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青用了他的語言。
即使知道他是為了不引人注目,儘可能不用翻譯器讓那些監視儀器聽到,所以才用人魚一族的語言和他交流,但那一刻,塞繆爾發覺,自己的心口還是在微微發著燙。
那股暖流流過了被電流灼傷的身體和四肢,冰冷的身體也變得暖洋洋的。簡青帶給他的變化不止於此——
他的心臟不知怎麼了,正“咕嘟咕嘟”地迅速跳動著,一下一下的撞擊著他的胸膛,仿佛下一秒就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為了便於交流,簡青終於拿出了那個小小的翻譯器,低聲道:“你還疼不疼?”
……當然很疼。
塞繆爾又濃又密的眼睫毛輕輕顫了顫,但還是搖了搖頭。
簡青垂下眼,直視著那雙金色的眼瞳,指尖點了點塞繆爾的手臂,若有所指的道:“要是能學會你的語言就好了。”
塞繆爾想了想,終於理解了簡青的意思。
——簡簡說,他要學人魚的語言。
他低低呢喃:“真的嗎?”
簡青聽懂了,直視著他的眼睛,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他並不是出於好玩的目的,而是,要離開這裡的話,必須扔掉這個翻譯器。
同時,他也會教給塞繆爾人類的語言,讓他離開之後,就算獨自出行,也能辨彆人類的意圖了。
塞繆爾:“我有一個更簡單的方法,簡簡,你過來一點兒。”
簡青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還在想著自己的計劃。
這幾天,他先要和塞繆爾拉開一點距離,讓那些人以為塞繆爾已經不再信任自己了。
再讓塞繆爾養精蓄銳,以後再……
簡青的思緒到此為止。
因為,兩根修長的手指貼上了他的下巴,微微地托起他的腦袋,緊接著,兩片冰涼的唇.瓣貼上了他的。
簡青分析的思路在那一刻完全分崩離析,宣告了灰敗的結局。
塞繆爾不知道什麼時候,無師自通的學會了接吻,舌尖探了進來,絞纏著他的唇舌。
簡青愣了兩秒,隨即下意識想要推開他。
“簡簡,彆推開我。”塞繆爾已經提前看出了簡青的意圖,臉上的神色有些委屈,“等等。”
簡青還沒反應過來塞繆爾的“等等”是什麼意思,唇齒間就猛然嘗出淡淡的血腥味道。
塞繆爾咬破了自己的舌頭,單手摟緊他的腰,反客為主,更加深入地親吻著他。
這一次,簡青終於沒有再逃避了。
人魚的血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樣,不隻有修複創傷的作用。它還有更廣泛的用途——交換信息這個功能,隻是浮在海麵上的冰山一角。
“簡簡。”塞繆爾終於放開了他,笑起來的時候,唇邊聚起兩個小小的酒窩,“能聽懂我說話了嗎?”
簡青愣了愣,嘗試著開口:“我可以了……好神奇!”
“我的血
可以讓你聽懂我們一族的話,但是,等一兩天,這樣的效果就消失了。”塞繆爾說著說著,臉頰忽然紅了,“如果你還想學的話……”
簡青:“……”
他自動跳過了這個話題,用輕柔古怪的聲音對塞繆爾道:“好,那我把翻譯器關掉。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還好嗎?”
“還好。”塞繆爾微微笑著,像是真的毫無負擔一樣,“沒什麼感覺,我們一族經常在海底捕獵,旗魚尖銳的刺紮進身體裡也會很快好起來——簡簡,我的意思是,不用擔心我,我很強大——比你想象的更加。”
簡青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壓低聲音:“明天、後天,我都不會來看你。因為,我想讓那些人放鬆警惕。”
塞繆爾抿著唇,低低的聲音從喉嚨裡滾出來,透著濃重的不舍:“真的一定不能來嗎?”
“真的。等我們離開這裡再說。”簡青道,“我還有一個要求。”
塞繆爾垂著眸,目光專注地看他:“什麼?”
簡青迎著那雙清澈的眼睛,忽然輕輕的笑了一下:“我要你用尾巴把我拍到岸上,怎麼樣?”
……
下午三點半,海斯教授的辦公室外響起了低低的敲門聲。
等到裡麵傳來一聲熟悉的“進”,露西才慌張地推門走進去,還沒走到海斯教授麵前,就失聲道:“教授!塞繆爾那個專門的飼育員出問題了!”
海斯教授對這個結果自然已經預想到了,揚了揚眉梢:“他怎麼了?告訴我。”
“他今天突然在我們對塞繆爾進行電擊測試的時候闖了進來,我們曾經告誡過他,現在的塞繆爾對任何人都有著強烈的攻擊性——”露西的聲音透著惋惜,“但是他沒有在意,甚至把我們全部都趕走,然後,我們的人從監控中看見,本來想去安慰塞繆爾的簡青被他的尾巴拍飛了。”
這個結局倒是有些出乎海斯教授的設想,他放下手中的資料,抬頭看向麵前的露西:“嗯?傷勢怎麼樣?”
“倒是沒什麼重傷,隻是斷了一根肋骨。”露西搖了搖頭,“同事送他去醫療室包紮的時候,他還嚷嚷著說以後再也不會相信他了。”
“人魚本來就是畜生而已,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道理嗎?”海斯教授輕輕的笑了笑,“讓這個倒黴的家夥好好修養吧,等傷好得差不多了,再問問他的意見,讓他考慮一下,是繼續做塞繆爾的飼育員,還是轉去彆的崗。”
露西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走出了海斯教授的辦公室。
她回想起那個病床上躺著的蒼白孱弱的青年人,肩胛骨瘦弱得幾乎輕輕一掰,就會整個兒斷掉。
感性情懷作祟,她一時竟然有些可憐簡青。
但——那也隻是一瞬間而已。
她極其同意海斯教授的話,人魚隻是畜生而已,就算在人類的關照下生長了將近二十年,也會在下一秒就毫不留情地用尾巴剿滅他們。
這個簡單的道理,隻是那個倒黴蛋沒有領會,僅此而
已。
·
簡青摔斷的傷並不嚴重,隻是輕度骨折。
養育院常駐的醫生叮囑他,要好好固定一個月,很快就能好。
簡青就在病床上躺了一個多周的時間。
護士們每一次進來查房時,便會發現這個蒼白而俊美的青年都在望著醫療組的窗外一望無際的藍色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