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威懾 幼狼與惡犬。(1 / 2)

‘拜褥一事’在朝中引起的動蕩非同小可。

玄燁從禮部的態度上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來自索額圖和太子的威脅。

如果說在這之前, 玄燁對於‘太子’二字能量認識,更多來源於‘漢人對嫡長製的看重。

那麼經此一事,他開始清晰地了解到, 經過二十年的潛移默化,現在連朝中的大部分‘滿臣’, 也已經漸漸接受了冊立儲君這樣的做法,開始將儲君放在了僅次於皇帝的位置上。

甚至更高。

因為對朝臣們來說, 每日圍繞在皇帝身邊的人太多了, 多到了整個天下的人都在絞儘腦汁地想要討好皇帝,想要升官發財, 他們想憑借自身的能力,從一個登臨帝位幾十年的皇帝身邊異軍突起,出人頭地,太難了。

可是太子卻不一樣, 儲君的存在, 讓朝臣們看到了另一種“投機”的可能——作為一個剛剛臨朝不久的‘未來皇帝’,縱有索黨的存在,太子身邊可用之人的數量, 比起皇上來說仍然少之又少。

通過效命於太子, 博得太子的關注和青睞, 進而換取家族的未來和榮耀,顯然要比從皇上身邊出頭容易得多。

明珠和索額圖為何得以盤踞朝堂數十年?

不就是因為當年在皇上受人轄製,茫然無助之時, 他們最早投效, 率先獻上了忠心,這才得到當今的賞識,屢屢被重用, 從而一步登天的嗎?

憑借著這份起自微末的忠心,兩人這些年縱然幾經沉浮,卻始終不曾被皇上完全舍棄。

——從龍之功,就是這樣讓人眼熱。

可是朝臣們這樣或是‘不自覺’,或是‘故意為之’的從龍之舉,對於一個為了穩固皇位跟各種人鬥了幾十年的真龍天子來說,無異於最大的挑釁!

所以玄燁意識到後才一反常態,隻因為幾句話就摘掉了一部尚書的頂戴,甚至要求‘嚴加議處’。

於是現在犯難的人變成了吏部,沙穆哈不過是職責所在上了一封折子,說了一句話,又沒犯法,這叫他們怎麼論處?

但帝王之怒,雷霆赫赫,皇上動了真格,其他人自然不敢在這個時候再去觸皇上眉頭。

吏部幾經商議,最後決定‘踢皮球’——既然沙穆哈‘圖謀不軌’,那這事兒就已經超出了吏部的管轄範圍,應該歸刑部管了。

於是吏部尚書奏請皇上:臣認為應將沙穆哈交刑部嚴加審訊,令其如實交代,供出背後主使和同黨!

刑部尚書:“……”

還能不能愉快做同事了!你們這麼做,想過我們刑部的感受嗎?

眼看事情好似又要開始互相扯皮,推卸責任,沒過幾天,玄燁卻突然好像又不生氣了一般,快刀斬亂麻直接將事情了結了,並對沙穆哈和兩個侍郎予以了寬大處理。

——沙穆哈免去刑部審訊,隻革去了職位,而另外兩個侍郎乾脆連之前免職的處罰都取消了。

一場正在醞釀中的暴風雨,就這樣如同被紮破的氣球一般,迅速銷聲匿跡,搞得滿朝文武一頭霧水。

沈菡一開始也不太明白,不過晚上玄燁回來後說起今日收到的消息,她當即就明白了玄燁的打算。

清溪書屋裡正在擺膳。

開春了,菜庫新交上來一大批鮮菜,新鮮清爽,口感鮮嫩。

玄燁的飲食習慣現在已經脫離了原本以肉為主的滿洲傳統,開始轉向注重養生,每餐必要菜蔬兼食的漢家習慣。

為了滿足宮中日常鮮菜供應,玄燁特意在宮中設了菜庫,每年征收禦瓜菜園“額交”的“園差”共計二十餘種,十七萬餘斤。

有時時令蔬菜供應不足,還需要花費大量銀錢到市場上購買,以供內廷和各王府所需。

總之一年下來,宮裡什麼時候都缺不著鮮菜吃。

玄燁隨手解下衣裳,往膳桌上瞧了瞧:“春筍下來了?”

桌上擺著口蘑青筍燉雞、青筍醬汁肉、青筍蔥椒丸子、水筍絲,涼拌清炒,清一色都是春筍做的菜。

玄燁不解地看沈菡,雖說是該照著時令吃,但這是不是也有些太多了?

沈菡掀開湯盅:“黃升說春筍可以開胃排毒、鎮靜安眠、白齒明目,正和你現在的身體。這是頭茬剛下來的春筍,嫩得很,我叫膳房分不同的法子做了,吃著不膩,你嘗嘗,能吃就多吃點兒。”

玄燁不是個愛‘訴苦’的人,不管他心裡有多少的疲憊、難過、傷痛,他都不會開口明說。

但言語和情緒可以壓抑,身體的反應卻很難隱藏。

沈菡這些日子能夠明顯感覺到,玄燁最近夜間翻身的次數極速上升。有時候她都睡過一小覺了,半夢半醒間卻感覺到他竟然還沒有睡著。

——他在頻繁失眠。

而夜間睡不好,白天又繼續案牘勞形,使得他原本身體上的一些小毛病越來越嚴重。

特彆是眼睛。

沈菡從湯盅裡呈了一碗菠菜金銀豆腐湯,又將手邊的海米麻醬拌菠菜挪到他手邊:“除了春筍,還有新下來的菠菜。”

菠菜在宮裡是個很‘受寵的菜’,因為它一年四季皆可種植,生命力又特彆頑強,產量很好。特彆是剛開春這一季的菠菜,味道最佳、口感最好。

沈菡:“黃升說菠菜利五臟、通血脈、養血止血、斂陰潤燥,對咱們的身體都有好處。”

其實沈菡以前挺不喜歡吃菠菜的,覺得菠菜沒滋味,不過後來嘗過禦廚做的菠菜後——嗯,真香,頭一次發現菠菜可以這麼好吃。

玄燁看著這一大桌子潤燥、安眠的菜式,又抬頭看了看對麵菡菡亮晶晶的眼睛,握著筷子的手在桌上停了半晌:“……好,都聽你的,朕一定好好吃。”

說完就開始埋頭苦吃起來。

現在這種時候,人人都在盯著龍椅上的權力,有幾個人還記得關心他的身體……

“這是豐澤園的菠菜還是菜庫收上來的?這麼用芝麻醬簡單拌一拌,倒比以前膳房搞的那些花哨更有滋味。”

沈菡:“是豐澤園的,你喜歡回頭我讓他們再補種一些。”

這菜也不是很好放,之前收的大多都已經賞出去了,不過好在地裡一年四季都能種,有的是。

兩人溫情脈脈地用完膳,玄燁對沈菡說了今天剛收到的消息,也是他為什麼突然對禮部從寬處理的原因:“之前朕不是發了詔書約噶爾丹前來會盟嗎……”

這個詔書發了不是一年兩年了,自從玄燁搞了這個多倫會盟,他年年都給噶爾丹送信,試圖以此調解他和土謝圖汗之間的矛盾,或者說安撫他——實際上玄燁本人並不是個熱愛打仗的人,如果不用武力就能解決,他還是傾向於找到不動武的法子,哪怕這個希望很小。

但噶爾丹對玄燁的詔書始終置若罔聞,也從來沒有出席過會盟——這倒也不出所料,鴻門宴嘛。

玄燁:“不過今年噶爾丹除了拒不奉詔,還給朝廷捎了封信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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