能做真菌?你拜了靈長人類為師,還暗戀你師父?嘖嘖,有點好磕……什麼?聖納人滅絕了,被靈長人類滅絕了?!怎麼可能,你的腦子裡都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

紀沅老底瞬間被揭了個透,立即封閉了自己的精神海。

他先摸了摸鼻子,有點訕訕地對青馳說:“……她說的都是真的……額,暗戀那個不是真的……最多是雛鳥情結………………”

天啊,怎麼會在這種情況下掉馬甲還掉的連底褲都不剩啊,他現在感覺身上涼颼颼的,或許是同桌沉默注視著他的目光太冷了……

“真的不是真的,她最近嗑CP上頭戀愛腦,瞎解讀,都是假的。”紀沅解釋地越來越艱難。

青馳冷笑了一聲,語氣很篤定:“所以你最開始接近我的確是因為我和你師父長得像。”

紀沅:同桌我記得咱們之前不是討論過這個問題了嗎?

美女不滿地說:“我是假的我CP都是真的!彆小看了我嗑糖的能力,你和你師父不就是最近流行的師徒年上?”

紀沅崩潰道:“停止你的造謠!”

美女安慰他:“沒事,其實你隻是愛幻想了一點,有什麼錯呢?你看你想象力這麼豐富,連聖納人被靈長人類滅絕都想象出來了,幻想一個美貌師父又有什麼錯呢?相信你男朋友會體諒的。”

紀沅傷心地說:“他不是我男朋友。”

本來快要是的,被你這麼一說,估計是不是了。

遙遙無期嗚嗚嗚。

他卻沒發現,本來心情就很不妙的黑發青年,聽了這句話,臉色變得更不妙了。

“嗬嗬,你們玩的挺開心啊。”一道熟悉的聲音在兩人心頭響起,倏忽之間,鱗次櫛比的商店不見了,摩肩擦踵的人群也不見了,麵前無意間闖了大禍的美女也不見了,天地間隻剩下一個巨大的光球,發出溫潤的瑩光。

“你還敢出來。”紀沅幽幽地說,“我這麼相信你,你卻坑我。”

意識無辜道:“如果不是你自己開放腦域,憑我的力量,也很難在不傷害你的情況下查看你的精神海。”

紀沅無語:“居然營造了那麼一個場景來迷惑我們,你們聖納人也陰的很,並不像你給我看的那樣,被人類欺負的小可憐啊。”

“從被滅族的經驗中,我們也向人類學到了很多。隻可惜,沒有改錯的機會了。”意識說,“不過聖納的景象,卻不是專門為了迷惑你們而創造的。——我隻是經常會想看看,如果聖納人還在的話,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紀沅不知道該說什麼,半晌,問:“如果你不是聖納人,你究竟是什麼存在。”

意識道:“聖納人擁有集體意識,你可以把我當成集體意識的殘留體。”

“看在你比我還慘的份上,先不追究你偷窺我秘密的事了。”紀沅大度地說,反正估計也打不過,“那現在你都已經看到了,想要做什麼?”

意識沉默了一會:“我本來以為我遇到了遺留的聖納人。”

紀沅已經模糊猜到,聖納人是宇宙中由真菌進化出來的智慧生命,聖納意識會將自己這個靈芝精當成聖納人,也情有可原。

“兄弟,節哀。”他有些不自在地說。

他畢竟也是真菌,看到種群的滅絕,有些物傷其類。

不過,紀沅畢竟在地球長大,已經習慣了人類是萬物的靈長,主宰一切的地位,倒沒有多大的憤怒。

成王敗寇。

“你雖然不是聖納人,不過,我對你身為靈體,卻能占據人類的身體很感興趣。”意識話鋒一轉,說道,“建議教給我方法嗎?”

第62章 第 62 章

“你想修仙?”紀沅脫口而出。

意識:“……”

意識:“如果可以通過你說的這種方法, 奪取人類的身體的話,也不是不行。”

紀沅遺憾地搖頭:“可是我不會啊。”

意識一愣。

“你也看了我的記憶了,應該知道, 我師父才是逆天而行的修真者, 我隻是恰巧被他發掘出來的靈芝精而已。”他攤手, 補充,“至於你說的占據人類的身體, 就更不對了, 準確地說, 是靈魂轉換大法, 隻是把我和這具身體原主人的靈魂對調了而已, 也就是說付出了同等的代價,你說的聽起來很像什麼邪魔外道好不好。——彆指望我, 這麼難的陣法, 我更不會了。”

意識沉默了一會:“所以你到底會什麼?”

紀沅也沉默了,他突然感到一陣不學無術的羞恥。

師父啊師父, 您老人家教我的,我全還你啦。

“就……天材地寶為什麼叫天材地寶?像我們這種神獸仙草,都是靠機緣!修煉是什麼, 能吃嗎?”紀沅十分拉仇恨地說。

意識雖然不懂什麼叫凡爾賽, 但還是突如其來的產生了一種想揍麵前可愛的小蘑菇的欲望。

紀沅非常善良地安慰他:“彆傷心, 一些心法,《清心咒》《道德經》什麼的, 我還記得, 等我背給你聽哈, 至於你到底懂多少就要看你的悟性了。”

他清了清嗓子,開始念經:“道可道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無名……”

“行了。”意識打斷了他的施法,“這些我在你的腦域中都看到了。”

紀沅挑眉:“那你還問我?”

意識幽幽地說:“或者你願意讓我再仔細掃描一遍,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這種事情不要啊!”紀沅雙手捂住胸口,花容失色,“明明人家早就被你看光了。”

意識:“……”

青馳:“……”

意識忽然轉向青馳:“你平時就由著他這麼滿口胡說?”

青馳咳了一聲,主持公道:“紀沅說的有道理,腦域怎可被一再入侵。”

他的公道就是紀沅說的都是對的。

意識默了會,不知是不是錯覺,聲音帶了些忿忿:“你們一個靈魂就是聖納人,一個受了聖納人的同化,卻因為都是靈長人類的軀體,就一心來欺負我。”

似乎受了意識的影響,一直跟在紀沅身邊,安安靜靜的線團怪物都開始亂舞起來,不小心糊了紀沅一臉,被紀沅拂開後,又像做錯了什麼事一樣,瑟縮著團成一團。

紀沅有點想笑。

欺負?

這什麼小學雞用詞。

他突然發現,聖納意識看起來高大上,其實還挺蠢……啊不,是單純!

該不會當年就是因為太好騙了才被人類滅掉了吧?!

紀沅捂臉,感覺自己發現了真相。

“你絕對誤會我了,咱倆都是從小小真菌發展來的,我和你絕對是一條心的。”紀沅信誓旦旦地說,手臂和青馳劃開一條線,語氣堅決:“至於這個人類,他再怎麼好也就是個人類,和你怎麼能比呢?”

青馳耐人尋味地看著他,不明所以。

紀沅對他眨了下眼睛,

意識欣慰地說:“你能想明白這個道理,就不算太笨。雖然你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但也算是我們聖納人。”

紀沅沒管自己多了的這個新身份,探究道:“不過你剛才說的,這個人類被你同化的事,我不太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青馳神色一凜。

紀沅所問,正是困擾無數帝國人幾十年的問題。

據說近五十年前,帝國出現了第一個覺醒者。

這些覺醒者不論是力量還是精神力都很出眾,與Alpha類似,甚至高出Alpha。

他們的精神力甚至可以做到外化,以動物的形式呈現在現實世界。

覺醒者的力量有強有弱,絕大多數覺醒者的精神體並不能完整呈現在人類眼前,而是若隱若現,時不時嚇人一跳,像是身邊跟著一個幽靈一樣。

因此覺醒者在普通民眾間被歧視被排斥,被說成是被幽靈獸寄生的可怕寄生者。

如果官方向大眾宣傳並科普這一點的話,或許這可笑的偏見會被化解。

然而,官方比普通人更忌憚覺醒者。

——精神力外化,正是數百年前,人類在星際間最大的敵人,聖納人的特征之一。

沒有人說的清楚覺醒者和聖納人之間的關係,也就沒有人敢接受覺醒者。

如今,終於有真正的聖納人,可以為覺醒者揭開他們存在的秘密了。

青馳表麵冷靜,實則呼吸急促了起來,胸中有如擂鼓。

“人類既然那麼想要我們聖納人的能力,我就大方地給予他們了,難道不好嗎?”

聖納意識笑著說,聲音裡閃動著毫不隱藏的惡意。

憑借敏銳的精神力,青馳感到聖納意識在他身上短暫的停留,之後又滑開。

意識挑剔地點評著他:“雖然隻是個半成品,但也比現在的人類那群殘次品好的多。”

“半成品,殘次品,分彆是什麼意思?”青馳抓住了問題的關鍵。

意識怒道:“半成品,就是一半的完成品。殘次品,就是壞的,連這都聽不懂?果然是人類,真笨!”

青馳突然被罵了一通,沉默以對。

忽然有點不想聽覺醒者的身世秘密了,怎麼辦。

剛才嚴肅的氣氛忽然蕩然無存。

紀沅敏感地察覺到聖納意識對人類的厭惡,訕笑道:“你都知道人類笨了,就耐心點為他解釋一下嘛。”

意識嘖嘖感歎道:“當初聖納人和藍星人兩個智慧文明和諧相處,還一同抵禦了蟲族入侵。不過和蟲族的大戰中,人類損失慘重,聖納人卻幾乎沒有什麼損失,因為聖納人對精神力的運用登峰造極,可以直接穿透蟲族堅硬的護甲,直接擊潰它們的大腦。”

“也許正是因為這場戰役,讓人類起了貪婪之心,借著兩族友好往來的名義,進行基因研究,成功地將聖納人的基因移植到人類身上,改變了人類的生理結構,也讓人類擁有了原先不可比擬的強大精神力。”

說到這裡,意識輕蔑地哼了一聲。

“當然,所謂的強大隻是相對於人類之前不值一提的微弱精神力來說,還是夠不上真正的聖納人。”

紀沅若有所思地說:“如果人類的精神力根本比不上聖納人,為什麼聖納人最終會被人類滅絕?”

“這就是人類的卑鄙之處。”

意識的語氣帶上了痛恨。

就連地底世界,似乎都增添了幾分肅殺寒氣。

“是病毒。”青馳忽然低聲說。

紀沅一愣,看向身邊的人。

青馳沉聲道:“我從小在帝國科研所長大,見過很多科研資料,曾經無意間,看到封存的檔案中寫道,帝國曾經以聖納人為對象研製出致命病毒,投放在一批去聖納星係交流的人類中,給聖納人帶來了滅頂之災。”

意識低不可聞地笑了一聲:“是啊,我至今還記得,由那個小小的實驗室蔓延開來的怪病,一發不可收拾,竟然帶走了七成的聖納人,在後來的那場大戰中,最後的三成人也被剿滅殆儘。我們的家園,成為了現在的一片廢土。”

受到意識的侵襲,在場的兩人腦海中,不約而同地浮現出那些慘烈的場麵。

槍炮,烈火,濃煙,廢墟,殘肢……

所有人都死光之後,受到殘留意識的影響,斷裂的菌絲深入地下,凝結在一起,扭曲成一個抽象的存在。

紀沅複雜地看向身邊的線團,這個詭異的像克係神話中邪神的存在,居然是無數聖納人斷裂的精神觸手的集結體。

它和聖納意識一樣,是聖納人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的最後的證明。

紀沅摸了摸線團,感受它像一個親人的小狗一樣纏上來。

他能也夠使用菌絲作為精神觸手,或許這就是線團將他誤認為主人的原因吧。

唯有一聲歎息。

歎息過後,紀沅沒忘記正題:“可你還沒說半成品和殘次品有什麼區彆呢!”

意識吐槽:“……你不應該先哭半個小時表達一下悲傷嗎?”

“你見過蘑菇用哭來表達悲傷嗎?”紀沅這樣回答。

“說的也是。”意識被說服了。

“咦?又來了好多半成品。”意識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說:“那就長話短說吧。”

“人類融入了聖納人的基因後,自以為推開了精神力世界的大門,卻不知道,他們隻是站在了門前。門上麵,還掛著一把鎖,隻有聖納人才能打開。簡單地來說,我打開了這群人的鎖。”

“可你隻打開了半扇門。”青馳說。

“的確如此。”意識說,“想必你也是有所感悟吧。怎麼樣,作為半成品的滋味如何?”

“正常人的世界中,AO互有缺陷,卻天生互補。”青馳垂下眸子,聽不出情緒:“而覺醒者就像是缺失了Omega的Alpha。所有人都說,覺醒者天生殘缺。”

紀沅有點懂了,覺醒者那些缺點,比如壽命極短,更不穩定,無法生育什麼的,感情就是因為沒有另一半啊!

難怪意識說覺醒者是半成品,它根本就沒給人家造另一半。

所以說力量強大又無法生育的覺醒者注定是天生的耗材了。

此刻,紀沅都忍不住給對方鼓掌。

這是多麼有效的戰略,打入敵人內部,從敵人內部造成分裂。

哪天覺醒者如果和ABO人類打起來了,那聖納意識豈不是坐山觀虎鬥,美滋滋?

等等,想到ABO人類,紀沅忽然意識到什麼。

“我原來在的世界,人類都隻有兩種性彆,現在這個世界的人類有六種性彆,不會是因為他們融合了聖納人的基因導致的吧?”

其實真菌有有性生殖和無性生殖兩種生殖方式,大多數物種都隻有兩個性彆,但這個大多數裡不包括真菌。

紀沅出生的森林裡有一種小白蘑菇,曾經和紀沅做過鄰居的,它就有143種性彆。

每到□□的時節,都挑三揀四的,相了一百個親也沒遇到一個心儀的性彆。

“哼。”意識這傲嬌的反應基本上就是承認了,它還有點後悔,“隻可惜當初心軟了,隻送了個6種性彆的,沒送那個有23000多種性彆的人過去給靈長人類研究,不然,光是□□,就能愁死他們。”

青馳:“……”

紀沅:“……”

高啊,是在是高。

看來聖納人也不像他們所說的那麼軟萌天真嘛。

第63章 第 63 章

“好了, 你們還有什麼想問的嗎?”意識說。

青馳:“你剛才說又來了很多覺醒者,他們和帝國的士兵是一波人嗎?”

難道是柏稷把寄生獸軍團的人派過來了?

“不是,是顯聖聯盟的人。他們兩波人被我引領撞在了一起, 正在交火。”

意識知道想他真正想問什麼, 直接就說了。

青馳若有所悟:“顯聖聯盟的建立果然和你有關。”

意識彆有深意地說:“不然它怎麼在短短幾十年內成長為帝國不容忽視的勢力?”

“可你並不是真正在幫助他們, 隻是想看到人類自相殘殺。”青馳冷靜地指出事實。

意識坦蕩地承認了:“可惜它成長的還是太慢了,我無聊的時候經常想, 還要等多久, 才能看到兩方大戰, 把所在人類卷入的景象。”

紀沅在一旁, 感覺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悄悄抿了抿唇。

他一個小蘑菇,是怎麼卷入這種不同勢力乃至不同種族的世界大戰裡去的哇!

青馳並不讚同意識的做法, 反駁道:“當年做出決策的, 都是上位者,普通人能做的隻有被動參與或者旁觀。而且當年參與對聖納戰爭的那代人早已死去, 現在卻要這代人來承擔當年的惡果。”

意識懶洋洋地說:“那沒辦法,聖納人的怒火總要有人熄滅。就看你們人類哪代人比較幸運,就攤上了。”

這怒火, 早已在聖納意識的深處燃燒了上百年, 沒有同等數量的人類血液澆灌, 就無法熄滅。

“惡果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人類已經在承擔。”青馳說。

“哦?說說看。”意識來了興趣。

它態度輕蔑, 語氣顯然不如對待紀沅時的重視, 青馳卻拿出了耐心, 語氣平靜又認真。

“如果真的按照你說的,現在的ABO人類是進行了基因融合工程進化而來的, 那麼這融合並不能算成功。人類在青少年時期二次分化性彆的過程極其凶險,每年都有百分之一的青少年因為性彆分化而死亡。而分化之後,ABO人類依舊要麵臨層出不窮的性彆配對和精神問題。醫療在發展,但非正常死亡率卻在逐年上升。”

這也是帝國研究所的核心課題之一,也可以反過來說,正是因為非正常死亡的人數越來越多,才促進了帝國醫療技術的快速發展。

像紀家,莫家這樣家族裡沒有強勢Alpha建立軍功的家族,也憑著在精神治療方麵的建樹屹立不倒。

青馳還知道,曾經帝國有個很有名的邪=教。

這個邪=教的教義認為六種性彆是魔鬼對人類的詛咒,人類遲早會在這種混亂無序中走向滅亡,宣揚消滅AO,隻留下性彆特征最不明顯的Beta,這樣時日漸久之後,或許人類能回到原本簡單的男女兩種性彆。

不過,在帝國官方的說法中,人類由兩種性彆演化為六種性彆是自然進化,是對人類有利的良性突變,不可能再主動去尋求退化。

柏稷把宗教定義為邪=教之後不久,就派他去秘密暗殺了宗教首腦,曾經風靡一時,引起社會動蕩的教義也很快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聖納意識哼了一聲,並不接受他的說法,語氣卻有所和緩:“是嗎?多謝你告訴我這個好消息,我心情好了很多。隻是死的人還不夠多,等全死了我會更開心的。”

青馳沉默了一會,半晌說:“你現在連一副身軀都沒有,又憑什麼認為,僅憑你的力量,可以顛覆整個人類。我不知道顯聖聯盟為什麼聽從於你,不過很顯然他們的初衷隻是為了謀求覺醒者的發展,一旦意識到你的真實意圖,難道還會繼續聽從於你嗎?”

“那你現在又是在乾什麼?”意識的聲音裡帶上了諷刺,和一些隱藏的氣急敗壞,“一個被人類排斥的流亡者,難道還在妄想做什麼救世主嗎?帝國是你的敵人,聯盟是你的敵人。你是死是活,世界上沒有一個人在意,而你竟然還在在意全人類的生死。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感謝你,你不覺得可笑嗎,不覺得可悲嗎?”

這番話很有力量,問的四下靜寂無聲。

青馳垂下眸子,濃長的眼睫蓋住所有情緒,他低聲,像是在自語:“救世主?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從沒有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紀沅聽到了。

身邊人傳來濃濃的落寞情緒,是一種熟悉的感覺。

他鼻腔泛上一股酸澀。

從前,也有一個人曾經被叫做救世主。

後來,他發現自己什麼用也沒有。

他就變得對一切都無所謂了起來,沒心沒肺的。

他伸手過去,握住了身邊人的手。

青馳的體溫偏低,握上去涼涼的,像玉一樣,卻也像玉一樣,很快就被手指交握的溫度染上舒適的溫暖。

“喂,都是自己人,彆欺負他了。”紀沅對意識大聲說。

“自己人?”意識明顯被這個詞語驚到了,恨鐵不成鋼地說,“你彆和這個人類握著小手就胳膊肘往外拐。”

被點明了,紀沅臉一紅,下意識地想要放開,卻被一隻手握的更緊。

力道不容他退卻。

他知道青馳現在一定在看著自己,愣是梗著脖子沒偏頭回視回去。

被他視線注視的地方,麻麻的熱熱的。

過了一會,手才輕輕放開了。

紀沅清了清神誌,將思緒拉回眼前:“那我問你,ABO人類和覺醒者體內都有聖納人的基因,它們兩者哪個和聖納人比較接近?”

紀沅開始瞎掰,“當然是覺醒者對吧。他們被你點化過,又可以像聖納人一樣精神力外化。那既然純血聖納人已經不存在了,ABO人類又是你的敵人,那麼,全宇宙最接近純血聖納人的不就隻剩下覺醒者了。”

“而且他們從出現開始,發展到現在,你也出了一份力,你可以算他們的再生之母。你是聖納人的群體意識,通俗來講也可以算聖納人意識上的母親。那麼覺醒者其實就是聖納人的小弟。你作為媽媽應該對兩個孩子公平公正一點啊,不能因為第二個孩子是抱養的仇人的孩子就虐待他,指望他長大以後去幫你報仇,這樣養子也會養成仇人的。你知道嗎,上一代的恩怨就應該了結在上一代,孩子是無辜的!”

紀沅胡扯一通,說到後麵連自己都快相信了。

多麼經典的狗血家庭倫理劇啊。

意識果然也被他繞了一會,有些無語:“什麼亂七八糟的,說這麼一堆,你不過就是偏心這個人類。”

青馳心中驀的一動。

偏心。

紀沅對他,是有偏愛的嗎?

意識生氣地說:“純血聖納人,眼前就有一個,不就是你嗎?”

紀沅攤開胳膊給他看,“可是我現在這副軀體,正是你最痛恨的ABO人類啊。”

意識不服輸:“我知道你的靈體可以修煉出實體,你離開這具人類身體仍然能活,隻要你脫離了它,你就是真正的聖納人,和人類一點關係也沒有了。”

“可是我並不認同聖納人的文明,從我開靈識起教導我的,就是人類,從我化形開始,我就在人類中生活。”紀沅無所謂的說,聽不出來什麼情緒。

殺人誅心。

意識挫敗道:“那你究竟要怎樣才肯當聖納人?”

來個人陪陪它吧。

它真的,很孤獨。

“很簡單。”紀沅提出條件,“你不是隻為覺醒者推開了半扇門嗎?把另外半扇門也推開,讓他們變成完成品。”

意識沒說話。

兩股勢力在空中無形的對峙,拉鋸。

半晌,意識陰惻惻地說:“你想得美。覺醒者可以自由繁衍了以後,他們還會受我控製嗎?”

“也許你本來就不需要控製任何人。”紀沅反問,,“你是意識的集合體,你隻需要記錄,呈現,消退,而不需要去嘗試控製什麼。你覺得呢?”

意識無法反駁。

但是紀沅一直為了一個人類和他它對著乾,讓它很生氣。

這完全不是它把他引來這裡的初衷。

礙眼的家夥,就該解決掉。

“唔。”青馳忽然悶哼一聲,雙手捂住頭,露出了痛苦至極的表情,嘴角留下一絲鮮血。

“你做了什麼?”紀沅又驚又怒,“條件談不成還可以商量啊,怎麼可以突然動手?”

不講武德!

他放出神識,想要護住青馳的腦域,卻還沒接近,就感受到一陣陣尖銳的刺痛傳來,原本順滑的神識,像是布帛一樣被寸寸撕裂開來。

與此同時,他感應到了與他心神相連的孢子,傳來了恐怖驚顫的情緒,像是處於怒濤之巔,隨時會被巨浪拍的粉身碎骨。

紀沅已經不敢想象風暴中心的青馳會有多痛苦。

“夠了,停下來!”紀沅怒吼道,不顧疼痛繼續與意識對抗,護住青馳搖搖欲墜的精神海,已經用上了神魂之力。

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意識“看到”,他的靈魂黯淡了許多,嚇得立刻收手。

“青馳,你怎麼樣?”

“你說話啊。”

青馳慢慢平靜下來,但雙唇仍然顫抖,紀沅喊他的名字,他也沒有回應。

紀沅進入他的精神海,發現一片天地被攪得零碎不堪,甚至連血霧都凝不成型,偶爾有幾片白色的衣角驚懼地飄過他身邊,是破碎的笑臉人,它自身難保,終於不再試圖與他玩自殘的惡意遊戲。

山河破碎處,淤泥一般的黑色滲透了進來,吞噬了大半個天地。

紀沅試圖用菌絲去修複,卻發現根本無濟於事。

他個人的力量如天幕般廣闊的黑夜麵前,太過渺小。

“精神圖景外麵這些黑色的東西到底是什麼!”紀沅崩潰地問,“根本驅不散。”

“你不知道‘永夜’嗎?意識消散之處,就像宇宙的黑洞一樣,被吞噬了就不可能再出來。即使醒了也會變成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你還是放棄吧。”意識不甘不願地說。

意識原本還挺順耳的聲音,現在聽起來恨得人心底發癢。

“我不相信你說的話。”

紀沅收斂了情緒,看上去冷靜了一些,但意識反而覺得他現在看上去更加可怕。

紀沅護住分出一部分力量護住孢子和它身邊默的蛇蛋,接著就瘋狂的傾瀉著神魂之力,試圖堵住缺口。

一切就發生在轉瞬之間,讓他來不及思考,隻能以本能做出反應。

意識就看到紀沅的神魂飛速灰了下去,力量源源不斷地湧向那個人類。

“你真是瘋了……為了一個人類。”意識不可置信地說。

“你才瘋了。你隻是聖納人殘存的意識,聖納人都死光了,你還活著乾什麼?”

紀沅冷冷地說。

意識被他痛恨的語氣說的怔住,喃喃地說:“我不知道……”

不該是這樣,這一切都和它預想的不一樣。

它以為這個叫青馳是人類是橫亙在它和紀沅中間的唯一阻礙,隻要阻礙沒有了,紀沅不就應該乖乖回歸種族了嗎?

即使紀沅有點喜歡這個人類,可畢竟隻是個人類而已……

而現在,紀沅語氣痛恨,甚至質問它為什麼還沒死。

意識沒有實體,也沒有受到任何實質性傷害,卻忽然感到無法呼吸的難受。

“我為什麼活到現在。”

“我不知道。”

“我也許是為了……等你。”

這句話不經意地說出時,意識吃了一驚,同時也晃然大悟。

紀沅也幌神了一瞬間,想到了什麼,又立即收斂心神,重新放在青馳身上。

“我是為了等你。”意識再次說,像是對自己確認,這回堅定了很多。

紀沅沒有回應。

“我知道錯了。”意識卑微地說。

紀沅沒理它。

“也許還有彌補的方法。”意識再度說,“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你會消失的。”

紀沅立刻說:“什麼方法都行,我都試一下。”

意識猶豫了一會,很快下定決心:“你不是讓我打開另一扇門嗎?我將你現在的人類身體轉化為另一半。”

紀沅怔了怔,沒什麼不同意的:“好,你開始吧。”

當普通人類還是覺醒者,對他來說,都無所謂。

二者都沒注意到的地方,青馳的呼吸逐漸恢複平靜,與此同時,墨色眼瞳逐漸轉為赤紅,眸中光華流轉,正如鴿血紅寶石。

如果紀沅看見,他應該會想起來,這樣的情形,他曾經在另一個地方看到過。

第64章 第 64 章

“覺醒的過程會有點痛苦, 其他那些半成品,哦不,是覺醒者, ”聖納意識敏銳地發現紀沅不太喜歡這個稱呼, 連忙改口, “那些覺醒者覺醒的時候都會連續高燒發熱半個月,有一半大都撐不下去直接死掉了。”

聖納意識說這些的時候, 語氣毫無波瀾, 顯然並不在意這些微小的損耗, 不過對待紀沅卻很謹慎, 承諾道:“我會儘量減輕你的痛苦, 你也要做到絕對配合我。”

紀沅哪裡有不應的,將注意事項一一記下。

就見點點靈光從四麵八方飄散而出, 向他聚集而來, 像漫天星屑朝他溫柔的灑落。

害怕改造身體的痛苦會讓自己暈過去,耽誤給青馳治療的時間, 紀沅在腦域設了一道厚厚的屏障,努力保持神智清明。

等改造開始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這一出完全沒必要。

聖納意識哪裡是儘量減輕他的痛苦, 他一點也沒感覺到疼啊!

相應的, 他用靈覺內視自己的身體, 那微小的變化也得用八倍速才能勉強看得見。

“能不能快點?”紀沅催促道,“這樣下去等我好了青馳都涼了。——你不會是故意的吧?”

意識有個微妙的停頓, 很快反駁說:“沒有, 我就是怕你太疼了。”

“醒醒, 我以前是蘑菇,連痛覺都沒有的那種。來吧, 要速度最快的,我不怕疼。”紀沅英勇地閉上了眼睛。

“好吧,你彆後悔。”

意識話音剛落,紀沅就感到四肢被綁了起來,他嚇得睜開眼睛一看,是線條怪物將他的手腳都纏了起來,他現在整個人淩空,哪裡都沒有著力點,就算後悔了想跑估計都沒法跑。

“有必要搞觸手係嘛……”紀沅的吐槽隻吐了半截就咬斷在嘴裡,劇痛差點讓他把自己的舌頭咬斷了。

具象化的思維觸手及時探了過來,抵住了他的牙關,阻止了他進一步自殘。

漫天星屑再次向他湧來,這次像是隕石一樣砸在他身上。

紀沅整個人被包裹在這股力量中,就好像孫悟空被扔進了八卦爐裡一樣,焚燒著五臟內府,可他的身體隻是普通的人類,沒有石猴的天生聖體,怎麼能抵擋住直接用外力改變身體構造的痛苦?

屬於聖納意識的力量在極短時間內毀滅又重新塑造著他的身體,將原本要經曆半個月的過程濃縮在短短的幾分鐘,紀沅在最痛的一刹那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

是啊,就是因為以前沒嘗過痛,所以對疼痛極其敏感。

當初手指被蛇咬了個小口子都痛的要死,是誰幫他處理傷口來著?

是誰?

不記得了……

身體本能地劇烈掙紮起來,想要逃離這可怕的地獄。少年纖細的身軀在空中翻滾騰挪,卻始終掙脫不出無數觸手的掌控。

青馳那雙赤紅色的眼瞳,看到的第一幅景象就是如此。

一瞬間,瞳仁變豎,有如即將要展開攻擊的毒蛇。

一種詭異而強大的能量場籠罩了整個天地,讓其下的所有其他能量流通都變得艱難。

聖納意識突然感覺自己對紀沅的能量輸送變得滯澀,猛的一驚,第一次正視這個不被自己放在眼裡的人類細細打量他,想要將他徹底看透。

“黑暗哨兵?”

它說出了一個久遠的,連自己聽到都覺得陌生的名詞,隨即又連忙自我否定道:“怎麼可能?他隻是個人類,絕對不可能……”

但是越來越艱難的能量輸送,讓它很難堅持自己的想法。

“啊啊啊啊——”紀沅痛的叫了出來,聲音回蕩在空擋的地下空間,顯得越發淒厲。

被這聲音刺激到,青馳周身的氣勢更為高漲,暴動的力量竟然形成了風刃,攪碎他周身的山石草木。

黑發的青年迅疾如風,身形快到連殘影都看不見,切斷了紀沅周身的思維觸手。

就在紀沅從半空中落下的一刹那,線條怪物瞬間又暴漲數倍,思維觸手無線拉長,將紀沅再次搶奪了過去,像蜘蛛吐絲,密密包裹住獵物。

“不要阻止我,我是在幫他轉化成覺醒者!”意識阻止道,“你打斷了我才會讓他痛不欲生!”

“覺醒者?”青馳可不認為這是什麼好身份,“你連自己承認的唯一族人都要害嗎?”

“你誤會我了!”意識一遍操縱思維觸手應付青馳的攻擊,一邊繼續為紀沅做著轉化,十分狼狽,“是紀沅自己要求的,你的精神海之前被我破壞了,進入了永夜,紀沅想救你。”

聖納意識充滿整個地底空間,它的力量也就從四麵八方湧來,麵對這種情況,青馳竟然無師自通地領悟了風刃,操縱風刃暴虐地摧毀著一整個地下世界。

草木搖落,萬物悲鳴,山河儘催,之前唯美斑斕的世界成為颶風中的無數碎屑。

地麵,正在交戰的雙方士兵腳下忽然一陣晃動,接著,帝國士兵就發現,麵前的聯盟士兵好像突然發瘋了一樣,不論是士氣還是戰力都大大提高,像是將自己視為仇敵,不死不休。

戰場後方,首領感受著地下傳來的熟悉的力量,眼眸變得幽深。

不用那群流放者帶路,他也已經知道青馳和紀沅在哪裡了。

地下,麵對這操縱自然的驚天偉力,聖納意識無法再欺騙自己,不得不承認,這就是黑暗哨兵才能擁有的力量。

隻要出現,就一定會成為聖納人領袖的黑暗哨兵。

也隻有黑暗哨兵,可以從永夜中掙脫出來。

就算是聖納人還在時,黑暗哨兵的意誌,都會極大地影響群體意識的形成,更何況它隻是個沒落了五百年的殘存意識,該如何與之對抗?

因為一時氣憤招惹青馳時,聖納意識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居然會激發出他這不為人知的一麵。

“還給我。”青馳沉聲道,“把他還給我。”

隱約記得,這並不是他第一次這麼說。

為什麼總有人,要搶奪他唯一的珍寶?

他們擁有那麼多,而他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在乎,隻要紀沅還在他身邊。

銳利的風刃如萬箭穿心,將龐大的線條怪物碎裂成無數段,被包裹的少年終於再次露麵,這次成功落到了青馳懷中。

“紀沅,醒一醒。”青馳看見少年咬緊牙關,嘴角流出鮮血,心中不由一痛。

再往下一看,星星點點的能量光仍然攀附在少年身上,如跗骨之蛆。

即使束縛住紀沅的思維觸手被他儘數斬斷,這該死的轉化竟然還在進行!

“究竟要怎樣你才肯停下來?要這裡完全崩塌嗎?”青馳對著空中大聲質問。

聖納意識沒有實體,找不到攻擊目標,他心中暴虐的情緒在升騰,但更強的是一種痛楚,青馳不知道是在對聖納意識,對自己,還是對紀沅說出心聲:“我不需要他成為覺醒者,我不需要他來拯救。我要他先救自己!”

意識沒有說話,看起來正在爭分奪秒。

青馳無法,隻好緊緊抱住紀沅,將全部精神力聚集在兩人周圍,形成一個密不透風的繭,它不僅隔絕了所有能量,還隔絕了視覺,聲音,連空氣都不再流通。

靜謐的小天地,是世界初開時的混沌。

混沌中的兩個存在,正如胚胎般緊密相擁,沒有一絲隔閡,隻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時間沒有了形狀,一會拉長一會縮短。不知過去了多久,青馳聽到一聲輕笑。

一隻手抬起,似乎想要摸一摸他的臉,卻又因為沒有力氣順著發絲滑落而下。

紀沅有氣無力地罵他:“你讓我怎麼說你呢?都轉化到一半了,你不肯,再讓我轉化回去,不是要活活疼死我嗎?”

青馳雙唇顫抖。

紀沅微弱的聲音有些無奈:“我真是栽在你手裡啦。”

青馳聞到紀沅口腔裡的血腥味。

“你轉化成功了嗎?”青馳顫聲問,怕得到什麼承擔不起的後果。

或許當時不該打斷,紀沅說的對,儀式已經開始了,萬一出了什麼……

青馳不敢再想。

“唉。”紀沅歎了口氣,“我後悔了。聖納意識剛剛告訴我說,你可能是黑暗哨兵,我就算轉化成功對你也沒有用,真是白疼了。”

想到這個紀沅就氣的牙癢癢。可惜現在餘痛未儘,就連生氣也有氣無力。

“你成功了,你成功了對不對。”青馳連聲問,將臉龐埋入紀沅的脖頸,失而複得的巨大喜悅將他淹沒。

他滿腦子都是紀沅並沒有因為儀式的中斷而受傷,其他什麼都沒聽見。

“嗯?你怎麼這麼激動,以為我要死了?”紀沅察覺到男人的異常情緒。

青馳的聲音悶悶的:“你的嘴巴裡流了很多血。”

“嗯?”紀沅摸了把嘴角,痛的齜牙咧嘴,“我舌頭給我咬破好大一口子。”

紀沅坐了起來:“趕緊,哪有水,我要漱口。”

青馳:“……”

青馳默默地把結界撤掉了。

紀沅漱口的當空,青馳和聖納意識都沉默著。

雖不言語,卻勝過萬語千言。

紀沅很快回來了,大著舌頭說:“大家都有冷靜一下了吧,誤會解開了吧。”

“嗯。”

“冷靜了。”

兩道聲音一起乖巧答應。

空氣中無數無形的刀光劍影閃過。

一人一意識都已在心裡將對方虐殺一萬遍。

紀沅深感欣慰,對聖納意識之前一言不合就動手攻擊青馳的行為仍然心有餘悸,警告道:“還好這次青馳沒有什麼事情,不然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聖納意識心中難過,突然心生一計,委屈地說:“我是依附於地底空間存在的,現在這裡被這個人類毀的差不多了,我也受了很重的傷。”

紀沅將信將疑:“真的嗎?”

“你伸出思維觸手,與我連接,就可以查看我的情況了。”意識趁機發出邀請。

“咳咳。”青馳忽然用一隻手扶住頭,“紀沅,我的精神海又不穩定了。”

紀沅果然立刻被吸引,把聖納意識拋於腦後,緊張地檢查青馳的情況。

“……差不多得了,你一個黑暗哨兵能有什麼事?”意識忍了半晌,忍不住陰陽怪氣地說,“還有你知道你演技很差嗎?人類。”

第65章 第 65 章

“那我要開始咯。”紀沅控製著精神海內新生出來的思維觸手, 有些不熟練地在空氣中揮舞了幾下,看起來有些鬼畜。

幸好聖納人是從真菌進化而來的智慧生物,它們發展出來的思維觸手, 和紀沅以前嘗試將精神力化作菌絲狀來使用差不多, 紀沅摸索了一下, 很快就上手了。

“如果有什麼地方不舒服的話跟我講哦。”

紀沅有些忐忑,看起來像一個剛剛開始實習, 要給病人紮針的新手醫生。

青馳唇邊漾出一道淺淺的笑紋:“不會。”

因為病人是新手醫生最親近的人, 就算紮錯一百次也沒事。

紀醫生於是又放心了, 露出了和平時一樣懶洋洋的笑容。

誰知道思維觸手剛剛觸碰到青馳的精神屏障, 還沒有開始動作, 長發青年就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一樣,閉上眼睛, 暈了過去。

紀沅愣在原地。

雖然病人不會生氣, 可他也不想弄出來醫療事故啊。

“誤、誤傷!”他愧疚縮回手。

眼看青馳快要摔倒在地麵上,他立刻操縱思維觸手將他穩穩扶好, 這次倒是順順當當,沒有出任何差錯。

“?”紀沅疑惑了。

還是說青馳剛才那麼厲害隻是在強撐,現在堅持不住終於暈了過去?

意識在旁邊圍觀了一切, 出聲道:“你的思維觸手根本沒碰到他, 和你無關。是他自己的原因——他身上黑暗哨兵的氣息消失了。”

紀沅放心了一些:“原來是這樣, 當初他也有一次出現了這樣的情況,結束之後暈了很久, 我還以為是受傷太嚴重了, 現在想起來可能和你說的那個黑暗哨兵也有關係。”

“是嗎?”聖納意識耐人尋味地說。

“等我一下。”它補充道。

紀沅等了三秒鐘, 有些好奇:“你在做什麼?”

“回顧你的記憶。之前重點看了你穿越前的部分,沒怎麼注意你和這個人類相處的部分。”

紀沅:“……”所以聖納意識現在是在直播他和青馳的小電影是嗎?

聖納意識又看了幾秒鐘, 評價說:“之前我一直以為這個人類對你圖謀不軌,現在才發現,原來是你一直貼著人家。”

“他這完全是被你套牢的。”聖納意識總結。

紀沅有點臉紅,梗著脖子說:“怎,怎麼了?我就套。找到一個看著順眼的人類有多難你知道嗎?”

聖納意識的語氣充分表露它的鄙棄之情:“哼。人類!”

它捏著鼻子看了下去,終於看到了重點,語氣嚴肅了起來:“這個人類確實是黑暗哨兵。原來之前他就進入過永夜卻成功蘇醒,怪不得你篤定他這次也不會有事。”

“黑暗哨兵不是你們聖納人天生的領袖嗎,青馳隻是覺醒者,怎麼會是黑暗哨兵,你確定沒搞錯?”紀沅說。

剛才在身體改造的時候,聖納意識就順便向他科普了黑暗哨兵是什麼。

聖納人在生理上雖然有無數個□□型,不過他們的結合,並不像人類一樣,是□□結合,而是精神結合。

根據聖納人精神力的不同,可以將所有人分為兩種。

精神力內傾,偏向淬煉身體,大幅度提升身體各項知覺,以達到體能巔峰的聖納人,是天生的戰士,被稱為“哨兵”。

精神力外傾,偏向觀察自然,溝通萬物,終身保持靈知的聖納人,則被稱為“向導”。

與哨兵相對,向導對具體的戰鬥不感興趣,隻關注概念性的思維層麵的東西。

他們直覺準確,且善於梳理蕪雜的精神力,是哨兵天生的搭檔。

當年聖納人走出原生星係,開拓星際,就是靠的哨兵和向導的配合塑造出來的強大武力,所向披靡。

不過後來社會發展到了後期,人口下降,生育率下降,人人都晚婚晚育,哨兵和向導也不願意一輩子隻綁定一個人……扯遠了。

總之,哨兵和向導雖然聽起來很厲害,可他們都是聖納人。

覺醒者的力量在聖納意識看來,還遠遠達不到可以哨兵的標準,聖納意識平時都輕蔑地把他們叫做半成品。

可誰能想到,一個半成品身上居然藏有黑暗哨兵的力量呢?

“的確,黑暗哨兵是天生的領袖,一旦出現,不是帶領大家走向繁榮,就是走向毀滅。當初滅族之時,無數聖納人迫切希望能有一個黑暗哨兵橫空出世,帶領大家一起抗爭人類。可惜到直到最後都沒有出現。”

聖納意識回憶著,悲傷,感慨的同時,又有些憤怒和不服氣。

“所以憑什麼人類中可以出現黑暗哨兵?這太不公平了。”

這個問題不是紀沅可以回答的,他更關心具體現實的問題,比如——

“那黑暗哨兵是不是每次昏迷都要昏迷好久?青馳上次昏迷了半個月,這次不會也要這麼久才能醒吧?”

“這是因為他受傷的精神圖景從來沒有得到修補。”聖納意識說。

“普通哨兵的精神圖景受到毀滅性損傷時,哨兵會陷入永夜,繼而死亡。黑暗哨兵可以戰勝永夜,卻不代表他損傷的精神圖景被修複好了。相當於一個不死之人全身都爛了,即使不死,戰鬥力也會受到極大損害。”

“我明白了,我會儘量修補好青馳的精神圖景的。”紀沅認真地說。

雖然青馳的精神圖景相比其他人的大了億點點,工程量肯定很大,用菌絲升級版精神觸手修補起來,十年都不知道能不能修完,但是他怎麼會怕呢!

“不,你不明白。”

意識深沉地說:“這種情況下,我建議你采取更高效的方法,精神結合。”

紀沅眨了眨眼睛。

青馳睜開眼睛,看到雪白刺目的一片。

頭頂的燈光直直照射在他赤裸的身上,既冰冷也炙熱。

全身被嚴密防護裝備包裹的研究員們熟練地操作著醫療器械,在一旁的大型智腦上記錄分析著什麼。

青馳的意識在遊離,像是靈魂飛到了半空中,冷漠地看著身上貼滿了各種貼片的自己的身體。

不,哪裡不對。他不應該在這裡。

可是,他應該在哪裡?

除了這個從小長大的地方,他還有哪裡可以去?

外麵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外麵也都是這種身穿白衣的研究員嗎?

一個新來的助手過來將他身上的器械全部拔掉,動作有些粗魯,撕扯掉了他的一些皮肉。

“老實點!彆亂動!”他立馬訓斥道。

“怎麼了?”一旁的研究員頭也不回地說。

“實驗體有點抗拒,我不小心弄了個小口子。博士,應該沒事吧?”助手找了個借口。

研究員百忙之中回頭瞥了一眼,隻有四五歲大,五官很漂亮的男孩呆呆地注視著虛空的一點,像個提線木偶一樣,一動不動地任人擺弄。

全身都是傷口,但他反而像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一樣。

明明從前,是會依照生理本能反抗的,像幼年的猛獸一樣,把人咬的鮮血淋漓。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乖巧得像個毫無生氣的陶瓷娃娃了?

對了,是從見到“他”開始。

“做的很不錯,青,作為獎勵,明天上午的10:00-10:30,你得到了一次見到你母親的機會。”

男孩濃長的睫毛顫了顫,蒼白的臉上帶了些驚喜和小心翼翼,終於像個活人。

“謝,謝謝。”

他生澀地說,斷句有些奇怪,像是很少和人交流。

研究員藏在麵罩下的嘴角微微勾起:“隻要配合實驗,你總有和你母親相聚的一天,知道了嗎?”

男孩鄭重地點頭,拳頭握緊,像是攥住了什麼難以放棄的希望。

漂浮在空中的青馳卻心中卻升起一股奇異的抗拒感。

不,不要答應。

母親?

母親……冷漠,厭惡,溫暖,虛假,壓迫,關愛,懷抱,歌聲,堅硬,柔軟……

各種各樣關於母親的印象紛至迭來,讓青馳分不清哪些是真實,哪些是虛幻。

不要答應。

母親會死亡,母親會消失。

母親也會……回來?

“噠、噠、噠……“那熟悉的腳步聲在空蕩的走廊裡回響,近了,她越來越近了。

座位上乖巧等待的小男孩下意識地手指蜷縮,還整理了下自己的實驗服下擺,確保儀容整潔。

想讓她高興,想讓她知道自己好好的。

可是,當男孩被擁入那個溫暖卻寬闊的胸膛之中時,他卻產生了一絲疑惑。

母親的頭發,怎麼會是短發?不應該是長發嗎?

“我想了很久,很久很久。”

“母親”開口說話了,聲音溫柔好聽,卻不是記憶中女性柔美的聲音,而是一個屬於男性的,低沉的聲音。

“你的存在,隻是一個錯誤。”

“繼續長大,也隻能和我一樣,成為一個可悲的工具。”

“雖然你的出生不是我賦予的,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一件事,就是幫你終結,這錯誤的一切。”

母親什麼時候和自己說這麼多話?她不是一向都很安靜,即使說話,也隻是讓自己聽研究員的話嗎?

男孩抬起頭,疑惑地注視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青年。

他長著一張讓人看了很舒服的臉,明明應該是那種讓人覺得溫暖的氣質,可是,不知為什麼,也和自己一樣冰冷蒼白。

此刻青年形狀優美的唇角微勾,眼睛裡流露出一種以男孩的年齡,還看不懂的東西。

“母親,你在說什麼?”

男孩懵懂地問。

雖然還沒有搞懂,長發的母親怎麼突然變成了短發,可是隻要是母親的話,青都想聽懂,並且銘記在心。

“沒什麼,青馳,過來。”

隻有母親一個人會這樣喊他,男孩知道這兩個字是自己真正的名字。

青年向他張開雙手。

男孩瞳孔中流露出孺慕,充滿依戀地將身體貼近那個懷抱。

一道銀亮的光芒從眼角閃過,很隱蔽,如果不是從他的角度,根本看不見。

可是男孩看見了所有的一切。那隻撫摸著他臉頰的溫暖的手,袖中滑出刀片,吻上了他的咽喉。

滾燙的鮮血飆射了出來,染紅兩人的衣服。

男孩愣愣地摸上自己的脖頸,那裡,好深的一道刀口。

是在做什麼實驗嗎?母親也像那些研究員一樣,對自己做實驗嗎?

沒關係的,隻要是母親的願望,他都會滿足。

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尖叫,接著整個空間都響起了尖銳的警戒聲,研究員們焦急地操作著儀器,卻怎麼都打不開控製室的門,隻能焦急地在門外拍打。

男孩身體越來越冰冷,他已經無法支撐住坐姿,卻仍然固執地抓住青年的衣角不肯鬆手。

青年帶血的手撫上男孩的臉龐,聲音輕的像是在講述睡前故事。

“恨我吧,青馳。然後,獲得新生。”

控製室終於被暴力打開,一群荷槍實彈的安保人員將黑黝黝的槍口對準了青年。

青年冷笑一聲,將男孩已經冰涼的,小小的身體平放在桌麵上,轉身麵對上了眾人。

男孩意識陷入黑暗。

他很疑惑,為什麼母親要自己恨他。

如果不是母親掰開了他的手指,他還想在他的懷中多呆一會。

明明現在離10:30,還有整整16分鐘。

下一次見麵……

第66章 第 66 章

青馳的思緒開始混亂。

不對, 這不是他的母親。

他為什麼會看到這些畫麵?明明他沒有小時候任何的記憶。

他的記憶,從7歲時默誕生才開始。而之前的一切,都是模糊一片, 懵懂的像是初生的嬰兒。

而那個有時會來看他的母親, 分明是一個長發秀美的女性。

雖然她很冷漠, 很少和他說話,即使說了, 也隻是督促他聽話, 好好配合完成實驗。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 即使和母親見麵的機會很少, 青馳也少會和她主動訴說自己的事情。而母親似乎也沒有什麼個人生活, 大多數時候,兩人隻是麵對麵坐著, 寒暄幾句之後, 靜待時間流逝,然後分離, 等待下一次見麵。

時光荏苒,長發的女人仍然那樣靜美而沉默,歲月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一絲一毫痕跡。可坐在她對麵的小男孩卻越長越高大, 漸漸超過了她的個頭, 到了可以為這個帝國的主人做一些“更重要”的事情的年紀。

而隨著青馳離開研究所, 外出做任務的時間越來越長,他和母親見麵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青馳難以確定自己對於母親的感情。

有很長一段時間, 每次夢到她, 原本溫馨的場景都會在下一秒變成難以控製的血腥畫麵。

穿著實驗體專屬的白色長袍, 看起來溫暖柔弱的女性,不知何時就會拿著一把利器, 不是刺向青馳,就是刺向自己。

大多數時候,青馳不會反抗,任由自己遍體鱗傷。

所以醒來時,精神海總是瀕臨崩潰。

青馳有時會羨慕那些精神崩潰的同伴或是下屬。

短暫的瘋狂之後,是徹底的寧靜。

但不知命運女神是眷顧他還是詛咒他,熟悉的人一個個離他而去了,他卻總是保持清醒的那個人。

眼前不知何時浮現出一個縹緲的身影。

白袍長發的女性麵上帶著微笑,向他伸出雙手。

她纖長的手指上,還染著不知從什麼地方沾來的血肉。

原本潔淨的衣角,也被血霧侵染。

女人絲毫不掩飾自己異常之處,臉上仍掛著親切的笑意,像是篤定了被她引誘的對象一定不會拒絕她的懷抱。

“來吧,我的孩子。”

那張張合合的紅潤嘴唇,重複著那句夢魘般的話語的同時,不知何時,變成了男性淡色的唇。

而那長發秀美的女性,也變成了一個麵目相仿的俊美青年男性。

青馳迷茫地看著這一切,直到鼻尖傳來一股熟悉的味道。

雨後森林生長出蘑菇的味道,小小的蘑菇在地下蟄伏已久,隻要須臾時間,就能頂開厚厚的土層,開出一個個小小的傘。

那把傘不大,卻曾開在人的心尖上。

青馳目光一清,一股能量轟然蕩開,將白色的影子打的散開。

“我給予了你生命,你為什麼要傷害我?”

那幽靈作出痛極的樣子,淡色的唇仍在控訴。

“從你殺掉我那天開始,我們就已經兩清了。”

青馳神情冷淡又疏離,仿佛說的事情與自己毫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