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繆爾的計劃很快施行。
簡青十分配合,和目前任職的公司請好長假,又和一直負責研究項目的導師報了平安,很快收拾好行李,踏上了前往美洲西岸的路程。
大陸這邊還是冬日,天氣太冷,簡青沒有選擇下水遊行。
他在船上買了一個靠近甲板的、有一個獨立私密的小陽台的房間,隻要站在床邊,就能很清楚地看見那片無邊無際的淡藍色海域。
塞繆爾就在那裡。
他小心翼翼地避開了所有人的視線,隻讓簡青一個人看見。
這幾天天氣不錯,簡青能長時間地呆在小陽台上,和塞繆爾聊天說話。
靠近海的好處不少,順便還加上塞繆爾每天都從海底搜刮來的禮物,林林總總的堆在一起。
某日船艙上的服務生來打掃衛生,還有些驚詫:“先生,這些都是你的東西嗎?”
簡青:“……是的,呃,用小網捕撈的。”
服務生驚奇地上下掃視了簡青一會兒,再看了看陽台上堆著的貝殼、海膽和那些幾乎堆成小山的彩色珊瑚,默默地離開了。
塞繆爾從水下冒了出來,兩條肌肉線條很是漂亮的胳膊自然閒適地搭在甲板的欄杆上,看上去很有些委屈。
“簡簡,我不是故意的嘛。”塞繆爾歪歪腦袋,漂亮的金色發絲垂落在瑩白的臉頰邊,“我隻是想送你很多東西——這給你帶來麻煩了嗎?”
“沒有。”簡青回答得很篤定,“我很喜歡。隻是你以後不用再送我禮物了。”
塞繆爾高興了一瞬的臉色再次黯淡下來,像是一顆即將衰亡的星辰:“為什麼?”
簡青微笑:“因為我已經得到了最好的禮物了。”
塞繆爾愣了愣,隨即反應歸來,臉頰漫上一絲薄紅。
春風吹拂,萬物複生。
塞繆爾羞澀地抬起頭,在簡青唇邊落下一吻。
……親愛的,你也是我最好的禮物。
·
半個月後,簡青乘坐的那艘渡輪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如塞繆爾所言,這片溫暖的海域四季如春,光亮的陽光曬透淺層的海水,一切都如寶石般碧藍。
在這裡,塞繆爾終於同意簡青下水了。
他對於簡青之前生病的事情實在是心有餘悸,不停不休地叮囑了簡青一路,終於磨得對方答應,一定會好好注意身體,一旦感覺不舒服了就離開。
這一次,他們來這片海域的目的主要有兩個。
一個是如塞繆爾所說的“度蜜月”。
在途中,簡青就在線上中介那邊找到了一間瀕臨海岸的不錯的獨棟小彆墅。
簡青戴著極具本土特色的彩色碎花遮陽帽,趴在衝鋒板上,閒適至極地在水中漂浮著。
塞繆爾又在剝水果。
這條人魚顯然很滿意這片海域,因為這裡氣候適宜,簡青不會輕易生病,況且,這裡的水果品
類繁多,可供塞繆爾任意挑選——然後好好投喂簡青。
他把一大盤番櫻桃擺好,整整齊齊的列在盤中,擺出了一個愛心的形狀,然後目光帶著期盼,戳了戳簡青的肩膀。
對方似乎並不喜歡儘情暴露自己的身體,即使在海水中,仍然穿著一件薄薄的上衣。
海水侵透衣料,上衣隻能緊巴巴的貼在簡青的上半身,半透明的布料下,漂亮白皙的皮膚和線條展露無遺。
不知道為什麼,即使現在身在海中,塞繆爾仍然覺得有些口乾舌燥。
他努力掩蓋下心中那股即將破土而出的衝動,將注意力拉回到果盤上。
簡青果然順著他的動作抬起頭:“果盤。”
塞繆爾:“……”
怎麼這樣!!反應就這麼平淡的嗎?!
這可是一顆愛心哎!
塞繆爾敢怒不敢言,委委屈屈的用尾巴纏住簡青的手腕,故意纏得很緊。
今天敢忽略他的愛心果盤,以後就會忽略他的愛——
塞繆爾還沒想完,仍然在心底無能狂怒,就感覺左邊的臉頰一熱。
簡青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過來,給了他一個輕柔的吻。
塞繆爾談不上憤怒或者失望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偃旗息鼓。
不、不行!
他可是沒這麼容易哄好的,至少……也要再親兩下!
塞繆爾的那條尾巴卻情不自禁的違背了主人的想法,輕輕地搖晃起來,潑灑出一串代表著“愉悅”的水花。
“嗯。”簡青說,“我也愛你。”
塞繆爾沉默兩秒,臉上的神色卡了殼。
無人知曉,這位海底霸主,令人聞風喪膽、談之色變的凶猛海獸,被簡青這一句直撩弄得心底發癢,像是有一千個海膽輕輕擦過掌心,帶來一陣難以言喻的戰栗感。
心臟也在急速地振顫著,像是名為愉悅的火山就此噴發,連肋骨都無法抵擋住失序的心跳。
塞繆爾湊上前,輕輕地吻住對方毫不抗拒的唇。
終有一日,潮汐枯萎,月亮老去。
我仍然愛你,至死不渝。
·
他們來到這裡另一個目的,就是來尋找塞繆爾的母族。
據塞繆爾所說,他在未成年期的每一次沉睡和蘇醒,伴隨著的都是埋藏在基因和骨血中記憶的蘇醒。
按照他天生就擁有的記憶,這個周期,他的母族會在這片海域遊蕩。
簡青陪著他找過很多次,但是仍然一無所蹤。
人魚一族似乎知道他們要來這裡,但因為上次不愉快、不友好的會麵經曆,默默地躲了起來,不願意再見塞繆爾這個背離同族的叛徒。
簡青對長生沒有什麼特彆的向往,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他並不害怕自己的一生短暫,而是害怕他的一生沒有為這個世界創造出任何的價值,不存在任何意義。
他曾經勸說過塞繆爾,這個人魚的賜福並不是非要不
可。
但塞繆爾對這個卻有一種近乎偏執的執念——不僅僅是白天,他會獨自遊向遠海,後來甚至演變成了黑夜,在簡青入睡之後,他就偷偷的遊出去,獨自尋找。
好幾次,當簡青清晨從睡夢中醒來,得到的就是一條精疲力竭、蔫巴巴的人魚。
他說:“沒事,塞繆爾,不用這麼辛苦的。我們不需要那個也可以。對人類而言,這麼長的壽命,應當算是強求。”
塞繆爾卻搖了搖頭:“簡簡,我希望你能在我身邊。”
他望向簡青的那雙眼睛裡透著濃烈的悲傷和不舍,他握住簡青的手,眼睫抬起:“……我希望在很多很多年以後,我們還能在一起。我……隻有你了。”
簡青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