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航琛又咬著牙笑:“你跟我一起上去,再叫人守住門口——有什麼事我擔待。”
警衛長趕緊點頭。
這裡劉航琛帶了兩個警衛,親自開門,請露生一行落座。露生不用他讓,自己把劉航琛那大皮椅伸手一拉:“曾先生坐這兒!”
劉航琛此時才問了一聲:“委長辛苦,暑天重慶成都來回地跑。”
曾養甫假笑兩聲,麵不改色地坐了。露生拉過一把椅子放他旁邊:“我坐這裡,劉廳長自己坐——劉廳長,這樣招待客人,你是不是頭一遭?”
劉航琛含笑:“你是獨一份,誰叫我跟你投緣。”真就拖了一把椅子,坐露生旁邊。
誰知露生挪挪椅子,嬌聲道:“你彆坐我旁邊兒,你一坐我邊兒上,我心裡就害怕。”
“怕什麼?”
“怕您又把把我綁了,去跟王陵基賠罪。”
“豈敢豈敢!”劉航琛哈哈大笑,“原本一場誤會!要怪你那天怎麼就認了,弄得我也當真!”
“我開玩笑的。”
“就是,玩笑——”
“玩笑?我是玩笑,劉廳長你可就未必。誰不知道你慣會欺上瞞下,做兩麵的假人情?”露生的嘴巴快得捂都捂不住,“其實王陵基也好、王眉壽也好,你跟他們有交情麼?或許有,隻不過都是你劉廳長手裡的牌,你想打哪張打哪張了。你在南京受了曾委長的恩惠,怕人說你忘恩負義,所以找個王陵基來說事兒。說到底,你真敢在重慶殺人麼?我諒你沒有那個能耐——”露生笑眯眯道,“不然怎麼綁我個唱戲的,還要讓王長官替你擔著罪名呢?”他連人帶椅子往劉航琛麵前一懟,“我怕你綁我?咱們就挨著坐!你要有膽量就再綁我一次,見了誰我也是這麼說。”
劉航琛就是泥人也掛不住臉上的笑了——其實他真沒動手的打算,他防的是白露生在這兒尋死覓活,再去劉湘麵前潑些臟水,因此大門也不曾關。誰知這龜兒子對著這麼多警衛的耳朵、放開嘴巴數落人!且他那嗓子遠非常人可比,有意地字正音清、連樓外頭都聽見!
劉航琛心裡默念“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他在觀察曾養甫的臉色,詫異地發現曾養甫這一乾人等今天仿佛聾了瞎了,一句都不勸的。忍氣想一想,說就說了,難道怕他說這兩句?唯恨那天沒有多揍他兩下。揉著眉心笑道:“都是過去的事了,誤會解開就好。”劉航琛耐心,“你再使性子,生意要不要做啦?”
“誰使性子?你打我都打了,如今我說兩句也不行?”
“好,好,都是我不愛惜。”劉財神恨得眼神都寵溺了,“不生氣啦,咱們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生氣也生不來錢呀。”又在心裡把“必先予之”默念十遍,“你看,我今天遲到也不是故意,我曉得你做生意,必得有個喜歡的鋪麵,我專程帶了重慶的地圖。”他睜眼說瞎話,從辦公室的櫃子裡取地圖出來,在大書桌上展開,牽著起露生的手放地圖上,“你就在這上頭畫,喜歡哪裡畫哪裡,我立刻給你寫介紹函。”
場麵詭異得像八十年後的塑料CP,就差一群不挑食的觀眾過來嗑了,你叫金總來他都得自認沒當著群眾的麵搞過這麼油膩的劇情——林教授繃不住了,林教授笑出屁聲。
露生怒道:“笑什麼!”
林教授捧臭腳:“不笑不笑。”
劉航琛顧不上尷尬了,他心裡疑竇叢生。白露生這樣蹬鼻子上臉,可見劉湘護著他,必有什麼大緣故,敏銳地,他已經想到了一個人,可是現在容不得他細想也來不及他盤問,先把這個鬨人精打發出去了是正經!含羞忍辱,親自擰開鋼筆,寵愛地教露生握住:“畫吧,今天權當我賠罪,你就是把這地圖全圈下來,我也給你擔著了!”
去你|媽的,等你出了門就什麼也不是了!
劉財神已經決定今晚去成都當潑婦了!
露生不慌不忙地讓他牽著手,托著腮在地圖上看了一遍,從鼻子裡“嗯”了一聲,帶波浪號的,“這樣沒有意思。”
劉航琛忍耐:“這還沒有意思?整個四川沒得人像你這樣遭人疼哦!”
“這算什麼?”露生撚著他的手指頭,“劉廳長,這樣好不好——你今天陪我去普利大街逛逛,咱們繞著重慶逛一遍,我看中哪間,你就把那間許給我——這可是當初你說的。”
劉航琛稍鬆一口氣:“可以——”
“然後呢,曾委長他們也辛苦了,犯不著陪著我再山路水路。”露生抿嘴兒瞅著他,“你撥十萬塊,親自送我回南京,然後請我把廠子搬到重慶來。我要風風光光離了南京,風風光光到重慶。”
劉航琛的臉終於黑了。
“白老板,你彆不識抬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