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周年慶(4)
跟著趙舒權來到二樓的一間休息室, 曹瑞看到衣架上掛著一套看似平平無奇的燕尾服,走近了才發現衣領、袖口、衣擺的位置全都星光閃爍,暗藏玄機。
“我得好好謝謝馮姐。她有個設計師朋友從香港過來, 正好下榻在這個酒店。馮姐從人家帶的成衣裡麵挑出這身最適合你的,我也覺得很滿意。”趙舒權拉著他的手解釋。
曹瑞小心地摸了摸衣服的麵料,發現暗藏星光的位置原來鑲嵌了細小的鑽石,排列出星宿的圖案,精美而又不顯繁雜。
他很喜歡, 卻又很懊惱:“這件衣服確實很出色。可是崔老師為我做的唐裝本來就造價不菲,因為那種無聊又無謂的報複心, 糟蹋了崔老師的心血,也平白無故增加了開支……”
趙舒權笑著摸了摸他的頭發:“借給我們的, 不要錢。咱們自己小心點,彆給人家弄臟了就行。”
說著, 男人自己也笑了:“當然了,那個年輕人搞了這麼一出, 估計不會再有人來第二次了。我也覺得很無聊,可是拿他沒什麼辦法。”
曹瑞看向趙舒權:“我確實要好好向馮姐道謝。不過,崔老師做的那套衣服,即便紅酒的痕跡洗不掉也能繼續穿,不許給我扔掉。”
趙舒權笑著幫他穿衣服,柔聲像是在哄小孩:“不扔掉, 繼續穿。不過, 你什麼時候學會省錢了?你忘了高堂瓏他們那幫老臣是怎麼勸你不要營造宮室、擴充後宮, 怎麼不見你聽他們的?”
曹瑞腦中浮現出前世舊臣們的身影, 看著男人促狹的眼神,惱怒地瞪他:“你勸我的, 我不就聽了麼?他們說讓我不要修宮殿,我雖然覺得他們煩,後來還不是大幅削減,隻蓋了兩座新殿!”
他看著男人在自己身上忙碌的手,不滿地為自己辯解:“我也不是一直那麼奢侈的。我知道任何人的財富都不是大風刮來的。貴為天子衣食無憂,背後是因為有萬民供養——這也是你教給我的。”
前世他的父皇在位隻有十餘年、英年早逝,留給他的臣子們多是兩朝、甚至三朝元老,相互之間結交往來、盤根錯節。
而他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皇子,在父皇生前又不受寵愛、少經曆練,在那些宿將老臣看來,跟三歲孩童沒有區彆。
他們吵吵鬨鬨建議他如何治理國家,絮絮叨叨地提醒他的言行舉止,對他的子嗣後妃之事也是嘀嘀咕咕進言不斷。
他不勝其煩,卻不得不在表麵上維持恭敬的態度。否則,朝堂上下的口水會把他淹死,他的政令國策也終究需要臣子們去推行實施。
萬幸他還有夏侯成,還有眼前這個男人。
這男人打下的曠世功業給了他貫徹理念的資本,這男人對他的癡迷眷戀給了他無所畏懼的勇氣。
他凝視著男人低垂著頭認真為自己穿衣的模樣,忍不住調侃:“從前你總勸我厲行節儉、嚴禁浮華、以身作則,將賦稅用在對社稷百姓真正有益的地方。怎麼到了現在,奢侈的人變成了你?薑小芬說我一雙鞋就差不多是她一個月的工資,可是真的?”
男人彎起嘴角笑了笑:“現在我的錢又不是賦稅,是自己掙來的,我想怎麼用都行。”
男人聲音更低:“我們再不是皇帝和大將軍了,瑞兒。你的肩上再也沒有江山社稷的責任了。現在的我們,隻要為自己而活就好。”
他心中微動,聽出了男人的言外之意,還是忍不住吐糟:“因為我要死了就丟下江山社稷非要跟我一起死的人,還真是貫徹始終‘為自己而活’呢。”
男人的手頓了頓,默不作聲。
真是……不知該說他什麼。曹瑞默默地嫌棄對方,想起有關自己的王朝的書籍著作中,被無數學者幾乎達成共識的一個觀點——倘若夏侯成在衛景帝死後沒有突然暴斃,衛朝隨後的曆史幾乎毫無疑問會被改寫。
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皇位,那男人說放棄就放棄了,真是蠢得叫人不忍苛責……
男人幫他係好白襯衣的紐扣,戴好領結,幫他穿上外套,微笑著看著鏡子裡的他:“真好看。你果然穿什麼衣服都好看。”
“你總這麼說。”他凝視著男人的眼睛,“你從未說過一句我不好看,哪怕我自己都知道自己的病容不成人形。”
男人雙手輕按他的肩,垂眸低聲說:“在我眼裡,你沒有不好看的時候。”
他心裡鼓鼓的,有一點點酸,又有一點點甜,還有幾份莫名的小小得意,像是攪動了一碗樹莓醬,不由地彎起嘴角:“走吧,彆讓下麵那麼多人久等。今天不是你非常重要的日子麼。”
“是啊,所以再讓他們等一會。”趙舒權說著幫他理了理頭發,鄭重其事地執起他的手:“曹瑞,你願意做我的男朋友麼?”
他有些驚訝:“你現在問我這個?是……真的、還是假的?”
男人笑容有點僵硬:“我當然希望是真的。但你不願意的話,假的也沒關係。我就是想知道,我能用‘戀人’的身份將你介紹給媒體麼?”
曹瑞想了想:“如果宣稱我們是戀人,對你、對公司、對電影宣傳會有幫助嗎?”
“呃,你怎麼會在意起這些了?”趙舒權尷尬地撓頭,“我也不全是為了炒作。”
“不全是”,那至少有一部分是吧?
他反手握住了男人的手,反問:“我不是早就同意了?”
·
趙舒權並不意外聽到曹瑞的回答。
詢問之前,他便直覺對方會同意。那孩子雖然對自己態度忽冷忽熱,他能感受到對方還是關心自己的。隻要是對自己有利的事,曹瑞都會願意去配合。
可是“戀愛”這件事,並不是應該“配合”的。
他心裡倒是有一瞬間,希望曹瑞乾脆拒絕自己,斷了自己的念想,不要讓自己繼續想入非非,日後難分難舍,做出些什麼惹人厭煩的事。
可是對方那麼輕易地答應了,他反而覺得不知該如何應對。
曹瑞拉著他的手向他走近一步,揚起小臉問他:“怎麼了?我說我同意了呀。我之前不就跟你的朋友們說過了,我是你的男朋友?”
“嗯……嗯!”趙舒權努力找回自己的思緒,用力點了點頭,擠出一個笑容:“謝、謝謝你啊!”
不知有沒有看錯,他好像看到曹瑞淺淺地翻了個白眼,好像有點嫌棄的樣子。
少年隨即話鋒一轉:“今天你的老朋友來了不少吧?那個把紅酒灑在我身上的人,是以前被你趕出公司的?”
“練習生還沒有簽正式的藝人經紀約,連出道都不算。解約了我也沒要求他們賠償。”趙舒權說著,不由地皺眉:“不過我沒想到他會跟了曾東亮。——我不是說進他公司啊。”
曹瑞輕哼一聲,小聲說:“那位曾老板換人的速度也真是夠快的。他換了新人,汪宇飛知道麼?”
“這個嘛,汪宇飛在國外玩得也很花,我看曾老板也未必知道。”趙舒權不屑地冷哼一聲,握了握對方的手:“彆提他們了。咱們走吧。”
“等一下,我想跟你說件事。”曹瑞拉住他,“剛才在衛生間裡,我聽到唐總裁在打電話,可是,他卻跟你說他肚子疼。我……覺得好像有點奇怪?”
曹瑞隨即把聽到的零星內容告訴了他。趙舒權聽到“二十個點”的時候也感到一絲異樣。
二十個點、太高了,不是賠率就是利率,總不可能是盈利。
再聯想剛才在宴會廳,唐楊和曾東亮熟絡交談的樣子,不太舒服的感覺在心頭揮之不去。
曹瑞輕聲補充:“可能隻是尋常對話,我也隻聽到這一點。我就是覺得,他明明可以直接跟你說他在打電話……”
“是啊,分明可以直說,也沒人規定不能在衛生間打電話。”趙舒權輕輕握緊了曹瑞的手,“謝謝你告訴我。唐楊最近在業務上確實有些異常,我會留意的。”
少年臉上露出淺淺的笑,提醒他:“不過,我不是在挑撥你和合作夥伴的關係。你自己調查清楚。如果弄錯了,你不能怪我。”
“嗯,我知道。”趙舒權低聲說著,忍不住抬手撫上少年的臉頰。
溫暖,豐潤。猶如一塊凝脂白玉,令人愛不釋手。
他很想說,前世那麼多人挑撥他們之間的關係,他怎麼就不能一樁樁一件件都查清楚?為什麼令小人得誌,為什麼一直不肯聽自己的解釋?
明知道自己在朝中樹大招風。明知道他們之間的親密無間許多年來始終惹人矚目。
“我能抱抱你麼?”他低聲問。
“我是你男朋友。”對方沉聲回答。
趙舒權展開雙臂,將眼前的少年擁入懷中。
溫暖的軀體,柔軟的身體,淡淡的發香。他迷戀地將下頜抵在少年的頭頂,輕輕蹭著那頭烏黑柔軟的長發。
“你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麼,瑞兒?”他不無感傷地在對方耳邊低語,“你讓我不要隨便冤枉唐楊,可你為什麼不肯相信我是被冤枉的?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背叛你……”
懷中人沉默了好一陣,趙舒權忽然感到腿上被踹了一腳。力道不算很大,但也足夠疼。
他“哎呀”一聲放開了少年,看到曹瑞瞪著自己沒好氣地說:“我都說了是你男朋友了,你還想怎樣?”
趙舒權:“?”啥意思?
132、官宣
什麼意思?瑞兒到底是什麼意思?
趙舒權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一樣, 腦子裡隻容得下這一件事了。他努力回想從曹瑞恢複記憶之後至今的種種點滴細節,想來想去也沒想通,對方這麼說到底是真的願意給自己機會、還是僅僅為了配合立人設炒CP。
看著曹瑞那張清冷的臉, 他又不能問,即便問了也不會得到明確的回答。哪個帝王會直白地告訴臣下自己的真實想法?眼前的少年雖然已經有了不再是帝王的自知,習慣卻沒有那麼容易改。
尤其是在自己麵前,趙舒權很清楚曹瑞有時就是故意折騰自己。
——帝王心、海底針,你摸不透。總有一天你也不過是一件舊衣、一隻敝履, 隨手可棄。
趙舒權甩甩頭,把死去兩千年的政敵的惡毒詛咒甩出腦海, 笑著拉起了曹瑞的手。
“那我們走吧。官宣了,你可彆後悔。”
曹瑞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傻子。那有什麼關係?上輩子他看自己宛如垃圾的眼神也不是沒有, 儘管隻有過那麼一兩次。
電梯裡,曹瑞忽然開口:“我聽說現在的人, 和離亦不像從前那般鄭重其事,可有這回事?”
“你是說離婚吧?嗯, 法律規定婚姻自由。沒有財產和撫養權等糾紛的話,程序可能花些時間,但不像從前那樣轟動親族,甚至驚動天子。”他攥緊對方的手,“怎麼想起問這個?”
曹瑞輕輕哼了一聲:“既然和離都如此簡單,我又不是與你昭告成婚, 何悔之有?”
趙舒權:“……”紮心!
VIP休息室的電梯直通宴會廳。電梯門打開的同時, 曹瑞臉上迅速換上和煦的微笑, 猶如變臉一般, 氣質從裡到外瞬間像是變了個人。
猶如一夜春風拂落枝頭的殘雪,冰封的湖水蕩漾開溫暖的波紋, 昨夜含苞的花蕊刹那間芳華綻放。
趙舒權忽然覺得自己確實沒給曹瑞選錯職業。
熙熙攘攘的人聲迎麵湧來。關係親近的人調侃趙舒權丟下滿座賓客去追美人,平素搭不上話的隻敢誇讚曹瑞新換的衣服如何好看,眼尖的媒體再度追著兩人十指交握的細節不放。
趙舒權穿過人群走到小舞台上,專程請來的電視台主持人已經候場許久。他對按照職級列隊等候自己的公司高管們點了點頭,示意主持人正式開始流程。
高管們的視線彙聚在曹瑞身上,似乎對於他出現在小舞台上感到不解。唯有唐楊的表情看起來頗為玩味,像是早就預料到他與曹瑞會如此發展。
他想起唐楊曾經撞見自己與曹瑞晚上單獨在辦公室。雖然他們當時沒乾什麼,看在唐楊眼中難免誤會。隻不過以唐楊的性格,趙舒權毫不懷疑他肯定是把曹瑞認定為自己養來玩的金絲雀。
也許這世上確實無人能懂他與曹瑞。他們唯一的同類隻有彼此。
站在舞台上做著感謝致辭,沐浴在台下形形色色的目光之中,趙舒權遊刃有餘地進行著對他來說小菜一碟的發言,思緒卻冷靜得猶如置身事外。
他花了十年的時間,站在了娛樂圈金字塔的頂層。不敢說是頂尖,至少在業內擁有了一席之地。
台下的目光,有親朋好友,有事業夥伴,有下屬員工,當然也有各種嫉恨咒罵,有不懷好意,有蠢蠢欲動。
跟前世也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無非是現代社會的事業失敗通常不會傷及性命,更不會連累滿門親族。
上輩子到了他那個位置,行事已經不能隻考慮自己。儘管他在最後的最後還是任性了一次,但在那之前,他總要顧及自己家族的立場和利益。
曹瑞也一樣。天子帝王,看似風光無限,實則束手束腳。身不由己、行事不由本心的情況實在太多。而自己能與曹瑞糾纏那麼多年,原因無他,仗著自己臉皮厚罷了。
他現在終於不用再顧忌了。
講話接近尾聲,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站在台下一側的曹瑞。少年含笑看著他,眉眼彎彎,笑容甜美,精致的臉在宴會廳華麗的燈光映襯下光芒四射,像是在誘惑他也像是在鼓勵他。
都說了是男朋友了……是嗎?
“最後,在這個重要的時刻,我希望能向大家鄭重介紹一個人。”
他對著曹瑞的方向伸出手,做出邀請的動作。
少年毫不驚慌,淺淺一笑,大方地上前幾步,將纖白的手放在他的掌心,被他輕輕握住,帶到自己身邊。
“這位曹瑞先生,我想大家應該都不陌生。我想說,在過去的六年當中,我們天元傳媒、還有我趙舒權,沒能遇到曹瑞先生,是非常遺憾的事。而從今天開始,曹瑞先生將作為公司的重要一員,與我們攜手共進。”
一邊說著,他留意到唐楊的神情變得驚訝和動搖。他知道自己剛才說的話聽起來或許更像是公司要增加合夥人,稀釋唐楊作為副總裁的權力。
如果以後曹瑞還能留下來,他當然有這個打算。他有點遺憾不是現在。
“我在這裡宣布曹瑞先生和我正在交往。並且,我們是以結婚為前提的。這是我對之前所有關於我和曹瑞先生的種種揣測和傳言的正式回應。希望今天到場的來賓和媒體朋友們做個見證!”
台下的人群靜了片刻,趙欣第一個鼓掌,大聲叫好:“等到天元十周年,能請大家喝上喜酒嗎,‘趙總’?”
親哥都這麼說了,趙家的態度一目了然。其他人迅速反應過來,鼓掌、歡呼、喝彩讓宴會廳裡一片熱鬨。
過於熱烈的氣氛讓趙舒權恍然有種自己正在跟曹瑞辦婚禮的錯覺。他在掌聲與歡呼聲中看向曹瑞,看著對方那張笑吟吟的臉緩緩靠近自己,在熱烈的氣氛中宛如蜻蜓點水般輕吻了自己的臉頰。
有好事之徒——比如他那個為老不尊的哥哥,當場吹起了口哨,跟個小流氓一樣。趙舒權心裡吐糟他哥,耳中聽到曹瑞的低語:“你過分了,趙舒權。誰答應過會考慮跟你成婚的?”
他早就被那個當眾表態一般的吻弄丟了魂。即便曹瑞是在演,他也覺得值得了。
前世他們演了一輩子“不熟”、“君臣”,這輩子演幾天情侶怎麼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場麵鬨這麼大以後分手不好交代這種事,並不在趙舒權的考慮範圍內。
周年慶疊加官宣戀情,直接引爆了宴會廳的氣氛。隨後的自助餐會,趙舒權和曹瑞這對“新人”成了當之無愧的焦點,被一撥又一撥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圍在中間祝賀、敬酒。
有媒體不失時機地詢問兩人的戀愛經過,趙舒權痛快地講了自己如何在片場對曹瑞一見鐘情、發掘他加入公司、展開熱烈追求的故事。
曹瑞也順著他的故事增添細節。儘管沒有對過台詞,憑借高超的默契,兩人把這個一見鐘情、互相欣賞的故事打造得天衣無縫,令聞者動容。有女星當場表示“又相信愛情了!”
熱烈的氣氛中,一杯紅酒遞到趙舒權麵前,曾東亮的大嗓門猶如魔音貫耳:“哎呀呀,真不愧是趙老板呀,能想出這樣的宣傳方案真是叫人不服都不行呀哈哈哈哈!”
趙舒權似笑非笑地看向曾東亮紅光滿麵的油膩臉龐,心裡膈應得難受,臉上還是微笑著:“等我和瑞兒辦酒,一定會邀請曾老板的公司幫我們做一場盛大的策劃。曾老板到時候可要算個友情價給我呀。”
曾東亮哈哈大笑:“趙老板自己又不是沒有公司,哪裡輪得到我們星河接你這單生意啦?真佩服你們年輕人哈,還有結婚的勇氣和信心。我就不行咯。離婚很費錢的啊!”
眾所周知曾東亮離過兩次婚。幾句話說得陰陽怪氣,大家都聽得出。趙舒權尤其不爽他後半段是衝著曹瑞說的,唾沫星子幾乎都要噴到曹瑞臉上了,弄得曹瑞直皺眉。
趙舒權輕笑兩聲:“曾老板不愧是前輩啊,各方麵經驗都比我豐富得多。本來我以為曾老板對宇飛情有獨鐘,沒想到這麼突然就換了人啊?有段時間沒見宇飛了,還沒回來麼?”
阿方的臉色不太好看。曾東亮麵不改色笑了兩聲:“宇飛出國進修了,官宣過了呀。咱們趙老板也這麼關心宇飛啊?當著男朋友的麵,合適嗎?”
曹瑞笑著說:“沒辦法,男朋友太有魅力,除了相信他還能怎麼辦呢。若是連不上台麵的醋都亂吃,反而顯得是我沒有品位了。”
曾東亮大笑:“有你這麼漂亮的男朋友還要偷吃的話,趙老板未免食欲太好哈哈哈。”
雙方的互嗆被唐楊找了個話題打斷,避免了事態進一步升級。趙欣眼見雙方各自分開,暗中鬆了一口氣,打消了出麵的念頭。
阮景拉了他一把:“你們小心點曾東亮。我聽說他在加快布局海外市場,明擺著是跟你們天元搶份額。”
“是趙樂的天元。”趙欣強調,“我覺得他心裡有數。儘管……色迷心竅!”
兩人一同看向正在低頭對曹瑞耳語的趙舒權,雖然聽不清說了什麼,黏在人身上的神情明顯是在安撫哄人。
“小曹真有魅力,能讓你弟那棵鐵樹開花。”阮景幽幽地說,“所以趙欣,你是不是畫蛇添足、多此一舉了?”
趙欣盯著弟弟看了許久:“那還真不一定。我覺得我不是多此一舉,咱們要打賭麼?”
133、我替你喝
趙舒權知道自己今天有點得意過頭。
公司六周年慶不是最讓他高興的, 借著這個場合滿足自己一點小小的虛榮心,讓他有種像是小男孩惡作劇成功般暗搓搓的興奮。
跟曹瑞十指交握當眾公開關係,這是他前世始終無法實現的夢。無論嘴上說了多少次不在意名分、心甘情願一輩子活在陰影中, 每每看到站在曹瑞身邊盛裝華服的皇後、妃嬪們,他心裡還是止不住地難受。
瘋狂的嫉妒總是在夜深人靜獨自憑欄時侵蝕著他的心,在無數個夜晚化作寂寥的酒合著冰冷的月光吞入腹中。他根本不敢去想曹瑞今夜會如何度過,否則他害怕自己終會忍不住瘋魔,仗劍入宮把心愛之人囚禁在以愛為名的牢籠中。
如同小說中的陳維嘉試圖做的那樣。
所以他今天真的很高興。
曹瑞願意接受“趙舒權的男朋友”這個身份。
曹瑞願意跟他以情侶的身份沐浴世人的目光。
曹瑞甚至主動當著所有人的麵展現親昵舉止。
如果這是個夢, 趙舒權願意做一輩子。
與如此美妙的夢境相比,居心不良的競爭對手和形跡可疑的合作夥伴帶來的少許陰影根本不值一提。趙舒權幾乎來者不拒地接受敬酒, 也不吝嗇向媒體透露更多有關自己個人生活和公司發展的細節。
他在有意昭告天下。他不知道曹瑞有沒有發現這一點。
他無意報複曹瑞什麼。他隻想任性地讓自己做個美夢。
再一次舉杯過後,空置的香檳杯被曹瑞劈手奪了過去放在一旁。少年微微皺眉的表情落在趙舒權微醺的目光中, 甚至讓他衝動地想要馬上親吻。
少年冷冷對他說:“你是不是喝太多了?忘了自己還在生病嗎?”
他當然忘了:“沒事,已經好了。今天也沒吃藥, 可以喝酒的。”
“但是不能喝太多。張醫生叮囑過的。”曹瑞明顯有點生氣,“從現在開始我替你喝!”
他驚得酒意都消了:“你那個酒量, 你能替我?”
“怎麼不能?”少年仰著頭懟他,“我就算酒量差,總不像你生病吃藥。”
趙舒權心裡泛甜,低聲調侃人:“病早就好了。你老是惦記著,是怕我死了麼?”
曹瑞瞪他:“沒錯,是怕你死了, 我還沒過門就要守活寡——你是想聽這個麼?”
趙舒權尷尬撓頭:“我就算真死了, 你也不用守活寡的。”
曹瑞暗中踹了他一腳:“你真是找死!”
趙舒權齜牙咧嘴地笑:“好啦, 你看我今晚也沒少喝, 還不是什麼事都沒有?你彆逞強了。就你那酒量,喝醉了, 我還得照顧你。”
眼見曹瑞抬腿又想踹,他提前半步躲開,看著少年落空的腿笑得合不攏嘴,成功收獲巨大的白眼一枚。
一股馥鬱的牡丹花香飄入鼻尖,身穿白色晚禮服的女子挽著年長男子的胳膊款款走近。趙舒權立刻收斂表情,展現出在長輩麵前一貫的穩重親和,迎上了父女二人。
“關伯父好。言言之前不是說您今晚有安排,來不了?”
被他稱呼伯父的年長男子笑著說:“確實有安排,不過提早結束了。想著來你這邊蹭杯酒喝,順便接言言一塊回家,就過來了。”
趙舒權順著對方的話語看向光芒四射的關言言,四目相對後彼此都笑了起來。
趙舒權:“言言你也真是的,伯父要來也不早點跟我說,弄得我這麼失禮。”
關言言笑著抱住老父親的手腕:“我也不知道爸爸要來啊。再說了,你忙著官宣戀情,哪兒有空想彆的呀。爸爸你說是不是?”
關父和趙舒權的臉上同時露出尷尬的神色。關家和趙家是從祖父輩開始的交情,關言言比趙舒權小一歲,從小就是同校不同年,出國留學期間趙舒權受關家所托更是格外照顧關言言。
他們的關係,俗稱青梅竹馬。
關父一度想要促成趙舒權與關言言。趙舒權雖然明確拒絕了關家的提議,卻並沒有解釋真正的原因。
今天公開出櫃,他雖然沒考慮太多,此刻雙方難免都覺得有點尷尬。
趙舒權忽然感到有一道銳利的目光從背後盯著自己,像是要在自己背上紮出兩個窟窿。他立刻想起被自己晾在一旁的曹瑞,趕忙把人拉過來,給雙方做了介紹。
曹瑞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舉止也很得體。可趙舒權就是能看出他在生氣。
他沒覺得關言言父女有什麼會讓曹瑞生氣的地方啊?
關言言拿了一杯香檳說要祝賀趙舒權“初戀”,趙舒權笑著接受了這個調侃,正要與對方碰杯,酒杯被曹瑞橫插一刀奪了過去。
“舒權前幾天生病了,昨天還在吃藥,不能喝酒。我替他喝吧。謝謝關小姐的祝福。”
少年笑靨如花,徑自與關言言碰杯,隨即舉杯一飲而儘,快得趙舒權來不及阻止,隻來得及看到關言言的嘴角扯出一抹略有些尷尬的笑,關伯父更是略顯不悅。
曹瑞這一舉動確實有點唐突,並非長輩在場的慣常做法,也不太符合他一貫的修養。
不過,倘若疊加“正在生氣”這個前提,便能解釋得通。儘管趙舒權並不清楚少年為什麼突然生氣。
關言言像是沒事人一樣又拿了一杯酒,落落大方地對曹瑞說:“我跟趙舒權認識二十多年了,看到他名草有主,我很為他高興。也很高興認識你、曹先生。我敬你一杯。”
曹瑞說著謝謝,跟關言言喝了第二杯酒,趙舒權也說不出什麼。正當他覺得差不多了,眼見曹瑞竟然又端起一杯酒向關父敬酒。
趙舒權頭皮發麻,但也不能阻止“向長輩敬酒”這種正當行為。眼睜睜看著曹瑞喝了第三杯,正想提醒曹瑞適可而止,他哥又跑過來湊熱鬨,對著關父一通寒暄,還非拉著趙舒權在場作陪。
趙舒權好不容易應付過寒暄場麵,扭頭卻發現曹瑞離開了自己的視線範圍。
他心裡一驚,仔細找了找,看到阮景、關言言、還有幾個女星圍著曹瑞,談笑風生,並且馮楓也在,便放心先來,專心自己這邊的應酬。
宴會全部結束已經十點多了。
趙舒權和天元的一眾高管們送走了全部的賓客,簡單複盤後各自回家。有兩個單身的高管喝得有點多,選擇了直接在酒店住下。
趙舒權親自送彆關言言父女,才算是徹底放鬆下來,解下領結鬆開襯衣領口,大步返回宴會廳尋找曹瑞,準備帶人一起回家。送客人的時候場麵應接不暇,他顧不上曹瑞在哪。
走進宴會廳,他迎麵遇上馮楓,被告知:“小曹喝多了,在VIP休息室,吵著要我們找您過去。”
果然如此。趙舒權無奈地點點頭:“我知道了。交給我吧,你們都辛苦了。你跟小薑、大劉都可以下班了。”
沒想到馮楓神色古怪:“那個,趙總,您彆急著讓我們下班,還是先去看看吧……”
“……”
趙舒權覺得自己早該想到,曹瑞喝醉之後並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還沒走到休息室就聽到裡麵傳來吵嚷的聲音。趙舒權心裡一沉,小跑著衝進去一看,曹瑞正在跟他哥“拉拉扯扯”,散開的長發宛如錦緞,攥著趙欣的衣領大聲質問:“夏侯成去哪了!他為什麼不敢來見朕!”
趙欣想反抗又不敢用力,被勒得臉都紅了,半抱著曹瑞小聲叫喚“小曹你彆這樣”“小曹你放開我”“你們倒是趕緊去找趙樂呀!”
阮景抱著胳膊在一旁看好戲。薑小芬和大劉試著想安撫曹瑞,但明顯不敢真的動手。
趙舒權立刻衝進去將趙欣扒到一邊,把曹瑞摟在懷裡:“哥你乾什麼!沒看曹瑞喝醉了嗎!”
趙欣&阮景:“……”
趙舒權像是抱小貓一樣把曹瑞摟在懷裡,順著脊骨輕輕摩挲著,輕聲安撫:“瑞兒,瑞兒,我來了,我在這。你難不難受?傳禦醫來給你看看好麼?”
趙欣&阮景&馮楓&薑小芬&大劉:“……”
老弟/趙總/趙老板,好像病得不輕是怎麼回事?
更可怕的是,竟然有人接招!
“不必傳禦醫。”曹瑞趴在趙舒權懷裡嘟嘟囔囔地說,“朕好累……朕頭疼……扶朕去榻上躺下……”
“樓上不是有現成的房間嗎?”趙欣清醒過來迅速提議,“你直接把曹瑞帶上去吧。他這樣坐車容易吐。”
阮景立刻跟進:“對對,彆勉強了。醉成這樣,吐了多難受啊。開的房間應該還有多吧?”
馮楓馬上說著“我去確認”去找了酒店工作人員。
趙舒權心裡覺得有點怪怪的,可注意力還是無法從懷中人身上挪開。醉酒的少年體溫比平時高出許多,軟綿綿地使不出力氣。又熱又軟的身體窩在他懷裡,他根本不可能有多餘的精力去想他哥在搞什麼鬼。
“趙總,毛巾。”
接過薑小芬遞來的熱毛巾,趙舒權給曹瑞擦了擦臉,看著少年的醉態不由地皺眉:“怎麼會醉成這樣?不是讓你們看著他麼?”
薑小芬心虛地道歉。趙舒權並沒有看到小助理的視線往趙欣和阮景的方向偷瞄,在少年再次嚷嚷頭疼時無奈地歎了口氣。
醉成這樣,讓人再坐半個小時的車確實有點勉強,可也沒到要去醫院洗胃的地步。
“馮姐確認了房間嗎?”他問薑小芬。
房間當然有,沒有馮楓也會現場開一個。趙舒權讓宴會廳的人們各自回家,囑咐他哥幫忙善後,在大劉的幫助下扶著曹瑞乘坐電梯去往樓上的套房。
他並不知道,在電梯門關閉之後,剛才還一本正經地勸他們好好休息的趙欣等人,瞬間露出興奮得如同野狼見了肉的眼神。
樂樂,哥哥隻能幫你到這裡了!
134、你早說啊
趙舒權用冷水快速洗了把臉, 回到房間就看到曹瑞呈“大”字形躺在床上,襯衫的紐扣全部敞開,露出光潔的胸膛, 嘴裡還在嘟嘟囔囔“好熱”“來人”之類的囈語。
趙舒權覺得自己剛用冷水壓下去的臉頰又滾燙地灼燒了起來,趕緊衝上去給人把衣服攏了攏,至少遮住肚子。
露著肚子睡覺會著涼大概是刻在基因裡的常識。
“瑞兒,你能聽到我說話嗎?知道我是誰嗎?”
他輕聲在人耳邊說,再仔細看, 被扯開的襯衫紐扣掉了兩個,剩下三個也歪歪扭扭。曹瑞顯然是真的醉了。
他輕聲歎氣, 小聲抱怨:“還說不讓我喝酒,自己喝這麼多, 多傷身啊……”
“朕沒有醉!”陷在柔軟床鋪上的人突然大喊一聲,嚇了趙舒權一跳。
少年睜開眼睛, 一雙漂亮的杏眼迷離茫然,眼神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 衝他伸出手大聲命令:“扶朕起來。朕尚未儘興,誰許你撤了酒席!”
趙舒權無奈:“好了瑞兒,你喝得夠多了。夜深了,百官疲乏,後宮倦怠,該歇息了。”
“何來百官?何來後宮?”少年執拗地伸手, “你為何不來服侍朕?”
趙舒權以為少年是覺得不舒服了, 拉著人的手把人拉起來, 剛想問需要什麼, 忽然被迎麵抱住。
少年用餓虎撲食的姿勢圈住他的身體,嘟囔著說:“朕隻有你……隻有你……”
趙舒權感覺自己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又酸又甜又疼。
前世曹瑞也曾說過這話,次數不多,有時隻是開玩笑,也有時是酒後微醺,氣氛到了,做調情用。
唯有一次,他覺得對方是真心如此倚重自己,便是在他外出遊曆三年、重返京都時,二人對著城外的北邙山,曹瑞提起故去的母妃,流著眼淚對自己這樣說過。
對於那時的曹瑞而言,失去了唯一真心疼愛自己的母親,父親不喜、嫡母忌憚、異母弟弟們都是繼承權的競爭者,內心定是孤立無援、惶惑不安。
而主動送上門去的自己,或許確實是他唯一能夠抓住的依靠,儘管自己的忠誠之中,包裹了超過尋常君臣之義的訴求。
年少的時候不懂,等到位極人臣,關係一步步走入死局,趙舒權才恍然大悟,或許從一開始,曹瑞便不是對自己有多麼欣賞愛慕,而是他沒得選……
帶著滿心酸澀,他擁住了少年火熱的身體,柔聲哄著:“我在這,瑞兒,隻要你需要我,我會一直在你這邊。所以現在咱們睡覺好麼?你很累了……”
“你不許成婚!我不許你跟彆人成婚!”少年突然大喊。
“???”
趙舒權一臉懵,抱著人不知道該怎麼辦,心想這是哪出跟哪出?是又把前世和現在搞混了嗎?
可即便是前世,曹瑞也沒在自己麵前說過這種話啊。
懷中的身軀忽然一抽一抽地開始顫抖。趙舒權敏銳地覺察到人哭了,趕忙把人拉開一看,曹瑞的小臉上已經淚痕斑駁,大顆大顆的淚不要錢似得往下掉。
他心疼得不行,一邊給人拭淚一邊問怎麼了:“彆哭啊,彆哭。你彆胡思亂想,有什麼事跟我說啊……”
“說什麼!你都成婚了,我還能逼你和離不成!”
少年紅著眼圈甕聲甕氣地說,癟著嘴狠狠推了他一把,差點把他推下床。
“關氏……哼!又是那個關氏!你走,彆碰朕!”
“……”
趙舒權有點琢磨過來是怎麼回事了,卻又感到一陣無語。
前世他伐蜀時先斬後奏,在蜀地倉促成婚,娶了蜀中名將關氏之女為妻。等到曹瑞看到他的奏章,確實是木已成舟。
可他迎娶關氏為妻並非是為了情愛,關氏對他也唯有仇恨和怨懟。然而關氏一門將星凋零、孤兒寡母,若無人庇護,終將落得被人趁亂滿門屠戮的淒慘下場。
他隻是為了報恩,想要報答當年隱瞞身份入蜀時,關氏的兄長和亡夫對自己的庇佑,也為了對得起那段短暫但刻骨銘心的惺惺相惜。
何況,他與關氏早已約定,僅有夫妻之名、絕無夫妻之實。若關氏日後遇到有緣之人,自己隨時可以成全。
雖說沒有事先告知曹瑞,但他想著,曹瑞曾不止一次對自己說,要自己娶妻生子、成家立業,允諾會給自己主婚賜封。他便想著好好哄一哄、把話說清楚便沒事了。
他怎麼會想到往後餘生,曹瑞竟然一直沒能過去心裡這個坎?
關言言,也姓關。
趙舒權重新調整坐姿,輕輕拉住曹瑞的兩手,柔聲解釋:“你喝醉了。言言不是關氏。她跟我們不一樣。我們跟他們所有人都不一樣。”
曹瑞瞪大了眼睛提高了聲音:“你喚她如此親昵,還說與她無事?我聽她們說了,你們小時候定過姻親!”
趙舒權恨不得全身長嘴把話說清楚:“哪有什麼姻親?關伯父隻是提過想讓兩家變成親家,我明確拒絕了呀。我父母也沒說非要我娶關言言,根本沒有定親這回事。”
少年胸膛起伏,盯著他看了一陣,才問:“當真?你若敢對我說謊,我……”
趙舒權剛說了句“我絕不會欺瞞你”,卻見少年變得很不對勁,整個人呆呆地看著自己,神色茫然。
他忙問怎麼了。曹瑞隻是輕輕搖頭,默默垂首,不肯說話。
趙舒權怎麼會看不出少年這樣子明顯是有心事,趕忙又諾近一點,摟著人追問。
但他越是問,曹瑞越是不肯說,低著頭沉默了一陣,悄無聲息地又淌了滿臉的淚。
趙舒權心裡歎氣,隻能把人摟在懷裡,歎氣道:“你有什麼心事,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不肯跟我說?這世上隻有我們彼此,你為何還是不肯信我?”
懷裡默默抽泣許久,趙舒權已經放棄了追問答案。他想前世曹瑞就不是喜歡說心事的性子,每每總要自己逼問許久,甚至用上一些手段,被折騰狠了才肯透出一星半點。
現在,他卻是舍不得。
他想曹瑞現在有的選了。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自己不可能再給曹瑞一個皇位,那他當然沒有必要屈就自己。
若他從未喜歡過自己,若他從未接受龍陽之事,那麼重活一世,重來一次,未必不是他的機會。
“睡覺吧,好不好?很晚了,你也累了。”他柔聲問懷裡的人。
懷裡早就沒了抽泣的動靜,被問了也沒反應。趙舒權把人扒出來一看,曹瑞小臉潮紅,閉著眼睛神誌不清,一幅難受的樣子。
趙舒權心驚肉跳,探鼻息發現熱得有點過頭,正在糾結是打120還是打張方的電話,衣袖被輕輕拉住,曹瑞熱乎乎的身體直往他懷裡撲。
“頭疼……好熱……”
應該是酒勁上來了吧?趙舒權想著,趕緊把人抱起來,為對方脫下長褲,露出兩條白皙的腿。看著僅著內褲的年輕身體,他不由自主地吞了口水。
雖然不忍傷害,不妨礙他本能的反應。對著心愛的人沒有反應才是不正常的,而他趙舒權是個正常男人。
“熱……你彆碰我……你好熱……”
曹瑞喃喃囈語,手一揮,好死不死打中了趙舒權的要害。趙舒權頓時渾身一個激靈,心裡叫苦不迭。
真是要了命了。他腦子裡那點自製力已經快要壓不住累積了整整十年的瘋狂渴望。可無論如何,他做不出違背曹瑞意願的事。
“瑞兒你忍著點,我給你倒杯水來。”
趙舒權一邊哄著一邊把人塞進被窩,想逃去衛生間給自己衝個涼水降降火。沒想到剛一起身,腰帶被從後麵狠狠拉住,差點把他拉倒在地。
“不許走……陪著朕……”
曹瑞半個身子露在被子外麵,彎著腰低著頭伸長了胳膊死死拉住他的褲腰,頭發披散了滿床,看不出到底還有沒有意識,讓趙舒權哭笑不得。
他隻好回過身來安慰小醉鬼,掰開人的手把人扶起來:“你不渴,那我不去倒水了?”
曹瑞裸著身子又往他身上撲:“你就在這、在這陪朕……不許成婚……也不許回家……朕不喜歡你娶妻……不喜歡你回家陪你妻子!”
趙舒權人都快瘋了,看著眼前的少年心想你早說啊!你上輩子就說啊!上輩子是誰一直叫自己娶妻成家,還叫自己生育子嗣,甚至還想把妹妹嫁給自己的!
早知道這小東西這麼在意,自己會想辦法用彆的方式去報恩。他是真的以為自己娶妻成家、有了牽掛羈絆,會讓帝王更安心啊!
趙舒權沉浸在“傻子原是我自己”的震驚中,沒留意少年柔軟火熱的身體悄然攀上自己,毛茸茸的腦袋往自己肩窩裡鑽,灼熱的呼吸直接噴在自己臉上。
“舒權……你不喜歡朕這樣麼……”
“……”喜歡得要死!
趙舒權實在忍不住,按著對方的後腦狠狠吻了上去。
少年發出嗚嗚的鼻音,被他過於凶狠的親吻弄得狼狽不堪丟盔棄甲,雙手胡亂捶打,打在他的胸膛、脊背,卻軟綿綿地沒有力道。
直吻到彼此都喘不過氣來,趙舒權才在理智崩斷的邊緣堪堪踩住刹車,喘著粗氣把人放開。
眼見少年被自己欺負得七葷八素的模樣,他心裡一陣一陣地疼,疼到骨子裡、疼到靈魂深處的疼法。
少年柔弱無骨,乖順地躺在他懷裡,一幅任憑他隨意擺弄的模樣。視線對上,還會露出毫無防備的笑,輕輕喚他名字。
那一聲一聲的“舒權”,像是小刷子撓在趙舒權的心尖上,撓得他心猿意馬,血液沸騰。
酒壯人膽,他現在就算把人吃乾抹淨,明天早上曹瑞可能也不會說什麼。他們畢竟前世做了一輩子情人,該做的不該做的,什麼沒有做過?
可是趙舒權還是不想在人不清醒的情況下把生米做成熟飯。
曹瑞或許不會責怪他,可他覺得不能再一次剝奪對方選擇的權利。
他把人深深地抱在懷裡,用力吸著對方的氣息,像是要將那具熟悉的身體揉入自己的骨血,再不分離。
“你對我到底作何感想,上輩子你是否真心對我,我求你了,能不能告訴我啊……”
懷中人並不作答,隻是雙臂摟住他的脖子,與他緊密貼合。
135、選擇的權利
趙舒權再睜開眼時, 天已大亮。陽光從遮光窗簾的縫隙透進來絲絲縷縷,已經足夠讓他辨彆出外麵是日上三竿、臨近中午了。
他花了一點時間回想起自己在什麼地方、又是為什麼在這個地方。昨天晚上他幾乎沒怎麼睡,曹瑞那個小醉鬼喝醉之後特彆能折騰, 他好不容易把對方哄睡之後自己又睡不著了,差不多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小醉鬼呢?
他小心翼翼地翻身,想看看睡在自己背後的小醉鬼怎麼樣了。屏住呼吸費了半天的勁,用電影慢動作把自己翻過麵去,赫然對上一雙明睜的杏眼, 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他本能地喊了一聲:“瑞兒你怎麼醒了?什麼時候醒的?”
見對方臉上笑意更濃, 後知後覺自己剛才慢動作翻身的過程大概都被對方看得一清二楚,並且偷笑了許久。
“比你醒得早一會而已。”少年的聲音透著濃濃的鼻音, 聽起來慵懶無比,一瞬間又讓趙舒權心猿意馬。
他昨天晚上根本沒敢脫衣服, 穿著西裝褲和襯衫湊合了一夜。早上本來就有自然反應,心裡念頭一動, 更是繃得難受。
曹瑞一雙眸子含著睡醒後特有的懶散和濕潤,盯著他看了半晌,低聲問道:“你昨晚怎麼沒做?”
趙舒權不假思索地發問:“做什麼?”
曹瑞:“……”
趙舒權:“……”
好不容易領會了對方的意思,趙舒權頓時手忙腳亂,臉紅得簡直要冒熱氣:“沒有!不是!我那個什麼……”
說著他掀開被子跳下床,一個轉身, 好死不死高高支起的帳篷落入對方眼簾。他看到曹瑞嘴角抽了一下, 趕忙羞愧難當地雙手捂住。
“對不起!我去下衛生間!”
光速躥進浴室關上門的同時, 趙舒權好像聽到身後傳來銀鈴般清朗的笑聲。
可惡, 真是丟臉丟大了。趙舒權狼狽不堪地在浴室裡一通稀裡嘩啦叮叮咣咣的折騰,快速衝了個澡, 裹著浴巾從浴室出來,瞥見曹瑞已經起床披上了襯衣。
四目相對,除了尷尬還是尷尬。
曹瑞清冷的目光從頭到腳掃了他一遍,淡淡問道:“火氣澆滅了?”
趙舒權閉嘴不吭聲。這種問題,回答是社死,不回答也是社死。
曹瑞起身朝他走過來,趙舒權這才發現對方隻是披上了襯衣,並沒有穿長褲。看著少年白皙修長的腿和性|感的三角內褲,趙舒權心臟狂跳,血往頭上湧,悲憤地發現剛才的冷水澡全都白洗了!
曹瑞的目光牢牢鎖定在他身上,緩步走到他麵前。趙舒權不知道對方想乾什麼,加上心中欲念迭起,一時間口乾舌燥,兩隻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了。
曹瑞近乎是緊挨著他停下腳步,稍稍仰起頭與他對視。少年身上並沒有宿醉之後的醃臢氣息,依然是清清爽爽的淡淡體香。
趙舒權正在心猿意馬,要害突然被一把抓住,驚得他瞬間炸毛,頭皮一寸寸發麻。
“瑞、瑞、瑞兒!你、你、你乾什麼!?”
少年慢條斯理,手上力道不大,卻很有技巧地折磨人:“挺有精神的嘛。我還以為是你這具皮囊不行。”
趙舒權突然想起,眼前的人雖然是少年模樣,身體也確實回溯到青春年少的狀態,內裡卻早已經曆世事萬千。
少年媚眼如絲,勾唇一笑:“你這樣,不難受?昨夜是我自己喝醉,你若把持不住,我亦不會怪你……”
趙舒權有點回過神來,平靜地笑了笑:“我知道。可我不想。若你不願意,前世你我的過往,皆可從頭來過。我不想用過去束縛你。”
他抬手輕輕撫摸少年的臉頰,替人將調皮的額發撩開,留戀地捏了捏吹彈可破的柔嫩肌膚:“我想讓你這輩子有的選,瑞兒。”
曹瑞盯著他看了半晌,問道:“你呢?你也想有的選麼?”
趙舒權輕輕搖頭:“我怎樣都無所謂。你不必為我擔心……”
話還沒說完,要害一陣鈍痛,竟是被狠狠捏了,疼得他齜牙咧嘴:“疼!瑞兒你放手!好疼!”
曹瑞咬牙切齒地對他說:“昨天可是官宣了,你彆想再像上輩子那樣。就算朕不要你,你也是朕的人!”
趙舒權忍著疼咧著嘴追問:“那你……到底要不要我啊?”
曹瑞“哼”了一聲,甩手放開他,大步走向浴室,丟下一句:“換了具皮囊,竟比從前更蠢了!”
趙舒權盯著被暴力關上的浴室門發呆,絞儘腦汁思索曹瑞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自己昨天晚上做了……反而符合他的心意麼?
他深深歎了口氣,寬慰了一下自己的小兄弟,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機,打電話讓張伯儘快給兩人送替換的衣服過來,隨後打開微信,逐一翻閱一大堆未讀小紅點。
趙欣:怎麼樣樂樂?告彆童子身了吧?
趙欣:樂樂知道該怎麼做吧?沒把人嚇壞吧?
趙舒權真的很想讓他哥死一邊去,當即回複:有多遠滾多遠。
他哥很快回了一個震驚的表情:你不會是還沒……?
趙舒權:……趙總有空多關心一下公司的股價。我的事不勞趙總費心。
隨後他把他哥拉黑了。對,拉黑了,打算過上一天半天的再放出來。
接著他看到了張方的消息,也是一個賤兮兮的表情包做開場。
張方:嘿嘿嘿,老趙呀,我是不是可以給你煮紅豆飯了?
趙舒權回了一個“滾”的表情,果斷把張方也拉黑。
這些人是不是太閒了?還是自己這輩子太溫柔,給他們臉了?是不是該像上輩子那樣,殺伐果斷六親不認?
連曹瑞都說自己變蠢了……
浴室裡水聲停歇,過了片刻,曹瑞穿著浴袍擦著頭發走了出來,浴袍的帶子沒有係牢,鬆鬆垮垮地披在身上,露出白皙的胸膛。趙舒權不小心瞄到人魚線以下,趕緊挪開視線。
“張伯在送衣服過來的路上了。你餓不餓?我們叫客房服務嗎?”
曹瑞擦著頭發說不餓,東張西望找吹風機。趙舒權先一步從浴室的抽屜裡找到,問:“要不要幫忙?”
兩個人坐在梳妝鏡前,花了一點時間才把曹瑞的頭發吹到七分乾爽。趙舒權看著鏡子裡的少年安安靜靜的絕美容顏,恍惚之中抬起一縷發絲湊到唇邊,輕輕親吻。
曹瑞忽然開口:“你覺得,我是不是把頭發剪了比較好?”
趙舒權愣了一下,反問:“怎麼了?有誰說了什麼嗎?”
“嗯……”曹瑞低聲說,“就是那個關氏……對著我的頭發大驚小怪,說她從來沒見過男人留這麼長的頭發,讓我覺得有點煩躁。”
趙舒權愣了愣神,琢磨片刻才確定所謂“關氏”應該是說關言言,不免有點尷尬:“那個,她應該沒有彆的意思,確實是沒見過吧。還有,她不是關氏,她不是我前世的……”
眼見少年在鏡子裡瞪自己,趙舒權立刻噤聲,拿起梳子幫人梳理頭發。
曹瑞冷冷問他:“聽說你這具身子仍是處子,可是真的?”
趙舒權大為窘迫,低頭掩飾表情,咬牙問:“誰說的?”
“大哥說的。感覺像是在說給我聽。”曹瑞冷哼,“不過,我要你親口說。你這身子留著,是為了誰?”
趙舒權咬了咬牙,豁上了臉皮:“不是為你,還能為誰?”
少年立刻針鋒相對:“那你昨夜敬我如賓,又是何意?”
趙舒權心裡想著不會吧,昨晚曹瑞難道真的是故意喝醉、借酒調情?那麼當了柳下惠的自己豈不是天字第一號蠢材?
他看著鏡中的少年,少年也凝視著他。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沿著少年的發絲遊移,落在人頸項之間,又慢慢滑向鎖骨。
“昨夜你哭了,你自己可還記得?”他低聲問。
鏡中的少年神情微動,像是完美的假麵龜裂了一角。
趙舒權長歎一聲,雙手輕輕握住少年單薄的肩膀:“你昨晚哭成那樣,又不肯告訴我為何哭泣,叫我能有什麼旖旎心思?我知道你心裡難受,又怎麼能趁機占你便宜?我在你心裡,是那麼禽獸不如的男人麼?”
少年倏地扭頭避開他的視線,趙舒權知道對方的殼裂開了,自己必須抓住機會。
“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瑞兒?從前你說過心悅我,但你也說過從不曾對我有過真心,我到底該信你哪一句?今時今日,你對我們的將來又作何想法,為何你不願對我說?”
趙舒權彎下腰將少年擁入懷中:“我們隻有彼此了,瑞兒。這個世上,隻有你知道我是誰,也隻有我……”
穿得並不牢靠的浴袍因為他的動作而滑落。曹瑞的身體毫無遮掩地呈現在鏡子中,在燈光的沐浴下光潔如玉。
仿佛某種暗示一般,少年的手微微顫抖,拉住了趙舒權的手腕。
“舒權,我……我還能……用什麼補償你呢?”
趙舒權沒怎麼聽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還沒等他琢磨明白,門鈴在這個時候響了。
曹瑞的身體明顯因為緊張而變得僵硬。趙舒權暗暗歎了一口氣,拾起浴袍重新為對方披上:“大概是張伯。我去開門,你先不要出去。”
他弓身給人係好浴袍的帶子,平視對方的眼睛,柔聲說:“我不需要你補償我,我也不想用身份問題來脅迫你。你再不用像前世那樣勉強自己做任何事。”
曹瑞一動不動地看著他。他湊近對方的臉頰,輕輕吻了一下。
“我愛你,曹瑞。但是,你並不一定非要回應我。我隻想讓你明白,這個世界上雖然沒有你熟悉的那些人了,但還是有人喜歡你、並且一直愛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