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戎真沉默良久,突然一聲嗤笑,“是,你說的沒錯,是我給你下的毒。現在你想怎麼做?”
另一旁,聞人佐瞪大了眼睛。
他承認了!?
牢房對麵,兩人的交談還在繼續。
杜光歐問道:“是黎禮派你來的?”
“無可奉告。”
“給你的任務是什麼?”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
“我想也沒那麼容易。”杜光歐說完,靜默了半晌。這個時候,聞人佐聽到了一絲很細微的聲響,像是某種木製的物品碰撞在一起。他對這個聲音有些熟悉,於是緊閉眉頭,試圖回憶它的源頭。
突然,一個畫麵在他的腦海中浮現,那是在那場宴會上的時候,他看到杜光歐在開關一個木匣,當時的聲音就和現在的響動一模一樣。
杜光歐的話語聲在隔壁再次傳來,“嗯……我知道了,原來如此。”
“……什麼?”
“你想讓我死在攝文,好給血皚進攻攝文的正當手段。”杜光歐如是說。
“……”
“我進攻血皚,黎禮篡權。我到訪甾染,黎禮占據甾染。頗有種指哪打哪的架勢。隻要稍微撥弄輿論而風向,就可以製造我和黎禮是一夥的傳聞。確實,在外人看來,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畢竟,我是唯一在那血皚王城的浩劫中活下來的王室,說我其實和黎禮是一丘之貉,這個謊話並不難圓。”杜光歐道。
“你是怎麼……”燕戎真的聲音很壓抑,加之穿透了牆壁,更顯得低沉,“你又用了你那種能力……”
“不過,給我投毒這件事,完全就是你個人的獨斷吧。”杜光歐道,“黎禮應該沒有給你下這種命令,畢竟,她知道我是不死的。”
布料的摩擦聲傳來,燕戎真似乎在聳肩,“你看,任何一個人說自己是不死的,誰都會想要試探一番的,不是嗎?”
杜光歐笑起來,音色冷寂,“那你知不知道,我的不死,是用身邊人的性命換來的。燕戎真,是你害了你自己。”
燕戎真:“我倒沒有這麼悲觀的宿命論。”
“那你現在確實應該悲觀一些,你已經沒有未來了。”杜光歐道。
突然,咚的一聲,什麼東西撞在了鐵欄上,發出巨大的聲響。隨之而來的,是燕戎真驟然高昂的聲音,“杜光歐!向她投降吧。這世界上沒有人是她的對手,她是那個命中注定的人!而你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愚蠢的士兵往往會對自己君主的實力妄下定論。”杜光歐如是說。
燕戎真大笑著,說道:“不,你要是知道她的身份,你不會用君主這個字眼來形容她。她不屑於成為哪裡的王侯,她的目標遠比你以為的偉大。”
杜光歐:“這些話,你對那些死在她槍下的人去說。”
“那些隻是必要的犧牲。”燕戎真道:“讓我們回到了一個古老的話題上,在一萬人和一百萬人的犧牲之間,你選擇哪一個?”
回答他的,是杜光歐的沉默。
燕戎真說道:“你看,你不敢做出選擇,你雖貴為王室,卻沒有一個合格王室的狠厲。但是她做得了這個選擇,她敢這麼做,而她也正在這麼做,這就是她區彆於你我的真正原因。”
杜光歐道:“你隻是在美名化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暴君罷了,哪有一百萬人的劫難需要一萬人的犧牲去拯救?”
燕戎真的聲音突然拔高,他像是某種布道之人,用字正腔圓的、震懾有力的聲音說道:“看看你所處在的這片大地吧,杜光歐,睜開你的眼睛,看看它是什麼樣子的!在這樣的土地之上,人們要如何生存下去?隻有那個古老的王才能給我們希望,隻有他的後代才能引領我們,再一次向這個世界的神明舉起反抗的叛旗!”
突然,嘭一聲巨響從隔壁傳來,像是震耳欲聾的鼓聲,整個牢籠都震顫起來。聞人佐縮回了脖子,他離牆壁太近了,那些聲音沿著曲折的石壁,一路砸進了他的腦袋裡。
對麵的交談聲不再響起,好像有什麼人倒在了地上。緊接著,腳步聲遠離了燕戎真的牢房。
聞人佐往陰影裡縮了縮,聽聞了那些談話,他不認為這是個暴露自己的好時機。
杜光歐的腳步聲遠去又接近,他繞了一大圈,回到了這層地牢的樓梯口。
身影經過聞人佐的牢房,進來時是從左到右,離開時是從右到左。隻是,這回他沒有緩慢地、徑直地走過去,而是停步在了大元帥的牢房門前。
聞人佐屏息凝神,靠在牆壁的陰影裡,他不認為杜光歐能夠看到自己,這個角落足夠陰暗。
杜光歐轉過頭來,掃視著這間牢房,而後落在聞人佐所在的角落,他眉頭微蹙,問道:“你以為我沒有覺察到你嗎?”
聞人佐一下子屏住了呼吸,沒想到還是被對方發覺了。他腦海裡飛速地思考該和這個血皚的王室如何對話,一邊想要離開這個陰暗的角落。
可是,當他還沒能做出什麼動作、去光明正大麵對這個血皚王室的時候,對麵的人又開口了。
“你已經跟著我很久了,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