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盈盈水光在曹瑞眼中迅速彙聚。少年低下頭,默默地攥緊浴袍,將瘦削的身體緊緊包裹起來。
136、重來一次
“舒權, 彆走好不好……我不想你走……”
熏香暖意,靜夜無邊,門窗緊閉的寢室之中隻見彼此, 仿佛隔絕了外界的一切侵擾。
曹瑞聽到自己軟綿綿的嗓音,沙啞無力,全身上下疲憊不堪,每一個關節都叫囂著酸軟,每一寸神經都像是繳械投降, 連抬一下頭都做不到。
灼熱敏感的肌膚被一雙帶有老繭的大手抱了起來。因為習武而在特定關節處變得粗糙的繭子摩挲著他裸露的肌膚,帶來令他渾身戰栗的觸感。
他有點怕, 顫聲求饒:“我好累,讓我歇歇好麼……”
男人低沉沙啞的笑聲居高臨下:“上一句還說不想讓我走, 下一句便求饒。有你這樣戲耍人的麼?”
他被壓著腰翻了個麵,從趴在男人腿上變成仰麵躺著, 對上那張俊逸英武的麵龐。
夏侯成的臉。
曹瑞有點恍惚,盯著男人呆呆地看了好半天, 看得男人笑話他:“怎麼了?不認識你男人的臉了?”
他搖搖頭,又點點頭,恍惚地說:“是你吧,舒權?我剛才好像做了個夢……夢見你……變成了另外的模樣……”
男人的濃眉明顯蹙了起來,目光閃爍,一瞬間讓他感到些許心虛, 不免後悔自己這話說的, 是個男人聽了都會生氣吧?
果然, 他那小心眼的男人低下頭逼近他, 長發垂在他的臉上,癢癢的, 男人的眼神卻讓他不由自主地縮起脖子。
“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小聲辯解。
“那是怎樣?”夏侯成的聲音低沉得嚇人,像是要把他生吃入腹,“你睡在我的懷裡,卻夢見彆的男人的臉?是我不夠努力,讓你不太滿意麼?”
曹瑞覺得自己渾身是嘴也解釋不清了,抱著男人的脖子撒嬌:“不是的,我也說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我覺得……我覺得那就是你,隻是……換了一副麵孔?”
男人愣了一下,威壓迫人的氣勢收斂了不少,滿懷憐愛地撩起他的額發,輕輕在他額頭印下一個吻。
“你要成婚,我無權置喙,但我不許你心裡有旁的男人,懂麼?”男人低聲威脅他,“能碰你的男人隻有我一個!”
他賭氣地白了對方一眼:“我還能想誰?成婚也不是我自己願意的……”
他看著夏侯成,男人也看著他,他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彼此的痛苦。
他抬手撫上夏侯成的臉頰,被男人輕輕抓住了手。他輕聲指責:“讓你帶我走,是你自己不肯的。”
夏侯成深吸一口氣,幽幽歎息:“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可是我不能。瑞兒,你有你的天命,我亦有我的宿命……”
“你不就是想讓我坐上皇位麼。”他心中不悅,翻了個身,“倘若事成,我不會忘記你的擁立之功。”
“瑞兒,我不是那個意思……”
男人從背後抱住他,與他耳鬢廝磨,眷戀無限,像是在用這種舉動哄他。他任由男人折騰,腦中浮現出兩隻貓擠在一起互相舔毛的場麵。
他覺得自己跟夏侯稱就像是兩隻抱團取暖的小動物,各取所需。
“我不想成婚。”他低聲說,“我不想迎娶虞氏之女。”
男人灼熱的氣息縈繞在他耳畔頸間,輕聲向他道歉。他忍不住拉緊對方的手腕,默默濕了眼眶。
為什麼要向我道歉?明明是我負了你……
為什麼要忍受我的無理取鬨?明明是我自私任性,一味隻向你索取……
舒權,我曹瑞到底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相待?
曹瑞睜開眼看到雪白的天花板,恍惚想起自己早已不在雕梁木造的皇宮中,不再是天下至尊、四海共主的衛朝天子,隻是一個連身份姓名都不存在於世的虛幻之人。
他從床上坐起來,看向房間裡陌生又逐漸習以為常的一切,夢境中的過往和眼前的現實交疊起來,愈發模糊了邊界。
他很懷念夢境之中的前世。
前世他大婚的那一日,夏侯成並不在他身邊。那人毫不掩飾刻意提早離京,避開自己婚禮的意圖。
他默認了男人的做法。連他自己也覺得,夏侯成不出現在婚禮上,對彼此都好。
他不必當著夏侯成的麵迎娶新婦,執他人之手誓言白頭。
夏侯成也不必在他前麵強顏歡笑,假意向他恭喜祝賀。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他與夏侯成一輩子都不可能見光。既然自己的婚事無法避免,至少,不要當著對方的麵……
他從未對自己的結發之妻虞氏有過半分情意,甚至連與對方同房都極度厭惡。勉強幾次,也是敷衍了事,自然不可能強求子嗣。
可是後來,他遇到了合意可心的毛氏,登基之後不顧虞氏強大的宗族勢力,立了出身低微的毛氏為皇後。
他對毛氏、以及其他一些中意的妃嬪們的確是喜愛的,可他覺得那並不妨礙他與夏侯成的感情。他的後妃們也不可能與夏侯成相提並論。
他的父皇生前也有不止一位入幕之賓,也有後宮美人無數。所有人都對此習以為常,並不認為有何不妥。
包括他自己。他直到現在才知道,前世的夏侯成究竟是如何痛苦地忍受著自己的“不忠”,卻固執地堅守著對自己的忠誠。
他相信那個死心眼的男人一定會如他自己所說,“除你以外再無旁人”,忍受著獨自領兵在外的孤寂,連找風塵女子逢場作戲都不會動分毫念頭。
他也相信他迎娶關氏為妻確實如他自己所言,隻是為了報答恩情。以那人的性格,必定會對關氏說得明明白白,給予對方充分選擇的自由。
自己何其有幸,能得他鐘情至此。
而自己又是何等任性,僅僅因為自己覺得夏侯成娶妻一事乃是“背信食言”。
恃寵而驕。
自己嘴上說著希望對方也能娶妻生子、享受人間天倫,卻因為多年來對那男人的了解,認定對方不會聽從勸告。
因而關氏的存在於他而言猶如芒刺。而在關氏看來,自己束縛了夏侯成的一生,利用加擺布,自私又任性。
他前世從未與夏侯成的妻子和解過,而夏侯成也從來沒有真正弄明白。
怪隻怪自己,不願以帝王之尊出爾反爾,更說不出口叫對方休掉妻子、一輩子做自己的禁|臠|獨寵。
今時今日,自己愈發一無所有,更是連一絲利用價值都無法給對方提供了。
他都忘了,夏侯成本就是出類拔萃、風流倜儻的人物。前世多少女子愛慕他、多少男子仰慕他,總令自己暗地裡自慚形穢。
今生又是如此。隻要趙舒權願意,鮮花芳草任他采摘把玩。而那個傻子年近三十仍為自己守身,讓他深感“不愧是你、夏侯舒權”。
事到如今,自己已不能像前世那樣,為他提供野心的後盾,也不能再給他權力地位、財富榮耀……
自己一無所有,拿什麼給人家?能夠給的,唯有這具身體。若能為對方所用,他覺得多少也能算是提供一點補償。
對方卻又不要。
他告訴自己,想讓自己有的選、想讓自己再不勉強、想讓自己一生幸福隨順……
怎麼會有人傻到這個份上?
這世間當真會有人不求回報,毫無保留地愛著自己麼?
洗漱更衣之後,他下了樓,趙舒權正在跟張伯一起忙著將花色豐富的早餐端上餐桌,看到他立刻堆上滿臉的笑。
“早餐剛好準備好了,快來吃吧。進組之後又有段時間吃不到張伯的手藝了。”
今天是電影《曇華戀》的開機日,也是趙舒權和他一起正式進組的日子。
曹瑞看了一眼放在門口的兩個行李箱,問趙舒權:“你真的也要跟我們一樣住在影視基地封閉拍攝?公司怎麼辦?”
趙舒權把筷子遞給他,輕描淡寫地說:“沒事,我都安排好了。既然要拍就要拿出專業的精神,彆忘了我演的可是男主啊。”
曹瑞忍不住笑意:“你劇本看完了嗎?”
趙舒權不答反問:“你什麼時候對我的事這麼在意了?”
曹瑞低頭喝豆漿。
吃了一會,他突兀地告訴對方:“我剛才做夢了。夢見了前世的你、夏侯成。”
對麵有一點尷尬,他感覺到了。放下手裡的碗,他抬起頭認真地端詳對方:“你跟夏侯成確實長得不太一樣,趙舒權。”
趙舒權明顯很緊張,盯著他看。
“有的時候,我確實分不清楚,你到底是夏侯成、還是趙舒權。儘管你改了名字,但……你知道要接受這種改變,確實也不大容易。”
說完,他有意停下等了片刻,等到趙舒權近乎小心翼翼的反應:“那你的意思是……你更喜歡……夏侯成麼?”
“夏侯成的膽子可比你大多了。”曹瑞淡淡地夾了一塊黃油麵包,“不管三七二十一、做了再說。你呢?真是越老越不中用。”
趙舒權一陣委屈,曹瑞同樣感受到了。
他宣告了自己思索之後的答案:“你想讓我重新選一次,那我就如你所願。趙舒權,你要試試跟我談戀愛麼?就以這次電影的拍攝周期為限,你願意麼?”
他知道趙舒權不可能回答說不願意。他胸有成竹。
137、Vlog
從商務車的車窗看到外麵舉著GoPro的薑小芬比出“OK”的手勢, 趙舒權回頭問曹瑞:“準備好了嗎?下車了?”
得到曹瑞的確認,趙舒權讓司機打開了電動車門,長腿一邁下了車, 迎著薑小芬的鏡頭爽朗地打招呼:“早啊。今天天氣真不錯,是個開機的好日子。”
接著他回過身,衝著車上的曹瑞伸出手,拉著人下了車,嘴上叮囑“當心, 這邊會有點滑”,成功收獲少年不動聲色的一個白眼。
趙舒權隻好尬笑兩聲。好在曹瑞現在已經有了很好的鏡頭感, 翻白眼的小動作避開了鏡頭,專門是給趙舒權一個人準備的。
趙舒權知道對方是嫌棄自己把他當小孩看。曹瑞確實不是小孩了。可是看到對方才十八歲的外表, 趙舒權總有種做夢般的幸運感,像是跟對方回到了沒有至高無上的皇權束縛擺布、恣意任性的青蔥歲月。
白眼歸白眼, 曹瑞很給麵子地握著他的手,並且大方展露在鏡頭前, 對著薑小芬的鏡頭略略頷首,展露出一慣的淡淡笑容。
“今天我倆一塊從家裡過來的。”趙舒權把手搭在曹瑞腰上,對著鏡頭說,“開機儀式在下午,中飯我們就在家吃了。走吧,先去見導演。各位演員老師陸續都會趕過來。”
話音剛落, 身後傳來車輛減速停車的聲音。兩人一起回頭, 見馮楓和高湛分彆從計程車的兩側下車。
“高老師來了。”曹瑞輕聲說著, 放開了趙舒權的手, 迎著高湛走了過去。
被原地拋下的趙舒權隻好對著鏡頭苦笑:“曹瑞非常敬佩高老師。他一直跟我說,高老師是咱們這個戲的定海神針, 叫我多跟他學著點。”
他看了看在高湛麵前談笑風生笑靨如花的曹瑞,酸溜溜地一語雙關:“看來我確實要加把勁好好努力。”
他早就發現曹瑞恢複記憶之後與高湛的關係明顯更進了一步。之前還在集訓時,尚未恢複記憶的少年便會時常在自己麵前提起高湛,用羨慕和崇敬的口吻稱讚對方演技好、人品好、為人親切、樂於助人……
他原本就叮囑過高湛多多關照提攜曹瑞,當時還覺得很滿意。等曹瑞恢複記憶之後,經過那場出走和跳河風波,高湛好像突然變成了曹瑞最信任的人。他和對方聯係的頻率甚至超過了崔文翰。
要不是趙舒權對高湛的人品有信心,差點都要懷疑對方是不是對曹瑞彆有所圖。
曹瑞根本不知道以他自己的魅力,即便他無名無姓、隻是個無名小卒,依然會吸引無數男男女女聚攏在他身邊。
要不怎麼說,官宣戀情是自己的齷齪私心?彆管戀情是不是真的,公開宣布人是屬於自己的,至少能讓百分之九十的覬覦之徒知難而退。
然而在他懷揣著“曹瑞隻是配合自己逢場作戲炒作熱度”的覺悟,對方卻對他說,想跟他重新試一次。
跟他、趙舒權,重新試試談一場戀愛。
這怎麼能不讓他欣喜若狂?他一定要好好表現,絕不能做讓人反感的事,比如疑神疑鬼胡亂猜忌、乾涉對方的正常交友。
曹瑞現在是他趙舒權名正言順的男朋友!
他站在原地等著高湛、馮楓跟曹瑞一起來到自己麵前,間或對鏡頭說幾句話,不動聲色地攬住曹瑞的肩。
“過來的路上還順利嗎,高老師?”他問。
高湛笑著回答:“我說時間充裕,我可以自己坐車過來,馮姐非要來接我。多不好意思。”
“沒事,我反正也是要來的,順路。”馮楓說道。
馮楓也是高湛的經紀人。高湛沒買房也沒有車,平時私人出行都坐公共交通或者騎自行車。開機儀式事關重大,趙舒權擔心高湛過於鬆馳,特意叮囑馮楓去接人。
高湛的目光看向趙舒權搭在曹瑞肩頭的手臂,笑了笑,雲淡風輕地說:“恭喜趙總和小曹啊。上次公司周年慶撞了我的行程,錯過了兩位的定情現場,真是太可惜了。”
曹瑞笑而不語,趙舒權打著哈哈回應:“等我們結婚的時候,我一定讓馮姐把高老師的行程避開。到時候高老師可不能不來哦!”
高湛挑了挑眉,顯然對“結婚”這種光速進展感到詫異。曹瑞暗地裡掐了一把趙舒權的側腰,提醒他“彆太過分”。
唯有手持GoPro的薑小芬兩眼放光,因為不能說話,眼神看起來格外熾烈,簡直能吃人。趙舒權覺得自己兩輩子都沒遇到過這麼可怕的小女孩。
自己挑這小姑娘做曹瑞的助理,真是選對了人。
接到馮楓的示意,薑小芬暫時關上機器,拍攝告一段落。讓薑小芬跟拍電影的拍攝花絮是馮楓提議,計劃做成拍攝vlog的形式,放在電影的官方宣傳賬號和兩個人的個人賬號裡。
而自從周年慶官宣之後,兩人的微博CP超話迅速湧入大量粉絲,超話熱度居高不下。趙舒權讓宣傳團隊適度加以引導,儘量避免出現黑粉、唯粉挑事掐架的情況。
有人喜歡CP,就一定有人不喜歡。唯粉的出現難以避免,趙舒權覺得必須從一開始就做好引導,讓粉絲明確正主的態度。
哪怕他以後跟曹瑞分道揚鑣,他也不允許任何人說曹瑞有半點不好。
·
薑小芬跟馮楓走在後麵,小聲而興奮地說:“馮老師,你看你看,這兩個人好適合拍vlog,舉手投足全是愛。我都覺得自己不是在拍花絮,根本就是在拍戀綜、還是已經成了的那種!”
馮楓淡定地掃了一眼薑小芬的GoPro:“你悠著點,彆太激動出差錯。要知道你畢竟是在工作,不是在磕CP。”
“咱這工作的附加值不就是沉浸式磕CP嗎?”薑小芬理直氣壯。
馮楓:“……”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是怎麼回事!
經紀人板起臉來對小助理耳提麵命:“你第一次跟戲,要機靈點知道嗎?要照顧好曹老師,但又不能太照顧,不能搶了趙總的風頭。這個分寸要好好把握。”
薑小芬有點迷茫:“我不需要照顧趙總對嗎?可是趙總沒有助理啊。李秘書又不進組。”
趙舒權把自己的辦公室搬到了片場,天元傳媒那邊也不能沒人管事,這個重任唯有李鑒能夠承擔。
馮楓還記得在管理層會議上,趙舒權宣布由李鑒作為自己的代理人時,其他人都沒有什麼反應,唯有副總裁唐楊明顯不悅。
她不動聲色地提點薑小芬:“所以叫你機靈點。你和保鏢大劉把他們兩個照顧好,但不能太不識趣,人家小情侶的一些情趣你們彆傻乎乎地給人攪合了知道嗎。”
馮楓自己也不跟組。雖然這部電影有她手下兩個藝人,高湛是娛樂圈前輩,性格和能力擺在那裡,從來都不用助理,自己就能把自己照顧好。曹瑞又有趙舒權的保姆級嗬護,自己這個經紀人反而變得無所事事。
“你確保把素材拍好、每天回傳,有什麼事及時跟我溝通就行。跟了曹老師這麼久,你也該了解了他的脾氣喜好,我就不多說了。”
薑小芬答應著,又小聲說:“可是馮姐,你有沒有覺得曹老師恢複記憶之後,跟趙總的關係好像有點奇怪。我本以為他會公布恢複記憶的消息,也會跟趙總分手……”
馮楓警覺:“恢複記憶是否公布是個人自由,但你為什麼會覺得他們會分手?”
“呃……”小助理有點慌亂,“你不覺得曹老師整個人氣質都變了,對我們還算客氣,可是在趙總麵前就一點都不客氣了。而趙總在他麵前也是,一點氣勢都沒有……”
馮楓腦海中浮現出“舔狗”兩個字,可她不能說。
薑小芬又用振奮的口吻說:“不過他們既然官宣了,說明我之前的擔心是多餘的。不管怎麼說,他倆給我的感覺就像是老夫老妻在鬨彆扭一樣。”
“老夫老妻鬨彆扭?”馮楓看了看走在前麵的自家總裁和藝人,一個摟腰的動作是那麼自然,另一個也在無意中將身體緊挨著對方。
不得不說,薑小芬是會總結的。
可是馮楓也有自己的擔心。兩人捆綁炒CP是一把雙刃劍。雖說是自己提出的建議,可是趙總玩得這麼轟轟烈烈,以後要是分手了,該怎麼圓回來?
藝人分手不一定會損害人氣,有時候結束一段不被粉絲看好的戀情反而會助力事業。
可是曹瑞的人氣從一開始就與趙舒權、與他們這段戀情綁定的話,一旦分手,可能會對事業造成嚴重打擊。運氣不好的話,很可能幾年翻不了身。
既然這孩子被交到自己手裡,她就不得不為他的職業生涯考慮。眼看趙舒權有意把這段戀情炒熱,粉絲和輿論那邊,自己就多盯著點吧。
不過,可能自己和薑小芬都在瞎操心,他們趙總說不定連婚禮在什麼地方舉辦、穿什麼款式的結婚禮服都想好了!
·
來到酒店辦理入住,《曇華戀》劇組包下了整整一層樓。曹瑞拿到自己的房卡後看向趙舒權:“不住一起?”
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又都是熟人,趙舒權還是有點抹不開麵子,小聲解釋:“我晚上可能要處理工作什麼的,住一個房間怕影響你休息。”
曹瑞拖長語調“哦”了一聲,眼睛似笑非笑。其他人的目光也都透露出曖昧的意味。
趙舒權心虛,趕緊讓薑小芬開機再錄一段素材。兩人便在鏡頭的跟隨下來到位於頂樓的客房。
“說起來我跟曹瑞都是第一次進組拍戲。我之前在巴黎讀書時拍的那部短片更像是一個業餘作品,大家都各自住在公寓裡,每天到片場集合。”
趙舒權邊說邊用房卡打開房門:“這是我接下來要住兩個月的房間。曹瑞的房間在我的隔壁。兩個房間的布局應該是一樣的。”
拍完趙舒權的房間,薑小芬的鏡頭又去了曹瑞那邊,趙舒權也跟過去了。
他看到曹瑞彎腰打開行李箱,把生活用品拿出來擺放,趕緊衝上去幫忙,被曹瑞輕聲嗬斥:“我自己來。你想讓大家在鏡頭前看到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演員?”
趙舒權尷尬地停手,低聲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想幫個忙……”
曹瑞轉身把一包洗漱用品按在他胸口:“想幫忙的話,那去幫我把這包東西拿進浴室。”
趙舒權欣喜接過,被曹瑞攥住,用更輕的聲音在他耳邊說:“我一定會把這部戲拍好。記住你答應過我,你會用這部電影捧紅我!”
趙舒權握緊了對方的手:“我答應你的,沒什麼時候沒有做到過?”
138、開機
《曇華戀》的開機儀式定在下午13點。討過彩頭, 上過香放過鞭炮之後,攝影機開機運轉,開始拍下第一個鏡頭。
曹瑞穿著戲服站在拍攝區域外候場。第一場戲, 導演選的是一場文戲。雖然沒有宏大的場麵,但他和趙舒權、阮景、高湛四名主演全數到齊,戲份十分重要。
這場戲的內容是陳維嘉曆時一年平定了勾結南蠻的豫章王、謝清允的皇叔謝燧,徹底終結持續了將近四年之久的諸王叛亂,一躍成為朝堂上下矚目的焦點, 軍功赫赫無人能及。
帶著豫章王的首級回京複命的陳維嘉入宮覲見皇太後,卻撞見了被太後斥責而狼狽不堪的謝清允, 兩人就此相見。
因為是這麼一場戲,飾演太後的阮景和相國柳楨的扮演者高湛都是衣著華貴、光鮮亮麗, 陳維嘉更是意氣風發。唯獨曹瑞這個皇帝披發裸足,滿麵淚痕。
曹瑞披散著頭發, 臉上的妝容也畫得暗淡,等待著出場時機。
但這場戲拍得並不順利。
明明陳維嘉隻需要擺出一副傲骨內斂、謙遜沉穩的姿態, 把台詞說好、表情到位就行,趙舒權卻怎麼都達不到讓楊導滿意的狀態,不是眼神太刻意就是不到位,拍得楊導連連搖頭。
幾條下來都沒過,趙舒權自己也明顯緊張起來,連台詞都不會說了。楊導乾脆讓所有人停下來休息。
“大家先休息半小時, 調整一下拍攝進度。小趙, 你跟我過來。”楊導沉著臉發了話。
阮景的助理和化妝師趕緊上去給自家藝人補妝、休息。曹瑞喊了薑小芬一聲, 要對方去照應沒有助理跟著的高湛。
馮楓將手帕遞給他:“你也出汗了, 稍微擦一擦吧。”
曹瑞道了謝,接過手帕, 輕輕拭去額頭的一點薄汗。他這套皇帝衣服的設計完全是漢衛風格,裡外總共三層,又繁瑣又沉重。雖然已經是秋天,一直穿著還是感到悶熱。
他忽然發現自己好像已經有點不習慣這身衣服的重量了,上輩子分明是每天都要穿著。
“我去看看趙總和導演。”他輕聲對馮楓說,“趙總看起來好像有些緊張。”
馮楓點點頭,低聲說:“要麼你跟導演建議一下,也許第一場戲不該讓趙總直接上。”
曹瑞想了想,點了下頭。
他覺得趙舒權可能確實有點勉強自己了。那男人再厲害,在拍戲這件事上依然是新手。
剛才那幾條拍攝大家都看得出來,阮景的太後豔麗又張揚,高湛的相國深藏不露。趙舒權在影帝影後級彆的演技麵前完全處於被碾壓狀態。
趙舒權並沒有找到陳維嘉這個角色的正確打開方式。而因為缺乏前期磨合,他在麵對未來嫂子阮景和私交甚篤的高湛時根本入不了戲。
曹瑞覺得自己或許有辦法幫上這個忙。
他提著衣服下擺繞過片場,朝著楊放導演帶著趙舒權離開的轉角走去。期間阮景給了他一個微笑,高湛用眼神鼓勵他,讓他增添了信心。
自己不算多管閒事,儘管自己也是個新手。
不,或許正因為是新手,更能明白趙舒權此刻的心情。
剛開始接觸表演的時候,最初與高湛、阮景等人對戲的時候,儘管不是實拍,他比現在的趙舒權還要緊張得多。與高湛排練時,看著對方那雙突然變得陰鶩的眼睛,他甚至說不出一句台詞。
高湛的演技精湛到讓他刹那間想起前世被父皇支配的恐懼。
托夏侯成的福,他身邊沒有什麼權臣,夏侯成就是最功高震主的那個。可是他的父皇留給他的陰影,卻伴隨了他很多很多年。
甚至可以說,他一生都沒有真正擺脫衛文帝的影子。
他很感謝前世的自己身邊有夏侯成。而即便重新來過,那男人依然在為了自己竭儘全力。
走過轉角,避開所有人的目光,他看到趙舒權麵色陰沉地坐在楊放導演麵前,一言不發地抽煙。煙霧繚繞中,楊導弓著身子循循善誘地在說戲。
曹瑞聽到楊導說“你再好好體會一下陳維嘉這個時候的心情”,眼睛卻盯著趙舒權手裡的煙。他從來沒見過趙舒權抽煙,更不知道他會抽煙。
男人抽煙的神情和動作陰鬱到讓他怦然心跳,一瞬間覺得尼古丁刺鼻的味道也可以被原諒了。
他揚聲叫楊導。導演看到他過來,停止了對趙舒權的勸導,招呼他:“小曹還穿著戲服怎麼就過來了?當心點,彆絆倒了。”
他笑著說:“沒事,導演,舒權也穿著戲服呢。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沒事沒事。我正跟小趙商量呢。要麼換一場戲,今天先拍你撞破太後和相國的奸情、被太後責罵的戲。陳維嘉的戲份再推兩天。”楊導抱著胳膊看著他,“怎麼樣,放得開嗎?”
曹瑞看了看趙舒權一言不發的側臉,笑得愈發燦爛對導演說:“可是開機第一場戲,還是拍男主比較好吧?我能跟舒權單獨談談麼,導演?”
楊導點了點頭:“那我去喝杯咖啡。”
曹瑞看著導演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回身再看趙舒權,男人手裡的煙已經燒到了屁股。
帶著尼古丁苦澀氣息的沙啞嗓音對他說:“抱歉,沒想到第一天就拖了大家後腿。先前是我太自信了。”
曹瑞拖著衣服走到男人麵前,撩起衣擺便打算跪坐下來,驚得男人急忙扶他:“這邊不是木地板,地上涼。”
“那我坐哪裡?”他揚起下巴反問,“我總不能站著跟你說話吧?”
男人的目光飄向不遠處一張木工小板凳。曹瑞自己也看見了,但他不想坐。剛才楊放導演跟趙舒權說話的時候也沒坐,他憑什麼要坐那個一看就不舒服又很臟的破凳子?
被他盯著的趙舒權沉默片刻,默默把他抱到了自己腿上。他也毫不客氣地坐了個瓷實,確保自己坐姿舒適。
近在咫尺,趙舒權英俊的臉上掩飾不住的沮喪落入眼底,曹瑞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臉頰:“排練的時候不是發揮得挺好,怎麼實拍就不行了?”
趙舒權歎氣:“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看到我嫂子穿上戲服的樣子,一下子反應不過來?這大概就是專業和業餘的區彆吧。我覺得嫂子看我的眼神簡直像是要把我吃了。”
曹瑞忍不住笑出了聲:“你敢讓嫂子聽見你這麼說她麼?”
其實原作之中確有提及,年輕貌美的太後除了與相國柳楨勾搭成奸,對英雄蓋世、血氣方剛的陳維嘉也垂涎欲滴,存心勾引。
趙舒權自己也笑了:“以前沒發現‘影後’原來是這麼恐怖的存在。阮景平常對我哥真是客氣了。”
“你雖然不是影帝,但你根本用不著演啊。”曹瑞摟著男人的脖子輕言細語,“想想前世你怎麼對太後、怎麼對我的郭皇後,那感覺自然就有了。”
男人似乎認真思索了起來,過了好一陣才問他:“我……怎麼對她們的?”
曹瑞差點給氣笑了:“你怎麼對她們的,你來問我?我那時身子沉重,整日裡昏昏沉沉,皇後天天在我前麵哭訴你獨斷專行飛揚跋扈,我都快被你們合夥給氣死了。你怎麼有臉來問我?”
趙舒權的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我沒有吧……我沒有趁你病重獨攬大權的意思……”
曹瑞用鼻孔看他:“那時我不知道,現在我知道了。你隻是想把我拐走而已,確實沒有篡權奪位的意思。”
說著他用力戳男人的鼻尖,咬牙說:“我是不是還冤枉你了呀,趙舒權?”
男人乾脆把臉埋在他懷裡,悶聲說:“你沒冤枉我。都是我不好,沒好好跟你解釋清楚。可是我答應過你,會讓你憑借這部電影一炮而紅,卻沒想到是我自己拖了後腿……”
曹瑞用力打懷裡的腦袋:“才剛開拍第一天就說自己拖後腿,你是在滅自己威風嗎?行了,振作點,咱們去跟導演商量下,直接從你向我表白那場戲開始拍,怎麼樣?反正衣服都是現成的,讓崔老師給我們換一下就成。”
·
阮景和高湛眼見原定的半小時休息時間早已過了許久,卻遲遲沒有重新開拍的意思,也都有點擔心開機不順的話可能不是好兆頭。
這部電影實在過於波折。即便他們兩人礙於趙舒權的私交,對於項目的最終結果如何也難免感到擔憂。
兩人正在商量用什麼樣的表演狀態能幫助趙舒權和曹瑞兩個新人更快進入角色,就聽副導演通知他倆繼續休息,把第二場戲挪到前麵來拍。
“第二場戲?今天第二場戲是什麼,我怎麼不知道?”阮景問高湛。
高湛仔細想了想:“好像是沒說有第二場。本來今天拍攝安排就隻有一場戲,我猜導演也是預留了充分的時間給趙總的處女演出。”
不過既然第二場戲跟他們無關,兩人便退居一旁“看戲”。導演讓他們先彆脫戲服,兩人也隻好繼續穿著厚重繁瑣的華麗服裝。
道具組經過一番準備,第二場戲開始試拍。
場景變換,通過道具的調整,布置出了謝清允的禦書房。陳維嘉被年輕的帝王叫到禦書房“議事”,實則是謝清允的試探。
謝清允想要知道,撞見自己狼狽一麵的年輕將軍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陳維嘉穿著紫色的官服,纓冠束發,器宇軒昂走入禦書房,行禮覲見。
謝清允從書案前抬頭,一雙清冷的眸子淡淡落在陳維嘉臉上,冷冷一語:“將軍不必多禮,賜坐。”
謝清允說自己看了陳維嘉的奏章,對於他提議的免征江南叛亂地區的賦稅一年、撫恤百姓、休養生息的意見大加讚賞,進而向他了解叛亂地區的民情。
陳維嘉娓娓道來,將自己的見解毫無保留地告知帝王,聽得謝清允連連點頭,眼神已然流露出欣賞之意。
“將軍之才,不僅可以平定亂賊,更足以安撫百姓,實在超出朕之所料。將軍是否願意襄助於朕,將這百廢待興的江山社稷重新理順?”
謝清允說話間,眼神一直凝在陳維嘉身上,用一種黏連曖昧的目光在年輕的武將身上反複逡巡。
陳維嘉迎著帝王的目光,微微眯起眼睛,淡淡地笑起來:“太後也對臣也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謝清允刹那間流露出一絲失望,很快便收斂起來重歸平靜,淡淡一句:“母後真是費心。”
陳維嘉直起身子,對著謝清允一拜到底:“可是臣以為,效忠陛下,乃是臣子的本分。若陛下不棄,臣願為陛下鞍前馬後。”
謝清允感到一陣快意,唇角微微上揚:“朕不會虧待你。母後能給你的,朕同樣也能給你——隻多不少。”
“多謝陛下厚愛。”陳維嘉沉聲道,“隻是太後不能給的東西,陛下也是可以賞賜給臣的。”
男人說著緩緩抬頭,對上少年天子的眼睛。四目相對之間,暗流湧動。
阮景輕聲對高湛說:“這不是演得挺好嗎?怎麼在我們麵前就不會演了?”
高湛:“我們還是應該反省自己,沒能給對手戲演員足夠的支持。”
阮景:“隻有對著小曹會演?合著咱們都是他們play的一環?”
高湛:“……”
139、上輩子的情人(上)
曹瑞從崔文翰房間裡出來已經十點多了。
下午的大戲拍得還算順利, 儘管趙舒權呈現出來的演技仍然能讓人感受到刻意的痕跡,導演在拍了兩次之後勉強宣布“OK”,也在晚上七點左右結束了開機首日的拍攝。
拍攝不夠順利讓劇組所有人都感覺挺累的, 曹瑞也不例外。戲服脫下來,最裡麵一層裡衣已經半濕,幫他換衣服的崔文翰調侃他“小曹你是不是有點體虛啊出這麼多汗”。
曹瑞覺得自己這具身體才十八歲,不至於虛成這樣。不過他聽高湛提醒過,真正進組開拍之後, 日程是非常緊張的,從早到晚連續拍攝、熬大夜都是常事。高湛提醒他一定要注意營養攝入和睡眠保證。
晚餐因為趙舒權宣布給劇組所有人加菜而格外豐盛。大家在大快朵頤中紛紛誇讚趙總大方好相處。
曹瑞知道趙舒權是在用這樣的方式籠絡劇組的人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這部電影就是趙舒權給他們倆量身打造的定製產品。外界並非沒有質疑和唱衰的聲音。
壓力最大的,無疑是趙舒權本人。因而曹瑞在打開自己的房門前下意識看了看隔壁的房門, 想著是不是過去看一眼趙舒權。
拍攝結束後他就一直跟崔文翰和薑小芬在一起,晚飯也是坐在一張桌子上吃的。趙舒權一直跟楊導坐在一起, 也沒叫他過去,甚至沒怎麼搭理他。他想他們應該是有事需要商量, 也就沒有在意。
晚飯後他又被兩個人拉著去看剪輯好的第一支vlog。他有點驚訝這麼快就剪出來了,薑小芬說是馮楓催著宣發組的同事做好的,趕在今天的開機日和通稿一起放出來。
兩人都興致勃勃的,曹瑞想著自己也沒什麼事,便一塊到崔文翰的房間裡看視頻,聊天吃零食。薑小芬說自己帶了很多零食, 特意從房間拿來一包分享。
抱著一袋爆米花哢嚓哢嚓吃了半天, 薑小芬才回過神來, 不好意思地拿起一袋沒開封的遞給他:“曹老師, 來一包嗎?這個牌子的爆米花有小時候的味道呢。”
曹瑞笑著拒絕:“你吃吧。我剛才吃得挺飽的,吃不下了。下次再嘗嘗你‘小時候的味道’。”
崔文翰笑著打趣:“小薑你這個助理是怎麼當的?哪有喂自家藝人吃垃圾食品的助理。你是想讓你們曹老師早日發福麼?”
薑小芬微微臉紅, 卻嘴硬:“我們曹老師天生麗質,才吃不胖呢。要我說,曹老師分明是太優雅、吃太少了,才總是不長肉。”
崔文翰聞言打量曹瑞,若有所思地點頭:“這麼說來還真是呢。小曹的身材跟我半年前剛認識他的時候一點變化都沒有。要說那時候處境艱難還可以理解,怎麼趙總這半年來也一點都沒把我們小曹養胖啊?”
曹瑞淺笑不語。薑小芬像得到了某種佐證一樣更來勁了:“我就說曹老師是天生麗質吧?平常現代裝就那麼美了,這不知道古裝要美成什麼樣子……”
“小薑同學注意你的口水和表情管理哈。”崔文翰憋著笑,看向對於助理花癡自己毫無反應的曹瑞:“小曹你還記得小方和他的漢服店嗎?”
曹瑞點了點頭,問道:“他的店鋪發展還好嗎?”
雖說勞務費給得超便宜,到底是在他落魄的時候幫助過他的人,他是會記住的。他有聽說趙舒權給了方榮的漢服店投資,買回了自己所有照片和視頻的版權,並且幫助對方將事業做大。
崔文翰很興奮地說:“小方現在在漢服圈也算小有名氣,服裝和旅拍都做得風生水起。他總跟我說,能有這個局麵多虧了趙總的投資和小曹老師的代言。每個季度一次向趙總彙報經營情況他可積極了!”
曹瑞聽了也覺得欣慰。薑小芬感歎道:“那位方老板真是踩了狗屎運,遇上我們曹老師這麼個大貴人。要是放在現在,曹老師的身價哪裡是他一個淘寶店主摸得著邊的?”
崔文翰笑:“要說貴人,小曹不也是我跟你的貴人麼?”
薑小芬連連點頭:“對對對,說得對。我之前做夢也沒想到,我會跟上曹老師這樣人美心善的老板!”
曹瑞眼見話題轉向了奇怪的方向,開口拉回來:“說好的看vlog呢?你們吹捧我乾什麼,又不是我給你們發工資。”
兩人對視一眼,笑得詭異又曖昧:“沒錯,是趙總給我們發工資,嘿嘿……”
曹瑞當然不是不知道這兩人腦子裡在想什麼,也沒說破,假裝對vlog很感興趣。果然如他所料,素材拍得好加上剪輯師出神入化的修飾,視頻中的自己和趙舒權看起來就像一對恩愛多年的深情伉儷。
自己有主動去拉趙舒權的手嗎?他怎麼都不記得了。
趙舒權給自己整理衣領他倒是有印象,可那衣領也不是非整不可,好刻意呢。趙舒權這家夥,鏡頭感和營業意識不是挺強的,怎麼不用來拍戲?
vlog成片很符合公司的宣傳策略,估計趙舒權看了也不會不高興。可是自己平常對著趙舒權的表情,有這麼……眷戀嗎?
曹瑞對著那支“胡說八道歪曲事實”的視頻陷入了emm狀態。
薑小芬還在火上澆油:“曹老師你的表情真到位!你不知道,我覺得我拍出來的每一幀素材都美如畫,根本不舍得讓剪輯老師動一秒!竟然有那麼多沒用上,太可惜了……”
崔文翰不愧是趙舒權的人:“趙總表情也很到位啊。我認識趙總好幾年了,哪裡見過他這種表情啊?平常有什麼人稍微給他傳遞一點曖昧信號,他立刻一張冰山臉把人凍死。久而久之,圈裡都知道趙總性冷淡……”
說著緊急刹車:“抱歉,小薑,我不該在女孩子麵前用這種詞……”
薑小芬擺了擺手:“這也不算什麼不能說的詞。我們都知道啊。畢竟老板那麼帥,公司裡做夢想當老板娘的又不是沒有。彆說老板娘了,能跟老板一夜情也有大把人願意。”
曹瑞微微挑眉,心裡是滿意的,嘴上依舊淡淡地:“你們彆吹了,趙總雇你們不是為了吹捧他跟我。”
熱熱鬨鬨地一頓瞎聊天吃零食,曹瑞覺得很放鬆,不知不覺就忘了時間。還是薑小芬提醒他早點休息,明天還要拍一天的戲。
今天隻是熱身,明天開始才是動真格的,楊導在吃晚飯的時候敲打過他們幾個主演。
曹瑞覺得這個晚上的虛度光陰很開心。雖然聊的都是沒有營養的話題,崔文翰和薑小芬也不能給他帶來實質性的好處,他還是覺得很開心。
前世沒有人能用這樣的口吻和狀態與他閒聊。所有出現在他身邊的人們,要麼彆有所圖,要麼循規蹈矩。即便是他的血親,也永遠無法與他平等相待。
他甚至還不如夏侯成。夏侯成身邊從來不缺知己朋友、忠心下屬,也不缺同心同德相互扶持的親兄弟。而自己總是一無所有。
他的身份桎梏了他的一生,甚至剝奪了他本應得到的親情。
前世他隻有夏侯成。因為隻有那一個,所以格外擔心失去,變著法子試探。弄到最後,終究……
他甩甩頭,把湧上來的情緒甩掉,放開已經握住的門把手,轉身去敲了隔壁趙舒權房間的門。
房間裡無人應答。
他想著人會不會在淋浴沒聽到,特意等了一會又敲了兩次,始終沒有回應。趙舒權不在。
該不會還在導演那裡吧?
想著白天拍戲時趙舒權備受打擊的樣子,曹瑞隱約擔心對方鑽進牛角尖。那人不是那麼容易鑽牛角尖的人,卻是個貨真價實的死心眼。
他決定還是去找找。發信息對方沒回,想打語音的手躑躅片刻,始終摁不下去。要是剛好跟楊導在一起,語音電話接通,自己卻沒什麼正當理由找人,不是又讓楊導看了笑話?
曹瑞在酒店二樓的酒吧找到了趙舒權。
遠遠的,他看到沒什麼客人的酒吧角落,趙舒權和高湛麵對麵坐在沙發座上,顯然是在討論什麼。兩人手邊各自放了一杯雞尾酒,卻幾乎沒人想起來要喝。
曹瑞謝絕了迎上來帶座的服務生,放緩腳步悄然靠近兩人。他推測趙舒權應該是在向高湛請教,讓對方幫自己打磨演技,但還是想聽聽他們在說什麼。
他沒想到兩個人並沒有在談拍戲的事。他們剛好在說自己。
高湛:“所以你的意思是說,你跟小曹早就談過戀愛,在他失憶之前?”
趙舒權點頭。
高湛:“那他現在恢複記憶,你們不是順理成章可以再續前緣了?嗐,你早說。我還為你們擔心什麼呀。”
趙舒權:“可……事情不完全是這樣……”
高湛思索片刻,忽然皺眉:“不對呀。小曹才十八歲吧?看他的外表可能還更小一點。那你說你們談過戀愛,這總要時間吧?趙總你……”
趙舒權急忙澄清:“我沒有對未成年下手!”
高湛:“……”
趙舒權:“真的,高哥你信我,我沒有那麼無恥的。這件事情,解釋起來有點複雜……”
高湛拿起酒杯狠狠喝了一大口:“趙總,我對你的為人一直是很敬佩的,我現在的感覺用網絡上流行的說法,跟‘塌房’沒什麼兩樣。你看,我需要報警麼?”
眼見趙舒權腦門冒汗不知該怎麼解釋,曹瑞憋著笑走上前:“不用報警了。趙總的意思是,他是我上輩子的情人。”
140、上輩子的情人(下)
曹瑞看到高湛明顯因為自己的話愣了神, 而趙舒權則是一臉震撼不知所措的模樣,覺得很好玩。
他似笑非笑看著高湛,等待對方的反應。趙舒權從桌子底下伸手拽他的衣袖, 他權當沒注意。
他想試試局外人的反應。他知道自己恢複記憶的事,身邊的人基本上都覺察到了,但是沒有人來問自己。應該是趙舒權叮囑過了,不許他們問。
趙舒權也知道自己的存在是違背常理、很難被人接受的吧?即便他是造成這個局麵的始作俑者。
高湛很快恢複了平靜如常的淡定從容,輕輕笑出了聲:“這麼浪漫啊?上輩子的情人, 這輩子還能找到,可真叫人羨慕了。”
曹瑞也淺笑:“高老師覺得我是在開玩笑?”
趙舒權起身摟住他, 像是生怕他再說出什麼不得了的話,打著哈哈說:“正常人都覺得你是在開玩笑吧?很晚了, 咱們彆打擾高哥了,回去吧。高哥, 你也早點睡。”
男人拖著他想走。他感到些許不滿,稍微掙紮了一下, 卻感到自己的手忽然被人拉住。
高湛起身,一雙總是溫柔的眼睛嚴肅地凝視著他:“小曹,不管是不是上輩子的情人,都不會改變你現在可能不滿十八歲的事實。你確定不需要幫助?”
曹瑞忽然發現高湛其實也很高大、很健壯,並且,很有威嚴。而立之年的年長者散發出的氣場告訴他, 他願意為了正義、為了保護自己挺身而出, 隻要自己需要他。
他忽然覺得鼻子有點酸。他前世喚了一輩子“父皇”的那個男人駕崩時也是四十多歲, 與高湛相差無幾。他的父皇文武全才、儀表堂堂、英武俊美, 卻從未給過他可以為自己挺身而出的信心。
他輕輕踹了一腳趙舒權,把牛皮糖一樣的男人踹開, 雙手握住了高湛的手:“謝謝你,高老師。不過,你不用擔心,我雖然看起來這個樣子,實際上我今年已經虛歲三十有六。”
他看到高湛的眼睛瞬間瞪大,不由地輕輕笑出了聲,為自己達成了讓淡定影帝成功破防的成就感到雀躍,柔聲道彆:“晚安,高老師。”
轉身看到趙舒權一臉愁眉苦臉,他忍不住又想踹,用力拉對方胳膊:“走吧,彆打擾人家休息了。你要對戲,我們回房間去對。”
趙舒權被他拉進電梯,一路上都很安靜,直到電梯停靠在他們房間所在的頂樓,發出“叮”的一聲輕響,開了門。
趙舒權問:“你怎麼知道我跟高湛在酒吧?你特意找我是不是有什麼事?”
曹瑞扭頭看了男人一眼:“我沒事不能找你?”
“不是這個意思……”
男人嘟囔著,聲音低了下去,腳步聲落在地毯上,輕得幾乎聽不見。
他們的房間在走廊深處,遠離電梯,房型更寬敞也更安靜。曹瑞走得不緊不慢。他能感覺到身後趙舒權的氣場一直籠罩著自己,無形的強大的可以充斥整個空間的氣場,靜靜地從身後包裹著自己、托舉著自己。
他停在了趙舒權的房間門口,回身淡淡一瞥看向男人:“去你房裡麼?”
趙舒權也跟著停下腳步,目光灼灼看著他:“這麼晚了去我房裡……你確定?”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有點快,迎著男人的目光上前幾步,抬起手夠到對方衣領,慢慢拉開男人已經解開第一粒紐扣的襯衣,觸碰到了男人頸項間的肌膚。
趙舒權的身體很熱,散發出源源不斷的生命氣息。溫熱的肌膚下是汩汩流淌的熱血和勃勃跳動的心臟,透過指尖些許皮膚的接觸傳遞給他,讓他的心臟也跟著同頻跳動。
他看到男人的喉結滾動,做出了非常明顯的吞咽動作。他抬起視線,清晰地看到了對方凝視著自己的雙眸中隱忍的欲望。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在男人的目光中緩緩地笑了起來:“你要不要進房裡確認一下?”
趙舒權沒有回應,隻是沉默地看著他,眼中的欲望卻慢慢冷卻下來。
他的心便也跟著沉了沉,覺得自己好像被看穿了。
趙舒權握住了他的手,再開口時聲音明顯低了幾度,沉沉地問他:“你到底在搞什麼?”
他心裡一慌,表麵上淡定如常,反問:“什麼?”
男人重重地歎了一聲,放緩了語氣:“我是問你,這幾天對我態度這般親昵,現在又主動暗示,又是所為何事?你之前分明並不想與我再有瓜葛……”
他垂眸不看對方:“你是不喜歡?不喜歡我主動撩撥你?”
耳聽男人苦笑一聲:“我又不是犯賤,非要你整天對我冷著臉才覺得舒坦。可你的態度未免也轉變太快。我想知道是不是有什麼原因。”
曹瑞感到自己的心跳明顯加快,為了不讓男人看穿自己的慌亂,飛快地回答:“沒有什麼原因。我本以為既然是官宣戀人,總該做些親密伴侶才會做的事。既然你覺得沒有必要,那我心裡也就明白了。我回房去了。”
他想走,手卻被男人抓住不放。下一刻,他便被男人按在了走廊的牆上。男人一隻手按住他的手,另一隻手撐著牆麵,將他禁錮在自己的雙臂和牆麵形成的小小空間中。
他心中警鈴大作,本能地感到慌亂。男人身材高大魁梧,這樣圈著他讓他感到害怕。
他有的時候,其實是挺怕趙舒權、不、夏侯成的,尤其是在床上被收拾得好幾天爬不起來的時候。
眼前的男人外表與夏侯成截然不同,周身散發的氣場和那雙銳利如野狼的眼睛卻讓他明白無誤地確認,他們的內裡始終是同一個人。
“你做什麼?太無禮了,放開我。”
他用自由的那隻手試圖掙脫,被男人輕易製服。兩隻手都被牢牢按在牆上,他隻能被迫正麵迎接男人審視的目光。
“你不是第一次了。”男人低聲對他說,“周年慶後半場,你是故意讓自己喝多,想趁著酒勁與我共赴雲雨,是不是?”
他惱怒中感到自己的臉在發燙,憤然反駁:“才沒有!你未免太過自作多情!”
男人輕笑一聲,像是不以為意,繼續說道:“今天又這樣。自從上次的周年慶,你便主動得像是判若兩人,在人前尤其不避諱,像是故意做給彆人看的。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那天晚宴上,有人對你說了什麼嗎?”
他心虛得不行,心跳如擂鼓,血壓直線飆升,強撐著掙紮:“沒有,沒人跟我說什麼。是我犯賤投懷送抱,行了吧?是我自作多情可以嗎!”
趙舒權不吭聲,抓著他的手腕毫不留情,捏得他生疼。他心裡又氣又悔又委屈,便也口無遮攔起來。
“你放開我、夏侯成!我也是個男人,怎麼就不能想要了!你既然想當我男朋友,就該像個男朋友的樣子,彆整天夾著尾巴裝正人君子!君子食色性也。男子漢大丈夫,想要什麼為什麼不敢直說!”
“我不是夏侯成。”男人低聲說著,逼近他眼前,灼熱的氣息撲麵而來,“既然是男子漢大丈夫,那你怎麼不直說?告訴我,周年慶的時候,關言言還是我哥,或者是其他人,誰跟你說了什麼嗎?讓你這麼沒有安全感……”
曹瑞憋紅了臉,眼眶發酸看著趙舒權。他已經感到有些脫力。他的身材和體力都比不上對方,又失了先機被製住,這種博弈他太吃虧了。
“你不說,信不信我在這裡把你辦了?”男人威脅他。
他惱怒地回敬:“你敢!”
男人勾起唇角輕笑:“你看我敢不敢?”
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拉著他的腰把他從牆麵上拉起來。男人一手攬著他的腰,一手緊緊箍著他的後腦,狠狠親吻起來。
窒息的感覺,熔岩般的燒灼,毫不留情的全麵侵占。他毫無抵抗之力地繳械投降,在對手嫻熟的技巧和霸道的蠻力麵前束手無策,像一隻被固定在實驗台上的小白鼠,隻能發出微弱的聲響和無關痛癢的掙紮,任憑對方為所欲為。
天雷地火,不過如此。
他覺得自己被那股火焰燒軟了、燒透了。身子通體紅熱,軟綿綿地沒了力氣,隻能把全部的重量都交托給對方,哼哼唧唧的聽不出是想拒絕還是鼓勵。
他覺得無助和羞恥,卻又感到一絲竊喜在心間暗暗滋生。趙舒權這個人就是這樣,本性太過溫柔。不欺負他到一定程度,他對誰都狠不下心。
可是玩火自焚弄巧成拙把自己賠進去的事,前世曹瑞也沒少乾。他現在就有點害怕。他這身體既然回到了十八歲時的狀態,就還是未經人事的處子之身,他怕疼……
可前世無數的歡愉記憶已經被灼熱的深吻喚醒,在腦海中翻騰滾動,叫囂渴望。他也不想再忍下去了。
好不容易被放開,他抓緊時間大口大口喘著氣,眼角已有濕意,正想開口讓對方至少進房間再繼續,斜對麵的房門突然從裡麵打開了。
“你這個時間叫人給我送宵夜……”
阮景拿著手機穿著睡衣邊說話邊走了出來,一眼就看到了他們倆。
整個世界在一瞬間安靜了。
0.1秒之後阮景爆發出尖銳爆鳴:“趙欣管管你弟弟啊啊啊!你弟在公共場合XX小朋友我要報警了啊啊啊!”
趙舒權立馬一個箭步衝到他嫂子麵前抓住他嫂子拿手機的手:“嫂子、哥,你們聽我解釋,事情不是這樣……”
曹瑞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一片空白了,什麼也無法思考。無意識間扭頭,頓時瞳孔地震。
高湛站在走廊的遠處,欲言又止看著這邊,見他看到了自己,幽幽吐出一句:“我也住在這一層啊……”
趙舒權和阮景也看著高湛,陷入了沉默。
曹瑞在恢複對身體的控製之後立刻頭也不回地衝進了自己房間,用力反鎖了房門。
丟臉死了!他明天不想再看到他們任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