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萌板著臉道:“又有女眷,一旦有事,如何忙得過來?”
冼敬比陳萌還要急:“殿下!白龍魚服,本就不妥!您這般輕動,讓陛下與娘娘怎麼辦?又置江山社稷於何地?”
太子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前又不是沒出去過!”
陳萌道:“以往臣不知道,但是昨天,是輕率了!陛下欠安,臣恐陛下擔憂加重病情,尚不曾稟報。隻止一次,下不為例!縱使殿下要出宮,不用儀仗,也請先知會一聲。否則,京兆也難辭其咎。”
太子隻好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以後再不會了。”
陳萌見好就收,很快告退。留下冼敬又將太子一番數說,太子出宮,他是不反對的。將太子拘在宮中也不太對,太子應該知道一些市井民生,但是不該輕率!
太子被兩個人輪流念了一回,好在二人都不想將事情鬨大,隻是私下來講沒有聲張。
太子放心的同時也在想:昨天祝纓也在場,他應該也不會說吧?唉,這個人是能乾的,就是難琢磨。明明收我明珠,如何又不理我?
很快,他就可以與祝纓相處了。
——————
祝纓親自埋下的雷,沒幾天被她自己給起了出來。
倉儲有問題,算是戶部自查出來的,往上能追溯許多年,無論是竇朋還是冼敬也都能比較輕易地從中洗脫出來。但是,百官的俸祿可迫在眉睫了。
祝纓通過杜世恩了解了一下皇帝的身體狀況,揀在皇帝頭暈目眩的時候匆匆跑去見皇帝。將預算這件戶部的頭等大事與倉儲的“案子”,連同給皇三子將封永王的那位殿下以及皇帝次女恭安公主開府的錢款事項一並報到皇帝跟前。
此時,竇朋正在奏事,臨近秋收,他又收到了向處報災需要賑濟。陳萌又恰在這個時候奏了幾個“權貴為非作歹”,包括衛王家奴縱馬傷人案、齊王侵占田地案等,請求皇帝支持自己穩定京兆秩序,下旨申飭宗室貴戚。
這麼大一個國家,每天發生些事情是很正常的。隻要祝纓、陳萌兩個人在這個時候再堆上一堆事務上前,包管平庸的皇帝應付不過來。
油滑的小吏們就是這麼對付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長官的。
祝纓還要請罪:“臣有罪!不能及早察覺!請示陛下,眼下該如何是好?”
這個事竇朋也算有責任,他低聲問祝纓:“錯訛在何處?”
“賬上沒有任何錯,但實地早被人上下其手了,”祝纓說,“是我沒能及早發現。早些派人挨個兒查看就好了。”
皇帝頭痛欲裂,竇朋自己一個人也是應付不來這許多事情。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太子。皇帝不能理政,自然而然就會輪到太子。
皇帝道:“藥師。”
太子上前。
皇帝道:“你與他們議一議這些事,一並報來。好好查一查。祝纓,你在大理寺不是最擅查案的麼?”
“是。”
太子原本就是上朝議政的,但是沒有獨當一麵、主持過事務。因皇帝才病不太久,也沒有馬上讓太子監國。
太子現在明確得到了皇帝的許可參與,雖然不是明詔監國,他的也心情頗為高興。
竇朋心道:也好,太子總比陛下聰明些,早早引導,不失為一件好事。
祝纓與陳萌對望一眼:好了,現在可以放心哄騙,哦,不,是引導太子了。
皇帝抱著腦袋趕他們走。
幾人一同出來,太子額外囑咐杜世恩照顧好皇帝,才與等候的幾人一同離開。
陳萌道:“那臣先回京兆府準備案卷。”
祝纓道:“戶部離得近,請太子先移駕,臣向殿下解說原委。”
竇朋道:“你二人務必用心。”
他兩頰的麵皮往下耷拉得更厲害了,看著有些可憐。
祝纓道:“相公放心,我有應付的辦法,誤不了發俸祿。隻因這件事有些不湊巧,俸祿是官員切身相關,不免有人上心。與其讓陛下聽到彆人的彈劾著急,不如我先對陛下說明,故而先對陛下講的。”
竇朋放心了,道:“那便好,你好生對殿下講解。”
祝纓請太子到戶部去。
太子起初還繃著,快到戶部的時候,他忍不住問道:“既然已經有了彌補的辦法,咱們現在做什麼?查出蠹蟲,再補新官嗎?”
“臣會先對殿下說明二位殿下冊封、開府的事。陛下最關心這二位殿下的事情。如果看到您愛護弟妹,想必也會高興的。一旦放心了,病情緩解也未可知。您為了父親,也該先把弟弟妹妹的事情安排好。”祝纓說。
太子想了一下道:“好。”
片刻,兩人便到了戶部,裡麵的官員都出來相迎。
祝纓道:“把那幾樣卷宗調來備用,殿下,請。”
兩人到了祝纓的房裡,她先給太子奉茶,然後說:“那些案牘上的事臣已有草稿,沒有個應對之策,怎麼敢輕易拿到陛下麵前呢?所以殿下現在並不很急著去複旨,時間來得及。不但來得及,您還有時間乾點兒彆的。”
說著,拿出永王、恭安公主相關的卷宗給太子:“這件事是早經準備的,並沒有疏漏。剛才陛下的樣子不適合再對他多講。這個,請務必記熟。比齊王的少些,因為長幼有序,且現在用錢的地方多,需要節儉。這是皇家愛民之意。”
太子放下茶,接了卷宗略翻看了一下,道:“我回去便背下來。”
祝纓又拿出一份文書來:“百官俸祿已經調撥了,殿下可以隨時拿去向陛下複命。不過臣不建議殿下現在就拿過去,您還有時間,臣想請您到宮外走一走。”
“誒?”
“不是想看看貧民百姓的生活麼?”
“呃,是……”那個是借口,不過太子突然想到,他當時也是為了與祝纓接觸,現在機會擺在麵前了,他趕緊說,“那就有勞尚書了。”
“不敢,儘臣的本份罷了。”
太子顯出虛心的樣子來,問道:“尚書有什麼要教給我的呢?”
“六部之中,吏部第一,戶部第二,足見其重要。冼詹事曾任職戶部,想必已經給殿下講過一些戶部的事情了吧?不知道殿下對戶部知道多少?”
太子道:“說過一些,一鱗半爪。”
祝纓道:“我不知道他對殿下說了多少,不過,我會從您最該知道的,最容易弄明白的地方講起。不會耽誤殿下太多的時間。”
太子高興地道:“好!咱們先做什麼?”冼敬給他講過了戶部的基本結構、所承擔的事務,平常的運作。他有點想自己操作。
祝纓打量了一下太子,道:“明天吧,您今天先把這兩份卷宗看了,明早設若陛下問起,好有個應答。如果明天陛下沒有彆的安排,您又沒有急事,早朝後,咱們出宮去看看。便服即可,帶上一隊護衛,先看倉儲。這個是要交差的。有時間的話,去看看百姓生活。”
“好!”太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