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8. 明珠 君子群而不黨,和而不同,周而不……(2 / 2)

祝纓寫完了,放到竇朋麵前:“您給點評點評?刺史們就要進京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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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政事堂出來,祝纓徑往大理寺去。

大理寺的交割並不麻煩,這地方本來就是她管的,施季行也是個有數的人,祝纓離開的這兩年裡,施季行也做得可圈可點。

麻煩的是道彆。大理寺上下都舍不得她走,他們恨不得祝纓在大理寺多乾幾年,大家的日子也能更好過一些。

自大理寺丞往下,個個淚眼汪汪的。祝纓看了看祁泰,他哭得最慘。祝纓道:“不要哭啦,你跟我走吧。”

施季行鬆了一口氣,祁泰,活是能乾,但是真不適合當官。本來以為祁泰有會過人之處,仔細觀察,根本沒什麼特彆的。施季行還往戶部打聽了一回,祁泰在戶部的時候就是個廢物。

看穿了祁泰之後,施季行一看到他就佩服祝纓,這樣一個人,祝纓居然這麼念舊,給他捎到南、捎到北的。

隻能說,有的人天生就是運氣好,趕上了祝纓當年缺人,這情份就種下了。

祁泰不哭了,幫著二人辦交割。

餘下的人哭作一團,女監們哭得更是真情實感。祝纓一走,她們真怕又要過上被排斥的日子。

祝纓見眾人哭得實在不像樣,說:“少卿待你們極好,且我還在皇城之內,都做事去吧。”

大理寺的交割辦得順利,祝纓卻沒有直接去戶部。戶部的交割,絕對是個巨坑,她得準備準備再往裡跳。當年竇朋接手的時候,是從大理寺調了些賬房吏目做幫手的,饒是如此,祝纓猜他也填過前任的窟窿。

祝纓就更要小心了。

到落衙時,祝纓與祁泰一同回府。

她將那本手劄又掏了出來,本來以為今天能抽空在大理寺裡看兩頁的。竇朋鬨了這一出,她一個字也沒機會讀。

回到家裡,趙振等人又登門道賀,陳萌父子也來了,施季行等人又陸續趕到。此外又有鄭川代表鄭熹來道賀,鄭奕、金良等人自己過來。冼敬是鄰居,也來道一聲賀。

來的這些人裡,冼敬官位最尊,祝纓陪他多說了一會兒話。

冼敬神色是有些複雜的,當年,他在王雲鶴的京兆府裡第一次見到祝纓的時候,祝纓還是個半大孩子。他當時看祝纓,是俯視的,縱欣賞也帶著指指點點。如今,不但要正視祝纓,還得留意籠絡。

造化弄人。

冼敬道:“戶部在你的手裡,總比在彆人的手裡強些。你接手戶部就知道了,這天下的人口、田地,是非抑兼並、括隱不可了。你我都任過地方,地方上做這些事還不算太難,可是當你執掌了戶部,想要將之推行全國,就全是另外一件事了。切記!切記!”

祝纓道:“多謝提點。”

冼敬見她麵色誠懇,稍覺安慰,道:“老師一直想做成這件事,可惜我在戶部的時候,隻能察覺些過失,想要撥亂反正,力有不逮。你精明強乾,必不會令人失望的。”

祝纓道:“我真不想接戶部,還沒到任呢,就一堆的事兒。以為回來能歇息一下的。”

冼敬輕笑一聲:“能者多勞,彆人求之不得。”

祝纓道:“我還真不著急。”

冼敬道:“可朝廷等不得、百姓也等不得了。北地雖安,西陲又生波瀾,都要錢。”

祝纓與他一齊歎氣。

到最後一名客人離開,祝纓又點了半支香,將剩下的半本手劄看完。

翻到最後一頁,卻見上麵隻有一行字:君子群而不黨,和而不同,周而不比。

祝纓將手劄合上,鎖在了箱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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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與大理寺的交割才辦完,祁泰又病倒了,不得已,祝纓隻得另外從大理寺借兩個賬房,再從自己的隨從中抽出兩個,打算一同帶到戶部。

就是這兩個隨從,讓她頓了一頓——其中有女子。

她的隨從,男女各一半,比較起來,女子能力上還略勝一籌。同樣是甄選,丁抽一與百裡挑一,前者的質量還是比後者要差一點的。

但是帶走的時候,卻又是前者更容易進皇城。祝纓的隨從們一向機會很多,借著北地戰事,祝纓給祝青君、項安都弄到了出身,其他的女性隨從暫時還沒這樣的好事。一旦回京,機會就更小了。

最後,祝纓不得不讓祝青君們留在家裡一起籌備搬家的事宜,自己給男隨從辦了門籍,好帶去戶部聽用。

戶部的交割比彆處更繁瑣一些,祝纓第一先清點舊檔,取了今年各州縣的預算來看,以準備不久之後與刺史們討價還價。其他的事,先交給手下去辦。

正清點間,駱晟等人回來了。

趙蘇與蘇喆兩個人一麵糊弄駱晟一麵算計兩邊的胡使,蘇喆很快取得了駱晟的好感。駱晟每每看到蘇喆,便容易想到自己的女兒。趙蘇則還要保證胡使的安全,哄騙著姚景夏不要再“護送”。出了北地,他才放心了一點。

眼見京城在望,突然聽到消息——祝纓升了!

祝纓升官是意料之中的,但是上手這麼快,也是出乎二人意料的。

祝纓正在搬家,蘇喆來了,正好挑一處喜歡的院子處。趙蘇則暫留在現在的宅子裡——祁泰病了,祝纓就把這宅子留給他們暫住。

“辦完這一件事,你可願到戶部來幫我?”祝纓問趙蘇。

鴻臚寺,趙蘇也是呆得不舒服,正卿冷雲、少卿沈瑛,真是造孽!

趙蘇道:“願意的!”

祝纓道:“手上的這件事要辦得漂亮一些,才能到戶部來。”品級都升了,遷個戶部郎中,不過份吧?

“是。”

“已是朱衣加身,住的就不能太狹窄了。”祝纓說,把這個宅子又給趙蘇再住著。老宅也就可以騰出來了。

趙蘇道:“老宅我住得就很好,我這兒人口也不多。”

祝纓道:“讓你住你就住。”

“是。”

祝纓喬遷,又是賓客盈門,眾人看她不緊不慢,除了住的地方大了點兒,依舊不蓄妓樂,不鋪張。投帖的人雖多,每個都很客氣地接待,也要讚一聲好氣度。朝上,兩夥人爭得亂七八糟。

祝纓搬家、接手戶部的時間裡,皇帝的身體在一場大病之後漸漸恢複了一些。齊王見狀,又要向父兄討情,想去西陲看一看。太子還是不讚成,冼敬等人也勸阻。衛王卻支持齊王。

齊王道:“阿爹已痊愈,我無後顧之憂,總可以出發了吧?”

就是因為皇帝好了,才不讓你走的啊!

祝纓看著這個傻孩子,直想翻白眼。皇帝快要死了,把你扔出去,防止你爭位。皇帝病好了,就得把你留下來,免得你去西陲蹭軍功、養名望、撈資本。

祝纓覺得,太子這位子是穩了。

皇帝卻也覺得齊王說得有理,出去向西番展示一下立場,自己的兒子更讓他放心一些。無論王黨鄭黨,都讓皇帝覺得不太舒服了,他覺得這些人靠不住。給他們機會,他們養望之後,就會反過來轄製自己。

這可不好。

皇帝喜歡祝纓,就是因為她除了幾次隨大流,一般不跟皇帝叫板,讓乾什麼就乾什麼。

太子對皇帝道:“陛下,齊王以前從未領職,驟然送到苦寒之地,恐不能適應。不如慢慢來。”

皇帝道:“那就從這件事開始嘛!”

衛王又趁機說:“齊王已娶妻生子,男兒當頂天立地,將齊王拘在王府之中無所事事可不妥當啊!醇酒婦人,紙醉金迷,不是父兄該教導子弟的。”

太子道:“誰讓他紙醉金迷了?”

兩人吵得皇帝腦仁兒疼,對太子道:“就讓你弟弟去做些實事又如何?不讓他做,他如何能成人?!”

太子被逼到了南牆,沉默不語。

衛王見狀,私下散播謠言,是太子提防兄弟,齊王如果不識趣自汙,恐怕有性命之憂。不消數日,謠言傳得到處都是,連穆皇後和張婕妤都聽到了。

張婕妤嚇得臉都白了,先到穆皇後宮裡請罪,再到皇帝麵前表白自己母子絕無此心:“從在潛邸時,二郎都是跟在他哥哥身後,哥哥讓做什麼就做什麼的。兄弟同心,從來沒有違逆。如今名份已定,就更不會有貳心了。”

將太子又架到了火上烤。

皇帝將祝纓召了過去,問道:“西陲的情勢,你弄明白了嗎?”

祝纓道:“是。齊王去亦可,不去亦可。不過衛王殿下說得也有道理,不能把孩子養廢了,見見世麵,也沒什麼不好。”

皇帝問道:“你聽說過外麵怎麼說太子嗎?”

祝纓道:“是為齊王的事嗎?臣這些日子忙著接手戶部,沒打聽消息。不過要是說太子與齊王,臣倒想起來一件事。那一年,臣回京述職。訪友的時候遇到兩個童子,大的把小的放在自己的身前,騎馬帶著他,說是看望姑母,大的先下馬,伸手要接小的,牽著手進了公主府。”

皇帝道:“他倒比我還舍不得了!”

祝纓道:“太子背負得比彆人要多一些,他要極力讚成,萬一齊王受損,流言會非常難聽的。不過呢,您決定。”

皇帝道:“唔,還是讓二郎去吧。”

祝纓道:“也好,太子殿下會習慣的。”

皇帝對杜世恩道:“把太子叫來,我親自開解他。”

祝纓順勢告辭。

太子莫名其妙,到了皇帝麵前聽了一串“知道你擔心二郎,二郎便是小有不豫,彆人也怪不到你頭上”。太子還以為皇帝是要警告他,更加擔憂了。

那一邊,皇帝見兒子還是愁眉不展的,讓祝纓去開解他:“還是你去說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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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奉命往東宮去。

東宮裡,太子勉強堆起點笑,冼敬的樣子倒還從容。

祝纓與二人見禮,冼敬代問:“子璋忙完了?”

祝纓道:“隻要想忙,永遠有事呢。今日卻是奉旨……”

二人馬上站了起來,祝纓請二人坐下,說了皇帝的意思:“陛下有言,讓太子不要擔心。”

冼敬道:“怎麼能不擔憂呢?”

祝纓道:“殿下,雛鳥總有飛的時候。您要是實在擔心弟弟,就為他做好準備。厚贈齊王,為他打點行裝。”

太子道:“我心亂如麻,不知準備什麼,又恐犯了忌諱。”

“那,臣請太子開東宮寶庫,隨齊王取用!”

太子猛地看過去,祝纓與他對視,目光毫不避讓。

冼敬道:“子璋說得對啊!”

太子也回過味兒來,道:“是啊!”

祝纓道:“做點實事,總比背著人垂淚要好,是不是?”

太子的臉頰抖了一下,強把笑給閃了回去,道:“不錯。”

祝纓點到即止,順手往自己腰間又掛了件佩飾,太子垂目,隻覺那顆明珠十分眼熟。

祝纓理好了珠佩便起身道:“臣將話帶到,太子寬心,臣告退。”

太子起身,將她一路送出東宮,出了東宮又送出老遠,道:“尚書說的對,我待齊王,隻有不舍,然終究要放他展翅高飛的。”

祝纓請他留步,自己回去向皇帝交差。太子果然下令,讓藍德去走一趟,請齊王到東宮的寶庫裡來“隨意取用”。

那一廂,祝纓也向皇帝交差:“太子殿下想明白了。”

皇帝笑道:“這就對了。這孩子,從小就愛操心!”

君臣二人沒說兩句,突然,竇朋一臉蒼白地過來求見——王雲鶴,歿了。

皇帝的笑容不見了,淡淡地說了一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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