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尚儀震驚地看著金嘉樹,仿佛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沙啞著聲音道:“哥兒怎能說這樣的話?要是許娘娘知道了,該有多傷心?!她一心盼著你好,結果你卻不領她的情……”
金嘉樹卻神色淡淡地,似乎並不為她的話而動搖:“我自打出生以來,就沒過過幾年正經的日子。未出百日,親娘就離了家,至今不複得見。親爹隻知道將我丟給乳娘照看,起初還能一日問我幾回,等娶了後娘,便總是看我不順眼,三天兩頭地打罵。後娘不讓我吃飽,支使我乳娘去乾所有的臟活、累活,不讓我讀書識字,還叫叔伯堂兄來欺負我,親爹都隻當看不見。若不是有乳娘護著,興許我早就死了!
“等到京城姨母嫁了人,來信送了些銀錢,我爹才對我好一些,願意讓我讀書了,卻又不願看到我的臉。旁人欺我,他也不知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反正我照樣沒有好日子過,打罵都是輕的,後娘還想方設法往我頭上潑臟水。我還不滿十歲呢,她就到處宣揚我不孝、好色、頑劣……但凡有一位教書先生看中我,願意收我做學生,她都非得要攪黃了不可。她還說我爹就是舉人,我哪裡用得著拜彆人為師?可若我爹願意用心教我,我哪裡用得著找彆人?!”
麻尚儀聽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這些事她其實都聽說過,隻是沒打聽得那麼詳細罷了。金嘉樹從小沒少受親爹後娘與惡毒親族的苦,心裡有怨言是正常的。但她沒想到,金嘉樹如今過了幾年好日子,心裡的怨氣還未能消除,而且……似乎還賴到了許賢妃這個親娘頭上去。可許賢妃當年沒法出宮,也不是她自己樂意的,一切都是孫家人的錯。雖說許賢妃求皇上給金家送信送賞金,令金舉人知道自己的原配妻子原來沒死,而是給皇上做了妃子,心裡對兒子也起了芥蒂,可若她當年沒有送這個信,一直備受後娘蹉磨的金嘉樹,也沒法正經啟蒙讀書呀!
再者,金舉人願意給金嘉樹開蒙後,對兒子也沒那麼差吧……
不過,麻尚儀也清楚,自己畢竟隻是聽人說消息罷了,並不是親身經曆之人,知道的未必做得準。金嘉樹心裡若是真有怨氣,早些發泄出來也是好的,總好過他一直憋在心裡,對宮中的生母親弟懷恨在心……
金嘉樹說完了自己悲摧的童年時光,又開始回顧這幾年在長安的生活:“這些年我確實過得不錯,不再擔心溫飽,也沒人再欺辱打罵我了。我知道這是姨母給我的底氣,我心裡也不是不念她的恩德。我知道她在宮裡不容易,還要看皇帝臉色,八皇子的儲位也不一定是穩當的。所以,我一直都很聽話,照著你們的意思去做事。你們說,姨母和八皇子在宮中孤立無援,眼下要看皇上的臉色,以後要看朝臣的臉色,需得有可信的自己人在朝中當官掌權,他們才能過得好。我信了,拚命讀書做文章,五年不到,就參加了鄉試,我認為自己已經竭力做到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