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垂直的袍擺忽然輕輕撫動起來,老人仰起臉,頭頂的日頭,不知何時變得燦爛刺眼,周圍文武紛紛抬起袖子擦去額頭。
“這天怎麼一下變得熱起來了?”
楊廣也一臉汗漬,讓兩邊宮女拿著大蒲扇使勁的扇,擦去臉頰滾落的汗珠,心裡大概猜出了是那番邦女人已在施法。
熱風吹拂,廣場上,陸良生微微側臉看去肩頭,飄動的幾縷青絲間,一粒砂礫落到肩上,四周宮舍陡然傳來轟隆隆的接連巨響,不知誰的驚呼聲裡,無數黃沙擠著門窗翻湧出來,沿著地麵飛速鋪展開,卷動的砂礫好似滔天大浪將周圍一切覆蓋下去,頃刻間,滿目的都是延綿起伏的沙海。
陽光灼熱,砂礫滾燙,站在稍遠的陸盼八人渾身被汗水濕透,與王半瞎不停的在地上換腳,而四周的侍衛嘴唇乾裂,熱得難受,有人搖搖晃晃昏倒了下來,唯一不受影響的便是老驢,撒開蹄子,甩著獅鬃踏燙人的砂礫,興奮的跑來跑去。
“陸國師,你覺得依布蒂哈吉的灼熱獄海如何?”依布蒂哈吉極少用這種能讓生靈感受到痛楚的幻術,不過眼下她還是滿意的,終於找回了一點信心,微微昂起下巴,問去對麵的大隋國師。
然而,看去對麵,女子的笑容僵了下來,流淌的沙海快要覆到那人腳下自行繞開,‘怎麼回這樣?’
女子疑惑的呢喃,那邊的陸良生看也不看腳下流淌的黃沙,輕輕吹去肩頭那粒砂礫。
“姑娘鈴鐺能使人入幻境、人之言語也能產生幻覺、氣味、光芒俱都可以.......幻術有萬法,終歸一道,許多地方都是想通的。”
吹去的砂礫落去下方沙海的一瞬,天地間頓時刮起一陣清涼的微風,拂過熱得癱坐在地的眾人,那股渾身酷熱的感受頓時被這股涼風帶走,臉上密布的汗漬漸漸乾涸、平複。
依布蒂哈吉感受到這股突然吹來的涼風時,慌張看去四周,漫卷的沙海停止了下來,隨著這股微風,緩緩倒流起來。
叮鈴鈴~~~
鈴鐺使勁搖晃,西域女子口中飛快張合念著法咒,倒流的沙海並未停滯,反而加快了速度,鑽回四周宮舍,當最後一粒沙塵飛進去,敞開的門窗呯的一聲合攏關上。
大興殿外,陽光重新變得明媚,不再灼熱刺眼,安靜之中,附近樹籠傳來一陣一陣蟬鳴,一切又變得真實起來。
知.....知知......
惱人的蟬鳴聲裡,依布蒂哈吉神色呆滯立在原地,她自小有著極高的幻術天賦,通過最擅長的鈴鐺,從未失手過,一時間根本沒想通,對麵那人是怎麼想到反過來剝奪了她馭使的幻術,而且沒有讓她察覺。
“你......你是怎麼做到的?”
陸良生笑了笑,伸手掃過一周,“你再仔細看看。”
女子順著書生的手指去的方向,禦階上的皇帝、群臣,以及佛連尊、阿那史說話聲仿佛都被隔絕了,隻見他們張嘴,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幻術一道,極難破解,最好的方法,就是比誰先布出幻術......姑娘,你的幻術一直都在我幻術之中。”
噗——
依布蒂哈吉雙目幾欲瞪裂,腳步跌跌撞撞的向後退出兩步,喉嚨腥味彌漫,沒忍住,一口鮮血湧了出來,一屁股坐去地上。
“幻術你極有天賦,到也需要技巧。”
陸良生寬袖向外揮開,解去布下的幻境的同時,隻見那西域女子身上忽然有光芒扭曲起來,那邊的佛連尊、阿那史上前去攙她。
“依布蒂哈吉......”
剛叫出名字,兩人齊齊止步,就見癱坐地上的女子一頭青絲褪去了烏黑,變得雪白,嬌嫩的皮膚乾癟下來,一道道皺紋刀刻般布滿臉上,瞬間蒼老了幾十歲都不止。
這下就連陸良生也愣住了,好端端的一個年輕靚麗的女子,怎麼忽然變老了。
“你們.....站在那裡乾什麼,過來扶我一把。”
依布蒂哈吉抬起手,看到布滿老人斑紋的手背,自己把自己也嚇了一跳,急忙翻出一麵琉璃鏡照去相貌。
頃刻,一聲“啊——”的淒厲沙啞慘叫,響徹廣場,琉璃鏡墜去地麵摔的粉碎,坐在地上的老婦人雙目瞪圓,大張著嘴,保持握鏡的姿勢,向後倒了下去。
禦階上鴉雀無聲,一幫文武大臣、皇帝好半響才反應過來,大抵明白怎麼回事。
“被自己嚇死了,哈哈......老夫到是頭一次見!”
“可她如何變老了的?”
“哼.....這都不清楚,肯定是用幻術將自己變得年輕美貌,俗話說:誰人不愛美?”
感受到消散的氣息,陸良生張了張嘴,有些不可思的看著對麵已經死去了的老婦人,也不難猜出其中緣由,或許正如文武中有人說的那樣,太過在意美貌,便一直用幻術讓自己變得好看,活在虛假的幻象裡,最後卻無法接受最真實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