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從此芳心不肯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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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早飯,阿娘給樓上的男子喂了些流食,阿爹本想翻過山頭去山那邊請來好大夫,那男子卻不允,說是不敢麻煩。

家人不知曉男子的來曆,因他大傷未愈,不忍相問,他卻自己說了。他不是多話的人,言簡意賅的說了自己的來曆。

他說:“家裡出了事,離家到了此地,為躲避虎口不慎摔斷了腿骨,後來循著流水聲又誤入了此地。承蒙相救,感激不儘!”

他原來是山那邊的人,來自比山那邊的城鎮更遠的地方。因誤入白水峰,他進了一座有猛獸出沒的山頭,好容易逃出虎口,卻因不識路徑跌落了崖底,摔斷了腿。醒來後,他聽見水流聲,一路尋找,卻尋到白水鄉河水的源頭,因身上有傷,腹中饑餓,加上山路難走,他再一次跌落山崖。好在山下是流水,隨流水漂流至我家門後的河岸邊,這才撿回了一條命。

這些不過是我聽了他簡短的話後,浮想聯翩地在心中一遍遍地想象著他當初的遭遇。我感歎他命硬的同時,又有些羨慕山外多姿多彩的世界。

白水鄉外的世界,我從未見過,從些許鄉民口中聽多了山那邊的城鎮的一方小世界,如今又得知家中這男子來自更遠的地方,心中愈發向往。

如今正是農忙時節,爹娘見男子醒後精神恢複了許多,便去了山地,留下我與福多在家照看傷者。家中存著從山上采來的草藥,阿爹與我詳細說了哪些藥草可以敷在傷口,我將藥草搗碎,喚了福多進屋為男子敷藥。

福多敷完藥,在樓下遇見坐在桌前撐著下巴發呆的我,輕手輕腳地坐在我對麵,難以置信地說道:“姊,我真沒想到他居然能活下來!他身上許多傷口,一條腿也摔斷了,竟真的活下來了!”

我嗤鼻:“活下來又怎樣?腿斷了,還不是個瘸子!”

福多的臉色變了變,湊近幾分,壓低聲音說道:“今天見了才知道他比我見過的男子都要順眼!還有,你和大姊的臉都沒他白嫩呢!”

我聽了氣得起身,卻是一句話也不說地上了樓,心裡卻罵著:“一個大男人,比姑娘的皮肉還要白嫩,算什麼男人呢!”

而我上樓推門見了躺在床上的人,心卻莫名地快速跳動了幾下。我不得不承認,他長得很好看,比方圓之內的男子都要好看!而且,他還刻得一手整齊又好看的小字呢!

阿姊因看上了佟家的二孫兒佟亞群,那人教了她一些字,送了一冊他自行臨摹的字帖與她。得了字帖,阿姊如寶貝般珍藏著,輕易不與他人看,我時常看見她抱著字帖蹲在地上認真比劃著,漸漸地,也認得些簡單的字了,我也跟著她學了些字。此處紙張筆墨稀有昂貴,也非必需之品,家裡也沒有閒錢弄這些玩意。阿姊一心想要多學些字,雖是買不起筆墨紙張,卻用她那枚小小的繡花針在竹簽上雕刻了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字。佟亞群偶然間見了,端看了許久,卻看不出名堂,我亦不知所雲。

阿姊卻在背後悄悄對我說:“這是姑娘家的心事,隻有我懂。小魚兒日後有了意中人,便懂得了。”

而時至今日,我依舊未曾懂得。

隻是,當我問起歇在我家裡的那名男子的名字後,我不知他口中所說的是哪幾個字,便找出一塊竹片和一枚繡花針,教他將名字刻在竹簽上。

他遲疑過後,隻接了竹片,卻是用隨身攜帶的小匕埋頭在竹片上刻著字。一筆一劃,行雲流水,看著他認真刻字的模樣,我想起阿姊在刻字時,雖顯得吃力,卻有著難以言說的安詳神聖;而眼前的這個男子,於認真之下,又有著不可言說的風度與氣魄。這是成長至今,我未曾在所接觸過的男子身上見識過的氣度。此時的我,說不出那樣的神態與氣度,欽羨中又有些畏懼。

他的名字的筆畫並不複雜,我勉強認出了“彥華”二字,對他的姓氏卻認不出。因認不出我便覺得難堪,唯恐遭他恥笑,因聯想到他之前的發音,我便知曉那是個“周”字。我見他不緊不慢地收了小匕,於是笑著說了一句:“這個姓氏在我們這一帶很少見呢。”

周彥華回了一句:“在我們那帶,你的姓氏也不常見。”

我隻得嘿嘿乾笑兩聲。

白水鄉地段,人家並不很多,我們這一帶的姓氏也不過那麼幾家,陳姓卻是本鄉的大姓,也是本鄉的富庶人家,鄉裡人多多少少受過陳家的些許恩惠好處。而陳家人卻十分低調和善,是本鄉極招人喜歡愛戴的人家。

白水鄉民善良淳樸,對於我家救了一位外邊的男子,鄉民認為理所當然,離得近的鄉民時常在我家坐坐,也不忘關心關心那樓上的傷者,偶爾也會送些補身子的過來。爹娘一一笑納,卻也不忘回敬些許物品。

若在平日,我會跟隨爹娘上山采摘些藥草和野山菇竹筍,或是去平陵幫忙種植培育莊稼。如今家裡救了受傷的周彥華,每日為爹娘送去午間的飯食,我又得竭儘心力地照顧著傷者的飲食起居,雖是心甘情願,卻總有些不是滋味。

而為了照拂周彥華夜間的情況,爹娘好說歹說才將福多從我房中攆了出去,讓他回自己屋裡,以便在夜間照看著傷者。福多起初雖不願,及至睡過兩宿後,不管白天黑夜,他都十分殷勤周到地服侍著同屋子的男子。

我心裡有些不舒坦,有意無意地在福多麵前提起此事,他癟癟嘴,後又一臉興奮地說:“我隻有姊姊,想要個哥哥呢。周哥哥願意做我哥哥呢。”

我氣急,心裡直罵他吃裡扒外、忘恩負義,口中卻道:“我與大姊虧待過你麼?”

他連連搖頭,卻滿是懊惱地歎了一口氣:“你與大姊都是姑娘家,我是男孩,有些話不便與你們說。遠近的男孩子又說不上心裡話,他們也不耐煩聽我發牢騷。周哥哥是大人,能耐心聽我說話。”

我笑了:“是你自作多情自說自話吧?”