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謙睨了孟時遷一眼,接著道,
“聽聞謝家掌管著媯州近半數的賺錢行當,鋪麵不僅遍布中土各地,便連吐蕃和大小勃律都有謝家的產業,裴某今次尋訪恰好要采買些物品,孟明府可否幫忙引薦?”
“裴都督,還真是不巧!……”孟時遷神色一頓,隨後略有些惋惜地回道,“那謝文軒被密告私販金銀,官署派人查探確屬實,現下人已被收監,正關在府衙的大牢內!”
頓了頓,孟時遷又接著道,“那查獲的金銀便是從吐蕃而來……下官知都督大人此次是要為盧龍軍采買糧草,此等大事可切莫與這等要犯沾上乾係……”
“哦?”
裴昭謙緩緩撥動手邊的酒樽,眼中透著洞悉一切的微光瞧著孟時遷,隨後緩緩道,“私販金銀可是重罪,那可真是不巧了!”
孟時遷訕笑著答道,
“說來慚愧,此也乃下官失職,淨未覺察……”
“確是失職!”
裴昭謙將手中的酒樽重重擱下,瓷盅發出叮的一聲脆響,驚得孟時遷的笑僵在那裡,話也不知講還是不講。
“裴某既趕上,不若便代你審理此案,孟明府意下如何?”
孟時遷嘴角的笑漸漸消失,眼含深意的看向裴昭謙,裴昭謙則酒杯懸在唇邊淡笑著睨著孟時遷。
兩廂較量,最後卻是孟時遷敗下陣來,
“裴都督,怎敢勞您大駕。聽聞邊關告急,聖人命您采買糧草,這才是一頂一的要緊事。我這媯州城小小的販私案怎敢勞動您?還是……”
話未說完便被裴昭謙打斷,
“裴某乃範陽節度使,九州的政務都處理了,審個小小的販私案倒也不算什麼勞累事,不過是順手而為罷了。”
孟時遷心中思量,真是千算萬算都未算過裴昭謙。他早已從上京得到消息,此次裴昭謙明著是為采買盧龍軍糧草而來,暗裡卻是為查媯州貪腐案而來。
他心知肚明,不然也不會昨個夜裡那般著急的將謝文軒投進了牢中。
可裴昭謙他卻得罪不起。
本朝聖人內政修明,有明章之治,更是善用人才,去歲以來為加強各道郡州縣的治理,將地方民政,財政和監察權也給了各大節度使。裴昭謙便是聖人欽定的範陽節度使,下轄九州,乃是過殿試經明堂的武狀元,曾任安西大都護,其人驍勇善戰,有勇有謀。他背後的裴家又是世家大族,於公於私如此人物他都不敢開罪。
可貪腐一旦被查實,那也是掉腦袋的大事,他既要將這貪腐的事脫清關係,又得將裴昭謙圓圓滿滿的送回範陽去。
還真是件棘手的事情。
眼下人證物證俱全,隻要將人證的嘴管住,倒也不怕裴昭謙如何細審,待到明日定了罪,便都一切可解了。
按本朝律法,私販金銀的罪名可大可小,按照數量來定。既然上京有人要處置謝文軒,那這數量便隻能是多了。
如此這般想著,孟時遷便對著裴昭謙道,
“都督既要親審謝家一案,那便有勞都督了!”
裴昭謙眸中神色變幻,笑著將酒杯倒滿,端起對孟時遷道,“既已證據確鑿,裴某不過走個過場,其餘事宜還需孟明府操辦。”
孟時遷噓著裴昭謙的神色,瞧著倒沒什麼異常,也笑著應道,
“自是下官應當做的!”
隨即端起酒杯朝向眾人道,“今日裴都督到訪媯州乃是媯州之幸事,同舉杯為都督大人接風洗塵!”
廳中眾人俱是舉杯滿飲,裴昭謙環顧眾人後飲下杯中酒。
經此一場,眾人俱是各有心思,可這些虛無縹緲的神思也都掩在了隨即而來的輕歌曼舞中,歌姬和舞姬魚貫而入,靡靡之音響起,眼前俱是窈窕曼妙的腰肢,有誰還在意剛剛發生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