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喆摸了摸下巴,道:“你這兒還有人,造冊了?他們到新城上工嗎?一會兒咱們聊聊。小巫姐姐~~~”
巫仁一言不發地站了過來,雖然都是祝縣的人,巫仁與這千夫長不熟,她就不說話,蹭著蘇喆跟人要籍簿。
祝纓看了,不過一笑。
這一天過得極充實,天擦黑的時候,祝纓回到了自己的大帳,又開了個小會,將白天的安排再落實一下。白天,她隻粗略分了幾個人乾什麼,具體怎麼乾,互相之間是要有配合的,還要細說一說。
主要是他們討論,祝纓聽著,有問題的時候再指正。蘇喆、巫仁第一要做的是理順手上能調動的資源,蘇喆的計劃是,她想把營地梳理一遍,再講工地。巫仁就更簡單了,主要不跟人打交道。
林風還是新城的臨工,同時配合蘇喆理營地。
祝纓問道:“還有呢?”
“誒?”
巫仁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春耕!”
“對哦!”
幾人又重新討論,兩個百夫人又參與了進來。說到一半,吃了飯,外麵又有帶了西州土著長者過來的,這是祝纓要的人。
在沒有文字記述的地方,“長者”是一筆財富,他的經驗可以讓祝纓避免許多損失。
兩人相談甚歡。
祝纓不睡,其他人也不敢睡。蘇喆等人聚在一處小聲議論,千夫長管巫仁討人情:“那書,可千萬幫我提醒一下姥。”
林風則在小聲與蘇喆討論:“也不知阿煉他們怎麼樣了。”
“他還用你擔心?”
“我隻想他快點兒回來,我自己乾這些乾不好的,他能做個主官,我給他幫忙應該可以。”
“喲……”
林風皺眉:“哎哎哎。”
蘇喆笑道:“這樣才像你,那樣陪著小心,都不像你了。”
林風道:“不像個傻小子了?”
蘇喆也不笑了:“能過幾天傻日子,也不錯。”
兩人同時歎了口氣。那邊,巫仁不跟生人多說話,與千夫長在一起有點彆扭,她也不管人家,徑直走了過來。千夫長被閃在當地,他的那位搭檔湊了上來:“怎麼了?他們不理你?”
“你們在說什麼?”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兩人猛地扭頭,正看到了一個少女笑吟吟地看著他們——巫雙。
且不論巫雙與兩個千夫人聊的什麼,巫仁在熟人堆裡找回了自己的舌頭:“春耕要統計能乾的人。既要築城、又要種田,我想,他們未必都會種田,先把戶籍再篩一篩,會種田的先篩出來……”
林風哀號一聲:“阿煉怎麼還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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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念叨的祝煉也想哀號。
無論是皇帝還是政事堂,著眼的都是“節度使”、“官職”、“品階”,因為梧州本來就是羈縻,它不是按照正常的編戶征的稅,稅極少,還經常不交,朝廷都不大算它。
做到丞相的人,心眼兒是足夠的,包括冼敬,都能找到許多的大義理由來磨祝煉。
譬如,祝纓提交的那一份名單,她自己是個女人,這個是沒辦法的事。下麵兩個刺史是男的,行。再往下,各級官員裡有四成是女子,這就讓朝廷不大能接受了——這也太多了吧?
祝煉一切都以:“我們蠻夷就是這樣的,先活下來,再說。”
接著,姚辰英來了,他要征稅:“她不能再幾年不交稅。”
祝煉道:“可以,隻要路通了,梧州還是照交。”
姚辰英便說:“節度使與刺史,總要有些區彆的。”
“新附之地,草圖是畫來了,人口統計,您知道的,得花些時間。我們蠻夷,素無文字,都是從頭開始,您得容我們幾年吧?”
“幾年?”
“五年?十年?您想啊,得教會人識字。”
姚辰英才不吃他這一套呢:“缺人是吧?我這兒人多了。”
“我怕他們到南方水土不服,您知道的,北人南下,多有病死的。”
雖然每每都能有理由搪塞,可是對於祝煉而言,姚辰英可比政事堂糟心多了。因為姚辰英決定:“好,那咱們一個州一個州的捋!設州,要有人口,對不對?人口不夠,設什麼州啊?”
就很煩!
祝煉有些想跟路丹青換一換了,路丹青多少帶一點“頭人小姐”的脾氣,與姚辰英對上,她不弱啊!祝煉有點討厭自己這個不太會冷臉的性格了。
雙方從年前爭到年後,直到二月末,才勉強地達成了協議。皇帝終於同意了“安南”而沒改成什麼“鎮南”之類,趙蘇依舊得到了梧州刺史,總算祝煉堅持得住,要麼全接受、要麼全不接受。
當然,代價也是有的——納稅。
三年免征,但是三年之後,得照梧州的例來征。
接下來,就是朝廷派使臣到安南去冊封了,祝煉知道這個程序,在與姚辰英談妥之後,便與路丹青兵分兩路,分彆前往鄭、陳二相府上。
這個使臣,得是“自己人”,至少也得是個願意為安南說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