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長寄懸在半空的五指驟然一僵。
過了幾息,他微歎一聲,柔聲輕問:“寰天峰,去不去?”
陸續麵露疑惑。
柳長寄一怔,瞬時又恍然大悟般哈哈大笑:“怎麼,聞風沒告訴你?”
“長寄,阿續他剛醒,內傷還未痊愈,需要靜養……”
柳長寄直接打斷絕塵道君的話,朝陸續揚了揚嘴:“盛飛說想見你。”
清豔眼眸瞬間微縮。
果然,和那天晚上暗殺的事情有關。
陸續再次請求絕塵道君:“師尊……”
“你若想見,本座帶你過去,”寰天道君狂傲輕笑,“用不著詢問聞風的意見。”
陸續確實想見盛飛,問一問他究竟知道些什麼。
除了讓試煉變得“熱鬨有趣”,還有沒有彆的。
“師尊……”
絕塵道君麵色沉靜,和笑容張狂得意的柳長寄對視幾息。
“走吧。”他無奈輕歎,“為師陪你去趟寰天峰。”
***
除了絕塵道君,方休和秦時也跟著一齊去往寰天峰。
寰天道君徑直將陸續帶入辰宿殿。
“不是去寒獄?”
“獄中冷氣浸骨,有傷根基,”寰天道君柔聲道,“我已吩咐人將盛飛帶出,有什麼話在辰宿裡問,不必去寒獄。”
陸續心中感歎,寰天道君瘋起來不可理喻,講道理的時候又十二分通情達理。
辰宿殿內一處偏殿,軒窗大敞,依舊散不開濃稠血腥氣。房間正中圍了一圈白綢,投射著一個跪著的人影。
方休曾說過,他將這人嚴刑拷打了一番。
陸續見過一次他出手,場麵堪比人間地獄。
清絕眉宇微微一皺,看來他們也心知肚明,盛飛如今的慘狀想必令人不適。
寰天道君吩咐殿前親隨:“多拿幾盞香來。”
頃刻過後,幾個弟子端來好幾隻香爐,才將屋內濃厚的血味壓住。
“他來了。”寰天道君笑意冷漠,朝白綢中的人影道:“有什麼事,說吧。”
白綢中的人影一動不動,陸續甚至懷疑,對方是不是已經死了。
過了大半晌,白綢裡才緩緩發出乾裂粗啞,如破爛風箱般的粗重喘息。
即便看不到人,也能從他費力的苟延殘喘中,感覺到他此刻正在承受著生不如死的強烈痛苦。
“陸續?”氣若遊絲的沙啞嗓音,說話都帶著痛楚的粗喘,“你過來,我有事隻能對你一個人說。”
“你想什麼呢?”方休怒極反笑,他的心中珍寶怎麼能靠近這種肮臟的東西?
自己是不是下手太輕?
陸續卻依言徑直走到白綢傍邊。
他甚至沒看師尊一眼,沒去征求他的同意。
他心知,師尊一定不允許。
他在人影前曲下腿,將自己降到和對方同一高度。
“他們在我身上下了咒,不讓我死。”死氣沉沉的沙啞音調細若蚊蠅,“你若是能答應我一個請求,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
陸續嘴角微微下垂:“那得看什麼請求,什麼秘密。”
“對你沒有任何損失。”
“你說吧。”
“你靠過來點,我隻說給你聽。”
陸續思忖半刻,將耳朵湊近。
極為痛苦的粗重喘息,夾雜著斷斷續續的細微話語,傳入耳中。
清豔眼梢微微一縮。
陸續皺眉仔細看了一眼白綢後的黑影,沉默不語。
“我沒騙你。”粗喘的風箱越來越破,生不如死的痛苦讓他再也難以忍受。
“我知道了。”清冷嗓音語調微沉,“我送你走。”
陸續能感覺到,對麵的黑影閉上了眼。
他瞬時召出佩劍,以疾風迅雷之勢,刺入黑影的咽喉。
暗紅的血液瞬間噴濺在白綢上,血腥味濃得連一克千金的上等熏香也壓製不住。
“阿續?”
“小曲兒?”
“你這是做什麼?”
陸續突然出手,一劍殺了盛飛。這一舉動讓眾人驚訝不已。
絕塵道君眉頭微皺:“阿續,他給你說了些什麼?”
陸續收劍,起身,緩步走到師尊和寰天道君身前,垂眸拱手:“弟子行事無狀,肆意妄為,願受師尊和峰主責罰。”
說完後,便一直保持這恭敬認罰的姿勢,不再說任何言語。
這般畢恭畢敬的疏冷態度,是天底下最尖銳鋒利的霜刀。割在心尖最柔軟的位置,無堅不摧,傷得人鮮血淋漓,又瞬間滴水成冰。
柳長寄縱橫炎天,叱吒風雲,從未經曆過這樣的慘敗。
他願意傾儘此生溫柔,將眼前這塊堅硬的冷玉捧在手心,可陸續的態度總是如此疏遠。
就不能朝他笑一笑,好好地說上一句?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住心底澎湃噴湧的怒氣:“你殺了本座關押的囚犯,總該給本座一個緣由。”
清冷的聲音依舊:“願受峰主責罰。”
柳長寄瞥了一眼聞風。
絕塵道君輕微冷笑。陸續道心堅定,他同樣拿他毫無辦法。
更不忍心逼迫。
室內一片沉寂。濃厚的腥味和馥鬱的香味混在一起,繚繞糾纏,味道十分嗆鼻。
“行了。”方休性格急躁,沉不住氣,更見不得陸續這幅拒人千裡,恭敬冷漠的模樣。
“殺了就殺了,有什麼大不了。”
不想說就不說,隻要陸續高興。
“小曲兒,我們走吧。”
絕塵道君也頷首:已“阿續,走吧。”
“等等。”寰天道君叫住了正要離開的幾人,“陸續,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方休皺眉嘖了一聲,怎麼又有話要單獨說。
陸續看了一眼師尊,對方點頭默許。
他再一次跟著寰天道君,單獨走到隔壁另一間房內。
“我方才探過你的經脈。”寰天道君也不再提盛飛之事,轉而說起了彆的。
“你靠著外物提升修為,強行結丹,雖然經脈受損,尚未完全恢複。但如今經脈比以前寬闊了些許。”
“聽說你築基時,聞風幫你阻擋了所有的天雷,你未受過天雷劈身之苦,也少了天雷淬煉,因此經脈狹窄,隻能說,此舉有利有弊。”
朗音頓了頓,繼續道:“你自己也應當清楚,你的劍道天賦有多麼驚人。即便聞風一直不願教你好好練劍,你的鋒芒,他掩蓋不住。”
“你在秘境中殺山魈,斬騰蛇,想必自己對劍之一道也有所領悟。怎麼樣,如今你是否願意跟本座學劍?”
陸續已經懶得和他爭辯,師尊並非沒有儘心教導他劍法。
自他入門第一天,師尊就將森羅劍法的所有招式,毫無保留全部教給了他。
他從師尊那裡學的劍招,和方休秦時會的,並無任何不同。
隻是森羅劍法廣博精妙,自己的劍心,自己的“道”,須得自己慢慢領悟。
“我的師尊隻有……”
話還沒說完,又被人打斷。
“你不用拜本座為師,甚至不用來寰天峰。隻要你說一句願意,本座可以每日去陵源峰教你練劍。”
“峰主,”清冷潤音低沉,“您為何願意做到如此地步?”
是為了讓他遠離絕塵道君?
還是……寰天道君真是那個神秘人,他如此哄騙自己,打算讓他也成為盛飛他們那樣的棋子?
“自然是因為,”柳長寄心尖狠狠一跳,耳根瞬間燒紅,“……我將你放在心上,想和你在一起。”
也希望能得到你的回應。
陸續拱手:“多謝峰主厚愛。”
柳長寄瞬間氣極。
陸續顯然沒明白他的心意。
他將自己的心意剖明,可惜淺情人不信相思。
陸續不信任他,心中沒有他。無論怎麼表明心跡,陸續都心懷戒備。
他深歎了一口氣:“我今日說的話,希望某一天你能明白。”
“走吧,我送你回陵源。”
***
陸續跟著師尊一行回到塵風殿。
他自己深有所覺,身上的傷確實沒好。不過去了一趟寰天峰,聽盛飛說了幾句話,疲倦和睡意就瞬間侵襲全身。
盛飛要見他,想用一個秘密,換他幫一個忙。
對方的要求很簡單。他想求死。
他受了方休和和柳長寄的極刑,卻被下了咒法,吊著一口氣,關在陰冷刺骨的寒獄,日日受著痛苦折磨,連死都不能。
他想求一個痛快。
這個忙,陸續願意幫。
盛飛受到同門欺壓,內心充滿怨恨,為了發泄心中怨氣,誤入歧途,害死了很多和他無冤無仇的同門。
他該死。但加諸於他身上的極刑太過殘酷了些。
而他說的那個秘密,是真是假,目前還不得而知。
陸續不會輕易將其說出口,他要找機會自己驗證。
安神香的清淡味道傳入鼻尖,讓人心神安定,也令人神思渙散。
他在床榻上沒躺多久,一件事還沒理清,就意識模糊,不知不覺間沉入深眠。
作者有話要說:
誤會小劇場
1.
陸續(自豪):我的師尊風華絕代人人愛!
幸好我道心堅定,承受住了考驗,沒有成為覬覦師尊的孽徒。
師尊:處於忍無可忍的邊緣,隻能怪這裡是阿晉。
2.
師尊:幫我解決
陸續:????!!!!
真正的送命題來了!!
3.
陸續:師尊和白月光,師尊和鳳鳴峰主,這倆CP都好好磕。
狗血戲碼最上頭。
師尊:無fuck可說。
4.
陸續:我活著出來,順利結丹,秦時很不高興。
秦時:都快被嚇死了。
5.
柳長寄告白。
然並卵。
大家都把愛寫在臉上,就陸續一人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