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2 / 2)

如今重逢,那雙熟悉的眼睛不再是學生時代的冷冰冰,而是初春冰霜消融般和煦,帶著善意與關切,不做虛假。

杜希莫名覺得今天的鄭秋白與從前有所不同,仍囫圇點了點頭,“知道了。”

鄭秋白還想再囑咐囑咐老友,阿良急匆匆敲門進了包間兒,“老板,有急事。”

“什麼急事?”鄭秋白放下筷子。

阿良看看坐在客位上的杜希,摸不準這事能不能當著外人的麵講。

杜希也是有眼色的,抽過紙巾擦擦嘴,“我吃的也差不多了,這就走了,這條街上還有三十多家等我今天查完呢。”

“我送你。”鄭秋白也起身。

“彆見外,你有事先忙你的。”杜希善解人意地走了。

包間裡沒了彆人,阿良立馬開口將老許打電話報的信統統竹筒倒豆子講了一遍,其中包括但不限於霍峋將盯梢的人抓住並威脅了一頓,套出了這背後的人是鄭秋白,估摸著遲早要來質問一番。

“我聽老許說,那脾氣不是個好相與的。”說白了,就是橫,把盯梢的流氓都治的服服帖帖。

鄭秋白也覺得霍峋夠楞,要是真就這樣找上門來,就更愣了。

誰承想,鄭老板剛想完,阿良身上的對講機就響起來了,大堂經理的聲音傳來:“良哥,大廳來了個年輕人,非說要找小老板,要不要讓安保請走他?”

阿良傻了,這找上門的速度也太快了點。

霍峋的行動力叫鄭秋白唇角忍不住翹起,到底還是年輕氣盛,夠楞。

“不必,我認得他。”

阿良道:“那我把他帶到您辦公室?”

鄭秋快步白走出包間,往電梯的方向走去,“不,我去見他。”

上輩子最後兩麵,全是霍峋主動向他走來,偏生老天作祟,一眼都沒能看清。

這次,鄭秋白要把萬事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裡,他要親眼看清霍峋長得何許模樣,然後牢牢記在腦子裡,再也不要忘。

京市時間二十點整,屬於燕城的夜生活風光正緩緩拉開帷幕,這個時代的夜晚是熱情而豔冶的,各家提供夜生活娛樂的場所門頭亮起招牌,履帶光條如緩進的海浪般更迭色彩,波瀾迭起,五光十色。

數不清的年輕人穿著時髦輕薄的衣裳蜂擁入場,有抹著藍綠色眼影和亮晶晶唇蜜的時尚女郎,也有穿著哈倫褲留著長長劉海的潮流小夥,更有各式各樣紅橙黃綠的雞冠子頭,比霓虹燈還耀眼。

街上偶爾出現三兩轎車,和炸街的摩托格格不入,這都是往高端會所去的,尤其金玉庭門前停的車派頭十足,從上麵下來的也多是燕城數一數二的人物,年歲最輕的,也得讓鄭秋白叫一聲叔叔。

畢竟這個時間點,叫那群年輕二世祖從夜場迪廳身退還為時尚早。

禮儀到位的大堂經理和VIP經理笑臉迎人,掃一眼來人就能精確無誤地辨識出這是哪個集團的哪位老總,又或者哪個部門的哪位局長,張口都是吉祥話,再按各位助理一早提過的要求,把來賓帶往樓上的VIP功能區。

出了電梯,步行下樓梯的鄭秋白正巧與這熙熙攘攘的人流對上,金玉庭的員工叫他老板,大腹便便的老總與地中海的局長喚他小鄭與秋白,當慣狐狸的鄭爺立馬扯上了歡迎來賓的笑。

今兒鄭秋白原本就有好事,這笑不知道真切了多少分,挨個叫了人群中眼熟的長輩,又請對方坐自己剛搭的電梯上去,最後囑咐經理不可怠慢,一套小鄭老板圓滑的固定說辭才算完成。

他又謝絕想請他一起喝一杯的老總,從對方那帶著調侃與深意的視線中脫身,眼波一錯,徑直對上了遊離人群之外的一雙眼睛。

那是一雙深沉的眸子,眼珠黑白分明,明亮又清醒。

鄭秋白登時定在原地。

這雙眼的主人還不似鄭秋白見到那般一個穿風衣的背影都派頭十足,他如今還年輕,沒有曆經世事,更沒有梳起成熟的背頭,而是利落的三七分,沒染沒燙,隻保持黑色發絲該有的蓬鬆飛揚。

駝色的麂皮短夾克襯得他愈發肩寬腰勁,這倒是和鄭秋白見到的那個背影毫無差彆,挺拔如青鬆,兩條深藍牛仔褲裹著的腿長而筆直,腳下的黑色筒靴是行軍款,估計是直接從家裡穿來的。

至於五官,鄭秋白原以為或許霍峋和嬉皮笑臉的霍嶸有幾分相像,畢竟都是兄弟。

但人在眼前,才發現這倆一絲一毫相似之處都沒有。

霍峋的眼型淩厲,眉峰與鼻梁都很高,骨相立體而優越,是極英俊又足夠硬朗深沉的長相,半點瑕疵都挑不出來,擱如今正時興的武俠片裡,一定是會當淩絕頂、震動江湖的天下第一,惹人嫉恨那種。

偏偏他當今才十九歲,功成名就、氣質因閱曆和時間而沉澱、鋒芒外溢的時候尚未到來。

閱人無數的鄭秋白幾乎可以預見二十九歲的霍峋有多炙手可熱。

至於自己死前那串抑製不住的淚珠,或許更是霍峋久居高位後,不該有的失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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