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中年男人蒼老而落魄,眼袋浮腫,發髻低矮淩亂,許是因為歲月流逝的緣故,他的體型比當年胖了許多,也像是矮了許多。
她打量著,美豔的麵龐上彌漫著不敢置信。
“春娘!”
殷斯年卻激動地向她走了過來。
他滔滔不絕:“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是來救我的對不對?春娘,這些年我十分想念你——”
他去抓曉春深的手,卻被對方避開。
曉春深受驚般後退一步,眼神複雜至極。
這些年,她幾度夢回當年,夢境裡的周郎風流倜儻玉樹臨風,會與她共剪西窗燭,會贈她洛陽城特有的宮燈,會帶她去看上元夜的焰火……
可麵前的男人,戰敗壓彎了他挺拔的脊梁,俗世的坎坷在他的眼睛裡蒙上了雲翳般的渾濁,他伸出來的手又短又粗遍布老繭,再也不是昔日玉樓春裡那雙彈琴的妙手。
可她偏偏無比確信,她愛了多年的周郎,她夢境裡驚才絕豔的郎君,確確實實就是眼前這個落魄油膩的中年男人。
淚水順著麵頰滾落。
她想了他多年,也想了成百上千種相遇的情形。
卻萬萬沒想到,會是今天這樣!
失望在心底蔓延。
她咬著唇,淚流滿麵地奪門而出。
“春娘!”
殷斯年急忙追了上去。
卻不知是因為喜愛,還是因為把她當成了救命的稻草。
南寶衣始終冷眼旁觀。
她不知道曉春深看見昔日深愛的男人變成了這副模樣,會不會後悔當年為了這個男人,拋棄自己的至親骨肉。
她淡然坐下,抱起一盞香茶。
意識到什麼,她突然抬起頭。
殷陳氏正跟她大眼瞪小眼。
南寶衣挑眉:“你瞅啥?”
“瞅你咋地?”殷陳氏不悅地眯起眼睛,“我怎麼瞧著,你有些眼熟?”
“嗐!”南寶衣摸了一把自己滿是炭灰的臉,故作嬌羞,“天底下的人,醜的各有千秋,可美人卻大都雷同。許是我生得太美,才叫夫人覺得眼熟吧,夫人彆看了,怪叫人家難為情的。”
殷陳氏蹙著眉心,仍然覺得南寶衣眼熟。
南寶衣生怕被她發現端倪,平白給殷斯年和沈議潮送人頭,機敏道:“夫人還有閒情逸致看我,太守老爺都要去追舊情人了,你也不管管!”
“舊情人……”殷陳氏冷笑,滿目蕭索,“都到了這個份上,我們已經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我還管他的舊情人?”
南寶衣喝了口茶:“話不能這麼說。太守老爺可是為了他的舊情人,勾搭土匪殺了您娘家上千口人,這口惡氣,擱我我可受不了!”
殷陳氏愣住。
她驚疑:“你,你剛剛說什麼?”
南寶衣添油加醋,把殷斯年勾結土匪對她娘家的所作所為講了一遍,又道:“他之所以那麼做,一是因為厭惡你,二是因為想找儘快剿匪的借口,這樣他就能發動戰爭解決朝廷的兵馬。隻可惜天不遂人願,山匪終究選擇背叛他……”
殷陳氏渾身發抖。
二十多年的枕邊人,她萬萬沒想到,殷斯年竟然如此陰毒!
當年,可是她家救了他的娘!
“殷斯年……”
殷陳氏渾身發抖,立刻衝出廳堂,要去找對方問個明白。
南寶衣趁著他們狗咬狗,不動聲色地放下茶盞,去找寒煙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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