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努力屏蔽疼痛,他應該識趣一點。
他沒有輸給任何人。
她一生還會有許多難忘的片刻。這片潮濕的雨,隻落在他的世界罷了。從始至終。從未越線過。他早該學會停歇。
他隻是輸給盛梔。輸給她那樣清楚地知道不喜歡他。
盛梔訂了機票,今晚十一點,想了想還是沒有打電話,隻是發消息告訴陸錚年。
誰知道收拾了行李準備走的時候卻發現門被反鎖上了,盛梔打電話給前台,其實心裡已經猜到是誰做了什麼。
嚴朔這個瘋子!
果然,打給前台,接電話的卻是嚴朔。
嚴氏在這裡地位超群,很多連鎖都由他們控股,治安也不比國內,嚴朔要攔,酒店根本不敢做什麼。
盛梔冷聲:“嚴朔,你知道,我可以報警。”在這裡也不是完全沒有根基手段。隻是這樣,嚴氏就全毀了,嚴朔沒那麼不理智。
她更相信他是一時生氣。
但嚴朔隻是握著前台電話,沒開口。
盛梔掛斷電話打給在這邊的朋友,沒接通的時候反鎖的門響了,她猛地轉身按住沙發,心裡突然升起一個念頭:她喜歡他這麼多年,現在見麵第一反應竟然是害怕。
嚴朔站在門口,握著門把手,彬彬有禮又淡漠自然的樣子。他沒有要進來的意思,看到她防備的姿態笑了一下。
他親密地喊她:“知知。”
嚴朔淡淡笑:“你知道,你可以報警的,我不會阻攔你。”他甚至做了個舉起雙手投降的姿勢。
語氣卻是誘哄的:“可是你想想爸怎麼辦呢?他那個時候病重,隻想和沈阿姨合葬,我實在沒辦法。”
嚴朔眼球漆黑,語氣依然溫柔:“我不敢告訴你,怕你以為我們一起害死了阿姨,當然,我也的確是這樣想的,我愧疚,不敢麵對你。那個時候我都想,不如就成全他們算了。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你知道我多愛你。我們已經有過婚姻,可他們分開了幾十年,還不能在一起呢。”
盛梔表情毫無變化。心裡其實有幾分動搖。母親和嚴叔叔是彼此初戀,知道這件事沒人知道她心裡多震動。
嚴朔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可是你這麼狠心。一回國就拉黑我所有方式,我被嚴氏搞得焦頭爛額,讓他們照看你。結果那群蠢貨這樣去照看。後來也沒人去打擾你了,你看,我不是處理得很好嗎?不是陸錚年橫插一腳,我們早該複婚。”
盛梔開著通話界麵,嚴朔瞥了一眼,沒放在心上。“最近刮台風,你的航班沒法正常起飛的。”嚴朔哄她:“我隻想你留下來聽我說說話,不要這麼殘忍乾脆地給我一個結果。”
盛梔:“那媽媽和叔叔呢?”
嚴朔呼吸一滯。他們來到核心問題,終於避無可避。嚴朔眼球灰下來:“我隻管得了我自己,顧不上他們。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我快瘋了。”
在港城見到陸錚年,他還沒有把陸錚年放在心上。高中他就喜歡盛梔,嚴朔一早就知道。可他沒想到他這麼賊心不死。
嚴朔:“你暫時不能回去了。”
盛梔:“可是我想讓他們入土為安。”
嚴朔眼珠微動:“我不會動媽媽的墓。”
盛梔看著他,輕輕開口:“嚴朔,叔叔前幾天去世了吧。”她眼裡有難過,但那不是為他。是為了嚴叔叔。
她之前來就覺得奇怪。
嚴家雖然難纏,但有嚴叔叔鎮著一直鬨不起什麼風浪。嚴朔雖然瘋也沒到這種地步。除非有什麼刺激他了,讓他不再步步謹慎了。
嚴朔盯著她,忽然笑,眼眶發紅,低聲:“知知,你在這種時候戳穿我?”他低聲反複:“你有良心嗎?你知道。”
盛梔和他對峙。
她站了很久,然後和他說:“我那個時候也失去母親。嚴朔,他們對我們沒有虧欠,知道我們結婚甚至忍下了一切,現在是我們還這份虧欠的時候了。”
“那我呢?那我和你呢?”
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把她壓向沙發:“他們沒有虧欠我,可是我欠了你。我欠了歲歲。你說過永遠都不會拋下我的,我在醫院的時候是你告訴我不會走,你會永遠陪著我。”
盛梔背被抵在沙發背上,悶哼一聲。嚴朔抱住她,埋頭啞聲:“我信了,你卻出爾反爾。盛梔。這不公平。這個世界上沒有這樣的不公平。”
盛梔被他搞得有點痛和惱火了:“是你先要和我離婚——”
嚴朔咬牙,眼眶鮮紅:“我反悔了!我反悔了!”他把領口解開:“看,看這裡,陸錚年打我的時候我一拳也沒有躲,因為我知道我是錯的,我辜負你,可是我能怎麼辦!那是我父親。他和沈阿姨都看著我長大。”
嚴朔掉下眼淚來,啞聲:“盛梔,你可憐可憐我,你可憐可憐我。”
不知怎的,她竟然被這句話觸到,猛地推開嚴朔然後給了他一個巴掌。
盛梔:“彆碰我。”
嚴朔:“我不相信,你不愛我了。”
盛梔手背擦了下臉,拿上行李箱,轉身就走,嚴朔在身後厲聲:“你這樣,對我,和對當年的陸錚年有什麼區彆!”
“你當年就不喜歡他,現在難道會突然可憐他嗎!他哪裡像我!明明是我們先在一起,我才是你的愛人,盛梔!”
他追上去,卻看到盛梔站在原地,她握著行李箱,直視著麵前的人。
寬大走廊裡,站著一個鶴立雞群的人。他還帶了人來,手指都冰冷,還是第一時間握她的手,確認她沒事。
陸錚年心臟都在轟鳴。
他啞聲:“沒事。沒事了。盛梔。我們走。”
嚴朔:“陸錚年!”
他要上前,但是下麵的人之前要攔就沒攔住,現在找到了人,保鏢更是沒有客氣。他們已經確認這是非法拘禁,要辯護雇主完全可以讓他們保釋出監。
嚴朔沒法上前,厲聲:“你給我放開她!知知!我求求你!彆這樣對我!”
走廊一直回響。
盛梔越走,手指越發抖,到最後,陸錚年扶住她,幾乎把她整個人抱在懷裡:“沒事了,對不起。盛梔,你看看我。”
他沒見過她這樣害怕。
盛梔卻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袖,像是這麼多年來現在才能這樣依靠他過。
她閉眼,在心裡想。
陸錚年。我怎麼能這麼多年。
都這樣對待你。
戴森的保鏢和他哥哥代維在大廳等他們,沒等到陸錚年,戴森擔心地問他:“沒事吧。”
代維和戴森同父異母,代維是混血,長相偏東方,性格也更穩重:“沒事。”他皺皺眉:“嚴最近太不正常,董事會對他早就有意見,查到這裡安插了人的時候我就已經告知你的那位朋友。他來得很及時。”
也很快。
一封郵件。他居然連夜趕過來,代維都有些意外,他以為陸錚年說的有事隨時找他隻是客氣。
m&g最年輕的董事,陸家繼承人,這個頭銜可不是戴森一個朋友可以詮釋的。到現在代維還不知道戴森到底什麼運氣,竟然能撞上陸錚年。
還救了盛總。這可是個不小的人情。代維歎口氣。jupiter戴森現在這個能力可能駕馭不了了。
戴森還在比劃:“陸呢?”
陸錚年把盛梔帶到一個朋友的莊園,這裡一半是酒莊,一半是農場,屬於某個貴族的資產,嚴家暫時還沒法插手。
他想哄她睡著,或者好好休息一會兒,可是剛進門她就掉著眼淚親吻他。
她抬頭,他彎下腰來。狂亂且難以自抑地從房門親吻到陽台上。
陸錚年終於找到自己是誰,他看她的眼睛,已經潮濕朦朧,分不清他是誰。
陸錚年心如刀絞,一邊回避一邊給她擦眼淚:“不要這樣。盛梔。不要這樣。”
盛梔掉下眼淚:“陸錚年。”
“你一直在找我。”
陸錚年看到她眼睫濕得像雨中的蒲柳,她清澈的瞳孔都已經霧蒙蒙的了,他不忍心,握她的手指本來也沒有那麼大的力氣。
心臟轟鳴間他被她反推在臥室與陽台間隔著的落地窗前。棱角鋒利,怕她磕到,他護住她,熱淚和吻落在他頸間和喉結。
“.......”
盛梔。
陸錚年感覺到她掉的眼淚。閉眼。
不要這麼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