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 翁翁 我自有深意!(1 / 2)

丞相在哪裡都會是焦點, 即使是公主家的喜事,也有許多雙眼睛在盯著他們。兩位丞相離開,馬上引起了一陣議論。許多人都有了與劉鬆年和祝纓相似的答案——出事了。

小宦官來的時候沒有太多的人注意, 等到他站到兩位丞相身邊, 與兩位丞相說話,再陪著二人走開, 他的身上也聚了許多的目光。小宦官年紀還不大,作戲的本事還沒到家,臉上的表情引起了更多的猜測。其中不乏認識小宦官的人。

難道是皇帝?

永平公主心裡“咯噔”一聲, 女兒才嫁,父親萬一再……與她骨肉相連的兩個人現在都在禁宮之中啊……

她能想到的,更多的人早就想到了, 諸王大臣心思活絡,無不在考慮怎麼早些離開,好探一探虛實。今天這大喜的日子,皇帝親自下的令, 要大家來吃喜酒,中途卻有宮中的內官叫走了兩位丞相!即使發生了緊急事務, 叫一個過去臨時也能應付了。要說是天大的事情,應該再宣幾個重臣才對。

處處透著怪異。

人心浮動,隻有沒心沒肺的紈絝們還在戲笑。祝纓對劉鬆年道:“諸王還在席上,太子父子都在宮中,問題不大。”

劉鬆年努努嘴:“麻煩不在宮中, 在所有人的心裡。人心呐,不安啦。”

祝纓看過去,諸王也不似之前那麼從容了。魯王站了起來:“哎,喝多了, 頭疼。”說著就要辭行回家。

劉鬆年對祝纓道:“我也得走了,你去找鄭七,叫他彆傻坐著了,他是京兆!”

祝纓道:“是。那這兒呢?”

劉鬆年唇角一翹:“他們想自己找死,你攔著做甚?”

他走得比王雲鶴還快,史胤等人來不及送行,魯王又同永平公主夫婦道彆,駱晟與永平公主無言以對,兩人也愁上了,訥訥地與魯王道彆。眾臣大多起身,祝纓要去尋鄭熹,鄭熹已經對永平公主說:“這些人一同回家,我得去維持一下秩序。”

借口找得四平八穩。

祝纓又坐了回去,她的桌上沒有酒,就拿一壺溫茶,慢慢地斟了一盞,細細地品著。

沈瑛本已起來了,看她過來坐下了,又停住了,問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祝纓道:“我是來吃喜酒的。”

沈瑛直搖頭。

祝纓也在心裡搖頭,給他倒了一杯酒:“沒事的,喝酒吧。你能去哪兒?能乾什麼?”

這個時候既不在宮闈之內,就隻有“穩”一個字。亂躥什麼呢?沈瑛勉強坐了回去,拿起酒杯,抖落了半杯酒,急急將剩下的半杯倒進了口中。

祝纓才吃了個半飽,就被小宦官請到一邊——駱晟想問一下她的看法。兩人在駱晟的小書房裡坐下,駱晟道:“公主派人去宮裡打聽消息,到現在也沒回音,這可如何是好?也不知道孩子怎麼樣了。”

祝纓看著駱晟焦慮的表情,心道:我有辦法,可你乾不了。

口上說的是:“眼下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相公們已經入宮了,大人該相信他們的本事才對。且太子還坐鎮宮中,能有什麼事呢?”要是你能把諸王留住就更好了,可惜不是那塊料啊。

駱晟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真的麼?”

祝纓道:“我覺得問題不大。”駱晟沒聽懂話中之意,問題不大,就是還有問題,隻不過有人能處理,事情不至於惡化。他放心地放祝纓吃飽喝足之後離開。

祝纓卻小小地生了一下氣,回家之後又看了一會兒書,然後睡了。既沒有去找鄭熹探聽情況,也沒試圖伸出耳朵聽宮裡傳出來的消息。

有事,但是問題不大,她插不進手,不如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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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一夜安睡,宮裡許多人卻夜不能寐。

包括東宮。

駱家小姑娘才剛離開了父母到了舅舅家,今天早上天沒亮她就搖醒梳洗打扮,一番禮儀下來成年人尚且吃不消,待到送入新房,她已精疲力竭。看到她的上下眼皮直打架,陪嫁的侍女低聲道:“您小睡一會兒,殿下過來了我叫醒您。”

“不行的,”小姑娘的聲音帶著這個年紀的軟甜,“還有禮未完,這身衣裳不好穿脫。”

“不脫,我拿墊子墊您身後,您歪一著眯一會兒。”侍女說。

小姑娘身量還沒長成,幾個大墊子一堆,險些將人給埋了。她伏在墊子上,頭冠歪在了一邊,含糊地道:“一定要叫要醒我。”

說著眼皮一粘,睡著了。

侍女們安靜地侍立一旁,等著歧陽王忙完外麵的事情,到這裡來行完最後的禮儀,然後小夫婦就可以分開休息了。侍女心情不錯,盼著歧陽王趕快過來,這樣大家就都能休息了!雖不圓房,明天一早可是要早起拜舅姑的。

等了一陣,外麵響起人聲,侍女忙輕輕將駱小姑娘扶起,另一個侍女輕手輕腳地上前給她扶正頭冠。小姑娘用鼻音說:“要開始了麼?”

侍女們急忙為小新娘最後整理妝容,歧陽王快步走了進來,侍女卻驚訝地發現沒有司儀。陪侍永平公主出嫁又陪小王妃嫁回宮中的婦人鎮定上前,一臉嚴肅地詢問:“殿下,這是什麼禮數?”

歧陽王微微頷首,道:“阿翁病了。”

婦人臉色頓變,歧陽王道:“阿姳。”

駱姳還在半夢半醒間:“嗯?”

歧陽王又上前兩步,離床三尺站住了,道:“阿姳,你隨我來。”

侍女們慌忙扶起小王妃,給她穿上鞋子。歧陽王伸出了右手:“來,我帶你去見阿翁。”

“哥哥?”

歧陽王輕聲說:“阿翁病了,咱們去看望他。”

“翁翁?”

歧陽王點了點頭,握住了駱姳的手:“莫怕,阿爹與相公們都在禦前。”

“好。”駱姳說,她的心很慌,比住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更慌。好在牽手的人她不算陌生,這位丈夫是她認識的表兄,仿佛是一個依靠,她用力回握拿隻大手。

歧陽王牽著她的手走了幾步,察覺她走得磕磕絆絆,一手托著她的頭冠,一手攬著她的膝彎,將人打橫抱起,在一片驚呼聲中大步走了出去。出了殿門之後便不用自己走了,歧陽王將小新娘抱上了步輦,一麵扶著小新娘的頭冠,一麵說:“莫怕,隻是一時暈眩,但咱們該去探望侍奉的。”

駱姳伸手也扶一下頭冠,問道:“那我阿娘知道嗎?她來了嗎?”

歧陽王道:“她在家好好的,阿翁沒有病很重,咱們不要讓她擔心。”

一行人到了皇帝的寢殿外,藍德正在焦急地等待著他們,老遠地迎了上來:“可算來了!”

歧陽王問道:“如何?”

藍德小聲說:“陛下暈過去了。”

駱姳小聲驚叫,又掩住了口,藍德躬著身子說:“奴婢父親見勢不好,就先往東宮報信兒了。又派人去告訴兩位相公了,沒有告訴諸王。奴婢的父親說,陛下想讓殿下的婚禮熱鬨些,攪了興致陛下反而要怪罪的。就隻請了丞相入宮。”

歧陽王唇角往上一牽,又反射性地垂了下來,問道:“阮大將軍呢?宮禁呢?宮門關了嗎?”

藍德張口結舌:“這……隻、隻關了陛下寢殿的門。”

歧陽王道:“快宣阮大將軍來麵聖!”

“是!”

“且慢,宮裡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奴婢父親,讓不要走漏消息了。”

歧陽王心道:聊勝於無。對駱姳道:“阿姳,咱們進去吧。”

小夫妻進入殿中,禦醫忙忙碌碌,宮女、宦官都焦慮地等著結果——皇帝的命就是他們的命,皇帝如果死了,這些人沒幾個能活的。第一個死的就是所有給皇帝看病的禦醫,然後近侍們怎麼也得殉上幾個,大家都很急。

歧陽王看到了太子、太子妃,太子妃道:“怎麼把阿姳也帶來了?”她先過來握住了駱姳的手。歧陽王低聲道:“應該的。”

駱姳在床邊叫了幾聲:“翁翁。”

床上的皇帝沒有聲響,太子妃將她帶開來一點,道:“彆叫啦,讓禦醫瞧瞧再說。”禦醫額上的汗珠冒得更凶了。

過不多久,阮大將軍到了。幾人一陣低語,藍興低聲說了自己的布置。阮大將軍道:“我這就下令關閉宮門!”

人還沒有走出去,丞相又到了,兩個老頭兒跑得一頭汗。進入殿下,開口便是:“關閉宮門!”隨後,王雲鶴道:“除此而外,不要再做多餘的事。禦醫,全力救治陛下!”

太子猶在雲霧裡,歧陽王問道:“就這樣了嗎?”

施鯤堅定地說:“就這樣!”他與王雲鶴匆匆分了一下工,兩人輪流值班,再以政事堂的名義給鄭熹下令,讓他留意京城治安。

王雲鶴道:“從現在起,你我必有一人在宮中。太子與歧陽王必須都在宮中!”

施鯤道:“好!”

說話間,皇帝悠悠轉醒,駱姳第一個發現,不等禦醫宣布就大聲叫了一句:“翁翁!”

皇帝睜開了眼,又好像沒有睜開,手在空中抓了兩下,藍興上前將他扶起。小心地伸手在皇帝麵前晃了晃,皇帝……看不見了。

皇帝的心有些慌,叫了一聲“藍興”。藍興道:“奴婢在!”

“剛才,我聽到誰叫我?”

駱姳又叫了一聲“翁翁”,歧陽王帶著她擠上前:“阿翁,我們都在。阿爹阿娘也來了。兩位相公也過來了。阮大將軍就在麵前守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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