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
四周安靜得連引擎的聲音都不存在,也就是說,檢測係統並沒有在運行。
進到基地裡後,和外麵是一模一樣的場景,空無一人,平靜得可怕。
所有人的機甲檢測了一圈,都沒發現異樣,於是都跳下機甲四處檢查。
葉柏然第一時間就去主控室檢查係統停工多久。
這很重要,因為係統如果罷工,那就說明沒有人處理這整個區域的警報係統,這樣即便深淵來了,被檢測到了,但也沒有人回應。
葉柏然點開,就見上頭整整三排紅色警報。
這個係統已經停工兩天了。
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涼了。
時也瞪大了眼,手腳有些冷,不敢去想象這周遭此刻是什麼樣子。
葉柏然重重地吸了口氣道:“我留下繼續探查和接收指令指揮,副官去把各處被深淵踩壞的警報修好,剩餘的全都出去支援,四人一隊。”
即便這樣還是不夠用,學生們隻夠組成三隊,警報出現的地方非常多,但學生們第一次在野外作戰,而且還得分心去救人,葉柏然不想冒險拆成兩人一隊。
帝國已經經不起軍部人員,尤其是年輕學生的損失了,少了一個都是致命的。
時也忍不住看了眼葉柏然,“您自己一個人在這裡……”
時也直覺一向敏銳,不知道為什麼,這裡的氛圍讓他很不舒服也很忌憚,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會發生。
葉柏然揮手笑道:“沒事!去吧。”
時也咽了咽口水,“要不讓一個人留下陪您?”
葉柏然指著那紅通通的屏幕道:“小也,現在是猶豫磨蹭的時候嗎?”
時也咬牙道:“不是。”
徐獻禾湊上前道:“放心啦!葉教官,教官誒!我們應該擔心我們自己,趕緊來分組吧。”
軍部能當教官的軍銜都是將級彆的,這就表示他們累計了無數的戰功與經驗。
時也轉頭和其餘人分組了,在這種嚴峻的情況,仔細的、契合且舒服的分組反而是必要的。
徐獻裡和徐獻禾、鐘明望和周彆故,還有賀臨淵隊裡的另外兩位老搭檔理所當然一隊,剩餘的人,邵叢看了眼時也,正準備發出組隊邀請,賀臨淵就看向莊澤,“你之前和邵叢一隊?”
莊澤:“……”
是哦。
如果邵叢和時也一隊,那他豈不是要和賀臨淵一隊?
莊澤感受到了賀臨淵的威壓。
時也抓住莊澤道:“我可以和莊澤一組啊。”
他們都一起混那麼久了,組隊也不是第一次。
這次莊澤收到了兩個Alpha的威壓,其中一位的威壓感覺還直接翻倍了。
莊澤:“……”
賀臨淵雖然神色溫雅,嘴角掛著笑,但說的話不留情麵,他直接指著屏幕道:“情況最危機的是東南區域,我和時也組隊去這裡,其他你們隨意。”
言外之意,隻有時也的實力和他匹配,讓最強悍的兩人組隊去最危險的地方,確實是當下最有效率的策略。
賀臨淵是上將之子,天生就習慣站在指揮和安排的位置,在這種情況他也懶得虛與委蛇,腦袋直接判斷出最佳的分布。
賀臨淵接著道:“南下河流徐獻裡,北邊邵叢。”
南下河流是扣除東南區域最難行走和戰鬥的地方,讓經驗與實力頂尖的徐獻裡帶著徐獻禾去比較有保障,而北邊地勢複雜山脈層疊,需要邵叢的技術和判斷。
這下所有人都服氣了,不服氣的例如邵叢也沒話說。
賀臨淵快速將所有人的位置都分布下去,轉頭拉著時也上了機甲。
“時也。”賀臨淵轉頭定定地看著時也道:“我們要去的是警報器發出最多次紅色警告的地方。”
理智讓他作出把時也推到最危險的地方去,即便是和他一起,風險依舊存在;感性讓他厭惡這個決定。
時也有些愣。
這樣的賀臨淵會發光,與生俱來的倨傲像是早已浸泡在骨子裡,自然而讓人信服。
高高在上。
有人厭惡有人臣服,唯有時也被深深地吸引,想擊敗,想追上。
時也回神,笑道:“走!”
無論是指揮還是執行,時也和賀臨淵都很擅長,但更契合彼此的還是讓時也執行賀臨淵指揮。
兩人開著機甲進入東南區域後,隨即笑不出了。
時也手有些抖。
如何擊敗深淵、如何克服麵對深淵時的恐懼,這些他都被教過無數次。但沒有一個科目是教他怎麼麵對死亡。
直到這一刻,時也才真正麵對鮮血,直麵深淵帶來的後果。
眼前林子的樹木與泥地全都是血,他們在機甲裡聞不到味道,但視覺效果已經夠衝擊了。
“……時也。”
耳機裡傳來賀臨淵低沉的聲音。
時也深吸一口氣道:“前進,要更快一點。”
“嗯。”
兩人繼續深入,前往地圖上標記的村落。
但抵達村落時,一個人都沒有,隻有一片狼藉和時而不時就能看見的血跡。
“還有機會。”賀臨淵道:“繼續前進。”
深淵的體型大家都清楚,所過之處皆為荒蕪。但附近的村落隻是亂糟糟,東歪西倒,並沒有真的被夷為平地。
那就說明,住在這裡的人是逃走了,主戰場不在這裡,這裡隻發生過追逐。
還有希望!
兩台機甲繼續前進。
“……!”
時也一愣,他終於看見人和……深淵了。
“賀臨淵!”
“時也!”
幾乎是在同一刻,兩人一起喊出對方的名字,手上也啟動了機甲的作戰係統。
[請不要恐懼深淵的眼睛。]
係統開機音響起,時也深深地吸一口氣。
不要恐懼深淵的眼睛,直視。
眼前的景象幾乎剝奪了時也的呼吸,但過度的刺激反而讓大腦在這一刻清醒得不行,時也定定地看著眼前。
眼前一大群人在四處逃竄閃躲,一隻巨大的深淵在其中盤旋追捕,嘴邊上還掛著半截屬於人的,血淋淋的軀體。
殺了它。
時也微微眯眼,打開機甲的廣播喊道:“讓道!讓道!”
但慌亂的人群根本沒辦法聽指令,隻能下意識地亂跑閃躲。
下一刻,就見賀臨淵開著指揮官的脆皮機甲降落,飛到了戰圈中心!
時也:“?”
時也原本心底就涼颼颼的,這會兒更是一抖,“喂!”
但賀臨淵沒有回答他。
時也深吸一口氣,轉而專心地注視著戰圈,準備隨時發射炮火。
情況特殊,賀臨淵在使用指揮官的機甲做著指揮官的任務——盤旋在深淵邊側吸引注意力,給民眾製造逃跑機會,引導並疏散人群到一旁去。
時也則是在用執行機甲做著指揮官的任務——他得在深淵被賀臨淵吸引得不停改變方向之時自己找到弱點並炮轟掉那唯一的晶片。
這聽起來很瘋狂,也很離譜。
唯有同樣精通執行與指揮的人才能這麼做。
與此同時,得比一般傳統的執行與指揮製度更信任對方的能力。
如果時也沒辦法找到晶片,賀臨淵的脆皮機甲就暴露在深淵之下了;如果賀臨淵沒辦法把人群帶走,時也的炮彈就會誤傷人群,觸犯軍人禁忌。
賀臨淵明明是指揮官,明明向來都是高高在上指揮的,此刻卻把命交給了他。
時也呼吸急促,眼睛沒有從深淵身上移開,直直地看著深淵叼著的半個軀體。
不怕了。
沒有害怕的理由。
三分鐘後,時也開始倒數,“十,九,八……”
炮火已經被他啟動了,十秒後就會發射。
賀臨淵在這一刻完成了最後的疏導。
“七,六,五……”
賀臨淵站在了執行機甲前,再也沒有動彈,將深淵引到了炮口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