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 計較 “去把彆駕請來。”(1 / 2)

“舅舅!”蘇鳴鸞和郎錕鋙二人同時叫出了聲。

山雀嶽父雙臂一抱, 往身後一仰,靠在椅子上不動聲色地看熱鬨。他用餘光瞥到了祝纓, 想看祝纓又是個什麼反應。

祝纓沒有出聲, 路果和喜金各看了自己的外甥一眼,又轉回來帶點期望地看著祝纓:“大人,這可是筆好買賣呀!”

蘇鳴鸞道:“不妥。”

郎錕鋙也說:“不好。”

喜金轉向郎錕鋙:“哪裡不好了?大家都得好處!你上次不是很痛快的嗎?”

郎錕鋙的心思不好明說——位置不一樣, 兩家本來就不接壤, 喜金路果與藝甘家是緊鄰的。針對藝甘家,喜金等人能分到土地,他們的地盤越打越大, 實力越來越強, 那他郎錕鋙不就矮了嗎?現在跟給祝纓搭把手對付索寧家時的玩法不一樣了。

路果也問外甥女:“你家得了許多寨子, 卻攔著彆人嗎?”

蘇鳴鸞並不是完全不想, 半個索寧家解決了她一個巨大的難題——蘇飛虎。現在那半個索寧家她還沒消化完, 玩法變了, 她得設法直接管理這些地方, 這是需要人力和時間的。要打也不是現在。

她對路果道:“我不攔舅舅的好事, 舅舅覺得現在同藝甘家見血是一件好事嗎?”

“怎麼不好?”

蘇鳴鸞道:“就算你贏了,你能管好這一片地方嗎?管不好, 他們就會變成山匪、變成藏在草叢裡的毒蛇,不時咬上一口。咱們才安穩下來, 您不想接著過安穩日子?”

郎錕鋙馬上跟進, 說:“阿妹說得對!以往, 咱們不怕打,現在當然也不怕,可不劃算。”

山雀嶽父隻管看著祝纓,祝纓也回看了他一眼, 對他點了點頭,她也不願意在此時與藝甘家動武。蘇鳴鸞所說也是她所想的原因之一。

祝纓問路果、喜金:“朝廷強大嗎?”

兩人都點頭,舊日的仇怨雖然還在但都按下來了,就是因為見識到了地大物博、人口眾多,也見識到了皇城的威儀。現在對祝纓提議,也是想借一下祝纓的勢、朝廷的力。

祝纓道:“以朝廷的強大,也接受我對你們納羈縻的提議,而不是再興大軍。是不是?”

郎錕鋙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

祝纓道:“我的道理一直都擺在這裡,索寧家如果肯合作,我也是會答應的。但是他貪婪,貪婪不好。你們與山雀(山雀聽到叫他欠了欠身)都是年長者,對以前的事都還記得一些,以往常有官員拉一家、打一家,又或挑撥離間。我俗來沒有這樣做過。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蘇鳴鸞放鬆地一笑,想起來當年阿蘇家對一個福祿縣令提議一起攻打塔朗家的舊事。

路果和喜金的臉色都不好看,蘇鳴鸞與郎錕鋙更加放心,山雀嶽父終於開口了:“大人說的對!咱們怎麼能胡亂欺負人呢?又不是山匪!”

蘇鳴鸞馬上說:“咱們當然不是山匪,要是將他們就要變成山匪,到時候寨子裡就再沒一個安生的日頭可過了。”

郎錕鋙道:“他還跑去找他的西卡親家了,咱們也不知道真要打過去等著咱們的會是什麼。西卡家有金子,能買許多東西。”

所有人都反對,路果和喜金隻得悻悻地閉嘴。

祝纓道:“我並不願意動刀兵,你們各家的恩怨我也儘力的化解。我一向都是這麼做的,還望兩位能夠明白。

誰像索寧家那樣挑釁我、向我提出過份的條件,我是萬不能答應的。如果以後他們挑釁了你們兩家,咱們都不會坐視,怎麼樣?咱們才是自家人。

以後如果他願意不計前嫌,大家還是照老樣子,他與你們二位也是同族。和氣生財嘛。”

蘇鳴鸞和郎錕鋙又勸各自的舅舅,路果和喜金得到了一點台階,嘟嘟囔囔地不再堅持了。喜金道:“那就聽大人的吧。”路果跟著點點頭。

祝纓道:“其實,藝甘家肯定有不甘心的人,讓藝甘洞主為咱們攏住他們,不放出來給咱們惹事,也挺好。”

蘇鳴鸞在心裡記下了這一句,以為非常之妙:一把芝麻灑地了地上,一粒一粒的揀可費力了,掃起來攏成一堆,一把就攥起來了。

山雀嶽父道:“他是個膽小鬼,不值得咱們浪費時間。惹到了咱們,咱們再動手就是。大人,您可有半年沒到集市裡來了,瞧瞧去?”

祝纓笑道:“好啊。”

一行人起身,路果和喜金覺得沒意思,不去,祝纓與其他人一同出去看集市。

————————

集市裡很熱鬨,祝纓等人在這裡轉過一圈便罷。他們本非為了逛集市而來,不過往外一轉,給路果和喜金一點時間化解尷尬的心情。

走不多時,蘇鳴鸞就指著一個賣銀飾的攤子說,說:“看到這個我就想起哥哥來了,他要去他那寨子裡看看,我得囑咐他幾句。義父,我找他去了。”

祝纓道:“跟他好好說。”

“哎。”

祝纓也往那一片明晃晃的攤子看去,索寧家那一片地方上是有銀礦的,她也分到了一些,銀子可是個好東西啊!她拿起幾支銀簪看了看,每支做得都有相似之處又都不一樣,順手買了一匣子。給了攤主一張條子,上麵有她的私印,填了數目。

彆業本身也會買進、賣出,也有錢款的積蓄。攤主拿著她的條子,就可以向彆業兌換。

攤主見她這筆買賣不小,給她挑了個很好看的木頭盒子,上麵帶一個小銅鎖扣,邊往匣子裡裝簪子邊說:“我這裡的式樣都是最好的,您買得多,這兩樣是送您的。”

說著,又取了一塊小花布,包了一對耳墜、一隻戒指,都是銀質,樣子也很質樸。

祝纓將戒指往手上一戴,耳墜往袖裡一裝,接了匣子問郎錕鋙:“不帶點兒回家?”

郎錕鋙道:“這個不好,我都是往遠處買更好的。您也換個更好的買吧。”

攤主敢怒不敢言。

山雀嶽父笑著搖頭,拖他走了:“來來來,我告訴你,更好的也要,這樣的也要……”

幾個人就此分開。

祝纓揣著東西往彆府裡走,見到袁管事正在彆府門前安排人灑掃之類。袁管事忙給她行禮,祝纓道:“你安排幾個機靈的人,看看路果和喜金乾什麼了,彆讓他們悶壞了。”

“是。”

祝纓將一盒子長長短短的簪子拿到後院,到了一看,祝大又去廟裡了,就將耳墜給了張仙姑,又給她挑了兩根簪子留下。餘下的往自己房裡一扔,接著就叫來侯五:“老侯,你的活計來了!”

侯五難得在祝家笑得諂媚:“嘿嘿,大人是要我帶兵了?”

祝纓笑道:“是啊,這個你在行。守城的祝兵你認識了吧?”

“嗯,那小子是個好貨!”

祝纓道:“那你就帶著他,將彆業裡的青壯訓一訓。”

侯五搓了搓手,咳嗽一聲,顯出神氣的樣子來:“要說旁的,老侯我是不行,要說帶兵,那是可以的!當年那些生瓜蛋子補了來,獨我帶的人死得最少!”

祝纓道:“你能帶多少人?”

“一、二百不在話下!再多些我也帶過,當年……”

侯五的話匣子一打開就關不上了,說了許多當年的事情。

“那次我本來是帶十人的,校尉頂盔貫甲站得太高,被人給射死了。我一看,這要是沒人管,就要潰敗了,亂軍裹挾,我的命也不一定能保住。

我就站了出來!說,大家不能亂!得給校尉報仇!弟兄們就穩住了!幾百號人呢!我就帶著他們還照原先的布置來乾,我帶得好,那一仗咱們大勝!

當時將軍答應我,給我升校尉……”本來升上去了,結果得罪了一個公子,給他又降了之類。

祝纓問道:“你這個校尉乾了多久?”

“呃……半、半個月……”

祝纓心道:那就是沒乾過。報功的結果半個月下不來,半個月侯五可能就是將軍“從權”安排的暫代。危急時刻能頂上,倒也有些本領。他也立了功,報上之後就轉正式了。

綜合表現,祝纓覺得幾百號人是吹牛,但是一、兩百人他應該有這個本領。

侯五歎了口氣:“就壞在這張嘴了。送上兵部的名單本來有我,就被抹掉了。”然後就一路往下滑,運氣越來越糟糕。

祝纓道:“你先練著。”

“哎!不用個月就能大變樣!去年我那是沒認真操練!”

“已經顯出不同來了。你現在認真起來,個月我要看到成果。乾的好了,然後再從各寨裡抽丁輪訓。”

侯五兩眼冒光:“那是、那是,那些小寨子也不能沒人管不是!”

“那你收拾收拾,去倉庫挑一件自己喜歡的兵器。”

“是!”

侯五歡喜地走了。

祝纓又低頭整理“彆業”的各項安排,土地、房屋等都有定製了,接下來是建各種工坊。此外就是“彆業”管理。

“管家”的式樣得變一變,她決定照著山下衙門的設置來。其中“官吏”要通過考核選拔,包括下麵小寨的管理,都得識點字,最低要求是能把識字課本給記熟了。

這就要用到小學堂,她對胡師姐道:“胡娘子,將你的弟子們叫來吧。”

“是。”

所謂弟子,就是之前從彆業裡帶下山的男女護衛,都會一些官話也識了一些字。祝纓給他們派了任務:“先把彆府裡的人教會。”

彆府裡的護衛、仆人學習的條件並不好,官話更是糟糕。先給他們弄會了再說。不然祝大、張仙姑住在彆府裡,主要靠項樂、黃管事等人翻譯,未免有些困難。

當下排班,護衛輪值,不當值的時候就都學習。彆業裡的小孩也是,農忙之類的時節肯定不行,有閒暇也還得學。

“管事”們暫時不撤換,等這批人裡有出挑的露出來了,再替換。

祝纓又檢查了自己的收益,著手開始做收支預算之類。她要把“官吏”變成與山下衙門一樣,領固定的薪俸。這樣才能對他們有進一步的要求。否則像黃管事這樣,自己還帶倆學徒乾木匠買賣,就沒立場禁止他發“發餉”的時候揩一點油。

人家也是要吃飯的。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