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現在沒有任何關心,甚至老同學都說不上,這樣不好。
徐晟乾巴巴:“至少她特意告訴你了。”
陸錚年這回沒回答了。在清江彆墅看不到煙花,也看不到月亮。
落地鏡前男人解開的襯衫領口下淤青在冷白的月華裡像是一層穠豔的陰影,陸錚年突然看著雲層,不知道月亮會不會從那麵後來,也一直這樣看著:“徐晟。我知道公報私仇不好,所以我等著嚴朔來找我。”
和打架時不同,這時的陸錚年眼裡沒有戾氣,話裡也很平和。
他甚至一直在等待著,所以整個人情緒還是淡淡的,但徐晟聽著都擔心他不冷靜:“看看他還有沒有種。”
這事兒不算完。
徐晟知道在陸錚年那裡,這事兒永遠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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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陶器的顧客突然打電話來取消訂單。
盛梔白做,薛謐雖然生氣但是也不好說什麼,隻是臉色難看些,等逮住一個來鬨事的,直接破口大罵。
鬨事的人聲稱是之前辦的婚禮不滿意,然而她們才開的工作室,不滿意的隻有那一家。就是嚴朔那王八蛋指使的。
被打了又回來找她們逞威風來了?
盛梔發覺不對,和保安隊長說了幾句,中午吃盒飯的時候果然接到電話,她垂下眼睫,“嗯”了幾聲。
工作室幫忙的小助理問:“怎麼了?”
盛梔搖了搖頭:“沒什麼。”
托兒所放了假,盛梔就把時間定了下午六點,先和薛謐帶歲歲去吃了個飯,出來的時候每個人手裡都拿著一個冰激淩。
盛梔手裡甚至是小號的。薛謐不滿:“你怎麼吃小的?看我們歲歲都吃大的。”
盛梔先笑著對歲歲道:“媽媽吃不完。”
然後才小聲對薛謐說:“歲歲吃不了那麼多,待會兒拿我的換這個。”
薛謐一怔,再吃冰激淩的時候有些食不知味,盛梔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在想什麼,笑:“其實你如果要孩子,真的要考慮好。”
薛謐看著盛梔。
工作室被人打砸,顧客取消訂單,做的手工設計白做,她臉上都沒有什麼困難焦躁的表情,仿佛這樣的為難她經曆過許多次,早就千帆曆儘,薛謐也不禁被她這冷靜感染,認真聽她說。
“就像我覺得很正常,但是可能有些媽媽,有些女孩子就會覺得,憑什麼要受委屈。”
她其實不覺得委屈,可能是本來就不是很喜歡吃冰激淩吧,可有些人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她接受並承擔媽媽的責任,可能也因為平和能感受到更多幸福的可能。
不是每一個女孩子都要當媽媽。
薛謐感歎:“我真佩服你。”
盛梔牽著歲歲的手,就當接下這讚美了,到了遊樂場,發現無比熱鬨。
這片大的主題公園很多,她們選了一個評分比較高的,本來人流量就大,加上最近煙花秀無償展出,就更人山人海了,門口還好,她們就在這躲陰,順便等等看看哪個項目空些。
盛梔留意著歲歲的狀態:“寶寶累不累?”
歲歲本來很喜歡媽媽抱,看見媽媽手裡拿著東西,乖乖搖頭,笑眯眯:“不累。媽媽,媽媽坐。”
她扯著盛梔去找長凳,薛謐誇:“我們歲歲真乖。”
坐下來才感慨,出來玩真累人,但帶著歲歲這麼一個小天使,累都消解了。
遊樂場有人求婚,歲歲擠不進去,也沒有那麼重的好奇心,就在外圍好奇地歪頭看,然後旁邊人鼓掌,她也跟著鼓掌,因為過分可愛才被新人看見。
女生征得歲歲同意之後忍不住充滿憐惜地揉揉歲歲的臉:“你好可愛!”
歲歲張開手要抱抱:“姐姐可愛。”
女生笑著抱她,直到要偷親人家才被盛梔抱回來。
盛梔壓低聲音:“歲歲,不能偷親人家。”
歲歲可憐地把臉轉回來,低下腦袋,周圍的人都在笑,女孩子的男朋友也抓頭發,說介意也不好意思,不說介意也不好意思,最後牽著女朋友,不,未婚妻的手道謝後走了。
薛謐在旁邊捂著肚子笑個不停:“她這肯定是和你學的!”
盛梔:“我什麼時候......”看見歲歲好奇地看著自己,又刮她鼻子:“以後不準這樣,聽到嗎?”
歲歲奶聲奶氣:“哥哥偷親姐姐。”
陸錚年打開手機,看到搖晃的攝像頭裡,她抱著孩子,認真地聽歲歲說話,而歲歲羞澀地躲在媽媽懷裡,雙手放在嘴邊,裝作自己在很小聲說。
但其實周遭的人都默契靜音,在綻開的煙花聲裡,盛梔的眼睛像是一泓清泉,比星子還要亮。
歲歲:“我是學,學哥哥!”
周遭有人小聲笑,掩臉笑,隻有她眉眼彎彎,是畫麵裡的唯一鮮活注腳。
發視頻的人可能是好意。
但“不要沒經過她同意拍攝”這幾個字陸錚年還沒打完,先聽到她說:
“哥哥也是經過姐姐同意的,他們可能嘴上沒說,但是因為關係比較親密,所以達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而我們寶寶還沒有認識姐姐,所以不能亂親知道嗎?”
歲歲咕噥,聽起來像是在說一些姐姐很喜歡我之類的話,但又害羞地一拱一拱。
陸錚年發了出去,但又不舍得隻看一眼。於是看了許多遍。
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又看到那片海,那片沒有煙花的星空,還有嚴朔冷笑著說:你有什麼資格打我?
在視頻結束的寂靜裡他近乎殘忍地對待自己想,嚴朔知道,徐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會不知道。
我們認識了十七年,不是,十七天。
你心照不宣地維持距離,連感謝都是一樣的消息,是因為你也希望我心照不宣地保持這種默契。
他讓她感受到溫度的那團火,她希望能滅就滅了。
陸錚年忽然知道自己在等什麼。也為什麼不想忍了。他在等,在等極刑。也在等她拒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