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似有所指，“我們本來就和他不是一個物種，你忘了嗎。在他擁有成年後的力量前，我不想讓他有任何眷戀的東西，最好是毫無感情，這樣才能方便我們在他身上進行一些社會學方麵的親密關係的實驗。”
“但很顯然。”海斯教授像是有些遺憾，攤開雙手，“塞繆爾的成長期實在是太過短暫了，這個項目還沒有得出什麼結果，他就成年了。簡青，現在的塞繆爾，需要一個眷戀的東西。你很幸運，你被他選中了呢。”
簡青對他怒目而視，走上前，抓住海斯教授的領子，把他從沙發上拎了起來：“到底是眷戀的東西，還是你們在尋找他的軟肋！”
“隨你怎麼說。”海斯教授彎了彎眼睛，撥開簡青的手，“上級把我們的項目申請文件批複下來了，我們正在對塞繆爾進行第一場測試，歡迎你去看。”
“你說什麼？！”簡青咬著牙，心臟像是被一隻大手驟然捏緊了，疼痛漫上心頭，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你這個陰險的……”
“感謝誇獎哦。對了。”海斯像是想到了什麼，他微微歪著頭，看著簡青，“你要不要猜猜看，他到底會不會把旁觀而無所作為的你，視為和我們一樣本性惡劣的人類？那他，還會相信你嗎？”
回答他的，是簡青重重甩上門的聲響。
海斯一頓，忽然抑製不住地前俯後仰的笑了起來——
“想讓一個不是人的東西信任你——我告訴你，那是癡人說夢！”
簡青當然沒在意他到底說了什麼。
此時此刻，他滿心都隻是一個念頭——
他要帶塞繆爾走！
他決不能讓他再待在這裡，任憑這些詭計多端的人類欺負！
魚應該生活在海底，如果當年塞繆爾的母親沒有擱淺，被人類發現，那麼，等待著塞繆爾的生活應當像他的描述一樣美好。
他應該在海底暢遊，捕獲一些美味的食物，和交好的魚兒L互相嬉戲；用貝殼和礁石、還有柔軟的水草製造屬於自己的居所。
等到成年，他會找到真正的“人魚公主”，和她共度一生，幸福快樂的生活下去。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無數思緒在簡青腦海之中打著轉兒L，熟悉的路徑卻變的那樣長。
他等不及緩慢的扶手梯，大步從旁邊的長樓梯跑下。
同事異樣的眼光、藍色的玻璃缸、冰色的日光燈都甩在腦後，變成了無關緊要的事情。
他會恨自己嗎？
簡青不知道。
他就這樣一路跑著，直到看見了熟悉的飼養室的門，才停了下來。
簡青聽見了自己異常急促的呼吸聲，心跳也如擂鼓般隆隆作響。
更多目光被他的到來造成的動靜吸引過來，簡青卻什麼也沒管，精致破開人群：“讓開！”
也許是此刻他身上所散發著的氣質太具有震懾力，一時間，所有在場的研究人員都沒有阻攔他，而是默默地讓開了一條道路。
簡青終於擠到了那扇玻璃門前，瞳孔微縮，看著飼養室中的景象
早上他離開時還正常的飼養室已經大變樣。
無數儀器矗立在水池邊，上麵標注著“高壓用電”四個大字。
塞繆爾奄奄一息的盤踞在礁石上，臉頰側邊的魚鱗再次翕張開來，渾身帶著刺一般的攻擊性。
清澈的海水已經變得渾濁不堪，看來是水體交換口已經被人關閉，把飼養室製成了一個完全密閉的空間。
簡青嘗試著去打開門，卻發覺智能密碼鎖已經被幾個研究員擋了起來。
露西有些於心不忍，輕聲開口道：“簡，抱歉，現在不能讓你進去，我們在做關於塞繆爾皮膚的疏水性和導電性的測試，你如果進去的話，會被電死的。”
“那塞繆爾就不會被電死嗎？”簡青冷冷道，“我敢保證，如果你們再點擊他一次，他對你們所有人的敵意將會達到峰值，人魚是睚眥必報的生物，你們應該明白。”
露西像是被他說服了，咬著下唇，猶豫地看著他。
旁邊站著的研究員發覺了露西的動搖，皺著眉，對簡青視若無睹：“彆管他，把電流加到一千伏特。他現在的攻擊力不足以把這扇門打碎……靠！你在乾什麼！！”
簡青沒讓他把話說完，就一拳揮了上去。
“我敢保證，你死得一定比他早。”
簡青這一拳用上了積攢的所有力量，打得很重，幾乎是霎那間，人群中便爆發出了驚恐的嚷叫聲，人群紛紛散開。
“塞繆爾給了我人魚一族的力量。”簡青冷眼看著他們，“還有誰要領教嗎？”
他這話說得半真半假，偏偏語氣自然又堅定，再結合簡青剛剛的一拳，讓所有人都忌憚起來。
露西看不過去了，看了一眼簡青，又回過頭對著那個剛剛被打的研究員，低聲道：“算了，老布，我們也收集得差不多了，我說了讓你不要再繼續了……你們幾個，把門打開，再把電壓機關掉吧。彆真鬨出死亡案例了。”
她的話語權應該不小，簡青看見，露西發號施令之後，很快有人照做。
他多看了露西一眼，在經過她旁邊的時候，低聲念了句“謝謝”，隨即快步推開了飼養室的門，小跑進去。
為了防止被受傷的塞繆爾攻擊，這一次，不需要簡青提醒，外麵的研究員們就快步離開了現場。
很快，底部一層就隻剩下了他們倆。
簡青站在池邊，眼眶有點兒L酸，輕聲呼喚著他的名字：“塞繆爾。”
可是，塞繆爾像是已經沒有了聽覺，一點兒L反應也沒有。
簡青心急，一連叫了他好幾聲：“你還好嗎？”
終於，塞繆爾像是聽到了他的呼喚，微微地抬起頭，尾巴有氣無力地掃了掃水麵，聲音低啞：“簡簡……”
塞繆爾本來想遊過去，親親他的手的，可眼皮沉重得抬都抬不起來。
他正要道歉，卻聽見了一聲水花濺起的聲響。
……簡青為他跳下了水。
已經撤去電流的水體還殘留著不知什麼藥劑，接觸到皮膚的時候，帶來一陣刺痛的癢意。
他隻穿著一件白襯衫，海水浸濕了他的衣衫，皺皺巴巴的貼在身體上，顯露出瓷白的肌膚顏色。
塞繆爾垂下的手，終於被他握住了。
他看見那個漂亮的人類仰起頭，抱住了他的脖頸，和他臉頰貼著臉頰，溫熱的氣息撲在冰冷的皮膚上：“塞繆爾。”
他學著塞繆爾之前對他說的那句人魚語，輕輕地在他耳畔低語：“……你願意，和我一起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