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人可能不甚在意,可佐史張乾卻很是在意。本來他在旁聽聞裴昭謙要親審此案,心中還暗喜,可眼光捎到孟時遷黑沉的麵色,他心口又惴惴不安起來。
上年謝文軒的明月軒擴建糧鋪,曾以募資的名義私下在媯州的官商中籌款。說是籌款,不過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利益交換。
官員募資到明月軒便是官商相互,一方護銀錢,一方護權勢。
商戶募資到明月軒便是強強聯合,一方護名號,一方護利益。
他家的銀錢倒都是他平日裡攢下的俸祿,可彆人的銀錢卻不一定都能說得清。但他大半身家都係在謝文軒身上,如若就這麼任由孟時遷將案子定了,那謝家家財一旦充公,自己的錢銀便也跟著一遭稀裡糊塗的歸了他孟時遷的名下。
所以昨個夜裡得了謝文軒入獄的消息,他便急的團團轉,倒是夫人王氏提了個不算主意的主意。
謝家女郎謝夢華的姑爺李建申乃他同僚,任縣尉一職,是孟時遷麵前的紅人。此案明府點名要他主理,若是那謝家女郎能吹吹枕邊風,李縣尉在明府麵前美言幾句,讓那謝文軒散點兒錢財消災,興許這事便可解了。
他是實在沒了主意,便應了夫人的提議,也不知那謝家女郎到底能不能說的動李縣尉促成此事?
張乾的視線不由的看向廳外,向著剛剛謝夢華和李建申離去的方向看去,心中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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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夢華被李建申拖著手一路急行,手腕被捏的一陣鈍痛,她口中喚他停下,可前方的人卻充耳不聞,仍是帶著她一路行去了小花園。
未到掌燈時分,花園中昏暗一片,可謝夢華還是在李建申眼中看到了那一閃而過的嫌惡。成親已半載,她自問對府中儘心儘力,對他也一心一意,不知他又為何對自己這般態度。心中又一想到阿耶竟然是被他親手投入獄中,她便心生憤懣。
用儘全力一把推開李建申,掙脫出自己的手,眼見李建申因為力道向後急退了兩步,謝夢華自己的腳步也踉蹌了兩下。
“你到底要做什麼?”
李建申站穩身子,看向衣衫狼狽的謝夢華,語氣不善。
剛剛在廳中,大庭廣眾之下,她竟然不顧自己內眷的身份那般行為,丟的可都是他李建申的臉。
謝夢華本就心中有氣,此刻聽到他如此問,更是怒火中燒,
“郎君問我要做什麼,我倒想問郎君想做什麼?我阿耶到底犯了何事,要被深夜投入大獄?”
“府衙中事,你一婦人莫要摻和!”
李建申不欲與她多說謝文軒之事,草草作答。
謝夢華見他如此這般,心口那團灼灼燃燒的怒火一瞬便衝上心頭,這半載受過的委屈和刁難也一齊湧了上來。
“我莫要摻和?郎君府中無人操持指使怎不如此作答,婆母病重無人照顧時怎不要夢娘摻和,仕途不順需要打點時怎不阻攔夢娘回家去求阿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