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旅話(2 / 2)

玲瓏月 白雲詩詩詩 8676 字 9個月前

金總覺得他今天怎麼有點奇怪,按理說平時早該打上來了,今天怎麼躲躲藏藏的?

露生仿佛覺察他在看,又向裡縮了縮:“先不說這個,有一件要緊事,我得囑咐你。”

“你說唄。”

露生隔著紗帕,在手裡剝一個鬆子:“我想著等咱們到了句容,我和你,不能住在一個屋裡,必要分開才是。你凡事可要留心,彆一天到晚往我屋裡紮,晚上更不能睡在我那裡。”

“為什麼?”

“哥哥,你平日在家懶散慣了,說話行動,不拘什麼。但這次去句容,你正經是當家的,好些年不去那裡,既然去了,就要立威立信。你出來帶著我,原本已經不妥,若是一個屋裡睡,一張桌上吃,那叫人家看了成什麼?彆的不說,先把你看輕了,要說你來句容不是為振興家業,倒是——”

求嶽咧著嘴看他:“倒是什麼?”

倒是來度蜜月的。

露生把鬆子朝他臉上一丟:“你知道就行,做什麼還要我說出來?”

“你不說出來,我怎麼懂?”求嶽摸著下巴笑:“哎白露生同誌真沒看出來你思想這麼黃啊?我可什麼都沒說,你已經長遠地想到要跟我睡了?”

露生彆過臉去:“不和你說了,好心好意地跟你提個醒,你隻會拿話來擠兌我。”

求嶽見他仿佛真生氣的樣子,笑著拉過他:“行了彆生氣,都聽你的還不行嗎?”

露生不肯轉身:“總之到了那邊,你可不要像在家一樣,凡事尊重些。寧可嚴謹,不可臉軟,須得要他們怕了你才是。那些老宅老廠的人,天高皇帝遠,若太爺親自去,或許還好些,你生病的消息早傳開了,隻怕他們不將你當做一回事。仔細吃他們的悶虧。”

總而言之,是要撐住了金少爺過去的人設千萬不能崩,不求斯文優雅,至少得有底線。

不能太騷了。

金總心中隱隱約約地不爽,他倒不是吃金少爺的醋,隻是覺得露生的話裡,總讓他有不舒服的地方。

憑什麼不能一個桌上吃,一張床上睡?帶著露生,又算哪門子不妥?

露生是好意,他心裡明白,人的觀念不會一時一刻就改變,此時爭辯也無趣。黛玉獸一片好心,難道還把人家懟一頓嗎?

忍住心裡的不痛快,他把鬆子一股腦塞進嘴裡。

還帶殼兒的,崩牙。

在什麼山頭唱什麼歌,露生說得有道理。現在的金家今非昔比,這一去,做得好了,是東山再起,做得不好,就是遺人笑柄。治家如治國,好與不好,不是一人兩人成就,要看能否平伏手下這麼多顆人心。

露生的觀念,就是他們的觀念,露生的想法,也是他們的想法。

不過話說回來,討好舊觀念,隻能奏一時之效,在商言商,要真正服眾,須看他金大少如今的能耐。

想到這一節,他四仰八叉地伸開腿:“明白你的意思。不過呢,要做大哥,靠的是本事,不靠道德標兵,也不靠吱哇亂叫。說到底,要讓這些地頭蛇服氣,能力才是最關鍵的。隻要能讓句容廠鹹魚翻身,還怕他們放屁嗎?”

這話有理,露生點頭笑道:“你有這個明見,我就放心了。”

很有明見的金大少繼續搓著蹄子發表高論:“所以到了句容,親又不能親,摸又不能摸,白露生同誌,趁著沒人,親親好不好?”

露生剛拿了個橘子,聞言便朝他嘴裡一塞:“剛說得好好的,怎麼半空裡又來浪話?你這狗嘴,哪怕吐根象牙,統共也隻有半根!”

求嶽不答言,偷偷摸摸地爬到他旁邊,飛快地一伸手,把手絹兒扯下來了。露生嚇得“哎喲”一聲:“你乾什麼?”

“略略略讓我看看你的臉!”

露生死命推他:“乾什麼?說了句容就到了,你再讓人看見了。”

“誰看見?鑽個頭看見?你還真成黛玉了三貞九烈的?”金求嶽硬拽著他,“我不鬆。”

“不能親!”

黛玉獸今天是真的不友好。

“沒說要親,你彆鬨,我問你一個事。”金求嶽盯著他的臉:“你這眼睛怎麼像哭過的?”

露生不料他這樣心細,兩個手又被他抓著,硬著嘴道:“沒有哭,我眼睛就是這樣水汪汪的!”

“都腫了。”

“那是沒睡好。”

求嶽乾脆把他摟在懷裡細看:“還嘴硬?剛才就覺得你他媽很奇怪,老歪著腦袋跟我說話。”說著朝他臉上覷:“同誌你化妝了?你眼睛上擦的什麼東西?”他看露生臉紅得可愛,作勢要嗅:“你擦了粉?”

兩人幾乎是臉貼著臉,露生心裡又急又怕,眼淚也出來了,四腳並用地亂蹬:“外頭就是趕車的,你在這裡做什麼?鬆開我!”

他越鬨金總就越想逗他,看他好像真的羞怒,心裡不覺詫異起來。忽然聽外麵一聲馬鞭,周裕在外頭道:“少爺!少爺!”

……你真會湊熱鬨,金總惱火地啐了一口:“日你媽,叫個鬼?”

周裕勒著馬道:“往前去是鎮子,廠子在鎮子西頭,往東走是咱們老宅。是先回家,還是先去廠裡看看?”

“哪邊近?”

周裕敲敲窗戶:“家裡近,您先開開窗。”

求嶽無法,隻好鬆了露生,推開窗戶。周裕沒敢往裡看,偏著頭低聲道:“老宅就在前麵,我剛打馬過去看了一眼,怎麼前麵似乎在打人的樣子。”

……又打?打人這事兒是民國時代廣場舞嗎?還他媽大江南北遍地開花?金求嶽見周裕神色認真,心裡已經猜出七八分,露生也整了衣服,坐起來靜聽。

“打什麼人?打幾個人?”

周裕看一眼前麵,遠遠能聽到一聲一聲脆烈的鞭響,從風裡送來模糊的叫罵聲。

“沒看清幾個人。”周裕道:“吊在咱們家大門口打的,好像,已經死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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