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可睡下?”陸良生隻是隨口一問,望去還有燈火亮著的窗欞,跟著那宦官走去門扇,然後,聽到裡麵一聲:“進來。”
那宦官小心將房門推開,側身到一旁:“國師,請。”
書房燈火通明,兩側青銅燈柱搖曳火焰,巨大的一幅屏風前麵,楊廣一手握筆,仰首看著一幅碩大的西北地圖,不時在上麵城池、道路標注規劃,聽到腳步聲,側臉望見書生進來,頓時將毛筆放去桌上,快步迎了下來。
“國師,果然守信,說數日歸,就數日歸,朕正好有事要與國師說。”
忙叫了外麵的宦官搬來椅子,放到書桌對麵,陸良生也不推辭,看了眼那邊掛起來的地圖,坐去座位上。
“陛下要與臣說的,可是西征吐穀渾?”
“國師已經知道了?”
“外麵兵馬調動,怎能不知。”
陸良生說歸說,倒是沒有將消息是從宇文成都口中得知的告訴皇帝,畢竟這種泄露機密,就算告訴的是他,也會引來皇帝不爽,毀了那員虎將的前途。
“陛下,臣也剛才西北回來,路上還遇上了吐穀渾的使者隊伍,不過人已經遭遇不測。”
“好!哈哈哈——”
楊廣眨了眨眼睛,忽然拍手大笑起來,他以為是陸良生借機報複出口氣,“國師做的好,這幫小人就該全殺了,哪能讓他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道理,墮大隋威風,殺一支隊伍實難解恨,朕昨日已決意出兵西北,聯合高昌、伊吾兩國合圍吐穀渾!”
門外,宦官端了茶水過來擺放,出門後,陸良生笑著擺了擺手。
“陛下誤會,臣去西北是另有他事。”
隨即,將此次西北群妖之事告訴皇帝,至於吐穀渾使臣隊伍的事,也順帶一起說出,聽到那佛連尊斷去一臂,實力大減,楊廣又重複了一聲:“好!”
不過,陸良生深夜進宮見駕,並非隻是講一些西北妖魔見聞。
“陛下,我大隋新立不過數年,根基尚淺,大興兵馬西征,是否思慮周全?”
殿外,侍候的宦官、宮女、侍衛本能的遠離的房門,旁人是不敢這般語氣向皇帝問出的,但麵前的陸良生不同,他可是看著楊廣從十幾歲的晉王到如今君臨天下。
燈火呼呼的搖晃,照著書案後麵坐著的皇帝,沉默了片刻,楊廣看去對麵:“國.....先生,朕其實也不想隨意動刀兵,可是朕登基以來,少有建樹,怕威望不夠,不能像先帝那般隨意驅使文武百官,威服各州。”
楊廣呼出一口氣,心裡憋的積怨、擔憂此時打開了話匣子,一口氣倒了出來。
“......楊素仗著功勞彈壓朕,朕不計較,隻恨自身難有大功績,難以服眾.......先帝當初大運河的意願,做為兒子,一直都掛在心上,夜不能寐,所以,先生能明白朕苦衷了吧。”
少年天子心氣旺盛,難免想要做出一番大事情出來,陸良生這方麵也有感受,當初初有成績,登上金鑾殿,想要憑一己之力,勸說陳叔寶,結果反被羞辱。
但這個時候的心氣勁往往也是無法勸阻的,唯有與當初自己一樣撞了南牆才會醒悟,陸良生不好多勸,隻是將當初南陳時的遭遇,和那時考上貢士,登殿想要做番大事的心情說予楊廣聽,希望能明白當中可能遇到的打擊。
“先生放心,朕已非當初年少,自然能承受!”書案後的楊廣點點頭,對於之後的戰事,心裡多少有些預期。
“陛下有信心便好。”
又說了會兒話,陸良生這才告辭離開,出了皇宮,回到萬壽觀已是深夜,推開閣樓廳門,陸盼八人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迷迷糊糊的呢喃著酒話。
上了三樓,見紅憐和棲幽蹲在外麵過道,後者撇撇嘴,將房門打開:“老妖,你自己看吧。”一旁的紅憐捂著嘴偷笑。
陸良生走到門口,不由也跟著笑起來,映入眸底的,是一頭小山般的大野豬上翹一對獠牙匍匐在地板上呼呼大睡,吹起氣泡。
他背上,一隻猴子趴在上麵,磨牙抽搐,紅彤彤的屁股後麵,一條長長的尾巴卷著酒壇搖搖晃晃的懸在那裡,而蛤蟆道人敞著小衣裳,四仰八叉的躺在床榻,舌頭歪斜嘴外,白花花的肚皮上下起伏,睡的香甜。
得,三妖醉的顯出原形了。
陸良生歎口氣,也不管地上一豬一猴,繞過去將師父放去小床鋪,蓋上被子,這才坐到書桌前,鋪開紙張,磨起墨汁。
一隻纖手伸來,挑亮燭火,紅憐輕飄飄坐到桌子一側,從書生手中拿過墨硯磨動。
“公子,夜已深了,還要寫字嗎?”
“嗯,西北的事已經解決,接下來我也該為剿除妖星的事,落下一些章程。”陸良生應了一句,拿過筆架上的一支筆,沾了沾墨汁,落去紙上,棲幽打了一個哈欠,伸了一個懶腰,無聊的看著那邊一男一女,化作黑煙鑽去了書架。
燈火暖黃,照亮房屋。
沙沙沙......房間裡,全是筆尖撫過紙張的聲響。
紅憐坐在一側,安靜的看著那邊神情專注的側臉,輕輕踢著一雙繡鞋,敞開的窗欞外,遊雲露出尖尖的月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